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梟聲匿跡 第六十章 利用
大周曆四年,長安城,某處密室,一名男子坐在正前方太師椅上,一隻手的拇指和食指不斷地在光溜溜的下巴上來回摩挲。
在他麵前,一名黑衣人雙膝跪地,汗水順著頭頂直直地流向了地麵,可以看出,身上的黑衣早已經被汗水打濕,但是若是有人此時去摸他的皮膚,可以知道,他身子卻是冰涼冰涼的。
坐在太師椅上的男子,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嘴角逐漸露出笑容,從抿嘴笑,到微笑,再到大笑,仿佛剛剛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笑話一般。
黑衣人在聽到男子的笑聲後,急匆匆地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向自己的胸口紮去,男子的笑聲似乎就是他的催命符,讓他必須趕在男子走到他跟前之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否則,他一定會後悔沒有提前自盡。
不過很顯然,他想法很對,但是動作還是慢了,在匕首剛剛抬起的一瞬間,便被一股勁風打到了地上,而當男子爬向匕首的時候,一個人擋在了他的麵前,此人身著大袖寬袍,袍子正麵繡著一條青背大蟒,雖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可是嘴角卻幹淨的像是不長胡須一般。
不錯,這人就是剛剛坐在太師椅上的仁王李傑。
隻見他站在準備爬向匕首的黑衣人麵前,緩緩地蹲下了身子,用手將黑衣人下巴緩緩抬起,輕輕地說道:
“至於麽?不就是西漠那事兒留了點尾巴麽,你家主人我還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要了你的命。”
黑衣人像是沒有聽到李傑的話,隻是在不住地顫抖,仿佛那過糠的米篩子一般。
李傑將手從黑衣人的下巴上離開,從身上掏出一條錦繡手帕,擦了擦剛剛因為抬起黑衣人下巴而弄濕的手,繼續說道:“老‘柒’,你也算是跟著我一起出來的元老了,怎麽現在變得這麽膽小了?”
那黑衣人仍舊不答,隻是身上不再顫抖,而身子卻越發地涼了。
李傑皺了皺眉,仿佛是看到了什麽惡心的東西,從黑衣人身前起來,轉身回到了太師椅上。
黑衣人在李傑離開身邊之後,身子像是壞掉了一般,直挺挺地向一側倒了下去,身子更加涼了。
而在其不斷變涼的身子下麵,流出了某種黃色的**,散發出令人惡心的臭味。
李傑坐在太師椅上對著外麵喊道:“來人!”
隨即從外麵走進一名黑衣人,此人進來後看也不看地上躺著的“柒”號,單膝跪倒在地,對著李傑說道:“請主人吩咐!”
李傑厭惡地揮揮手,說道:“快把這惡心的家夥弄走,臭死了,怎麽混的時間越長,膽子反而越小呢,本王還沒動手做什麽呢,他就嚇死了。”
單膝跪地的黑衣人也不回答李傑的話,隻是起身拱手施了一禮,便單手將死掉的“柒”號黑衣人從地上扛了起來,另一隻手則從懷裏拿出了一條幹淨的手帕,將地上流出的黃色**擦拭幹淨,然後將手帕扔到“柒”號黑衣人身上,又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小的檀香爐,用火折子點了起來,驅趕臭味。
等到黑衣人將“柒”號扛出去之後,李傑摸著下巴低聲自語道:
“這都怎麽了,當年跟本王的時候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啊,現在怎麽一個個都變得這麽膽小,看來新人得培養起來了啊。”
沉思了片刻,李傑便再次向門外喊道:“來人!”
剛剛處理“柒”號的黑衣人再次走了進來,單膝跪地問道:“主人有何吩咐?”
李傑頓了頓說道:“‘柒’號召回來了,那西漠那邊現在誰去處理‘吃食’的事兒了?還有之前我讓各地都稍微收斂一點,現在都怎麽樣了?這幾天忙著幫皇兄處理事情,也沒顧上問你。”
黑衣人回答道:“回主人的話,西漠那裏因為馬幫的損失,現在新的力量還沒扶持起來,所以那邊現在空缺著呢,至於東海、南疆和北極,還都正常運轉,‘吃食’的供應也都能滿足。”
“主人之前讓收斂一些,現在搜集‘吃食’都是在更加偏遠的地方,而且每一個地方都不會搜集過多,保證總數的前提下,還保證了質量。”
“嗯,不錯,這樣本王就放心了,另外,告訴外麵的兄弟,培養勢力的時候,別找馬幫那樣的蠢貨,薅羊毛都沒有可著一隻羊薅的,哪有想他們那樣的,最後怎麽了,還不是被人給屠了。”
黑衣人表示明白。
接著李傑像是想起了什麽,對黑衣人說道:“既然西漠那邊還沒派人,那就先別派了,過段時間我會找幾個人去那裏,到時候讓咱的人去上一個配合就行。”
黑衣人躬身施禮道:“謹遵主人吩咐!”
然後李傑也不管黑衣人,起身向身後走去,不一會兒功夫,就從密室回到了仁王府。
此時外麵已經是子時,當仁王從涼亭走到長廊的時候,就聽到遠遠地從後院傳來了攝人的琵琶聲,於是便駐足聽了一會兒,直到琵琶聲停下,才繼續往前廳走去,而那攝人心魄的琵琶聲對他卻毫無影響。
來到前廳,喚來老管家,對他囑咐幾句,便離開前廳去往女兒的臥房,看到小囡兒那甜美的笑容後,他才安心地回到自己臥房睡下。
第二天一早,老管家便去往後院,想著王爺的吩咐,前去找錢進三人。
等到了錢進的院落之後,錢進已經起床練了兩套劍法,看到老管家前來,急忙將他引入大廳落座。
老管家表示不用,然後讓錢進將其他兩人也叫過來,他已經找到了他們要找的人下落的線索,需要告訴他們三個。
聽到這話,錢進急忙吩咐丫鬟去另外兩個院子把那兩兄弟叫來,不一會兒功夫,薛推和完顏秋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那薛推甚至外褲都沒穿,隻是穿著睡褲就跑了進來。
等到三人坐定,老管家便開口道:“還請叫三位貴客知曉,你們要找的人,確實在西漠出現了蹤影,那日聽到你們提起之後,我便派人百裏加急趕往西漠,而我們的人昨天夜裏才趕回來,老奴怕影響到三位貴客休息,便沒過來打擾,今天一早起來,便趕緊過來告訴三位貴客知曉。”
錢進三人紛紛表示對老管家的感謝。
老管家表示應該做的,然後繼續說道:“據他傳回來的消息可知,當時確實有一名女子,長得十分漂亮,而且特別活潑,年歲二十上下,曾與柳慕白站在一起說話,龍門鎮的百姓有人見到過,可是後來卻再也沒看見過,隻是有當地人聽到她說了句什麽‘東西南北’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錢進三人低頭沉思,料想那與柳慕白接觸的女子應該就是風楚楚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居然與那魔頭柳慕白說起了話,至於那個什麽“東西南北”的,錢進三人還真不知道是什麽。
於是便問老管家知不知道大周有什麽地方是有“東西南北”這四個方向的。
老管家想了想,說道:“這涵蓋‘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地方有很多,不過單一來說,可能是東海、西漠、南疆、北極吧?”
錢進低聲嘀咕道:“東海、西漠、南疆、北極?”
然後又向老管家確定道:“見到她的人是在西漠?”
老管家點點頭,表示肯定。
錢進與其他二人商量了起來,不一會功夫,似乎商量出了結果,對著老管家說道:“老人家,我們三兄弟決定跑一趟西漠,不知道您能不能幫我備好馬匹幹糧等東西?”
老管家答應道:“當然可以,王爺早就吩咐了老奴,讓老奴全力配合三位貴客,還請三位貴客先用早膳,老奴這就去準備,早膳過後三位貴客就可以上路了。”
三人對老管家表示感謝,薛推和完顏秋也不打算回自己的院落了,直接就在錢進的小院裏解決早飯。
而老管家似乎還有什麽事情,猶豫不決地站在原地,完顏秋看出了老管家的別扭,便對著老管家問道:“不知道老人家遇到了什麽難事,是否需要我們三兄弟幫忙?”
錢進也停下了筷子,看著老管家說道:“還請老人家示下,我等三人受王爺恩惠,但有吩咐盡管來說!”
聽到錢進的話,老管家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一般,雙膝跪倒在地,對著三人說道:“還請三位貴客救救我家王爺!”
錢進三人看到老管家這個模樣,急忙上前將老管家扶起,說道:“快快請起、快快請起,還請老人家明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老管家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說道:“三位貴客前些日子也看到了那告示了,想必也知道當初那魔頭殺人的事情。”
幾人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老管家接著說道:“當時我家王爺收到皇上的旨意,去西漠進行選秀,選一些年少的孩童來宮裏做事,孩童的父母聽說這等好事,都非常主動地將孩子送到了當地的衙門當中,可是不知道怎麽了,那賊人柳慕白居然一夜之間將馬幫上下三十幾口全都殺死,還把當地衙門的官員也給殺了,那被選上來的孩子們也都消失不見,先不說王爺因此獲罪之事,光是那些孩子的父母,早都急瘋了,他們不知道孩子都哪去了。”
“我家王爺心疼那些父母,便對他們說,孩子們都已經安頓好了,讓他們不要擔心,還從自己的家產中拿出了大筆的安家費給那些父母。”
“可是皇帝陛下還是要治他的延誤之罪,還是百官求情,皇帝陛下才答應不怪罪與他,但是卻有兩個條件。”
薛推開口問道:“什麽條件?”
“一是,讓我家王爺再去西漠跑一趟,尋那夠數的孩童帶來長安;二是,讓我家王爺自掏腰包,解決河南旱災之事。”
“可憐我家王爺本就清貧,就靠皇帝陛下每個月發的俸祿養活一家老小,如今又攤上這事兒,真是讓人心疼。”
說罷,老管家伏地哇哇大哭起來。
錢進三人急忙將老管家扶起,安慰道:“那不知有什麽需要我們兄弟三人做的呢?”
老管家將眼淚擦幹說道:“西漠那裏我們早就沒那麽多人手,唯一剩下的一名兄弟,昨天回來報信,跑了三天三夜不停,結果剛把消息告訴我,便累的暈了過去,如今三位貴客正好要去西漠,老奴有個不情之請。”
“老人家快說。”
老管家再次拜倒,說道:“請三位貴客看在王爺的麵子上,替王爺在西漠把那湊數的孩童帶回來,好讓王爺能跟皇帝陛下交差,保住我們王府上下的頭顱。”
錢進猶豫了起來,說道:“可是我們三兄弟也不會選人啊,怎麽知道哪些孩童可以帶回,哪些孩童不可以帶回啊?”
老管家接著說道:“這點不用貴客操心,昨天回來的那位兄弟在回來之前就已經將孩童選完,也與他們父母談完,所以隻需要三位貴客帶著信物前往西漠,將那群孩童帶回來交給我就可以,其他都不用管。”
三人聽到此處,想著原來這麽簡單,便開口答應,表示一定幫王爺分擔,定要將那群孩童完完整整地帶回長安。
老管家感激涕零,重重地在地上給三人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便退了出去。
三人想到終於有了風楚楚的線索,同時還能幫助仁王分擔事情,心中均是暢快無比。
而老管家,在離開小院之後,便直奔仁王李傑的臥房。
走到李傑臥房前,老管家輕輕在臥房的門上敲了兩下,就聽見裏麵傳來了李傑的聲音:
“事情都辦妥了?”
老管家回道:“回王爺的話,都辦妥了,他們三人對於能夠替王爺分擔的這件事,感覺很開心,想來這次有他們三個護送,西漠那邊不會再出什麽岔子了。”
“嗯,這樣就好,慢慢來,這三個天機高徒可是頂級的打手,我們可一定要好好利用,要不就浪費了。”
老管家“喏”了一聲就退下了。
臥房裏,不一會兒功夫,就傳出了響亮的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