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古玉
“嗚……”
寧寂的夜空下，一道淒厲的狼嚎突然響徹天地。
月光之中，一頭狼緩緩的走出陰影，比正常人還高出一個腦袋，粗壯的四肢不安分的來回磨蹭，銳利的尖牙上帶著肉絲，一雙桀驁不馴的紅眼睛，深然看向山腳下寧靜的村莊。
狼背上，一人穩穩坐立，宛如長槍一般筆直的脊背平添幾分強悍，手中一柄拖地大長刀上血跡斑斑，陰森無比。
在此狼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隨後出現一片黑壓壓的身影，馬匹打著響嚏，氣氛很是壓抑。
“狼頭，這是此處最後一個村子了。”
半山腰閃現一人，幾個起落之後半跪在狼頭麵前。
嗤啦……
大長刀在山石地麵呼啦，濺起一連串的火星，最終鋒利刀尖直指山下村莊。
“攻！”
話音落下，狼嘯再現，那狼猛然高高躍起，轟隆聲中直奔山下村莊。
在狼頭身後，數百騎士沉默衝鋒，不高的矮山根本無法阻礙他們的速度。
轟隆……
地麵震動，沉浸在睡夢中的小村莊被驚醒，他們還來不及反應，巨狼已然越過柵欄，刀影閃爍，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在頭狼身後，數百騎士呼嘯而過。
短短幾分鍾，整個村莊變成一片廢墟，廢墟之下隱隱有鮮血滲透而出，半空中凝聚著陰風哀嚎。
村莊對麵。
“狼頭，都收集好了。”
一個打扮和騎士格格不入的老頭笑嘻嘻的收起手中金屬圓盤，雙眼在月光之下透著琥珀色，沒有眼仁。
“走。”
狼頭聲音沉悶，身下巨狼發足狂奔，沉默的騎士隨後跟上。
夜，越發沉寂。
嗖嗖……
兩道身影從遠處疾馳而來，快若閃電，抵達村莊麵前的時候，兩道身影戛然而止。
其中背上一柄雪光長劍之人緩緩走進村莊，蹲下身子摸了摸從廢墟之下滲透而出的血液，臉色突然變得無比猙獰！
“剛走不到一刻鍾，我們又來晚了。”
直起身子，路劍鋒朝著遠處眺望，語氣中滿是苦澀和煞氣。
“繼續追下去，他們總要休息，血債，要用血來償。”另一人沉悶的聲音回**。
……
篝火燃燒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篝火之上，剝皮去了內髒的妖獸在火光的炙烤下閃著油光，香味傳遍四周。
數十大漢圍攏在篝火旁，互相打鬧嬉笑，距離篝火不遠的地方，幾頂帳篷中人影綽綽。
最外圍，是數十輛馬車組成的圍牆，馬車高高隆起，一看就知道裝著不少財物。
俄而，一帳篷的門簾撩起，身著鵝黃短裙的少女邁步而出，站在帳篷門口喊道：“容大鏢頭，小姐有請。”
“來啦。”
一聲爽快的回答響起，說話之人狠狠將手中大碗中的酒液一飲而盡，在四周同伴的轟然叫好聲中，快步朝著帳篷而去。
不多長時間，大漢從帳篷中走出，呐喊道：“都快點將自個喂飽嘍，今天晚上我們連夜出發，明天一早必須趕到天鳳城。”
此言一出，眾多大漢齊齊叫苦，哀鴻之聲遍野，但還是手腳利索的吃吃喝喝，早有填飽肚子的開始收拾馬匹馬車，為上路做準備。
江塵咬著沒什麽味道的野豬腿，探究的目光落到那顯得有些神秘的帳篷上。
這般日夜兼程的趕路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他雖然是第一次跟隨鏢局走鏢，但是在家中的時候曾經聽過不少人說走鏢的故事，常識還是知道不少。
比如夜不趕路，逢林沒入等。
而這個鏢局的行動卻很詭異，夜裏趕路如同常態，可偏偏早晚最好趕路的時候，多是休息，偶爾還會改變道路，放著好好的大路不走，偏生走那些鄉野小路。
奇怪的是鏢局的大鏢頭對此毫無異議，帳篷中那神秘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可也奇怪，加入這行人已經七八天，連個小點的劫匪都沒碰上，讓江塵對帳篷中人更加好奇。
“小江子，過來幫大哥一把。”
就在江塵沉思帳篷中究竟是什麽人的時候，有人大聲喊道。
江塵應了一聲，利索的將手中豬大腿幾口啃完，上前幫忙。
很快，車隊就再次行走起來。
躺在車上聽著車輪發出吱吱吱的聲響，江塵目光又忍不住落在車隊中央的馬車上。
這馬車比尋常馬車大了一倍有餘，黑漆漆的車廂上包著鐵皮，可以抵禦遠處射來的箭矢，那拉車的黑馬也是不凡，絲毫不見得有任何吃力。
“怎麽，看上了？”
躺在江塵身邊的大漢嬉笑問道。
“盧大哥，你就別打趣我了。”江塵收回目光，“我隻是好奇大鏢頭什麽都聽人家的，你不是說大鏢頭走鏢數十年，是一等一的好手嗎？”
“那是當然。”盧大哥拍拍胸脯，湊到江塵麵前笑道：“小子，大鏢頭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過要我是大鏢頭，也會對那人言聽計從。”
“為何？”江塵不解問道。
盧大哥哈哈一笑，四周看看，低聲道：“你小子半路加進來，自然不知道古玉小姐的厲害，你且算算，從你到我們車隊，幾日來，我等可曾遇到過麻煩？”
“不曾。”江塵老老實實的回答，如果不是這點，他還不會那麽好奇。
“那就對了，大燕國雖然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災禍，但路上劫匪不少，往常我們走這趟線哪一日不是血雨腥風，一趟鏢下來折損七八個兄弟是常事。”
說到這裏，盧大哥語氣有些黯然，但很快就調整過來。
“我們走鏢的，就是在刀口上討生活，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古玉小姐這趟鏢隻是趕路苦點，可不比丟掉兄弟性命強？”
江塵心中一動，定定問道：“古玉小姐，是天機門下？”
天機門，經常在話本中出現的神秘門派，傳言此門中人神機妙算，可以提前預知未來之事，有趨吉避凶之能。
奈何大燕國地處偏僻，屬於窮山僻壤之地，依稀記得上一次有天機門徒行走，還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
“是不是傳說中的天機門下我不知道，但人家神機妙算是真的。你小子還沒來的時候，有一次古玉小姐突然讓我們停下，大約三個時辰之後才讓大家繼續走。沒走多長時間，就看到前麵到處都是屍體，卻是一個幫會剿滅三階妖蠻，大鏢局上去一問，嚇了一跳，你才怎的？”盧大哥笑著問道。
“怎的？”江塵順口問道，心中卻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三階妖蠻，已經相當於人類武者中的羽化鏡武宗，尋常人奈何不得，怎麽會在平陽郡出現。
盧大哥得意洋洋道：“人家告訴大鏢頭，此番是追擊三階妖蠻才進入到大燕國，一路走來被那妖蠻毀滅的村莊不在少數，我們到的時候他們剛剛斬殺妖蠻，就是早上那麽一刻鍾，你今日就見不到你盧老哥了。”
“真有這麽神？”江塵表示不相信。
“真就是那麽神，不是我老盧吹噓，九天前，就是遇到你小子的前兩天，我們過一座橋，頭車剛剛上橋，古玉小姐就讓大家停下，並且讓頭車下來。頭車離開木橋不到一刻鍾，那橋轟的一聲就塌了。”
盧大哥臉上仍舊帶著震撼，似乎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拍拍江塵肩膀感慨道：“小江子，一刻鍾時間足以讓我們所有的車都到橋上，那橋一榻，我們這些個旱丫子可是一個都活不了。”
“盧大哥命好。”江塵笑著說道，目光不經意掃過中央那豪華車廂，隻見之前呼喊大鏢頭的侍女正在和車夫說著什麽，臉色很是難看，隱約帶著擔憂。
接下來江塵和盧大哥夾七夾八的閑扯著，話題多還是集中在那神秘的古玉小姐身上。
根據盧大哥所言，那古玉小姐是自己找到鏢局的，要到大燕國都去，車上這些東西都是鏢局采購，根本不是古玉小姐的東西，他們這趟鏢，真正要守護的，隻有古玉小姐，名為小靈的侍女，還有那個啞巴車夫。
說著說著，盧大哥就打起瞌睡，隨後鼾聲震天。
江塵卻望著星空，心中沒有任何睡意。
他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三階妖蠻，一旦出現就是一場大災難，有什麽幫會會不辭勞苦的捕殺，根本不符合幫會的行動方式，況且他在青峰城中沒有聽到任何音訊，沒理由出現三階妖蠻，國都不通知各大城池。
還有，那突然斷裂的橋，如果沒有人做了手腳才怪。
更重要的，這個神秘的古玉小姐究竟要做什麽？
以她神機妙算的能力，三個人行動要比鏢局行動安全多了，也更加快速，真沒必要弄一個鏢局帶在身邊，不僅不能保護自身，還會成為累贅，更別說弄了這麽多掩人耳目的財物。
“一旦抵達天鳳城，就找個機會離開。”江塵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無論是古玉這個是不是天機門門徒的人，還是那些個能斬殺三階妖蠻之人，都不是他所能招惹的，況且鏢局的大鏢頭真的不知道古玉想要做什麽嗎？他一個外路加入之人，還是不要攤這渾水的比較好。
搖搖晃晃之中，江塵也漸漸有了睡意，淺淺睡去。
“咳咳咳……”
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將江塵從睡夢中驚醒，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正是那古玉所在馬車，咳嗽聲一陣連著一陣，就好像咳嗽之人要將肺都要吐出來，命不久矣。
咳嗽聲一直持續了半個多時辰才漸漸變得不是那麽厲害，身著黃色短裙的侍女小靈忙裏忙外，讓在夜光下趕路的車隊平白添上一份陰影。
夜色逐漸變得暗淡，朝露霞霞，道路上的行人逐漸變得多起來。
一夜沒睡好的江塵是伸個懶腰，極目眺望，隻見遠處一座巨城如同雄獅一般趴在大地之上，高聳的城牆之上，紫黑色旗子在晨曦之中發出獵獵聲響。
平陽郡郡城，天鳳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