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風暴
第六十六章 風暴
莫昕嵐知曉莫冠傑不會更改主意了,滿是失落的離開外書房,莫冠傑連繼續看最愛書卷的心思都沒有了,長長的歎息一聲,夾在夫人和母親之間的辛苦尚未解決,他又得顧及莫昕嵐和阿九之間脆弱的平衡。
做丈夫難,做父親也難,做兒子還難!
“他是蕭華?”
莫昕嵐瞪大眼睛,竟然在父親的書房門口見到蕭華?!
送莫昕嵐離開的小廝道:“蕭公子前些日子給二老爺送了文章過來,今兒隻怕是來等消息的。”
“等什麽消息?”莫昕嵐呼吸略有急促,眼神不錯的盯著站在回廊下,安靜內斂,略帶幾許生活窘迫的蕭華。
他身上穿得衣服洗得發白,袍袖邊緣泛著毛邊兒,國字臉過於消瘦,若不是他左顴骨上長的淚痣還在,莫昕嵐怕是認不出忐忑窮苦的人是蕭華!
小廝一直在書房侍奉,雖是不清楚莫冠傑具體的事兒,但對寒門子弟蕭華登門略有耳聞,“二老爺官居國子監祭酒,一項扶持自助有真才實學的寒門子弟。蕭公子……像他拿著寫好的文章給二老爺點評的寒門子弟不在少數。”
莫昕嵐攏在袖口的手握成拳頭,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慶幸莫冠傑是國子監祭酒。
隻要能資助結好蕭華,父親這國子監祭酒就沒白做。
“父親一定認可了蕭公子之才吧。”莫昕嵐說得極是肯定。
豈料小廝搖搖頭,很是詫異的偷瞄著二小姐,內宅小姐……帝都才女怎會認識蕭華?還很篤定蕭華有才?!
二小姐有時的說話行事太過讓人費解,遠不如九小姐敞亮,痛快!
“奴才聽說,二老爺不是很欣賞蕭公子。”
“什麽?!”
莫昕嵐眼見著莫冠傑的貼身隨從小竹子從書房出來。走到蕭華麵前,把手中宣紙遞給蕭華,“蕭公子請回。大人說無法指導您。”
“莫大人不願意見我?”
蕭華麵色微紅:“連一麵都不見嗎?”
“大人還有要事兒……”
“莫冠傑欺世盜名。”蕭華一臉悲苦,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原來號稱最關心寒門學子的莫大人也是趨炎附勢之徒。”
“不……”
莫昕嵐不能眼見著蕭華怨恨莫冠傑,忙出聲阻止,可她的聲音被一道很清脆的聲音蓋住。
“何人在莫家侮辱我爹?!”
阿九身穿滾毛的鬥篷,不再梳著包包頭的阿九少了幾分幼稚,齊眉的劉海下是一雙明亮似能看透人心的黑瞳,“我爹怎麽著你了,讓你如此辱罵他?!”
“九妹妹……”
莫昕嵐快步走上去,擋在阿九身前。“蕭公子,我代父親向你賠禮。”
“二姐姐!”
阿九一把將莫昕嵐拽到一旁,不悅之色很濃,顧及莫昕嵐的麵子,低聲道:“對一個上門求幫助而不可得便辱罵父親的人,二姐姐不說斥責他一頓,還向他道歉?二姐姐是不是沒睡醒?糊塗了?“
”九妹妹休要胡說,蕭公子是有大才的,他隻是一時氣不過,並非想辱沒父親。”
“氣不過便可口出狂言?便在書房麵前大放厥詞?”
阿九對義憤填膺的蕭華冷笑道:“我並非幫親不幫理的人。可我一直相信我爹不會輕易拒絕任何一個有才華,積極向上的寒門學子,蕭公子在指責我爹時。是不是也該想想求人幫忙的態度?我爹自助教導寒門學子是額外的情分,不幫忙是本分,總不能認為是個寒門學子找上門來,我爹都要青囊相贈吧。”
莫昕嵐如今最恨的一點就是說不過阿九,也恨阿九利落的嘴皮子。
蕭華……哪是能得罪的?
他本是睚眥必報,又極重恩情的人。
誰幫過他,他得勢後必會湧泉相報,誰小視他,他也會一樣樣的換回去。
“莫小姐忘了一句話。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焉知我不會有出人頭地的一日?”
“我爹不會因你出人頭地就逢迎看重你。亦不會因為你出身寒門就必須見你,為你在仕林中揚名。”阿九微微一笑,“聽蕭公子的一席話,我很理解我爹不肯見你,把你收入門下的意圖。”
蕭華麵色僵硬,嘴唇蠕動:“沒想到莫大人的女兒也是一個……”
“怎麽?是不是任何小看你的人,都是有眼無珠?都是趨炎附勢?蕭公子是不是沒聽過有其父必有其女這句話?我很自豪能像父親,往後蕭公子若是得勢了,盡管來把今日受到的侮辱扔還回來,看看我會不會為蕭公子的權勢屈膝折腰!”
“你是莫大人的哪個女兒?”
“排行在九,我是莫欣怡,別找錯了人,出錯了氣。”
阿九坦蕩的把名字告訴給蕭華,眼角餘光瞄向莫昕嵐,“為蕭公子說話的人是我二姐姐,她很看重蕭公子,也願意安撫蕭公子被父親挫傷的自尊心,蕭公子可要記得將來有機會匯報二姐姐呀。”
莫昕嵐:“……”
她是又羞又惱,氣阿九不給自己留麵子,同樣也擔心蕭華對莫家存了恨意。
阿九不打算理會胳膊肘往外拐的二姐姐,推門進了書房,再也不看蕭華一眼:“寒門學子的誌氣和氣節,可不是一句莫欺少年窮就能證明的,說這句話的人本身就心存怨氣,心胸不夠廣博,甚至想著如何報仇!對蕭公子這樣的人,敬而遠之是最好的,省得幫忙和不幫忙都是錯。”
蕭華聞言臉色變了又變,有羞愧,有憤怒,亦有幾分別樣的情愫。
“蕭公子。”莫昕嵐不甘心離開,“九妹妹和家父並非看不起蕭公子……”
小竹子有禮有節的說道:“大人說蕭公子的文章格局大氣磅礴,心胸卻有不足,大人是孔孟門徒。常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對蕭公子的文章,大人指點不了。亦沒有本事影響您。”
“殊途同歸,說不上誰對誰錯。”
阿九隔著窗戶道:“蕭公子和我爹的官道。信仰不盡相同,還是莫在我爹這裏浪費功夫了。早日得名師指點,蕭公子也能早日實現出人頭地的誌向,我爹隻會耽擱蕭公子。”
蕭華自嘲的一笑,對著書房拱手行禮後,“多謝莫師。”
在莫昕嵐詫異的目光中,轉身離去,背影一如既往的筆挺。硬朗,比方才稍顯出幾分灑脫來。
蕭華變了,再次變得同莫昕嵐認為的不一樣。
“二小姐。”小竹子再一次從書房出來站在莫昕嵐身邊,“老爺說您去寺廟上香小心些,早去早回。”
順便,小竹子叮囑同莫昕嵐一起外出的人多注意二小姐。
“父親不相信我?”莫昕嵐倍受打擊。
“二小姐千萬別誤會,老爺擔心您。”
小竹子畢恭畢敬的送走莫昕嵐。
書房裏,阿九道:“二姐姐生氣了。”
莫冠傑道:“嵐姐不讓人省心,又偏激,容易受聽信旁人的話。”
阿九和莫昕卿就不用莫冠傑擔心。莫雋詠也是一個堅持操守的人,聰明外漏,又有某些神奇思緒的莫昕嵐更容易鑽牛角尖。被人利用,這也是為何是她聽到鴛鴦和商媽媽的話。
此時,莫冠傑說不出讓阿九多多照顧莫昕嵐的話,一來莫昕嵐不肯聽,二來阿九同莫昕嵐終究是異母姐妹。
莫冠傑還能總讓阿九退讓?
“方才的蕭公子……”
阿九雙手撐著桌麵問道:“他不值得爹您資助麽?”
“我以為你說得已經很清楚了。”莫冠傑敲了阿九的額頭,“我教不了他,其實我看他適合做你外祖父的學生。”
“……”
阿九恍然大悟,張大嘴巴道:“您的意思是他有首輔之資?”
莫冠傑點點頭,“是個難得的人才。不過心胸比不上你外祖父,縱使做了首輔。也不一定能得個善終。”
“爹!”
“嗯?”
“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明明曉得他有首輔的資質。你還拒絕在他尚未發跡時結好於蕭公子,把他拒之門外,難不成你不知道自助一個首輔是多有好處的事兒?”
“我有首輔的嶽父,開國勳貴的嶽父,在官場上混跡多年,怎會不知?可是啊,阿九,我不樂意為將來某人的顯貴就改變自己正身之道。他將來做首輔是他的事兒,同現在無關。”
“您就不怕他報複您?”
“若是他為今日的事情報複我,我更沒必要後悔今日沒有幫他。”
莫冠傑被阿九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毛,緊了緊手中的書卷,“你與其為我擔心,不如先想想你自己,我隻是好言好語的讓小竹子送蕭華離開,你可倒好,生生的教訓他一頓……”
“爹!?”
阿九苦惱的皺著眉頭,給了一個還不是你害的?
她若是像莫冠傑長了一雙能看人前程的眼睛,也不至於……莫冠傑揉著阿九的額頭,“後悔了?”
”不會啊。”阿九額頭蹭著莫冠傑的手掌心,“我一向同爹站在一邊的,誰說您不好,我都忍不了,何況我不認為我說錯了。一旦他將來做了首輔,我當初斥責過首輔,狗眼看人低……多值得驕傲?!旁人家不成器,驕橫,惹禍的小姐都沒我厲害。”
“哈哈。”莫冠傑大笑起來,“阿九,爹一定會給你選個不怕任何人的女婿!”
縱使將來蕭華做了首輔想報複阿九,也沒機會,因為阿九的夫婿被首輔更厲害!
阿九不樂意的嘟囔,“您為何不說把我培養成不懼首輔的人?非要指著女婿?很光榮麽?爹,自己有才是真有,旁人再厲害也不一定會毫無原則的幫你,哪怕那人是同你有白首之盟的人。”
“……”
“比首輔還厲害?皇帝嗎?您不會想讓我進宮做皇妃或是嫁給皇子王爺吧。”
最大的太子殿下女兒都快出閣了,最小的皇子還在繈褓中吃奶呢。
“行了,你也回去吧。”
莫冠傑打發走了阿九,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書卷,還是書卷好,對女兒們這輩子他都不一定能弄懂了。
“小竹子,其實還是生兒子好。”
“……奴才看,幾位小姐別人家養不出。”
“不許說實話!”
“是,二老爺。”
小竹子笑嘻嘻的給莫冠傑上茶。
“陸賢弟可有消息?”
“沒有。”
“哎,陸賢弟什麽時候才能從錦衣衛脫身?”
題目太難,小竹子回答不出,默默的陪著二老爺讀書才是他該做的,順便暗自接受陸閻王的差遣,多多注意九小姐,一定要確保九小姐才是老爺最疼的女兒!
不是小竹子背叛莫冠傑,而是陸指揮使除了有閻王的冷酷無情外,還擅長迷惑人心,小竹子已經‘墮落’了。
如今帝百姓最難的一件事就是買不到煤炭,帝都位於帝國北方,外麵又正值寒冬,煤炭更是必不可缺之物。
勳貴重臣自是不缺煤炭,平民百姓卻為買不到煤炭發愁,帝都看似平靜,卻醞釀著一股巨大的風暴。
自從陸閻王緝拿山西號稱煤王的人後,多處的煤礦就處於停產狀態,再加上有黑心商人囤貨等待高價,帝都百姓根本就買不到煤炭。
而煤王之所以被錦衣衛緝拿,主要的原因是他牽連進被寒氏的案子中。
韓國夫人去了封號,入宮為嬪,寒家兄妹被是神武帝舍棄,終生不得入皇家族譜,也得不到任何封號,隻能做一對最最普通的商賈。
以前依附於他們的勢力被錦衣衛徹查,拔出,煤王……原本的罪責不重,可陸閻王對他卻異常嚴厲,大有抄家滅族之勢,煤王以前樂善好施,廣結善緣,幾乎操縱了煤炭的供給,陸閻王行事太過,自然激起看他不順眼的人反彈,推波助瀾之下,此事越鬧越大。
大有借此機會,直接拿下陸閻王的意圖。
縱使陸閻王凶名再盛,買不到煤不能取暖的百姓也敢向他扔磚頭,甚至有不少人成群結隊的去陸閻王的府邸罵街。
北鎮撫司是衙門,百姓不敢鬧事。
“大人……”
“咳咳。”
陸天養蒼白著臉龐,靠在床頭,古銅色的胸口纏著繃帶,抹去嘴角的湯藥,對侍奉自己的劉家兄弟道:“我受傷的事情,不要告訴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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