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你等著

戚楊沒有發現第三個人,不是因為那人的水平太高。正相反,戚楊沒有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真的就是一個普通人。

像戚楊這樣受過嚴格訓練的,對那些同樣受過訓練會更敏感一點。如果都是保安公司的那些老兵的水平,在上車前戚楊就能全都發現並記住。

祝老有三個人隨行,其中兩個應該是在硬臥車廂。隻有這第三個,是在跟在祝老身邊,也住在軟臥車廂的。

胡楊其實也沒有看到人,他是聞到了一般男人不會用的香水味。是真正的香水,而且這個味道十幾二十年後都還能聞得到。是這個牌子號稱傳世的經典款。

祝老的見識和穿著都說明,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幹部。而且搞不好身份還有點敏感,一上來名字單位職位都沒有說,這可不是一般人的生活習慣。

身份認同,在這個社會裏不說最重要,也是最重要的之一。這個年代的人首先是社會的人,然後才是個人的人。

正常人在與陌生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都是最先從自己的社會身份開始的。同時也詢問對方的身份,這才會是一個交流的開始。

“我是革命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搬。我是發展一隻花,哪裏能開往哪插。我是一顆螺絲釘,哪裏需要哪裏釘。”

國家和社會是一台大機器,個人都是其中零件。作為零件不要考慮自己,要考慮的是整台機器。

在這個不鼓勵個性的時代,像胡楊他們這樣拋開所有社會屬性,進行的純交流是非常少見的。

人家不說,胡楊也不問。這點默契讓祝姓老者也非常滿意。

現在已經後半夜了,所以沒過多久車廂裏就安靜了下來。

綠皮車的慢不僅是行駛速度,更在於大多數站都會停一下。不過軟臥這邊一直沒有新的旅客上車,所以大家都基睡熟了。

但這種安靜的睡眠環境,在淩晨四點多時候被一群人新上車的旅客打破。

這個時間車停在本溪站。這是進沈陽之前最大的一個車站。長途火車有人上有人下,這自然沒有什麽問題,但問題是這群人的動靜明顯是大很多。

一走進軟臥車廂,就呼號著要列車員給他們找位置。隨之而來的酒臭味說明,原來是一群醉鬼。要知道這可是淩晨四點。能在這個時間喝醉,其實並不是很容易的事。

胡楊沒有動,繼續在他的上鋪躺著。這種令人厭煩的旅客,其實也是非常常見的。出門在外,真的是能夠遇到林子裏的所有鳥。

但情況並沒有很快得到控製。吵雜不僅沒有隨著時間小時,反而越來越大了,甚至已經開始有了騷亂的跡象。

任何人在熟睡時被打擾,都不會有好心情,胡楊也是一樣。

胡楊帶著幾分起床氣的問道:“戚楊,怎麽還沒消停。”

戚楊平淡的回答道:“拿著硬座票要換軟臥票,但鋪位不夠。”

所以說要出門走走,總會長見識。硬座票換軟臥票已經很扯淡了。而這些竟然在因為鋪位不夠繼續鬧。

胡楊皺著眉頭問道:“所以說最討厭酒鬼了。乘警沒來還是不敢管,”

沒等戚楊回答,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從隔壁傳了出來:“你們鬧夠了沒有,這裏還有人要休息。沒有票的就應該離開,乘務員去把乘警喊回來。”

音調是高亢的,語氣是凜冽並充滿了正義感的。但問題是,醉鬼通常不太會注意到你說話的內容,而是其他的部分。

“呦嗬,這還有一個小妞。哥幾個,快過來。”

“哪兒呢,我看看!”

“這不是有空的地方嗎,我就睡這了。嘿嘿嘿....”

“你們要幹什麽,乘務員乘務員!”

“住手!”

一片聽起來讓很不舒服的怪笑聲中,胡楊衝戚楊點了點頭。戚楊走了出去,很自然的插入人群之中,擋在了那個年輕女孩的身前。

然後胡楊就聽到幾聲很短暫的慘叫。戚楊的手段胡楊是知道的。他很擅長的反關節技術。既可以造成強烈的痛楚,但並不會留下明顯後遺症。這個水平的醉鬼,再來一打也不夠他收拾的。

但可惜這個世界並沒有因此安靜。同伴的慘叫讓這些腦子並不太清楚的衙內,立刻開啟了習慣性的叫囂。

一個矮胖的喊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另一個長毛的喊道:“你知道他爹是誰嗎?”

一個穿喇叭褲的喊道:“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一個大晚上還戴著蛤蟆鏡的喊道:“你知道我叔是誰嗎?”

胡楊發現事情正在朝他最討厭的方向發展。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比一群喝了酒的衙內更讓人討厭的了。怪不得沒人敢管,都是身後有人的。

可這樣也就讓胡楊沒有其他選擇餘地。

“閉嘴!”胡楊的喊聲瞬間穿透整個車廂,驚醒了所有人的同時,也終於讓這個吵雜的車廂有了那麽一瞬間的安靜。

胡楊走到過道中間,衝那些衙內喊道:“沒人想知道你們都是誰的家的誰。我隻知道,現在你們打擾了整個車廂的休息。有票的留下,沒有票的全都離開。”

一個留著長頭發,流裏流氣的幹瘦男人指著胡楊鼻子說道:“你誰啊!誰家褲腰帶沒栓好把你露出來了...我x你..”

雖然這是胡楊想要的效果,但沒人能在被人指著鼻子問候母親的時候心平氣和。

於是他抬腿直踹,把他剩下沒說的髒話都留在了自己肚子裏。順帶著的被人踹回了人群之中。

哇....這個倒黴孩子一張嘴,把胃裏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一時間車廂裏全是嘔吐物的酸臭味。

胡楊動手原本就是一個信號。戚楊在胡楊抬腿的瞬間,就準備好了再次出手。

但情況與他們的估計都稍有不同。他們都高估了這群衙內的膽氣和義氣。或許是胡楊這一腳踹的效果太震撼。畢竟這個的嘔吐物的味道是真的很刺鼻。

所以結果就是,竟然沒有人敢動手了。

此時胡楊臉上的鄙視和厭棄真不是裝的:“現在閉好你們的嘴,立刻離開這節車廂。”

幾個人互相攙扶著離開了軟臥車廂。並且照慣例,留下了:“你等著,我們找人。等到了北京有你好看的!”

老套的讓人感覺乏味。

但你還別說,說這話的人還真帶了頂破前進帽。如果臉上再多條疤,那就真是的灰太狼的翻版了。不過東北的冬天這麽冷,他也不怕凍耳朵。

送走這群衙內,胡楊打著哈氣正準備回去繼續補覺。臥鋪車廂卻又熱鬧了起來。乘務員、乘警還有聞訊而來的隨從們都來了。吵鬧程度竟然比剛才更甚。

胡楊都有那麽一瞬間,有些後悔出手趕跑那些衙內了。

睡是肯定不行了,祝老帶著那個女孩過來道謝。這女孩二十出頭,看麵孔,應該和祝老有血緣關係。這是胡楊的第一反應。

祝老抓著胡楊的手說道:“謝謝你小胡,還有這位戚楊同誌。如果不是你們出手,這群人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時候。”

胡楊謙虛的說道:“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祝老感慨:“這有時候秀才遇到兵啊....我要是年紀個二十歲,肯定也要...”

“爺爺!”女孩嗔怪的看向祝老。

祝老趕緊改口:“二十歲也沒有這兩位的身手。介紹一下,這是我孫女祝芷雲。這位是胡楊和同誌和戚楊同誌。”

女孩大大方方的伸手:“你們好,我是中國人民大學國際政治係的祝芷雲。很高興認識你們。”

手是伸向戚楊那邊的,後者稍微遲疑了一下才也把手伸過去:“華夏科技,戚楊。”

胡楊則主動自我介紹:“胡楊,我們是一個單位的。”說話同時胡楊心裏感歎,長得帥真是....姑娘從頭到尾就看了他一眼,剩下九成九的目光都在戚楊身上。

乘務員正在打掃車廂裏的嘔吐物,這個味道真是挺衝的。喝酒吐過的人都應該明白那個味道。

於是祝老提出:“這也沒法接著睡了,咱們去餐車坐一會。”

其實胡楊是真可以睡的,比這更慘烈的味道他也是經曆過的。但和明顯這位祝老有了認識他們的想法。這個時候好像沒有什麽理由拒絕。

祝老的另外兩個隨從也沒有離開,跟著一起去了餐車。一個秘書一個司機,一個姓沈,一個姓魏,是很標準的配置。

體製內的有很多所謂的路線。司機路線,秘書路線,警衛員路線,還有辦公室主任路線等等。

有時候你不了解一個領導,就可以先接觸他的下屬。從這些人身上肯定能夠多少看出這個領導的品性和能力。

這兩位年紀都在四十出頭。這個年紀其實已經不在所謂事業上升期的年齡段裏了。除非是跟在“那幾位”身邊,否則就是等著找到合適的地方養老。後者,這就是養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