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芳心暗許

東江情緣

鄉鎮線路甲團隊的員工收拾好行李包裹後，與老板娘一道登上客車。經過兩三個小時的顛簸，終於來到了千裏贛江第一城——贛州。大家登上了“冠冕一郡之形勢，而襟帶千裏之江山”的鬱孤台，觀賞了建於北宋嘉佑年間的古城牆，領略了“江南第一石窟”——通天岩，遊覽了具有濃鬱鄉村氣息的寶葫蘆農莊。

大家駐足在千載悠悠八境台，一天的遊玩也接近尾聲。困乏至極的員工們坐在古榕樹下的台階上，或啃著零食，或揉著雙腿，或玩著手機。老板娘環視一番，沒有發現春亮的著落，暗思忖道：“他不會掉隊了吧？剛才還看見他的，應該就在附近！”抬頭仰望，他竟斜倚在城牆上寫著東西。老板娘好奇地想看個究竟，卻又害怕嘈雜的腳步聲打擾他的思維，便踮起腳尖輕輕地走了過去。

春亮斜倚在八境台的城牆上，俯瞰著波瀾壯闊的章水與貢水，宛如是一對如飽嚐相思之苦的戀人，披著秀麗的晚霞於此處幽會。如此美景，靈感浮現，他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筆耕不輟地寫下了一首詞：

滿江紅

登八境台望江有感

秋雨霏霏，山川靜、漁歌唱晚。孤葉泛、岸罅泉響，章水逶迤。幾曾鬱孤菩薩作，張公辟道煙雲散。夕陽落、八境挽綺霞，夢絢爛。

霧氤氳，煙藹藹；山如染，花似海。望蘇區故土，果農神采。遍地金橘紅勝火，雀吟蝶舞蜂招來。江東去、一片橙皮香，難忘懷。

己醜年孟秋月作

“春亮，在寫什麽呢？”老板娘柔聲問道。他沒有應聲，而是把這件得意的作品搖頭晃腦地朗讀一遍。她聽後，拍手讚道：“不錯，沒想到你還會作詞，沒成為一代詞人真是太可惜了！”春亮笑著答道：“您過獎了！高中的時候我對詩詞歌賦有著濃厚的興趣，無聊之餘就會寫幾首詩詞來打發時間。寫得不怎麽好，讓你見笑了！”其實老板娘在學生時代也是一個文學愛好者，大學期間還擔任過暮雪文學社的編輯部部長。如今看到這篇《滿江紅》，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觸動，一種相遇相知的喜悅。她說道：“以後有機會我們一起切磋切磋文學吧！”春亮會心地點了點頭。

小城市的夜晚，霓虹閃爍，燈紅酒綠，依然殘留著喧囂的味道。而偏隅一角的市政公園，靜謐而又溫馨，林蔭下的情侶竊竊私語，卿卿我我；赤腳逆行的姑娘們嘴角邊撩起淡淡的微笑；相互攙扶著的老夫婦安閑地走在石階上，仰望著天空的深邃。春亮與老板娘在附近的王朝酒吧細細品嚐醇厚的紅酒，讓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能吐出疲憊的氣息。老板娘身穿吊帶背心打底衫及黑色超短裙，高挺的胸部露出一道深深的Ru溝，黑色性感情趣絲襪裏包裹著纖細修長的美腿，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鬱的Diva香水味，嫵媚的眼神勾人心魂。

沉醉於業績不斷攀升的老板娘，深深知道這一切，要很大歸功於春亮那種視廠如家的責任心，以及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工作態度。他那清秀的臉龐、內在的氣質漸漸觸動了她的芳心。

“春亮啊，你的工作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說句實話吧，你來到我廠的這段日子裏，你讓我省了很多心思，讓我感到很欣慰。因此呢，我決定準備提拔你擔任該廠的副總經理一職，希望你再接再厲！來，為了您和我們廠子美好的的未來，我們幹一杯！”老板娘言罷，舉起酒杯。

“老板，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工作至今，我能得到老板您的器重並在工作崗位上發揮自己的真實才幹，我心裏真的很感激。”酒杯輕輕碰下，兩人便一飲而盡。

“以後呢，在工作的地方你就叫我老板，其他場合你就叫我芳姐，我們倆的年齡相差也不大。哦，對了，過些天就是你的生日，你為了我這個廠可謂兢兢業業，煞費苦心啊！當然，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必須送一個禮物給你！”春亮即受寵若驚，又瞠目結舌，急不可耐地問道：“芳姐，您……怎麽知道過幾天是我的生日？”芳姐略撒嬌地答道：“這個就天機不可泄露嘍！”

“芳姐，其實我……”春亮嚅嚅地說道。“行了行了，你就等著驚喜吧！”被芳姐一打斷，春亮想說的話噎在嘴裏。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芳姐盈盈的雙瞳蔭藏著一種別樣的情愫。眼神的觸碰讓兩人羞怯地低下頭。芳姐打破暫時的沉默，說道：“我們來探討下文學怎麽樣？”春亮答道：“好啊，是唐詩宋詞元曲散文還是現代詩歌？”芳姐說道：“都不是！我們來探討一位曆史人物。”他問道：“誰？”她答道：“勾踐。看完《勾踐傳》後，思緒繁雜。他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後人對他的評價也是褒貶不一。”春亮說道：“是的。越國被攻破後，身為一國之君的勾踐臥薪嚐膽，確實可讚；破吳稱霸後，逼死功臣文種，驕奢淫逸，妄自尊大，終被所滅，確為可歎。”芳姐說道：“你所說的和我想的正相吻合。很久沒有動過筆了，前些日子寫了篇文章，幫我斧正下！”春亮接過來一看，寫道：

與勾踐閣下書

勾賤閣下：

後生無名，不甚叨嘮，有事白於閣下，不甚惶恐。

吳越之戰，汝敗而成階下囚。繼後十年，汝臥薪嚐膽，屈誌發奮，終至滅吳而雪多年之恥，複國而重興霸業。

“隻今惟有鷓鴣飛”，興亡之期，何其速也！汝無心國政，沉溺聲色，終致朝政荒廢．昔日“宮女如花滿春殿”，如今安在？

伯夷守節，隱身采薇，餓死首陽；屈原懷沙，行吟澤畔，投身汨羅；季布重信，千金一諾，懸劍慰靈；侯贏啞言，駟馬難追，忠信同鑒。

汝觀先人之行，曾有汗顏羞赧之色乎？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鑒，可以見興替；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伏惟後世之人鏡鑒汝之敗成之事，以啟民智，開民心。則後生無限欣慰之至也。

後生

己醜年六月二十一日

“語言簡潔精練，內容豐富充實，觀點獨具匠心，引用曆史典故。文言文能寫到如此地步，可見你的文學底蘊是相當深厚的。”春亮讚道。芳姐聽後，臉上泛起兩團紅暈，一種強烈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她深深知道，十年前也有這麽一個能跟自己切磋文學的人——初戀。可惜他已是有家室的人，而自己卻孓然一身。此時此刻，芳姐在春亮的身上看到了初戀的影子，仿佛初戀就在她的身旁，讓她怦然心跳！

春亮生日的那天晚上，芳姐召集大家召開全體員工會議，總結工作經驗和失敗教訓，並提出廠子未來發展規劃及設想。“各位同誌，大家晚上好！這段時間，我們廠子的經濟效益有了明顯提高，銷售總量翻了一番，這是我們整個團隊精誠合作的結果，是大家勤勉工作的結晶。當然，這也離不開春亮同誌所付出的汗水。他在我們廠裏的這段時間裏，把廠子當成自己的家，把工作視為自己的生命！在此，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感謝春亮對我們廠子的付出。”言罷，員工們鼓起雷鳴般的掌聲。

“基於春亮的工作能力，我現在正式決定，任命春亮同誌擔任副經理一職，來，我們歡迎春亮同誌給大家講幾句！”員工們以飽含仰慕的目光望著春亮，爆發出更加熱烈的掌聲。

“老板，對不起，我……我想辭職！”春亮耷拉著臉，站起來，頹廢而無精打采。眾人的笑意頓失，驚愕地瞪著他，皆暗思忖道：“今天難道他是吃錯藥了，還是發高燒了？”這一席話宛如當頭一棒，沒想到自己一直想要培養的得力幹將，如今卻打退堂鼓，芳姐尷尬的眼神裏透著些許失望與不解。隨即又故作鎮定，強顏笑道：“這事——暫且先放一放，我們繼續開會……”

散會以後，芳姐獨自留下春亮，詢問辭職的緣由，卻是這般原委：自從上次浩天帶領混混們提刀算賬的事情後，村裏流傳著作為大學生的春亮，辛辛苦苦讀了十幾年書，好不容易成了從山村裏飛出的金鳳凰，如今居然跟初中畢業生沒什麽兩樣，盡幹苦力活的流言蜚語。這越傳越變味，成了村民們茶餘飯後的笑柄。俗話說“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人言的摧毀力是多麽的可怕，多麽的凶殘。這讓春亮的父母感覺莫大的恥辱與不安，產生極大的心裏壓力，便慌忙催促兒子辭職回家。

“春亮，你可以再考慮考慮嗎？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半夜不怕鬼敲門’，隻要你問心無愧，閑言碎語終究會淹沒在事實的海洋之中的！你還記得你說的那句話嗎？‘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在這裏你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真識才幹，我們可以一起創造美好的未來！”芳姐耐心地勸道。

“芳姐，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我必須要離開，對不起！”春亮慚愧地低下頭。此時此刻，芳姐必須該亮出最後的法寶了。她早已噙滿淚花，微側身，撲在他的胸膛上，緊緊地抱住，生怕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不翼而飛。春亮心裏一怔，狂跳不已，全身一陣酥軟。這一切來的太唐突，慌得他不知所措。良久，芳姐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禮物盒，從中取出一塊名貴的SeikoSpringDrive機芯腕表，親自給春亮戴上。

“生日快樂！手表是一個男人身份的象征，在職場上你可不能沒有它。”芳姐深情地望著他，“你是我見過的最讓我心動的人！希望你不要離開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