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被抓
餘行之董青顧時雨,這三個與白府滅門案有關的凶手相繼出現,而且都是朝廷命官,位置都很重要,其中關竅,細思極恐。
燕離坐在床榻上沉思著。
目前已知餘行之為黑道臥底,董青想必也不可能清白,他們都與黑道關聯,那麽朝堂被滲透到什麽程度了?到底有多少人是黑道派來的臥底?
他們這是想要幹嘛?顛覆大夏,翻身做主?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在背後操控著這一切。
想到這裏,燕離眉頭皺起,和預想中的不同,敵人或許出乎意料的可怕。另外,顧時雨口中“那個人”,也是耐人尋味。
正想間,突聽兩個很急的腳步聲響起,還未感應,其中一人已推開門,卻是展沐,迎麵就沒好氣道:“你搞什麽?”
另一人卻是常山,也是現在怨鳶樓的小廝,正滿臉的幸災樂禍。
“什麽搞什麽?”
展沐翻了個白眼,道:“文試交個白卷,你想幹嘛?反抗武帝的規製傳統?”
“白卷?”燕離微微眯眼,“我不記得交過那麽有趣的試卷。”
“還不承認!”展沐從懷中掏出一卷紙攤開,卻是今天的試卷。
燕離接過一看,姓名一欄確實是自己的名字,也確實是自己的筆跡,答題處卻一片空白。
細細摸索名字的地方,觸感並無異常,就跟真的一樣。
但他才答完的卷子,不可能是空的,必然被動了手腳。修行法門五花八門,什麽奇怪的能力都有。
“那現在怎麽辦。”燕離不慌不亂地放下試卷。
展沐眼神古怪,“你問我怎麽辦,我怎麽知道怎麽辦。你知不知道這一舉動犯了朝廷的大忌,有人彈劾你妄自尊大,褻瀆先賢,抓捕你的人,很快就要來了。”
燕離挑眉,道:“有這個罪名?”
“問題不在於有沒有!”展沐歎了口氣,“你殺了張誌雄,與武神府交好的,試圖討好武神的,全都上本參你,就算原本沒有,也會無中生有。”
常山冷笑道:“當然,不過就交個白卷,不是什麽殺頭的大罪,頂多關個十年八年。”
燕離不想辯解,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沒有用。
有人不想讓他參加下一場考試,隻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更急促的腳步聲。
展沐心知是抓燕離的人來了,便低聲道:“別反抗,這個時候反抗,等於違抗朝廷的意誌,到時就算聖上站在你這邊,恐怕也參加不了第二場考試。你先去京兆府待一會,我入宮探探聖上口風。”
話音剛落,一個著緋袍的矮瘦男子大步進來,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旋即定格在燕離身上,“你就是燕離?”
這男子看起來四十出頭,眼睛不大,眯起來時,隻剩一條線。但就是那麽小的縫隙裏,此刻卻透出冰霜一樣的無形鋒芒,令人不寒而栗。
燕離道:“是。”
“本官張煥發,有人告你破壞武帝規製,藐視武帝精神,跟我回去協助調查。”他說著擺手,“鎖了帶走。”
幾個官差一擁而上,將燕離手腳枷了帶走。
張煥發掃了展沐一眼,道:“此人與展爺什麽關係?”
展沐聳聳肩,道:“他是我的客人,僅此而已。”
“那麽下官失陪。”張煥發微微點頭,徑自走了。
常山冷笑道:“這混賬東西也有吃牢飯的一天,真是解氣!我早看出他胸無點墨,果然不出所料。”
展沐道:“這件事還要看聖上的態度。你去找唐桑花,她跟燕離關係不錯,讓她去找沈流雲說說情。”
“展爺,你跟這小子非親非故,幹嘛那麽幫他?”常山皺眉道。
展沐瞪了他一眼,道:“你管那麽多,讓你去就去!”
常山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
……
這個地方,四壁都有新近插上的火把,要問燕離為什麽知道是新近插上的,因為他昨晚就來過這裏。
要不怎麽說風水輪流轉,昨天餘行之父子是砧板上的魚肉。
今天,就輪到了他。
黑得發亮的鐵鏈,將燕離捆綁在型架上,這是一品武夫也休想掙開的玄鐵鏈。
然後,陸續有各樣刑具被送進來,其中還有浸著鹽水的長鞭。在長鞭表皮上,布滿了細密的倒刺,很難想象抽在人身上會有多麽疼痛。
表皮是褐色的,不知有多少人被生生抽死,以至於積了那麽多層洗不掉的血汙。
張煥發很快就來了,來的不止他一個,還有兩個與此地不相幹的人。
王元慶和魯天肅。
“哈哈哈,這不是我的好同窗燕離嗎?聽說你被抓了,我們馬上就來探望你了,是不是很感動啊?”
魯天肅笑得肆無忌憚。
“你漱口了嗎?”燕離別過臉去,“比這地牢還臭,吃屎了?”
魯天肅的笑容一僵,旋即又笑了起來,“我也忘記了。”
說完,竟朝著燕離的臉吐了一口唾沫。
跟著怪笑一聲,道:“怎麽樣,我今天漱口了嗎?”
燕離微微一笑,道:“我錯了,原來你不止有漱口,一天還必須三次以上,要不怎麽會有一股奶味。”
“找死!”魯天肅的雙目驟寒,猛地擊出一拳。
燕離腹部受到重擊,“哇”的吐出一大口苦水。
“燕離,認識到自己的卑微了嗎?”王元慶好整以暇地整理衣裳,“可能你永遠無法明白,身份上的差距,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的眼神充滿憐憫,“真正的權貴,隻需略施小計,像你這樣的賤民,又能有什麽作為呢?”
燕離抬起頭來,依然笑著說:“權貴先生,大家年紀都不小了,幼稚的小手段,不適合我們。”
王元慶搖了搖頭,回身去鹽水桶裏拿出長鞭,“啪”的抽在燕離身上,“可能你覺得幼稚,但我覺得挺有趣。”
隻一鞭,被抽中的地方,頓時滲出血跡,鹽水從傷口滲進去,疼得燕離差點叫出聲來。
叫出了聲,就等於示弱,他咬緊牙關不願吭聲。
“還是個硬骨頭,我就喜歡硬骨頭。”王元慶森然一笑。
接下來,長鞭揮動如靈蛇,眨眼便抽出十來鞭,把燕離周身上下抽了個血肉模糊。
王元慶笑著道:“還能笑嗎?”
燕離全身都被冷汗打濕,眼睛都睜不開來,卻仍然掛著微笑,“這麽點……力氣,今天……忘記吃奶了?”
“唉!”
王元慶歎了口氣,道:“其實我跟你同窗一場,又無仇無怨,哪會真的下重手。不過,我姑丈就不一樣了。”
說完,他把鞭子交到了張煥發的手中。
……
唐桑花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她連忙跑到書院後山的鳳山園,也就是沈流雲的住處求救。
沈流雲得知她來意,挑眉道:“我憑什麽要為那豬玀說情?”
唐桑花挽著她的手臂,嬌聲道:“雲姐姐,你就當幫人家一次嘛。”
沈流雲眉頭微蹙,道:“你跟他什麽關係?”
唐桑花眨巴眨巴眼睛,道:“同窗好友呀。”
沈流雲淡淡道:“我要聽實話。”
唐桑花歪著腦袋想了想,嬌聲道:“姐姐,天下好男人不多,像燕離這樣的璞玉更少。人家的喜好就是雕琢璞玉,讓他發光發亮嘛。”
“然後再親手毀去?”沈流雲意味莫名道。
唐桑花笑嘻嘻道:“不要把人家想得那麽可怕嘛!在我的家鄉,人家可是個出了名的愛護小動物以及花花草草天真善良可愛的無敵美少女。”
“沒羞沒臊。”沈流雲白了她一眼,又補了句,“人小鬼大。”
“姐姐!”唐桑花使勁搖她的手撒嬌。
沈流雲淡淡道:“在這裏等著。”
“雲姐姐萬歲!”唐桑花喜笑顏開地抱住她,“愛死你啦!”
……
沈流雲入宮不是什麽新鮮事。通傳也不用,直接被帶到了紫宸殿外。
姬紙鳶如往常那樣批閱著永遠批不完的奏折,聽到她來的消息,心情甚佳,當即請進來。
“小姨怎麽好些時日都沒來了。”她挽著沈流雲的手,徑自坐到禦座上。
那禦座本就大,兩人坐下都不嫌擁擠。
不用她吩咐,自有宮人送來瓜果點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沈流雲很自然地坐下。
姬紙鳶輕輕微笑,頓時滿室生花,“小姨閉關清修,我怎好打攪。”
她很少笑,隻有在最親近的人麵前,她才會顯露小女兒姿態。對天下人而言,她是九五至尊,是父君,隻有在沈流雲麵前,她才是個孩子。
沈流雲豎起玉指,輕點她額頭,“少找借口。”
這一親昵動作,讓姬紙鳶感受到了濃濃溫情,不由自主地把頭埋入她懷中,“小姨,你別當教習,來宮中與我作伴好嗎?”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沈流雲回絕。
她輕輕撫著姬紙鳶的秀發,道:“我知你過得很苦,但這是宿命。你生來優渥,為天下之最,你不負天下誰負?這就是宿命。未來你走得更遠的時候,會感謝這一段經曆,那將是你最寶貴的。”
姬紙鳶點了點螓,沒有勉強。
她從小就知道,沈流雲不會被任何人束縛。
“不要還像個孩子一樣。”沈流雲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被人看到,你苦心豎立的威嚴要大打折扣了。”
姬紙鳶戀戀不舍地抬起頭來,輕聲道:“過兩天是他的忌日。”
“他?”沈流雲神思有些恍惚。
過了會兒,她淡淡道:“我來是因為別的事。”
“什麽事?”
沈流雲道:“聽說京兆府抓了我一個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