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燃燒夢鄉

東江情緣

第二天春亮來到金店,工作人員用試管把容器內的**滴在金錠上,不一會兒,冒出少量泡沫。望著忐忑不安的春亮,工作人員搖著頭說道:“小夥子,你被騙了!”恍若晴天一聲霹靂,頭腦“嗡嗡”響,春亮呆若木雞,是否該去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繼而便自責起來,如果不是當初財迷心竅,就不會陷入這個看似天衣無縫的陷阱之中。其實這個騙局的前後,仔細想來,露出很多破綻來,如遺書塵封瓦罐多年,其中的油墨也該揮發殆盡,可他的遺書卻散發著淡淡的油墨味;中年男子缺錢買車票時,為何不叫家人從銀行匯款過來等等。春亮隻能歎息被貪婪蒙蔽了雙眼,或許“花錢買個教訓”是對他最好的心裏安慰。

“妹妹坐船頭哦---”二狗子提著海王酒瓶子,引吭高歌。“當當當”幾聲,二狗子爛泥般的身子癱軟在地上,酒瓶甩出幾步遠。他勉強爬了起來,滿是汙泥的雙手在衣服上狠狠地擦拭幾下,又捏了捏全身所有口袋,癟癟的,再把口袋翻出來,可憐巴巴地望著“翻白肚”,喃喃自語道:“又沒錢喝酒了!”二狗子便踉踉蹌蹌地來到春亮家,幾個尚未幹農活的老漢阿婆坐在藤椅上邊搖著扇子邊看電視。

話說二狗子,年齡三十好幾了,是村裏一個好吃懶做、遊手好閑的人,平日裏好酗酒,無所事事則專幹偷雞摸狗之勾當。身上的皮膚如同抹了一層煤泥,亂蓬蓬的頭發成了虱子的樂園,嘴邊時常招來一群蒼蠅,破爛的衣服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黴味,指甲裏能養活一棵小草。

“去去去,滾開點,臭死了!”佛招捂住鼻子罵道。話說這佛招,約莫三十來歲,無嗣,是村裏的一潑婦,平時專愛占人小便宜。

“你——怎麽——不滾開點,這——這又不是——你的家。”

“二狗子,你就少喝點吧,我看你真是今日有酒今朝醉啊!”劉大爺苦口婆心地勸誡道。

“你——懂個屁,這叫做——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二狗子逞強地應和道。

“你都是有娘有子女的人啦,還把自己當光棍!”林秀說道。

“他隻顧著自己喝醉吃飽,哪會擔心他母親和女兒的死活?”桂英說道。

“像他這種人,老婆跑了,簡直就是活該!”佛招喝道。

“你——也別得意,你也有那一天!”二狗子以牙還牙道。

“你——”佛招禁不住怒指道,氣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

“別跟他瞎扯了,我們看電視。”劉大爺從中調和道。

二狗子坐在小矮木凳上,看了會兒電視,覺得沒趣,便左瞄瞄,右瞧瞧,轉動的眼神定格在床上的一件外套上,口袋略鼓,心裏來樂了。二狗子假裝坐在床上看電視,右手卻悄無聲息地往口袋上移去。“獵物”到手後,二狗子又去村店買一盤茴香豆,一瓶海王酒……

過了幾天,二狗子的錢花的空空如也,便又去春亮家捕獲“獵物”。來到屋裏,看到梅蘭尚在,暗思忖道:“這下可不好下手了!自從上次錢不見了以後,梅蘭就多了個心眼”。因此二狗子手腳不敢亂動,透過窗欞瞅著溪邊戲水的鴨子,三月來不知肉味,涎水在嘴裏不停地打轉,一股念頭在腦海中醞釀而生。

晚上九點多,二狗子趁黑摸到鴨窩門前,一看,門鎖了,二狗子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往鎖猛砸幾下,“啪”聲門栓摔落在地上,推開木門進去。恰巧佛招上茅廁路過鴨窩,看到門半掩著,凝神細聽,裏麵似乎有動靜,便欲前去察個究竟,恰逢二狗子手裏提著鴨子的脖子出來,兩人撞了個正著。

“嗬嗬嗬,你的鴨子跑了,我——正幫你抓進去呢!”二狗子厚著臉皮笑道。佛招一看是二狗子,他除了幹偷雞摸狗的事還能安好什麽好心?再想起前幾天咒罵自己的事兒,舊賬新賬一起算,頓時毛發樹立,脖子撐得粗漲,罵道:“你這狗賊,敢偷我的鴨子!”立即衝了過去。二狗子趕忙把鴨子扔在地上,死命地跑,可是佛招哪肯罷休。由於天黑慌不著路,二狗子被一塊石頭絆倒,摔在路上,佛招跑過去與他扭打在一起。附近的村民聽到動靜紛紛提著電筒跑了出來。

“搞什麽東西,住手!”佛招的丈夫屠夫三用電筒照了下,認出了自己的老婆。話說屠夫三,是村裏殺豬宰羊的屠夫,米八個兒,滿臉胡茬子,全身橫肉,家有八兄弟,排行第三,村民故稱他為“屠夫三”。

“這二狗子偷咱家的鴨子!”佛招用手死死地拽住二狗子的頭發。“我非打死這個狗賊不可!”佛招蠻橫地罵道,伸出拳頭往二狗子臉上猛揍過去。骨瘦如柴、弱不禁風的二狗子哪經得狂風暴雨般的襲擊,疼得嗷嗷直叫,哭爹喊娘!屠夫三見狀,強行把他們拉開,說道:“大家裏裏外外都是同祖同宗,什麽事不好好說卻要廝打起來,成何體統!”大家也你一言我一語,佛招方才罷休。

微弱燈光的餘暉下,隻見二狗子的頭發被拽出了血,臉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全身上下除了淤泥還是淤泥,模樣甚是淒楚。佛招下手也忒黑,撒潑到如此殘忍的地步,讓大家不寒而栗。眾人皆散後,二狗子尋思道:“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偷羊不成反惹一身膳。今天的運氣也真夠差勁,真是活見鬼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捂住腫得馬蜂窩似的的臉蛋。

“二狗哥——”他驚愕地轉過身,一看竟是春亮,“臉上還疼嗎?要不到我家吧,我給你拿點消炎的藥吧。”這些年二狗子在村裏一直扮演著順手牽羊的小醜角色,生活在被大家遺忘的角落裏,從未巴望得到別人的噓寒問暖,可春亮到底還是大學生,肚子裏藏點筆墨就是不一樣,對他這遭人唾棄的人還能關懷備至!二狗子的眼睛裏閃爍著感動的淚水,搖著頭說道:“你——有這份心我已經足夠了!”言罷,邁開八字腿朝蒼山暮色走去。

二狗子在外麵整了一宿,一大早慢悠悠地回來了。路過昨晚偷竊的鴨窩,瞟了一眼,誒,不對啊,這是那臭八婆的鴨窩嗎?便再走了過去仔細辨認所砸的門,心裏思忖道:“原來這臭八婆的鴨窩跟梅蘭家的是兩隔壁,昨晚天黑難以看清,並且偷竊心急,我竟陰差陽錯砸了冬梅家的鴨窩了,可她臭八婆憑什麽打我啊?我偷的又不是她家的鴨子。”越想越氣憤,便急匆匆地去找佛招算賬。

“喂,你出來!”二狗子使勁地嚷道,似乎找到了足以致命的證據。佛招正在吃早飯,一聽聲音,這不是二狗子的狗吠聲嗎?昨晚還沒被打夠,今早又想欠揍了?便放下手中的飯碗,聳著一幅盛氣淩人的架勢走了出來。

“你一大早地嚷什麽?又想欠揍是吧!”其實佛招早已發現出了差錯,隻是礙於放不下麵子,仍不動聲色,“穩坐釣魚船”,給二狗子一個下馬威。二狗子也不甘示弱,說道:“我說你憑什麽打我啊?你看你就是存心找茬是吧!有本事就到鴨窩看看!”

“走便走,有啥不敢的!”

“你說說怎麽賠償我的藥費?”二狗子順水推舟,這回定要狠狠地訛她一把,害自個昨晚疼了一宿。一想到又有錢喝酒了,便搓了搓手,垂涎三尺。

“呸,要我賠,賠打要不?”佛招的蠻橫無理打破了二狗子的黃粱美夢。

“你——你真不賠是吧!”二狗子憤怒而無奈地問道。

“你這種人打死都活該!昨晚我就是替梅蘭家打得!你想怎麽樣?”佛招囂張的氣焰使得二狗子不知所措。二狗子心想:“碰到這個臭婆娘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仗著屠夫三八兄弟就霸道不講理,既然明的不行,那我就來點陰的,給她點顏色看看!我也不是好惹的”。便泱泱而走。

一袋煙工夫後,佛招拎著一把冒著白泡的鴨子來到二狗子家,說道:“冬梅嫂,你看看你家兒子做的好事!”冬梅吞吞吐吐地答道:“這——這怎麽回事?”

“你自己看吧,我家的鴨子都被他毒死了!”此時,二狗子穿著一件破了幾個大窟窿的紅色汗背心,腰際係著一條爛繩子,肮髒的腳板上套著一雙近乎半截的拖鞋,正趕著回來,見狀,趕忙躲了起來。冬梅是個老實巴交的村婦,丈夫去世得早,一生隻求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說道:“我兒毒死你家的鴨子,確實是不對,你說賠多少錢?”

“誰說是我毒死你家鴨子了,你別血口噴人啊!你別以為我好欺負啊!”二狗子衝了出來,憤怒地說道。

“你說這麽缺德的事情除了你還有誰能幹得出來!”佛招右手撐著腰,惡狠狠地吼道。

“誒呀,你真搞笑,你哪隻眼睛看見是我幹的?”

“行了,別爭了,我賠!”冬梅不想再有糾葛,從褲襠裏緩緩取出一小疊草紙包了再包的零錢。這可讓二狗子傻了眼,平日裏來向母親蹭些錢買酒,每次都裝得可憐兮兮說沒有,搞得經常挨凍受餓,如今節骨眼上又掏出些錢來,不拿給兒子卻給臭婆娘,再想起以前幼年時一做錯事就被她綁起來打,以及這些年來對自個的不冷不熱,越看越覺得跟她的長相沒有半分相似之處,竟懷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這氣不打一出來,喝道:“想讓我出這冤枉錢,門都沒有!”

“不賠是吧,行,那你等著,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佛招拂袖而去。

春亮躺在床上,想起在光明副食廠不辭而別,真是辜負了芳姐對自己的一片苦心,心裏一直是隱隱作痛。窗外月朗星稀,春亮獨自走到池塘邊,看著冰清玉潔的荷花,心中懷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即揮筆書一拙詩《荷塘月色》。

仰望著廣袤無垠的星空,

那帷幕上的寶石,

是多麽得光芒閃爍;

桂花樹下的玉兔,

是如此得撲朔迷離。

池塘裏的荷花,

讓頭顱裏的理想,

高潔質樸;

讓胸膛裏的心靈,

熾熱滾燙。

月色,荷塘,

你點明了朝陽的方向。

就在春亮沉浸在這幅清幽寧謐的村夏夜景畫卷中時,他隱隱約約地看到二狗子家的牆壁背後蹲著兩個人影。現在都深夜十一點了,按道理應該已經酣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