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恩怨情仇
“此子若能為我所用,可謂是如虎添翼!”安倍小三心中讚歎,他現在可是越來越欣賞孫勝了。
孫勝切開頭皮之後,洗淨雙手叮囑道:“安倍大人,煩您遣人再打一盆新水來,盆要用烈酒清洗一遍再用水洗淨,水要涼好的沸水最好跟人的體溫一樣。”
安倍家的下人一直在門外伺候著,不待安倍小三吩咐,已經有人去置辦了。
孫勝喘了口氣,甩了甩額角上的汗珠,右手分出食指,以氣化形將內力化作一根小鑿子,他看準缺口,又運‘拈花指力’向頭顱鑿去。
那頭雖看起來又白又嫩,實際上卻堅硬無比。
江湖之中常有人專門鍛煉頭顱,可以將頭練得堅硬無比,甚至可以開碑裂石,刀槍不入,這門武功便是外家橫練功夫,喚做‘鐵頭功’。
‘鐵頭功’不僅頭部皮肉比較粗糙耐磨,頭骨更是堅硬如鐵。
道滿井花子雖是陰陽師,但她天資奇好,各家武功之長也有涉獵,這門橫練的外門功夫也練得爐火純青。
任誰見到這個頭骨都能相信它絕對能抵得過猛烈的打擊,哪怕挨上刀槍劍戟,想要在這頭骨上麵造成一絲傷痕也十分艱難。
果然,孫勝一指下去隻聽“鏘鎯”一聲頭骨絲毫無損,自己卻被震的酸麻。
孫勝的‘拈花指力’可是連安倍堂的大錘都擋得住,此刻雖然拿捏著力道卻也拿這頭骨無可奈何,足可證明她這頭骨堅硬非常。
安倍小三心中驚疑,“沒想到蘆屋道滿家的後人竟還有這樣一身橫練的功夫!”
孫勝額角又冒出了汗,他全力運氣雖能將骨頭砸碎,可同時花子也會喪了命去。
他一邊使出力氣一邊又要時刻收著,就好比握著雞蛋全力出拳,拳力大了雞蛋碎了,拳力小了又打不疼人,實在難以艱難非常。
孫勝緩了緩神,又一指戳了下去。
這一指他加了一成力道,更帶著一股勁風,又聽“鏘鎯”一聲,連地都震動了一下,那頭骨還是一點痕跡也沒有。
孫勝滿頭大汗,深吸了一口氣,“這腦袋到底是用什麽做的,怎麽這麽硬?!”
小次郎拔出鬼刃說道:“要不我用劍尖給她點開?”
孫勝連忙搖頭道:“不行不行,你劍氣太強,這麽要害的部位定會令她喪命!”
“那怎麽辦?在這麽下去她就算自己不死,也要被你一指一指的給戳死了。”
安倍小三倒是有辦法給她頭顱戳個洞,不過他有心探探孫勝的底,什麽也沒說。
孫勝又甩了甩滿頭的汗,“我再試試。”隨即舍棄‘拈花指’的威力,將以氣化形的功夫用到了極致。
安倍小三眼睛一亮,心中讚美,“好!既然以力不行便用利!到底還是骨頭,又能堅韌到哪去?”
孫勝凝神又起,伸出食指緩緩戳向頭骨。
這一次他戳的極緩極慢,手指戳在骨頭之上細細作響,甚至飛出了許多骨渣。
“成啦!”小次郎呼道。
孫勝屏氣凝神不敢答話,隨著骨渣越來越多他手指戳的也越戳越深。
忽然手指感到一陣柔軟的同時孫勝抽手而回,頭顱之上赫然被打了一個指頭大小的洞。
睜眼望去洞內白花花的一片排列的整整齊齊,他手指何等銳利,竟沒碰到顱內組織分毫。
“好精準的控製!”,似這等力度的掌握連安倍小三也自愧不如。
細密的汗珠順著孫勝臉頰滴滴落下,他長舒了一口氣,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那裏。
他拿起了兩根銀質的發簪,隻是他的手抖的十分厲害,就像喝醉了酒一般。很難想象,剛剛的那隻手是那麽穩、那麽準。
他拿著銀質的發簪在炭火上層的火焰上來回的烤,隻見那銀簪由白便黑又由黑變成炙熱的紅色。
又過一會眼見這銀簪就要化了,孫勝忽而撤手,將兩根銀簪像筷子一樣使用,飛速的在花子頭顱上剛戳的洞裏撿出骨頭碎渣。
這一刻,那雙顫抖的手又變得那麽準、那麽穩。
他動作飛快,安倍小三和小次郎隻看見炙紅的銀簪在柔嫩的頭顱中上下翻舞,像是一條蛟龍又像是一隻火鳳。
此等醫道安倍小三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更令他驚訝的是他這麽快的手法,那兩隻銀簪就像是設計好的一樣,竟沒沾到頭顱上的皮肉半分!
過了不到半刻鍾,孫勝已經拿著兩隻燒紅的銀簪將頭顱內的骨渣全都撿出來了,安倍小三仔細數了數,大大小小的骨渣竟有五十餘快。
這段時間對誰來說都是極短的,可對於孫勝來說卻比度過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他臉上的汗珠更多了,簡直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又厚又暖的冬衣被他的汗水層層浸濕,跟剛洗過的沒什麽區別。
他更累了,眼皮一抬一合,似乎不知什麽時候便會睡過去。隻是他現在還不能睡,因為最重要的的一步才剛剛開始!
他闔眼歇了一會,便在此刻安倍家的弟子們已經將他要的溫水準備好了。他身子像是虛弱到了極點,整副身軀不住的打著寒顫。
那名弟子將水恭恭敬敬的端到了安倍小三的麵前,跪下說道:“家主大人,我已經按照孫大人的吩咐準備好了。”
安倍小三道:“你去備一盆洗澡水,再去熬一碗參湯,要千年老山參的參湯,再叫幾個人一會服侍孫勝洗澡給他捏一捏。”
那弟子應了一聲,出屋準備。
孫勝勉力擠出一個笑容道:“有勞安倍大人了。”
他伸手試了試盆中的水溫,搖搖頭道:“太涼了。”
小次郎道:“這裏有現成的炭火,咱們再把他燒熱一些。”
孫勝說道:“來不及了,況且現燒的水受熱不均,不能保證整盆水都是一個溫度。”
小次郎問道:“那怎麽辦?”
孫勝道:“若是有以深厚內力給這盆水增溫就好了,隻是我現在還需要保存內力而你內力全失……”
說到這裏他聲音突然止住了,平時機智百出的他現在卻連一點辦法都沒有。
安倍小三躊躇一下說道:“要不……我來?以我的內力不成問題。”
有些時候人確實會做一些沒理由的事,安倍小三要殺死花子,此刻卻為了救她而出力。
也許是安倍櫻的事令他良心難安,也許是為了自己的救贖,總之他就是鬼使神差的要幫助孫勝。
小次郎感激道:“多謝安倍大人。”
要說以前小次郎對安倍小三還隻是停留在好感的階段,現在他可是又欽佩又敬仰。
縱使救人這事對安倍小三來說乃是舉手之勞,可救敵人這種事卻沒沒幾個人願意做的。
而安倍小三能夠不計前嫌全力施救,甚至不惜耗損自己的靈力,此等作為非真英雄不能為也。
最起碼在小次郎的腦海裏,安倍小三是個英雄。
隻見他輕輕挽起袖子,左手一翻將水盆打在空中,右手一撥水盆便在空中自行轉了起來。他運氣到雙手之上,兩隻手冒出重重熱氣。
孫勝抬起頭來仔細看著,忽而喊道:“停下!”
話音剛落隻見那水盆自空中落下,穩穩當當的落在安倍小三的手上。
孫勝左手去探花子額溫,右手去探盆內溫度,兩者相比不差一絲一毫,滿意的笑道:“安倍大人好內力!”
安倍小三微微額首,同時他也心驚於孫勝狠辣的眼光,隻用雙眼便可判斷盆內水溫,這等目力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說時遲那時快,孫勝單手運足真力像水盆內吸去,手過之處像是一陣旋風將盆中的水隔空吸了上來,懸停在距離掌心兩寸的位置。
安倍小三驚呼,“好內力!”
孫勝屏住呼吸沒有答話,因為此時此刻才是凶險萬分的時候。
他另一手從胸扣處掏出幾個瓶子,內力一催瓶塞紛紛拔出,又有許多藥末飛在半空。
那藥末各式各樣,研磨極細,有的發紅有的發藍還有的晶瑩剔透竟像是平時吃飯所用的鹽。
小次郎打趣道:“要不是我知道你在救人,單看這些藥末我便要以為你是一個名滿天下的廚子。”
孫勝使勁擠出一句,“其實治病和救人差不多。”
言畢,單手翻飛,將這些藥末盡數打入手中的水裏,藥末又細又小,經孫勝內力一催瞬時化入水中。另一手以指並劍,以劍氣激出一條又細又銳利的水流,從頭顱中小口灌入。
安倍小三眼裏射出精光,竟被驚的有些口吃道:“這……這難道是我安倍家的秘術?!你,你怎麽會的?!”
孫勝點了點頭,依舊沒有回答,因為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餘力再多說一句話。
天下醫道殊途同歸,孫生在看他們安倍家老家主和太家主替安倍術療傷的時候,學了這一手。
這種療傷手段雖然看起來匪夷所思,但隻要明白他的道理卻也能勉力為之,隻是孫勝初學乍練,沒有兩位家主那般得心應手。
要是安倍小三剛剛覺得孫勝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那麽現在這個想法可要改上一改了,孫勝隻能能用天才來形容。
他越想越激動,麵目之上不禁漏出貪婪的表情,求賢若渴的貪婪。
“此子如此年紀卻有如此天賦,假以時日天下間還有誰能阻他,我以前還是太淺薄了些,這等人才我定要極力拉攏。”
孫勝將藥液從頭顱中小口灌入後便運用內力控製其遊走於腦內經脈之中……
他的汗出的更多了,過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那股藥液才又從腦內流回手中。
他就地一扔,一股淡淡的美酒的芬芳四散開來。
小次郎忙替他擦了擦滿頭的汗,而他卻像剛洗過頭一般,怎麽擦也擦不幹。
小次郎問:“成啦?
孫勝有氣無力的說道:“拖得時間太長了,廢了好大力氣才弄出這麽一些,這個情況看還需要往複三次才行。安倍大人,麻煩你再溫一下水。”
安倍小三說道:“自然樂意效勞。”又依照剛才的法子將水用內力溫了溫。
安倍小三也是個天才,他知曉了剛剛的溫度,也凝著一對眸子,仔細的瞧著。忽而說道:“水溫好了,孫勝?孫勝!”
孫勝已經累得不行,在安倍小三溫水的時候,不自覺的睡著了,經安倍小三和小次郎的再三呼喚他才醒了過來。
他有氣無力的問道:“安倍大人,水溫好了?”
“好了!”
“還得麻煩安倍大人您一件事,我現在身體乏累無法集中精神。請您還有小哥哥幫我守關,務必不能出現一點聲響,否則這個女子性命堪憂。”
安倍小三聽後將屋子裏的下人都趕了出去,和小次郎一起在門外把守。
孫勝使了大力才緩緩的撐起身子,繼續替花子拔除顱內的酒精。
秦瑤獨自在房內怔怔出神,她現在是該難過還是該高興,這個她自己也說不好。
她剛打定主意要跟在小次郎身後等著他回頭,卻又被他一盆涼水從頭澆到底澆個透心涼,也許放手也是解脫吧。
她難過,難過在他竟隻顧著救人卻懶得看自己一眼。
她開心,開心自己喜歡的男人是一個有情有義,救危扶困的人。她現也在懷疑自己到底該不該難過。
此刻,天色將晚,夕陽歇歇的掛在樹梢,幾隻冬鳥站在光禿禿的樹枝上低聲叫嚷。她望著窗外,隻覺窗外淒涼的景色更令她悲傷。
就在她獨自悲傷之時,一個倩影興高采烈的走了過來,是結衣。
結衣遠遠瞧見了她一溜煙的跑了過來顯是心情極好,秦瑤不想攪擾了她的興致,強打起精神迎了上去。
結衣一把抓住她的手開心的說道:“你猜我剛剛去找誰了?”
秦瑤剛剛兩眼還噙著淚花,此刻雖強振精神可眼圈還是紅的,隻不過結衣太過於開心一時沒有發現。
“你去了哪裏?”
結衣道:“我剛剛去看了一個人,一個女子。”
“你在這兒有認識的人?我的好姐姐你就別賣關子了。”她心裏雖然難過,但跟結衣一起卻還是舒心的很。
結衣說道:“我去找那個叫做安倍術的女子了,就是對咱們很好的那個雀斑少女。”
“啊?你找她做什麽?”
結衣點了一下秦瑤的腦袋,嬌笑著說道:“當然是去問問她對你家公子有沒有興趣啊,剛剛齊神町他們說的話你沒聽到啊。不是我說你,咱們女人就應該柔情似水,你在獻豆町這麽久怎麽還學不會如何抓住一個男人的心?真丟人,還得老娘替你出馬。”
到底是割頭換命的姐妹,秦瑤心中一暖,也笑了起來,“行了我的好姐姐,你就別數落我了,快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麽吧。”
結衣道:“安倍術不是受傷了嗎,我就去看了看她順便給她帶一些咱們獻豆町滋補身體的藥。然後我就旁敲側擊的問她到底對你家公子有沒有意思,或者他們安倍家是否有意招你家公子為婿。”
秦瑤一聽事情有關小次郎,一顆心登時緊張了起來,連忙問道:“怎麽樣?她說什麽了沒?”不過她對自己沒什麽自信,故而話音一轉又開始自慚形穢,“但是安倍家未來的四大長老確實跟公子相配的很……”
結衣打趣道:“你看看你,一提到你家公子魂都沒了。”
隨後她又學著安倍術的神態,正經八百的坐在那裏,十分嚴肅的說道:“我對武田大人並沒有此意,至於家主大人有沒有這個意思我卻不知。”
她又變回了自己的那副俏皮神態說道:“你看看,你看看,她自己都說沒有,咱們最起碼去了一個大情敵!”
秦瑤心中十分高興,險些呼了出,“太好了!”但她轉念一想又陷入了低估之中。
結衣見她臉上愁雲又布忙問道:“怎麽了?還有什麽事令你不開心?”
“哎,就算沒有安倍術也還有早上的那個女子安倍櫻,這個女子跟咱們獻豆町陪夜的女子也不遑多讓,甚至在骨子裏透著一股子狐媚勁!”秦瑤說著語氣越發的狠了起來。
結衣碎了一口罵道:“小婊子!”
秦瑤又道:“況且……剛剛……公子又抱著一個既美麗又有氣質的女子……哎!”
結衣瞪大了眼睛,火氣一下子竄了起來問道:“什麽!?又一個!是誰?在哪裏?!”
秦瑤道:“好像是今天帶著人來齊神町鬧事的那個女子,叫道滿井花子。她不知為何身受重傷,現在已經被公子抱著去找安倍大人去了。”
“混賬!這個花心的男人一定是他跟安倍小三串通好了的。走!咱們找安倍小三問個明白!”說罷便拉著秦瑤的手出了屋,問清道大致方位直奔安倍小三臥房。
此刻孫勝正療傷的緊要關頭,受不得半點打擾。安倍小三和小次郎在門口像兩個門神一樣站著,連空中的飛鳥都休想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