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陰陽占卜之術

‘陰陽占卜之術’神鬼莫測,既能算前五百年之事也可算後五百年之事。

世間萬物都暗合天道,譬如你幾時吃飯,幾時喝水,什麽時候吃飯的時候會噎到,什麽時候喝水會嗆到都在冥冥之中安排已定。

小到吃喝拉撒,大到權勢富貴都按照天道的規律運轉。所以‘陰陽術’中的占卜術又叫做‘窺天之術’,非以極高的道行不能窺測一二。

然,懂得這門術法的人都明白天道滾滾,如行車之輪一往無前毫不停歇。

縱使他們能窺的天機卻連這一二也不屑於去探明了。

所以懂得這門術法又拋不下執念,硬要窺探天機之人便已半入魔障。

所以執意窺天者多半會晚景淒涼,甚至陡然暴斃,這便是天譴。

這也是江湖之中那些所謂能算命的半仙總說的雲山霧罩又說不準確的原因,因為他們根本不敢去窺天。

道滿井花子執念很深,甚至於整個道滿井家的人都對安倍晴明有著很深的執念。

相傳當初安倍晴明與蘆屋道滿在天皇麵前比試之時作弊,這才導致名滿天下的蘆屋道滿名聲盡喪,甚至還認了安倍晴明做師傅被發配到貧瘠之地了此殘生。

花子乃是道滿井家不世出的天才,被譽為幾百年裏天賦第一,甚至可以比肩他們的老祖宗蘆屋道滿。

以她的道行到現在都想不出安倍晴明是如何將錦盒之中的橘子變成一隻鮮活的白鴿,因為這根本已經超出了‘陰陽術’的範疇。

所以她認定安倍晴明是個騙子,他贏蘆屋道滿的手段根本就不是陰陽術!不光她這麽認為,幾百年來道滿井家的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

所以他們要複仇,他們要向世界證明安倍晴明是一個欺世盜名的小人。

複仇的火焰世代傳承,已經在道滿井家燒了幾百年。

幾百年的仇恨早已令花子喪失了理智,所以她即便遭受天譴也要用‘陰陽占卜之術’去窺探天機。

很難想象,她怎樣用這碧玉年華瘦弱的肩膀去扛起這個百年的仇恨。

她的一聲大叫並沒有喚來一行來的六個人,隻因為道滿井家有個規矩,除非主人召喚,不論發生何事都不允許門人私自接觸。

現在的她麵上七孔都流淌著鮮血,原本明豔而生動的臉上充滿了死灰一般的氣息。她想呼救,可不論怎麽使勁去叫依舊叫不出聲來,她想拍手,可她現在氣若遊絲還哪能拍的了手?

現在的她進氣多出氣少眼見就不行了,她滿心淒苦,“難道都沒跟安倍家交手就要死在這裏嗎?”

小次郎等人從齊神町出來後各自回到屋裏,結衣、秦瑤與他一路無話。

這年頭花心大蘿卜肯定沒有活路,可花心又怪得了誰呢?是男人總會花心的。

小次郎悶悶不樂,一個人回到屋裏抱著酒缸喝酒,自從昨夜遇到那個神秘的男子,他喝酒的方法便徹頭徹尾的變了。

他以前是斟滿一杯小口品嚐,頂多用上個碗大喝兩口。現在可是恨不得將頭紮進酒缸裏,估計就算是淹死在酒缸裏他也是樂意的很。

酒逢知己千杯少,此時獨獨缺了一個能跟自己喝酒的人,百無聊賴之際便端著一壺酒走出屋子隨意的溜達著。

他來到安倍家已有幾天了,可能是酒喝得有點多,也可能是他本就不知道路,總之不知怎的他居然迷路了。

就這樣跌跌撞撞的走著,不知不覺看到兩個高大的身影,一人是安倍小三,另一人赫然是昨夜與他喝酒的人。

小次郎心道:“原來安倍家主也認識他,這麽看來安倍家主也是一個豪爽之人。”

他對那個銀發男子印象頗好,看到了他與安倍小三走在一起自然而然又對安倍小三的印象好上幾分。

他們兩人想聊甚歡,並沒有發現小次郎,隻聽安倍小三說道:“真不知道怎的發生了這種事,蘆屋道滿的後人居然來我安倍家內門挑戰,這可如何是好!”

銀發男子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們道滿井家遠道而來自是為了幾百年前的事。不過這事過去了這麽久,他們倒是念念不忘。”

“幾百年前的事?那是什麽事?哦,對了,今天安倍大人跟我說過,是蘆屋道滿與安倍晴明在天皇麵前比試‘陰陽術’的事。這麽看道滿井家倒是個極其記仇的人。”小次郎心道。

安倍小三歎了口氣說道:“幾百年前的事了,就算是何等深仇大恨也該解開了,況且本就是他蘆屋道滿技不如人,怎麽能怪到我安倍家的頭上呢?”

銀發男子又道:“君子坦****,小人長戚戚,他們道滿井家來者不善,你們安倍家又何必對他們客氣?”

安倍小三搖了搖頭說道:“唉,往事不要再提。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我還是努力化幹戈為玉帛,化解這段百年恩怨吧。”

銀發男子微一鞠躬,肅顏道:“安倍家主雅量,不過他們一行七人十分年輕,看來是衝著你們安倍家的青年才俊來的。我聽安倍我孫說過,他們一進門便露了一手,這等修為年青一代的弟子恐難以抵擋啊。”

安倍小三麵露愁苦之色,仰天輕歎道:“人才凋零,俊傑疲敝,未曾想我安倍家幾百年之後竟不如蘆屋道滿枝繁葉茂。我家有實力與他一戰的隻有在下的兩個犬子和新任四大弟子的安倍術了,玲子和安倍大法雖也是俊傑,奈何實力還是差上一線。”

銀發男子說道:“不錯,七對三勝算不是太大。不過……武田大人一行不有三人修為非凡嗎?為何不能請他們援手?”

安倍小三略一沉思,麵色愁苦道:“我何嚐不想,一來武田大人隻是來我家做客,我還給他們添過許多麻煩又怎能霍上老臉將他們拉下水呢,而且這本就是我安倍家自己的事。二來道滿井花子在來到齊神町之時便已讓武田大人不能出手,倘若他為安倍家出戰,不免汙了他君子之名。此事不能提,罷了罷了。”

小次郎聽了這些也多少了解了情況,他可不重君子之名,更何況自安倍小三態度轉變之後他已十分傾慕這個安倍家家督的風采,為其排憂解難也分屬應當。

“安倍大人、銀發老兄你們不必發愁,這裏有我定不會讓你們安倍家墮了威風。”

兩人一怔,回過頭來見小次郎立在那裏淵停嶽峙、豐神俊朗,當即微微欠身向其問好。

安倍小三說道:“不可不可,我怎可麻煩武田大人!況且武田大人有傷在身,安倍小三何德何能肯勞武田大人大駕。”

銀發男子道:“原來是你啊,我差點沒認出來,怎麽樣?酒好喝嗎?”

小次郎向兩人回了一禮對銀發男子道:“大丈夫喝酒的方法的確痛快的很,我還該謝謝你老兄呢。”

他轉頭又向安倍小三道:“安倍大人不必發愁,安倍家和武田家既要結盟,那今後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替安倍大人找找場子這有何難?”

安倍小三臉上甚為愧疚,對小次郎道:“可武田大人的傷……哎,我怎能讓武田大人以身犯險呢?”

小次郎道:“有傷怕什麽,我有傷不還照樣參加你們內門試煉嗎?不也進了八強嗎?”

“可……”

小次郎握住他的手說道:“安倍大人不要推脫了,我知道內門試煉你都囑咐過了,要不以我區區三腳貓的功夫又怎麽能順風順水的闖入八強?您想方設法幫助我等提升實力,我心中還不知如何感激呢。”

安倍小三自知再難推脫,十分感激的握著小次郎的手,“武田大人大仁大義,若有你相助我安倍家何懼道滿井花子一行,安倍小三先在此謝過。”

小次郎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應該的,都是應該的,對了安倍大人,你們家有些大我似乎迷路了。”

“哦,這樣,來來來,我送你。”

走了一會小次郎似乎想起來怎麽走了,欠身說道:“我還想散散步,就不勞安倍大人費心相送了。”

安倍小三自然識趣,目送著小次郎走遠,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安倍小三漏出輕蔑的笑容,口中喃喃,“到底還是年輕。”

茨木童子跟了上來,拿起那個黃金酒杯把玩著笑道:“看來你又得逞了。”

安倍小三不可置否,搖了搖頭道:“他這麽天真我都有些於心不忍了,怎麽這麽容易相信別人。”

茨木童子道:“那還不是因為你老奸巨猾,沒幾個人不上你當的。”

二人隨即哈哈大笑,原路返回,回到密室之內。

小次郎剛剛去的乃是安倍家通往密室的路,他本沒有迷路,而是安倍小三設下秘法將他故意引來的。

小次郎酒量不好卻偏偏喜歡喝酒,喝多了頭腦便暈暈乎乎的,就算發現了什麽奇怪的地方在酒精的作用下也見怪不怪了。

試想以安倍小三和茨木童子隻能豈會連一個醉鬼都察覺不了,他們說的話是故意說給小次郎聽的,為的就是讓小次郎心甘情願的替他們賣命。

回到密室內茨木童子往床榻上一趟,翹起了二郎腿。其實他心中多少還是對小次郎有些愧疚的,不過為了自己的大哥也為了不讓安倍小三多心,隻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不住把玩著鍍金的頭顱酒杯,斜著眼睛向安倍小三說道:“今天的鮮血好像還沒給我啊。”

安倍小三笑了笑,從胸口掏出一顆藥丸扔給了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眯著一對紅眼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問道:“這是何物?毒藥?”

安倍小三道:“是不是毒藥你豈能不知?難道鼎鼎大名的茨木童子還怕區區毒藥不成?”

要說茨木童子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偏怕人心。人心有多險惡他還是見識過的,尤其是像安倍小三這種卑劣陰險的人心。

茨木童子又看了看他,忽然仰頭將這顆藥丸吞了下去。

安倍小三看著他滿足的神情笑道:“這藥丸乃是我讓門下弟子精心煉製而成,是不是芬芳的緊?”

茨木童子一臉享受的說道:“不錯不錯,這藥丸入口即化,濃鬱的鮮血味道彌漫全身,竟比喝血還要暢快!人間美味啊。”

安倍小三說道:“你可知這是用誰的鮮血製成的?”

“誰?!”

“我們家四大長老,安倍皇敗!”

茨木童子倒吸一口涼氣,問道:“你怎麽連你們家四大長老的血都弄來了?”

“嗬嗬,不是他進了‘黑獄’我還弄不到呢。”

茨木童子也笑了笑說道:“我現在可真的謝謝你了,謝謝你為了我這等小愛好費心了。說吧,又有什麽事求我?”

安倍小三楞了一下,旋即堆笑道:“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你,我確有一事相求,替我解決掉道滿井花子一行。”

好狠的心,好毒的人,安倍小三對待敵人竟比茨木童子還狠!

茨木童子問道:“他們一行都已進入你們安倍家了,還需我來動手?你難道殺不了他們?”

“我們兩家雖是死敵,但好歹都是陰陽師,怎麽能相互殘殺呢?你可就不同了,有哪個妖怪不恨陰陽師呢?所以你來出手自然名正言順。”

“原來是借刀殺人啊。”茨木童子心道。

安倍小三看他麵上略有遲疑之色又說道:“像這種藥丸我一共煉了十顆,除去你剛剛吃下的那一顆還剩九顆。你若應我,剩餘藥丸我便一起奉上。”

茨木童子根本不喜歡吸血,相反他討厭的很。他故意裝出一副對鮮血趨之若鶩的樣子,就是為了有把柄讓安倍小三拿捏自己,有的時候示弱並不是一件壞事。

他忽而眼睛一亮,旋即目光又黯了下來向安倍小三說道:“區區幾顆藥丸就想我替你賣命?我‘百鬼夜行’難道這麽不值錢嗎?”

“坐地起價?有你的!”安倍小三心說道,又堆滿了笑試探著問道:“你還有什麽別的要求?”

茨木童子想了想,他想要的雖多卻不能提,總不能說把安倍小三的腦袋摘下來當夜壺吧。

他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門道,歎口氣道:“我現在就像個和尚,無欲無求的緊,這忙我怕是幫不上了。”

“別啊,咱們好歹朋友一場,替兄弟我幫幫忙,舉手之勞罷了。”

茨木童子輕蔑一笑心道:“朋友?你還知道朋友什麽,在你眼裏朋友隻不過是你稱霸天下的一顆墊腳石罷了。通往霸道的路上鋪滿了枯骨,枯骨之中又有多少人是你的朋友?”

他麵露難色道:“我實在想不到,要不你另請高明?”

雖說陰陽師是妖怪的死敵,但茨木童子實在不想惹禍上身。畢竟早年間因為年少狂傲得罪了不少人,吃了不少虧,甚至於隻要‘鬼夜斬首’和‘聖手羅刹’的人聽到他的名字就恨得牙癢癢。要是在為安倍小三得罪了道滿井一家,的確很不劃算。

安倍小三沉吟一聲說道:“要不我答應你一件事,隻要我辦得到的不論多難我都去辦,如何?”

這倒是激起了茨木童子的興趣,不過安倍小三向來喜歡空手套白狼,他對這話可不敢全信。

茨木童子打趣道:“我要你吃屎你敢吃嗎?”

“哈哈哈哈,隻要你替我辦了這件事,你讓我吃我就吃!”安倍小三堅決道。

“好,我答應你了,不過我有兩個條件。”

“請說。”

“其一,你要許下心約,這樣我才放心。”

安倍小三略微思忖回道:“這個不難,我自然照辦。”

“其二,若這事發生了不可抗的因素造成我不能殺他,或者你自己反悔了你依舊要替我辦件事,這兩個條件少一個都不行!”

安倍小三笑笑道:“都依你。”隨即運起術法,發下了心約大誓。

茨木童子滿意的點了點頭,算是應了這件事。

賠本的生意安倍小三自然不會做,可這件事從頭到尾他都好像虧到家了。其實這也是他的無可奈何,稱霸天下這等宏圖偉業不僅需要安倍家萬眾一心,更需要極高的人旺。

就算是今後安倍家做大,各路大名趨之若鶩趕來巴結,真用到的時候又有幾人能真心相助?到頭來還不是隻能依靠自家弟子。

現在安倍小三最重要的的任務便是積蓄實力廣結善緣,又怎肯派出自家弟子去得罪道滿井家呢。

若是由此引發兩家戰鬥,不知要消耗掉安倍家多少弟子的性命,到時候吃虧的可是他安倍小三自己,這個生意他可是不做的。

倘若放過道滿井花子一行人並向他們低頭也不是不行,務虛名而處實禍也,麵子又值幾個錢。

可他現在偏偏丟不起這個麵子,倘若真向道滿井家低頭,他這麽多年積累的威嚴便毀於一旦了。那時候安倍家一盤散沙,又怎能替他賣命效力。

況且道滿井家與安倍家仇深似海,將一顆炸雷放在枕邊,安倍小三又如何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