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長
當一具隻剩下半個腦袋的屍體漂浮到蘇秦身邊的時候，他嘔吐的動靜能讓劇烈壬辰反應的孕婦懷疑自我。
當看見身邊的戰友活生生的被炸成碎片的時候，蘇秦臉色白到讓人以為他才是死掉的那個。
當一個身體被子彈洞穿，胸膛泊泊朝外噴著鮮血的戰友躺在他腳下的時候，他強忍著嘴裏的酸味，拚命將對方拖到了醫療兵的身邊。
還有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幾十上百次之後，蘇秦穿行在一大堆碎屍之間，表情麻木的像個冷血的機器人。
戰場是勇者的通行證。
不同意這句話的人，往往都變成了蘇秦腳下的那些殘肢碎肉。
認同這句話的人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勇士，但他們往往都活著離開了戰場。
隻有活下來的人，才擁有話語權。
蘇秦像一塊幹癟癟的海綿，瘋狂的汲取戰場上的所有知識。
“瞄準？瞄準什麽？躲在掩體裏把槍舉到頭頂按下扳機就行了”
“打的中打不中和你有什麽關係？隻有你被子彈擊中了，才和你有關係。”
蘇秦聯想到上輩子有人在網上嘲笑那些非洲黑哥哥們神奇射擊技巧，高舉AK側身橫掃，一梭子彈夾打完以後迅速收工，絕不拖泥帶水。
其實仔細思考一下就不難發現，別人那是從幾歲開始就步入戰場，怎麽可能連持槍都不會。電視上播出的非洲民兵大戰看似幼稚可笑，其實都是別人用血的教訓總結出的寶貴經驗。
非洲戰場上的槍械質量相當拉跨，槍支的維護保養措施更是一點沒有，每一次實彈射擊都是在炸膛與不炸膛之間反複橫跳。把槍舉在遠處橫向射擊，既降低了後坐力，又降低了槍支炸膛後對自己的傷害，一舉兩得，實用保險。
至於命中率之類的，就像蘇秦在戰場上學到的一樣，生命不是遊戲，隻有在保證不死的情況下，打死敵人才算是賺到。
一比一換人頭這種事情，遊戲中或許值得，但現實中嘛……
嗬嗬。
“狙擊手？擔心哪玩意兒幹嘛，我們這些大普通士兵在他們眼中是被自動過濾了的，軍官和通信員才是他們的真愛。”
“重機槍！跟我重複一遍，重-機-槍！”
“對你這種菜鳥來講，那才是最致命的武器！”
“那群死掉的倒黴新兵蛋，80%以上都是被機槍-子彈和流彈打死的。要是被敵人的機槍陣地壓製住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個堅固的掩體老老實實呆著。除了等其他人包抄繞後把它幹掉之外，你的所有動作最後都隻能換來一具熱乎乎的屍體。”
……
奧馬哈海灘戰線是整個諾曼底登陸戰場上最殘酷最血腥的，蘇秦就像一個玩遊戲的菜鳥卻在第一次進遊戲的時候就選擇了地獄難度。什麽戰場上的英雄，什麽戰場上的無畏勇士，這些都統統見鬼去吧。
除了苟活之外，他沒有第二條活路可以懸著。
“拉裏，我有個問題。”拉裏是白人壯漢的名字，一起戰鬥了那麽久的時間，蘇秦還不至於沒搞清楚周圍戰友的名字。
“有屁就放。”拉裏像史萊姆一樣坨在掩體裏，完全對不起他一身腱子肉的威猛形象。
“你對我那麽好幹嘛？你是***嗎？”
“FUXK！”拉裏的表情如同吃了屎一般難受，毫不猶豫的對蘇秦豎起了一根中指之後，便瘋狂的咆哮起來。
“莉莉到底是怎麽看上你這個蠢貨的，如果我妹妹不介意換一個未婚夫的話，我像你保證，我現在就開槍把你幹掉！”
大片大片的唾沫飛濺到蘇秦的臉上，他隨意的伸手抹去，心裏非但不覺得惡心，反而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還好還好，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那就一切說得通了。”
早就聽說美軍部隊裏麵亂得很，甚至還有潛艇部隊100個男人下海，50對夫妻上岸這種神奇的傳聞。如果是大舅子關心妹夫這種設定的話，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還算係統有點節操，沒有發揚光大美國軍隊的光榮傳統。
蘇秦解除了後股之憂，瞬間感覺連戰爭帶來的壓抑感都減輕了不少。
“拉裏，我還有一個問題。”蘇秦麵帶笑意的舉起一隻手，心情無比輕鬆。
“如果是剛才那種蠢問題的話，你就閉嘴吧。”拉裏沒好氣的回答。
“你剛才說新兵大多死於冷槍和流彈，那老兵呢？像你這樣的老兵致死率最高的又哪種狀況呢？”
拉裏翻了個身，將手墊在腦袋下麵，這樣比較舒服點。
他用一種略帶回憶的語氣回答：“新兵怕冷槍，老兵怕榴彈。被大口徑榴彈炮炮擊的滋味嘛……呸。”
有些粗魯的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拉裏接著說：“我敢保證絕對沒人願意去嚐試第二遍。”
蘇秦隱約記得好像從哪裏聽見過這種說法，他繼續追問道：“這麽說所有致命武器中，榴彈炮就是排名NO.1的戰場死神了？”
拉裏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榴彈炮的確最致命，但戰場死神的稱呼絕對是給另一個家夥準備的。”他翻過身來麵朝蘇秦，反問了一句：“你覺得死神是什麽？”
“帶來死亡？”蘇秦不太確定的回答。
“收割生命，傳播恐懼，打碎生命的希望，這才是死神的真麵目。”拉裏沉默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
“地雷，反步兵地雷。”他語氣略微有些顫抖的說道，目光中也多了一絲恐懼。
“被炮擊命中，一瞬間就死了。但如果你踩中了地雷……恭喜你，你不會知道腳下那顆雷將會直接炸死你，還是隻能炸斷你一條腿。你也不知道你身邊的戰友會將你拋下，還是會冒著生命危險留下來幫你排雷。你更不知道有沒有狙擊手正欣喜若狂的監視著你，想要把準備救援你的戰友們通通爆頭。”
‘砰’拉裏用手指對著自己的太陽穴，比劃了一個開槍的姿勢。
“遭遇炮擊這種事，不會有人想要經曆第二次。而踩到地雷這種事，你最好祈禱自己一次也不要遇到。”
蘇秦再腦海中浮想拉裏口中描述的畫麵，頓時感覺不寒而栗。那哪裏是踩到地雷了啊，分明就是踩到了衡量人性善良與否的天枰上。
而人性這種東西，比渣男口中的承諾還要虛假一萬倍，絕對是世界上最禁不起考驗的東西。
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殘，不知道戰友會不會拋下自己，不知道敵人會不會立即補槍。
戰場死神，當之無愧。
就在蘇秦幻想要是自己踩中了地雷該怎麽辦的時候，身旁的拉裏從掩體中支起了身體。
“別瞎想了，休息夠久了。再不行動話，別人還以為我們兩個陣亡了。”
一支胳膊伸到蘇秦麵前，蘇秦順勢借力從地上站了起來。
拉裏帶頭走出掩體，頭也不回的說道：“走吧，那群蠢貨們還等著我們兩個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呢。”
蘇秦也不多話，抓起步槍拉栓上膛。伏低著身體，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