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收了個小跟班

堯庚年說完,逸風的屍體便自內而外綻放成了一道光,這些光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內斂,漸漸形成了一本模樣扭曲的紙片。

說是紙片也不盡然,若是以這個世界的法則為基礎的話,這是一本樣貌怪異又小的可憐的‘書’。

堯庚年畢竟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等奇觀,一時間都忘記了元魂的事。

在影子裏的言靈兒見狀不妙,連忙對看癡了的言靈兒喊了一聲:

“堯哥兒!元魂!你快把他的元魂拿出來放在天秤上!不然等他徹底化成一本書回歸太古之塔,你還要多殺一個才行咧!”

哦哦,對了,差點忘了這碼事。

堯庚年這才探出自己的厲鬼之息,強行深入了這本扭曲的紙片中,他透過表麵侵入內裏,趁那顆渺小卻仍散發著光芒的元魂沒有徹底與書融為一體前,一把就將它扯了出來。

按理說,堯庚年以這樣的身份謀殺了一個清君門的修仙者,是要被罰的。

可直到堯庚年將清君門弟子的元魂拿在手裏的時候,都沒有人過來一看究竟。

雖然不清楚為什麽,但就目前來說的確是好事一樁。

至於在場幸存的家夥們?

這些人看出堯庚年不是個好惹的人,他們哪敢說堯庚年的不好?一個個都悄悄打量著他的臉色呢,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逸風’。

他們不想巴結,是因為堯庚年說到底隻是個殘廢,他們拉不下來麵子。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得住的,這不,一個少年就擠出了人群裏。

是方才那個舉手提問的少年人。

“您是要把元魂放在天秤上吧?我來替您放!”少年臉上堆笑,對堯庚年獻殷勤。

堯庚年卻沒有說話。

少年見狀,立刻懂事地後退了一步,試探著又問道:“那個……您看不見路的話,這邊走幾步,就能碰到天秤啦。”

堯庚年也不是什麽惡人,見這少年的確隻是單純的獻媚,就稍稍放下了防備,點著自己的木杖走了過去。

在少年人的幫助下,堯庚年順利地將手中扭曲的元魂放在了天秤的左側。

‘吱呀’一聲怪響,天秤緩緩地恢複了平衡。

異變陡生。

一道由不同的顏色糾纏而成的窄光自天而降,在眾目睽睽之下打在了天秤的石鑰匙上,並融入其中。

隨後空氣驟然寂靜,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一瞬間吸走了所有的聲音。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股強波便從石鑰匙內部震**而出!

餘波掃向四周,將原本擁擠在一堆的人群全部打散開來,首當其衝的便是站在堯庚年身旁獻媚的少年,最先被吹飛回了人群裏沒了蹤影。

堯庚年沒管他,隻是看著麵前的天秤,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轟隆隆——”

震**過後,石拱門開,一條康莊的大路在門後鋪就,延伸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清風自山頂吹來,拂過眾人的頭頂,也掠過了堯庚年身後這片血淋淋的屠殺地。

伴著清風,滿地的屍骸便化成了星塵消散,就連地上的鮮血與髒器也一並碎掉,隨著這些星塵一起卷向了晴空之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風過後,這裏寧靜得就像從未喧囂過。

這時的人們也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竟然相視而笑,更在之後兩兩走到了一起,結伴向著拱門內的世界走去。

好像他們之前的刀劍相向隻是夢一場,如今夢醒了,他們仍是知心好友,仍是文人雅士。

堯庚年看著身旁走過的人,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這時,一個壯漢路過堯庚年的時候停了下來,他和氣地對堯庚年道:

“沒想到你這瞎子竟然能平衡天秤,雖然不知道你怎麽做到的,但大家能這麽順利地通關,還是多虧了你。”

堯庚年表情微妙地點點頭,送走了壯漢。

壯漢走後,又來了一位俏佳人。

“看來你腦子還是靈活的嘛,如果你不是瞎子,我讓你入贅也不是不行。”俏嬌人對堯庚年拋了一個媚眼,便也離去了。“多活一會啊,小瞎子,我期待你以後的表現呢~”

言靈兒聽後,差點沒衝出影子與這俏婆娘一決高下。

好在讓堯庚年給摁著頭壓了回去,這才穩住了事態。

隨後,那個被吹到人群裏的少年則又悄咪咪地湊了過來,對堯庚年說道:

“那個……能不能和你同行呀?我,我很會照顧人的!!你說你日後沒個照顧的,日子也比較難過是吧?”

少年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堯庚年共情了。

畢竟堯庚年自己也是從凡人過來的,在踏入陌生的領地或孤立無援時,想找個依靠的這種心情堯庚年最懂了。

想當初,他也是想要依靠言靈兒來拯救自己的家人,可言靈兒背叛了自己,當時的絕望他太懂了。

如今這位少年也是想攀附著自己才過來獻媚的,那為什麽不幫一把呢?

更何況自己如果想要維持盲人的人設,也的確需要一個小廝來使喚。

所以堯庚年點點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人一喜,連忙道:“邵遊,我叫邵遊,你可以叫我阿遊,哎呀,你喜歡叫什麽就叫什麽!我都行的!”

“邵遊,知道了。”堯庚年也笑了起來,他對邵遊行了個禮,規矩道。“在下姓堯,上先下生,堯先生。”

堯庚年這名字肯定是不能用的,萬一要是傳進柳沉舟的耳朵裏,那自己還有好日子過?

索性邵遊也沒多想,隻是覺得這名字聽起來很能生,但又不敢明說,隻是吧唧吧唧嘴,就點點頭意思過去了。

“那我帶您往裏走吧,大家都往山上走了!”邵遊殷勤地給堯庚年引路,小嘴巴喋喋不休。“對了,您以後準備主修什麽呀?”

“主修?”

堯庚年想了想,剛想問都有什麽,卻突然覺得不對勁。

自己可是剛剛殺了一個清君門弟子的,那群人在風吹來前可都是害怕自己的,怎麽風一吹,好像也讓把他們把這個事忘了?

想到這裏,堯庚年立刻問道:“邵遊,剛才是不是有一個清君門的弟子來這裏……”

“沒有啊。”

“什麽?”

堯庚年訝異。

“我們不是先去清君門山腳下的信仰宮接受了天道的賜福,隨後來到這裏,看見一個天秤懸在一道石拱門上麽?”邵遊納悶。“然後大家都不知道怎麽辦了,這個時候你就站了出來,拿了一個奇怪的東西放在了天秤上,天秤一平衡,門就開了啊。”

結束了?

就這?

堯庚年愣住了,頓時覺得那陣風怪異了起來,它不僅僅帶走了人們對於屠殺的記憶,甚至還將那個已經修仙且化書的清君門弟子也一並抹去了。

或者說,實際上那陣風隻是在天道的規則下,更加精準地抹去了人們對於殺戮的印象。

至於人們為什麽會將那個清君門弟子忘掉,是因為自己破壞了他化書的過程,導致他沒有完全化書?

也就是說,隻有完全化書、且並被收納進太古之塔裏的人,才算是完完整整地留下存在的證明麽?

堯庚年眉頭緊皺,他想到這裏,隻覺得天道是在自找麻煩。

但畢竟這種猜想目前不成體係,佐證也不夠全麵,堯庚年隻是想想就做罷了,還是不足以信的。

一切還是等拜入清君門後,正式開始學習關於修仙與天道法規之後再說吧。

正想著,人群停了下來,邵遊連忙護住了堯庚年,免得讓他被絆倒。

“您小心。”

“嗯。”

堯庚年也配合著停下,盡量不抬頭去眺望前方,而是問向了身旁的邵遊:“怎麽了?”

就算如此,堯庚年也能從人群的吵雜聲判斷,這裏一定是人山人海,擁擠非常。

“好像前麵有一個廣場,廣場上有四個老頭坐在一張桌子麵前,看樣子是在等我們。”

“哦?”

“哇,堯先生,這裏人好多啊,至少有十數萬人呢!他們都是來拜師修仙的嗎?”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在舉行拜師大會?”

“不知道……”邵遊說到這裏,又抓緊補了一句:“不過我會弄明白的,您在這等我,我先去前麵看看!”

堯庚年總覺得這架勢不對,可還沒等他發聲攔住邵遊,這小個子就進了人群裏沒了蹤影。

言靈兒這個時候則從影子裏浮現了出來。

“堯哥兒,我覺得我最近的存在感有點低。”言靈兒陰惻惻地站在堯庚年身側。“你不能準備拜師後,一直讓我在影子裏窩著吧?”

……

嗯,還真是這麽準備的。

堯庚年心想著,但對著言靈兒這張幽怨的臉,最終沒忍心開口稱是。

言靈兒挽住了堯庚年的手,一字一頓道:“從現在開始,我在你身邊跟著。”

“別鬧,要是邵遊回來了問起你,該怎麽辦?”

堯庚年有些頭疼,他其實是準備讓言靈兒藏在影子裏,關鍵時刻當一個底牌用的。

言靈兒卻不管這些,她盯著堯庚年,幽幽地說道:“到時候就說,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

什麽?

堯庚年下意識後退兩步,他瞬間想起了與言靈兒相遇時的場景——當初這隻小狐狸就說自己是她的良人,怎麽還成真了?

正經人誰和狐妖結緣啊!

堯庚年當機立斷,覺得還是把言靈兒摁回影子裏比較好。

正當堯庚年與言靈兒圍繞著影子較勁呢,前麵就傳來了邵遊的大叫聲:“堯先生!堯先生!!救命啊,堯先生!!”

好嘛,堯庚年這根大腿,可算是讓邵遊抱明白了。

用的真及時啊!

堯庚年皺了皺眉,沒準備應聲,畢竟邵遊以後次次都是這樣,那這個小廝還不如不要。

見堯庚年沒理會他,邵遊的聲音又大了點:“堯先生!!”

堯庚年非常淡定地往人群裏縮了縮,準備讓邵遊自己解決麻煩。

可他一扭頭,就和楚瀟瀟的臉貼上了。

堯庚年:“……”

楚瀟瀟:“嗨,堯先生是誰,你麽?”

堯庚年看著楚瀟瀟狐狸似的笑容,隻覺得一陣涼風貫穿脊背,他立刻在楚瀟瀟還沒說下文的時候舉起了手,大聲道:

“我在這,邵遊,你這笨蛋喊什麽呢!別給我惹麻煩了!”

說完,堯庚年便瘋狂後退,遠離了楚瀟瀟。

楚瀟瀟:“……”

邵遊沾了楚瀟瀟的光,被堯庚年及時救場了。

原來他剛才被人群推了出來,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四位長老的麵前。

這些長老大見到這等魯莽的人是不屑一顧的,可偏偏有一個不走尋常路的老頭子就看上了邵遊。

當然,是那種打是親罵是愛的‘看上’。

所以邵遊就被這老頭子那隻威風凜凜的白虎仙使叼在嘴裏,尖利的牙就搭在邵遊軟嫩的脖頸上,隨時都會一口將他殺死。

白虎至少有數米高,一身的肌肉盤在身上,雪白的牙齒,湛藍的眼眸,尖銳的利爪,無論怎麽看都是一直奪命大貓咪。

當然,沒有這細胞、且被含在嘴裏的邵遊,這個時候怕死了。

他扒著白虎的牙,討好地對著從人群中出來的堯庚年說道:

“堯先生,您……您來啦……”

堯庚年帶著拐杖走到了人群麵前,他透過墨鏡悄悄觀察著這四個老頭的動向,一邊說道:

“來了,你這是怎麽了?叫什麽呢?”

“我被一頭大貓給挾持了……”

還沒等堯庚年反問,白虎的主人、也就是那個老頭就跳出來給了邵遊一拳。

“什麽大貓,我這八寒白虎可是仙使中的極品,怎麽就是大貓了!老八,給我咬死他!”

“前輩手下留情!”

堯庚年連忙揚聲道:“他有眼無珠,口無遮攔,冒犯了前輩,望前輩不要與這等人生氣,留個活口,也算行善了,大家來到這裏都不容易,給個機會可以嗎?”

這老頭似乎也隻是嚇唬嚇唬邵遊,見堯庚年勸阻,便借坡下驢收了手。

可是如此一來,老頭的注意力就都轉移到了堯庚年身上。

“你是何人?”

“他的朋友罷了。”

“朋友?我看不止吧,他剛才喊救命的樣子,和喊親爹沒什麽兩樣。”

“那您要是這麽說,其實也不是不行。”

在老頭驚訝的目光中,堯庚年非常自然地應了。

這小子才伺候自己沒幾下就惹了這麽大的麻煩,單論給他擦屁股一事,堯庚年當他後爹也不是不行。

看見堯庚年反應如此有趣,老頭臉上也浮現了笑容,他不急不慢地走了過去,挑起了堯庚年的下顎端詳著他。

堯庚年也沒反抗,任他端詳。

“瞎子?”

“先天視弱,如今與失明無異,隻不過若是正午光強,還是能隱約看見人影的。”

堯庚年可不敢說自己是天生的瞎子,若是這老頭問多了,大概率是露餡的。

所以他直接說自己視弱,完美地把這個問題給繞了過去。

老頭眯著眼打量了堯庚年好一陣,又問道:“我問你,你可殺過人?”

好問題,是如實道來呢,還是故作純潔呢?

堯庚年透過墨鏡與這老頭對視,不知為何,他在這老頭身上察覺不到危險的氣息。

與之相法,更多的是一種……頹廢感。

這樣的老頭,在清君門究竟是做什麽的呢?

堯庚年沒有回答老頭的問題,反倒是裝著膽子反問道:

“你這問題毫無意義,倒是你,明明身居清君門高位,卻還一副頹喪模樣,怎麽,難不成是對大環境心有不滿麽?”

話音落地,老頭的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