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入墓之賓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若是因此而退縮，才是我等正道修行人的恥辱！心中若真秉承浩然正氣，何懼之有？縱然身死，也不過死得其所而已！”
白馬書院的的馬君然果然沒有到場，帶隊而來的是一名造化境的女講師，叫月白漪，六君子之一。長得倒是年輕，可見天賦超然。隻不過一張口就是天地正道，讓李道生連連撇嘴。
“阿彌陀佛！月施主所言極是。”澄平開口說道：“除魔衛道自然是我正道修士義不容辭的責任，更何況空泉聖僧的古墓不容玷汙。若是讓邪魔進入古墓，褻瀆了祖師遺物，我等瓦罐寺後輩，又有何顏麵去麵對我佛？”
“嗬！別說得好像古墓已經是你們的了一樣。”一名頜下微須的道人看了一眼澄平，不滿道。
玉皇觀這一次出動的陣容，足夠和瓦罐寺打對台。帶頭的是人仙境界的長老，九厥老道。跟隨九厥一起來的，一為青墟真人，一為青羽真人，俱都是造化境的修為。
現在開口的，正是年歲較長的青墟真人。
澄平慈眉善目，雙手合十微微一笑：“青墟真人莫要擔心，楚家人不打誑語。空泉祖師佛國當中所留寶物，自有六扇門製定的方式來分配。我佛普度天下，想來若是空泉祖師知曉了今日之事，也會慈悲各位。至於我等大和尚，隻要寶物莫要落入邪魔之手，讓佛寶蒙塵，這也就足夠了！”
“哼！”青墟真人冷哼一聲，看著澄平他們三個和尚，再看一臉道貌岸然的月白漪，心裏暗罵都是些說比唱好聽的家夥。
不知道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呢！
反而是這件事情最開始的發起者，朔雪宗、聖劍宗和聽濤望海閣，仿佛成為了陪襯。
不過，衛長風孑然一身，一個弟子都沒帶。但好歹手上還有佛手這等重量級的籌碼，將來找到了佛國密藏，打開密藏必然還要仰仗他。聽濤望海閣的台胥親自出手，算是還有麵子，更何況這裏是聽濤望海閣的勢力範圍，也不算那麽寒酸。
隻有慕容素，就帶了個李道生。
而且這一路上飛過來，不能自己跟上大部隊的，也就隻又李道生這個點星小修士了，還需要慕容素用飛劍帶著，簡直就像是帶了個累贅一樣。
因此，許多弟子都對李道生抱有懷疑。
尤其是在聽濤望海閣，他們還聽說了有關李道生和慕容素在海鯨盛宴上的互動，頓時都是將李道生擺在了最看不起的位置上。一路上不知道多少的白眼掃過來，李道生卻安之若素。
“宗主你看，那座山好高！”李道生拽著慕容素的袖子：“東海附近少有這麽高的山吧？”
慕容素點頭，輕聲道：“這座山名為望君山。”
“望君山？”李道生笑了：“那不是和過君山同出一脈了？”
“並非是同出一脈，不過卻出自同一個典故。承禦帝國的開國帝王征戰東方，起始於北地，掃平東海沿岸之時曾經勢如破竹打下半個東海岸。過君山，是承武帝進入沐州經過的第一座山，從此一路南下。而這裏的百姓，從那時候日日在山頭上遠眺，期待承武帝遠征而至，因此叫做望君山。”
“原來如此！宗主你渴不渴？來吃一個草莓。”
李道生伸手，將一顆粉嫩的草莓遞到了慕容素的嘴邊。
仙姑無奈一笑，張開嘴接下來，周圍看過來的目光頓時一片的躁動。
你們到底是來幹嘛的？！
“宗主，等進了古墓之後，你可一定要保護好我啊！”李道生笑得燦爛無比。
慕容素看了他一眼——非要如此嗎？
李道生眨了眨眼——貴在自汙！我們都一樣！
是的，這就是臨行之前李道生給慕容素製定的計劃：“貴在自汙！”
按照李道生的說法，慕容素畢竟朔雪劍在手，可以堪比人仙之上的戰鬥力，難免會被人關注。如果到時候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情，他們非要慕容素出手怎麽辦？難道就真的為了他們當牛做馬？就算是正義感爆棚，也不能任人借由冠冕堂皇的理由擺布吧？
這個時候自己拉低段位就成為了最佳的選項，隻要將自己的檔次一降再降，讓他們以為慕容素隻是一個臨危受命，沒什麽本事的朔雪宗宗主，甚至是個花瓶。這樣他們想請慕容素出手的時候，總要三思而後行。誰知道她出手之後，情況會不會更糟糕了？
就算是他們拉得下臉來讓慕容素動用朔雪劍，慕容素也可以隨便找借口搪塞，絲毫不需要有壓力。
“這世上總會有廢物，那為什麽不可以是我？”當李道生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慕容素的心裏是抗拒的。
可麵對如今的場麵，為了朔雪宗，她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
就算是要自汙，也非要用這樣的方法嗎？
慕容素都不用看，就能夠感受到周圍人們眼神中想法，顯然已經將他們兩個當成了白包養的小白臉，以及隻知道疼愛寵物的傻白甜……
這種感覺，讓她很難受。
“宗主！”李道生伸手拽住了慕容素的手腕，遞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慕容素輕輕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強行壓下心頭的不適，還之一笑。
漸漸地，他們兩個的氣場果然和周邊的氛圍越來越疏遠，簡直是格格不入。所有人對他們都恨不得眼不見為淨，甚至後來連台胥都不再主動跟李道生搭話了。
“你看，我就說吧！”李道生小聲笑道。
現在慕容素才算是真正從整個探索隊伍當中割裂出來，將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一直這樣向前，沒過多久李道生便看到了那座名叫過君山的山脈。和望君山的孤零零不同，過君山所在的位置，已經接近了北地。
沐州府地域版圖狹長，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一的東方海岸，一路向北之下，遠方已經群山隱現。而過君山，就在北方群山的最南邊緣。整條山脈呈現“人”字形，自北方而來，分開兩條支脈，一條探入東海，另一條則是沿著海岸進入了沐州府境內。
李耽在前麵帶路，落在了一處山腳下。
山腳下是一片窪地，不過這片窪地顯然形成的時間並不長，還能夠看得出來地質變動的陳舊痕跡。外地的周圍，以及山頭上，都已經被沐州府的府兵把守著，戒備森嚴。而窪地的正中央，則是一座塔。
李耽解釋說道：“山崩之後，因為發現了古墓的入口，因此我就派府兵在這裏修建了這座塔，一方麵為了迷惑外界，對外宣稱是為了鎮壓山脈防止再次出現山崩而修建的鎮山塔；另一方麵，也為了掩蓋和維護古墓的入口，防止被人發現和二次坍塌，用鎮山塔將其掩蓋。”
眾人落地，便有府兵統領上前見過世子李耽。
“嗯，沒出過什麽事吧？”李耽問道。
“回世子殿下，入口一切如常。”
“古墓當中我們的人都已經撤出來了？”
“是的，就在今天早上，所有的兄弟都已經離開了古墓，等待各位宗門的高手前來。”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李耽點頭說道：“注意警戒外圍，我們有消息說，魔宗可能已經出現，並且目標很可能就在空泉古墓當中。”
“魔宗！”統領也是吃了一驚，臉色頓時更加嚴肅：“世子放心！我們一定嚴防死守！”
擺了擺手，讓府兵統領回到自己的崗位，李耽這才轉向了身後的宗門高手和散修。
“規矩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論是宗門弟子還是散修，進入古墓之後：一不得因任何原因主動對盟友出手；二不得擾亂視聽、挑撥離間，以任何手段幹擾古墓探索；三不得無故擅自對古墓地下結構出手破壞，也不得設置陷阱；四不得甩開六扇門，或設計對六扇門捕快出手！”
他掃視了一圈，著重看向了散修：“六扇門的人手雖然不夠，但是跟著你們也已經夠了。並且六扇門自有秘法將內部的消息傳遞出來，各位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蠢事。”
“好了，規矩就在這兒，聽從或不聽從都在各位自己。隻希望各位記得，大家都是修行人，種什麽因，得什麽果，自己做過的事情總要自己來承擔，做之前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我們也不是摸金校尉，沒什麽儀式，也不用祭祀。還是請瓦罐寺的大師來頌念一段經文，算是告慰空泉聖僧的在天之靈吧！”
瓦罐寺的和尚都是雙手合十，對李耽施了一禮。隨後輩分最高的覺韋大和尚帶頭，他的兩個徒弟澄平和澄嶽盤膝坐在他身後，瓦罐寺的其他百十個和尚都坐在了塔前，口中頌念起了一段佛經。
佛經音聲難懂，並非是天行大路上的通用語言。但是聽在耳朵裏，卻有一種明悟的感覺落在心頭。和尚們頌念經文的韻律當中，似乎帶著什麽神奇的引導力量，能夠將人的修為、真元、神魂引出來，與天地交融，感受天地之大，反觀身心深處。
李道生隻覺得自己的修為蠢蠢欲動，最直觀的就是個人信息界麵上不斷跳動的修為值，雖然增長極其緩慢，但確實是在增長了。
他不由得心頭暗自吃驚，這些佛音，居然真的有特殊的效果？
再看身邊的其他人，不少人都已經沉浸在了這樣的佛音當中，身上的境界波動或者隱有提升，或者更加夯實，甚至是台胥都在閉目仔細感受。
倒是慕容素，皺了皺眉頭，就差把佛音隔絕在耳朵外麵了。
千年冰蕊給她帶來了造化境的修為，可是也斷絕了她繼續晉升的可能。隻要她修行，增長的真元就都會成為千年冰蕊的養分。可千年冰蕊本身並非靠著真元而活，吸收了真元又不用，反而會更加饑渴，簡直就是損人不利己，一步步限製住她的境界。
受到佛音的影響，慕容素體內的功法運轉就要加快，她隻能強行將其壓下，同時還要麵對伺機而動的千年冰蕊。別人不知道，可李道生清楚，她現在一定很痛苦。
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李道生隻能這樣支持著她。
好在沒過多久，大和尚們的頌念結束了，佛音在空中飄**片刻之後，終於消散一空。
“呼……”慕容素輕輕吐出一口氣，迅速將自己的狀態調整正常，沒有讓任何人發現端倪。
覺韋和尚睜開了雙眼，雙手合十向塔內靜默片刻，隨後點頭說道：“李施主，可以了。”
李耽點頭。
“進古墓！”
隨著一聲號令，衛長風、台胥、瓦罐寺和玉皇觀帶頭，魚貫進入了鎮山塔之中，其他人緊隨其後。
李道生和慕容素悄然接近了白馬書院的隊伍，故意留在了白馬書院的旁邊。白馬書院弟子各個身穿青藍色的學子袍服，文質彬彬。隻不過看到李道生和慕容素接近的時候，一個個都是露出了不齒的表情，紛紛別過了頭去。
李道生對此視若無睹，而是直接湊到了月白漪的身邊。
“這位前輩好！”李道生麵帶笑容。
月白漪見到李道生，不由得眉頭一皺，鼻孔中輕哼一聲，並不理會。
慕容素見狀主動開口：“月講師，朔雪宗有禮了。”
月白漪這才正眼看向慕容素，點頭說道：“朔雪宗的慕容宗主，今日得見，幸會！”
“如月講師所見，我朔雪宗此次隻兩人，不知白馬書院書否可收留我二人？”
月白漪看了看慕容素，又看了看李道生，嗬聲一笑，點頭道：“朔雪宗身為承禦帝國聖宗，我白馬書院自然是願意與朔雪宗同舟共濟。不過……白馬書院是白馬書院，書院有自己的規矩，也希望慕容宗主能夠理解。”
“那是自然。”慕容素道。
月白漪指著李道生：“書院自古乃教書育人之地，品行不端者不親，德行不正者不近。此次我白馬書院出動的多是學生，似此等禍亂宗門，行跡可惡的人，恐怕我們是萬萬帶不得！若是隻慕容宗主一人，白馬書院掃榻相迎，若是兩個人？嗬嗬……”
慕容素抿了抿嘴唇，還要說什麽，沒想到卻被李道生搶了先。
他拽住了慕容素的袖子，笑著對月白漪說道：“月講師此言有理，等到進入古墓之後，我自會離開。還希望到時候月講師不要食言，幫持我家宗主。”
“我白馬書院自然是言出必踐，你既如此說，也希望你能言而有信，像個男人一些！”
李道生唾麵自幹，笑臉相迎。
慕容素打心底裏想拒絕，在她看來，有朔雪劍在手，就算是寒病附體，在這座古墓當中她當可保兩人無虞。奈何李道生之前一直碎碎念，才讓她同意了一切小心為上。得到白馬書院的幫持，她是同意了。可若是這種幫助要用李道生受到這樣的屈辱來換取，她一萬個不願意。
李道生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一切按照事先說好的進行。
見他自己都不甚在意，慕容素也隻好歎了一口氣。
兩個人跟在白馬書院的隊伍裏，一起進入了鎮山塔當中。順著鎮山塔的台階一路向下，便看到了一個深埋在地底的洞穴。
洞穴當中卻根本不像是他們之前想象中的那樣漆黑無底，反而是透著一道道柔和的白色光芒。光芒當中帶著濃鬱的佛門氣息，甚至有種同化的侵略跡象。
等到他們到了的時候，聽濤望海閣、玉皇觀和瓦罐寺的人都已經進入了古墓當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落下去的身影。
“這就是佛國？”李道生低聲感歎。
那些白色的光芒是佛國裏殘存的佛光無疑了，李道生是感覺到，如果空泉還活著，可能一下就能將自己身體當中的修為全部轉化為佛門的真元，簡直恐怖如斯！
慕容素對他點了點頭，和月白漪以及一眾白馬書院弟子進入了洞口，深入到古墓當中。進入洞口之後，再放眼四望，便看到了一片浩瀚的空間，就仿佛真正的天地一般無二。萬千山峰層巒疊嶂，白色的佛光普照，雲煙繚繞於山間，好一派祥和的景象。
眾人降落的地方，正是沐州府提前開辟出來的一處平整山巔。
六扇門的捕快已經迅速分散到了宗門和散修之中，隨時準備和他們一起行動。吳問赫然在列，正站在台胥和衛長風的身旁。
白馬書院落下的位置相距較遠，甚至是在平台的邊緣，月白漪本身似乎也與眾人若即若離，不想太湊熱鬧。
不過此時，無論是衛長風幾人，還是白馬書院，又或者散修，湊不湊熱鬧的，手中拿著的都是同一樣東西。古墓的地圖大同小異，全都是來自於東街鬧事上的那一幅光影。經過李耽驗證，古墓外圍這一塊的地圖可以說是完全正確，所以暫時可以作為參考。
台胥和衛長風對視了一眼，看向了覺韋和尚和九厥老道。
“兩位大師，你們怎麽看？”
覺韋仔細觀察周圍的地形，和地圖上的圖樣進行對照，點頭說道：“既然地圖暫時正確，老衲以為，我們便朝著古墓中心的位置前去如何？”
九厥老道並沒有發話，其他人便都是點點頭。
“好，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