第115章 陽謀

除了與大隈公司相關資料,還有管衝從香港郵寄過來的加密文件。

這就充分體現出記性好的優勢。所有的密鑰胡楊都記載自己的腦子裏。任何時候都可以直接翻譯密文。不需要最容易泄密的密碼本和密鑰。

從香港送來的資料,大部分都是對大隈公司的資料補充。香港作為亞洲金融中心之一,有幾個專門搞商業情報的組織。

未來他們都會是管衝的同行甚至是對手。但現在呢,管衝暫時還隻能做一個買家。

資料上的內容大部分印證了之前胡楊和羅鵬程兩人第一次談到大隈公司時的推測。從大隈公司的政治傾向到主要市場分析,基本上沒有人看好這次交易。

但也同時顯示出了的確有這樣一種可能。資料也證實了大隈公司在兩年前,曾經出口了四台三軸聯動的精密數控機床到非洲。

這四台設備在當時是屬於不頂尖但能達到一流水平的設備。也就是說,肯定是在“巴統”協議禁運的範圍內。

大隈公司並不是為了發揚國際主義精神,才對第三世界國家進行技術援助的。他們的理由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在這次交易中,非洲三個國家付出的代價是一座中等儲量的銅礦。不是多少噸銅,是一座實實在在的銅礦。這個代價和幾台數控機床相比,完全就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也正是因為不在一個數量級上的代價才能讓大隈公司有足夠的動力,頂著巴統的壓力完成這次交易。

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上來看。大隈公司擁有一個對國際關係判斷非常準確的“大腦”。大隈公司很多看似冒險的行為,很可能源於對局勢的準確判斷。

在資料中有很多細節可以看出,那並不是衝動的冒險行為。而都是有鋪墊和準備的預判。

同時胡楊還很真切的體會到大隈公司的貪婪。兩年前,大隈公司最好的三軸聯動數控機床,市場售價最高價位也沒有超過五十萬美元。正常情況下大隈公司對外報價都隻有二十萬美元。

而就是這麽四台數控機床,大隈公司卻用它們換來了一座中等儲量的銅礦。

而最近的補充資料顯示,這座位於非洲內陸的銅礦已經轉手賣給了美國人。而交易金額是六位數,美元。

這個價格遠遠超過了四台數控機床的價值。但同時作為一座銅礦來說,這個沒有任何附屬條款的售價又少了一點。

這個結果肯定是多方形成了默契之後的結果。這也從側麵證明了,大隈公司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賣的到底是什麽,更清楚賣給了什麽人。

他們賣的不隻是數控機床,而是一個跨過技術瓶頸的可能。所以他們要的價格也並不是幾台設備本身的價值。而大隈公司同樣也很清楚,和他們做生意的對象是誰。

非洲的中部的貧困國家,戰亂還未完全平息。迫切的想要發展工業振興國家。把設備賣給這樣的國家,能對“巴統”協約國產生多大的威脅呢?

而在接下來,大隈公司與幾方麵在台麵下達成了默契。大隈公司很明顯並沒有獨占所有的利益,而結果就是所謂的共贏。

日本是從戰後的廢墟中爬出來的。高速發展的二十多年中,這個國家的工業領域形成了很強的凝聚力。

至少在現在八十年代的中期,還是基本抱團並一致對外的。但隨著日本經濟泡沫的破裂,持續下滑的經濟環境,極大的動搖了這種凝聚力。

如果眼下與大隈公司這次談判放在兩三年後,那還真有一定可能性。可惜,現在距離日本經濟的拐點還差了一點時間。

胡楊並不認為大隈公司會把這個交易,拖上一年半載那麽長。如果胡楊和羅鵬程的分析沒有問題。這次交易就是煙幕彈,那最多也就隻有兩三個月的時間。

然而,即便胡楊已經有了這些資料和分析結果。他也可以把這所有一切,全部匯總然後送到所有相關部門和領導的麵前。卻依然不會對這次談判產生任何影響。

高精度數控加工設備對我們國家的工業領域太重要。

對第三世界國家來說,這種設備最多就是下金蛋的母雞。而如果給我們,分分鍾就給你弄出一個金蛋母雞廠出來。

人口基數、工業體量、資金和資源等等等等...中國的潛力太過巨大,大到令很多人都害怕。

所以才會被限製、被針對。

而之所以他們可以這麽做,就是因為我們在技術上、經濟上落後於這些發達國家。

改變這一現狀的方法就隻有一個。先哲告訴我們:發展才是硬道理!

從概率上來說,大隈公司與中國合作的可能性不大。但就算不大,我們也必須付出100%的努力去爭取。因為這是中國現在能找到的,最大的概率。

放下資料,胡楊問戚揚:“這算是陽謀嗎?”

戚揚放下手裏的資料,想了一會搖了搖頭。

胡楊說道:“不算?”

戚揚說道:“說不好。”

就在這時祝芷雲從旁邊躥了出來,沒錯就是躥。一下子就突然出現的那種。

姑娘笑眯眯的說道:“你們終於看完了,來吃個蘋果。戚哥,這是我剛剛自己削的。”

戚哥...這沒多久,稱呼都變了。

胡楊看向戚揚的眼神中分明充滿了八卦。當然戚揚肯定是不會給任何解釋的。

既然目標如此明確,那胡楊也肯定要識相的主動接過那個沒有削皮的蘋果。然後很自然從他們身邊走過,繞到旁邊的鋪位,找祝老聊聊家常。

至於戚揚那個好像是在求助的眼神,胡楊則幹脆的選擇了無視。

看到祝老的時候,這對客觀年齡差了幾十歲的老人和青年,交換了一個大家都明白的眼神。隻是祝老的眼神中多少有幾分的悵然。

無論女兒還是孫女,在表現出對雄性明確的好感時,作為父親以及父親的父親,都會產生本能的危機感,和對這個特定雄性的敵意。

為了避免尷尬的沉默,祝老主動開口:“聽小雲說你們倆看了一天的資料。在火車上還工作,都還挺努力的。”

胡楊說道:“笨鳥先飛嘛。”

祝老笑著搖頭:“你這個孩子,不老實啊。交女朋友了嗎?”

胡楊腦中閃過那個短發的姑娘:“現在應該還不算,我在努力追。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姑娘。”

從丹東出發之後的四十六個小時,或者終於到了北京。在火車上待了將近兩天時間,即便不算無聊但總歸有些憋悶。

終於到站,心情自然也會變得輕鬆。但顯然祝芷雲並不這麽感覺。因為她並沒有得到戚揚的聯係方式。

戚揚沒有給也不讓胡楊去送這個人情。胡楊本來是拒絕的,他認為助人為樂是美德。但在戚揚不惜暗示自己的身份不太“適合”談戀愛之後,胡楊才勉強答應。

但看祝芷雲的態度,顯然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八十年代的北京真的沒有多大。既然已經知道的公司的名字。真要想找,那也應該肯定能找得到。

下車之前,祝老主動找到胡楊:“小胡,一會有人接嗎?沒有的話就跟我的車走。”

胡楊自然知道,這是祝老是擔心那些人找胡楊他們麻煩。到了北京以他的身份,肯定單位裏還車接站。坐公家的車,那些衙內自然不敢怎麽樣。

“謝謝您,我們這邊是有人接的。”

祝老還有些不放心:“真不用?”

胡楊點頭:“應該不用。”

胡楊兩人都沒有什麽行李,車門一開倆人就走了下去。另一邊在硬臥的六人組,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如果不想被接下來龐大的人流裹挾,那現在就不能有絲毫停留。實際上他們也是這麽做的。

而就在他們剛走到月台出口的時候,身後就傳來了一片叫罵聲。

被各種汙言穢語包裹的核心內容就一個,別跑,等著。

胡楊沒有跑,當然是不會等。就算他們想,這正在出站的幾百上千的人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檢票出站之後,胡楊遠遠的就看到了來接站的趙援朝他們。或者說,想看不到他們真的很難。

除了戴著蛤蟆鏡穿著風衣,還坐在車頭上趙援朝真的很顯眼之外。最重要的是,幾輛車的旁邊還有三四十號騎著自行車,穿著軍大衣年輕人。

正所謂站得高看得遠,坐在發動機蓋上的趙援朝很快就發現了,胡楊他們一行人。衝他們使勁招了招手。

走到近前,胡楊左右看了看,疑惑的問趙援朝:“今天什麽情況,怎麽弄這麽大陣仗,來三輛車不就行了嗎?弄這麽多人來幹嘛?”

趙援朝無辜的一攤手:“不是咱們的人,今天就來了我是司機班的兩個司機。這些人裏有兩個認識的,都在這邊等著接人,就隨便聊了幾句。你這麽疑問我才想起來。咱們得趕緊離開這。我聽說他們今天是在準備堵人的,都帶著家夥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