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誰的兔子

崖生被抓的第二天早上,崖慶便迫不及待地接管了城守軍。當然,接管命令隻是臨時的,如果查實崖生沒有做過什麽,那城守軍和城防的管理權他還是得還回去。可是就算是笨蛋也知道,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崖慶做很多事情了。

“從崖生成年開始,土崖城的城守軍便一直是崖生在管理。剛開始崖岸或許還會詢問一二,當後來崖生展現出不俗的管理才能,將城守軍管得有條有理之後,崖岸也就不再過問了。城守軍一應用度,所需物資,都是崖生簽字生效,並不經過崖岸。”

柳瓊枝說著,從麵前的眾多賬本當中拿起了其中一本翻看兩頁,搖頭說道:“我也不太相信崖生會利用城守軍做出這樣的事情,可如果真的證據確鑿,隻能說明我看錯人了……”

李道生點了點頭,不過又說:“柳師姐也說了,得證據確鑿。”

靜若沒好氣道:“你不讓我們刑訊,上哪兒找更多的證據?隻憑著這些賬本,根本就沒辦法確認是不是崖生在背後做手腳,你有本事你去查啊!”

柳瓊枝勸說道:“好了好了,刑訊終究不是最好的辦法。現在崖生已經被我等控製,他就算是手眼通天也無法施展。想要找到證據,隻不過是時間問題,何必爭吵呢?更何況,崖生畢竟是崖岸的兒子,崖岸一直對聖宗忠心耿耿,我們也不好做得太過。”

“對啊!”李道生看了看柳瓊枝:“說不定將來查明了,可能崖生都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呢?難免讓人家心裏產生嫌隙。”

柳瓊枝和李道生對視了一眼,也是點頭同意。

“嗯,這個話題先放在一邊兒不提。”李道生站起身來掏出了一封信和宗主令牌:“今天叫柳師姐過來,其實是為了傳達宗主的一道命令。”

柳瓊枝愣了一下,隨後單膝跪地,低頭聽令。

李道生抽出信紙,說道:“命柳瓊枝三日內返回宗門,委任新的監察就職之前,以李道生、柯鈴為主,掌管土崖領事務。”

“什麽?!”柳瓊枝猛地抬頭,看著李道生,呆在當場:“我……我做錯了什麽?”

李道生遺憾道:“柳師姐,宗門的命令就是這麽回事兒,三天之內回去,你先準備準備吧!什麽時候走,我們送送你。”

柳瓊枝接過了李道生手上的書信,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筆跡是慕容素的筆記,落印是朔雪宗的宗主印,上麵的道韻和朔雪劍氣息根本做不得假。

靜若湊過來看了一眼,也是沉默了。

“宗主現在把柳師姐叫回去做什麽?”終於,她還是問道:“崖岸是明堂境界,我們都是引氣、點星,如果真是崖岸有問題,到時候我們怎麽辦?”

李道生攤開手:“你問我,我能有什麽辦法?你覺得你比我更怕死?”

靜若被噎了一下,她還真不敢這麽說。五個人裏就隻有李道生一副好吃懶做的樣子,論怕死恐怕她們幾個女中豪傑還真比不上人家。

“柳師姐,命令就是這樣,你也別有心理負擔,我覺得可能是宗門打算派一個更厲害的過來,讓你大張旗鼓回去是為了讓城裏的宵小減輕壓力,說不定他們一囂張就露頭了呢?到時候柳師姐也是功在千秋。”

柳瓊枝手裏拿著書信,良久之後,終於點了點頭,說道:“謹遵宗主令諭。”

聞言,李道生的臉上也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不如今天下午給柳師姐擺一個送行酒,讓胖嬸兒殺兩隻兔子,我們……”

“嗬嗬,不必了!”柳瓊枝說著將書信收起來,強顏歡笑:“送行就免了吧!我自回宗,此間事了很快就會再見,何必送行?隻希望師弟師妹們能夠調查順利吧!我覺得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順便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後天便離開。”

看著柳瓊枝失魂落魄離開了前廳,靜若上前一步拽住了李道生的袖子,低聲質問:“說!是不是你偽造的宗主書信?!”

李道生一歪頭:“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靜若狐疑萬分,她也絕不相信李道生能夠偽造宗主的信件,就算是字跡能夠模仿,宗主的令印那是無法模仿的,上麵的道韻李道生怎麽能摸得透?難道他能把宗主令印偷出來不成?

“我當然是偷出來的!”

李道生把一枚小印放在了柯鈴的手上,柯鈴嚇得趕緊扔回給他,蹭蹭退了三步遠:“你別害我!我要是看了,就是同犯!我可不想跟你一起下地獄。”

“看把你嚇得!”李道生將小印收起來,這枚小印當然是他背包裏的。

“所以,你把柳瓊枝支回宗門,是打算幹嘛?”柯鈴興奮地問道:“是不是柳瓊枝一走,那人最大的靠山沒有了,馬上就得著急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

李道生嗬嗬一笑,搖頭說道:“你想多了,我把柳瓊枝調走,隻是為了看看柳瓊枝的態度。現在崖生、崖慶那邊任何證據都是無用的,隻有柳瓊枝這個置身事外的人,目前還沒有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來。所以既然知道她不對勁,那她就是最好的破局關鍵。”

“可是你怎麽確定她就真的有大問題?說不定她隻是跟誰關係太近呢?**的在正常不過……”

“聖宗是禁止男女情愛的,不是嗎?”李道生說:“否則當初姚琴也不會被璃夏抓住了把柄,從那之後性情大變。柳瓊枝如果真的跟崖生有一腿,要麽跑要麽斷,否則被宗門知道,就是廢除修為囚禁到死的下場,你是不是都忘了這些了?”

“啊……”柯鈴也是反應了過來:“是啊,我沒太注意。”

李道生搖了搖頭,柯鈴是剛入宗沒多久,大多數時間都在修行。而且她自己也沒什麽男女情欲,估計是從往這方麵想過,忘了也是情有可原。

“跟我來,我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什麽好東西?”

柯鈴跟著李道生出了小院,竟然跳上了屋頂。兩個人悄無聲息地在夜裏縱躍,沒過一會兒就到了後院的位置,趴在了一處倉庫的屋頂上,遠遠地看著外館和領主府的隔牆。領主府和外館的外牆都很高,幾乎是三丈有餘,可防窺探,那扇舊門正常大小,在上麵顯得就像狗洞。

“你帶我來這兒幹嘛?”柯鈴小聲問。

李道生指了指隔牆上的門:“看見那個了嗎?”

柯鈴點點頭:“看見了啊!前兩天我就看見了,這扇門好久都沒開了,有什麽問題嗎?”

“你怎麽知道很久都沒開了?”

柯鈴理所當然道:“上麵的鎖頭跟門縫都鏽死了,這還不夠?我又不是瞎子!”

“嗬嗬!”李道生的笑聲裏一點誠意都沒有:“你就等著看吧,說不定你還真就是個瞎子,畢竟修仙不需要視力。”

土崖城的夜晚靜悄悄的,李道生躺在屋頂上吃著肉脯,看著天上斜掛的月牙,開始有點想念那天的白月光。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在這個世界裏麵,將唯一的牽掛拋下一走了之,對於他這樣情竇初開的資深單身狗來說,實在是煎熬。

也不知道慕容素現在在幹什麽,吃了晚飯沒有?

李道生一想到每次慕容素忍不住把盤子裏的東西吃光,隻剩下最後一塊想吃又矜持的樣子,就覺得好笑起來。

柯鈴趴在旁邊看著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你媽的,你突然笑什麽?”

李道生翻了個白眼:“我就笑了,關你屁事!”

“我發現你這人很奇怪。”柯鈴說道:“你是不是跟誰都演戲的?”

“誰說的?”

“我都說了,我不是瞎子。你平常跟我們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麵具,我看不出來?你小心麵具戴久了,就摘不下來了。”柯鈴輕哼。

李道生搖頭:“我戴麵具怎麽了?這世上的人誰還沒有一兩張麵具了?也沒什麽摘不下來的,無非就是摘下來再看自己的時候,到底是滿臉的眼淚,還是笑得更開心罷了。”

“那你呢?你笑得開心嗎?”

“我?我當然是……”李道生說著,卻猛地戛然而止,更壓低了聲音:“來了!”

柯鈴也是心頭警醒,將身上的氣息全都收斂起來,和李道生趴在屋頂上,看向了隔牆上的門。接著,她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角落裏走來,慢慢走到門前,伸出了手……

“草……”

柯鈴看著柳瓊枝的動作,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李道生低聲偷笑,柯鈴果然不知道推拉門是個什麽玩意兒。

“還有這種門的嗎?”小姑娘一臉的匪夷所思。

看著柳瓊枝消失在門的那邊,牆壁重新閉合,嚴絲合縫。李道生說道:“現在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肯定柳瓊枝有問題了吧?所以你打聽到了沒,崖慶跟崖生到底誰喜歡吃兔子?”

“……”柯鈴糾結了一下,搖頭說道:“沒打聽到,人家自己家裏吃東西,我怎麽能打聽得到?”

李道生沉默了片刻,看柯鈴就像看一個傻子。

“算了,我已經不對你抱什麽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