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梟聲匿跡 第二十九章 吃醋

耳朵是個好東西，但往往是其他身體部位受到傷害時候想到的第一痛苦分擔體，比如雙手。

可是水盆羊肉這種食物，要是不雙手端起來喝熱湯，似乎也不符合它在長安人心中的崇高地位。

這不，一個饅頭腦袋的大漢坐在長安城一個羊湯攤子前麵，正急戳戳地用雙手搓著耳朵，似乎這樣才好讓自己的雙手得到解脫，旁邊與他同座的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二九年華，麵容姣好，一雙明亮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芒，看到饅頭大漢那被燙地通紅的雙耳，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說道：“大拐，別急，長安城好吃的多的是，這回師父好好帶你逛吃逛吃。”

那饅頭腦袋大漢桀桀地笑著，說道：“師父，我這不是餓了麽，再說，您還是別叫我大拐了，聽了這麽久，還是別扭，總感覺在諷刺我走路姿勢，先前叫李大不是挺好的麽？”

女孩兒聽到饅頭腦袋大漢的話，用筷子打了他腦袋一下，順便又把他那伸向羊湯碗中髒兮兮的左手手臂給打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說道：“沒規矩，師父說話你聽著就得了，這到了長安城地界兒，誰敢隨便叫‘李大’、‘李二’的，你不知道大周皇帝姓李麽？還有，你看誰吃羊肉用手上碗裏撈的，這要是讓我爹看見，哼哼，別說讓他傳授針法了，人都得給你打出去。”

這名叫“大拐”的大漢揉了揉自己的饅頭腦袋，嘿嘿一笑，說道：“我知道了師父，進了長安城，啥都聽您的，不過咱啥時候回家見師爺？”

女孩兒用娟秀的手絹細細擦了擦嘴上的油光，然後拿出了一個極其不符合女孩形象的麻布錢袋子，掏出十個大子兒放在桌上，站起身來，拽著正往嘴裏送湯的大漢往街上走去，“見我爹有啥著急的，既然回了長安，自然有師父帶你好好逛逛，至於那死鬼老爹，反正他就知道成天在家享清福，女兒離開這麽久也不派個人帶我回家，想來也不在乎有沒有這個女兒，等咱們倆逛夠了，吃夠了，再回去，哼哼，到時候看我怎麽收拾他！”

被女孩兒拽地滿嘴跑湯的大漢呼嚕地說：“嗚嗚哦哦嗷嗷！”

女孩兒“啪”地給他後背來了一巴掌，說道：“嗷嗷什麽呢？好好說話。”

急匆匆咽下嘴中肉湯的大漢說道：“師父，你別老打我，我這一把老骨頭不禁磕打了，還有，我剛才說，這麽不尊重師爺能行麽？我可是還指望跟師爺好好切磋切磋醫術呢。”

女孩兒鄙夷地瞅了瞅大漢，說道：“還好意思說，你那叫醫術？分明是毒術。你看這一路上，從你手裏，一個活口沒留下，要不是有你師父我在，還不知道造了多少殺孽。”

大漢撓了撓頭，嘿嘿笑道：“我那不是為了給師父練手麽，所以才下毒的，師父您沒發現最近您的醫術比在西漠時候水平高了許多麽？”

女孩兒聽到大漢的話，氣不打一處來，合著他用毒殺人是為了給自己提升醫術，這是什麽歪理。

就這樣，一老一少邊拌嘴邊往長安城最繁華的街麵走去。

是的，這倆人不是別人，正是在西漠與戚少風分別的趙武桐和鬼醫，在挖了五天西漠沒挖到人後，二人本來想著休整一天然後離開西漠，結果沒想到陸續有人順著他們挖出的水井飛出，仔細看去，都是這次與他們一同前去西漠探寶的江湖人士，看到他們，趙武桐十分高興，想著戚少風應該馬上也要出來了，可是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戚少風，隻是看到鐵虎飛了出來，手裏死死地握著一個狀若桃花樹根的東西，腰上還別著一根烏金色桃花枝子。

不過，趙武桐是個離家出走的小女孩，鬼醫更是，要是說毒藥、草藥他能知道，至於“神器”，他倆還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所以雖然看到鐵虎手裏抱著寶貝，卻也不認得，隻是看鐵虎抱得緊，就沒好給他分開。

等到鐵虎醒來，才知道自己已經從謫仙居出來了，至於怎麽出來的，他也不清楚，隻知道和戚少風一同休息，然後自己睡著睡著就在這了。趙武桐眼看在鐵虎這裏也得不到戚少風的消息，心中倍感焦急，以為戚少風被壓在下麵出不來了，於是拿起之前挖坑的鏟子，重新開始挖人大計，結果還沒等到鬼醫和鐵虎攔她，就被她挖出人來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武林盟少盟主--

李霄雲。

挖出李霄雲的時候，此人命懸一線，似乎隨時都要斷氣，趙武桐對他毫無好感，所以並不想救他，鐵虎更是，記得自己和戚少風在桃花陣被這小子領著一幫人追殺，差點沒死掉，所以恨不得上去補上一刀。可是，趙武桐最終還是給他用了絕命十三針，保下了他的性命，至於原因，據後來鐵虎和戚少風所說，好像是鬼醫央求的，說是當初救鐵頭的時候他是後到的，沒有看到師父行針的瀟灑手段，所以想要借此機會，膜拜師父，與師父好好學習，向師父好好致敬，並對師父的手法進行好好記錄，好為師門以後發揚光大做好準備，總之，就一句話：

“師父，您行行好，可憐可憐我這半大老頭子，讓徒弟好好見識見識真正的‘絕命十三針’，要不然我就自斷心脈，讓師父在我身上下針。”

趙武桐實在拗不過這老徒弟的磨人嘴皮，而且畢竟是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自小父親告訴她醫者仁心，哪怕對病患再不喜歡，也要先救下人，所以趙武桐再施“絕命十三針”，將李霄雲救活，鬼醫李大拐在旁邊一邊看一邊誇，師父多麽多麽厲害，多麽多麽英姿颯爽，多麽多麽女中豪傑，多麽多麽高大威猛，哄得趙武桐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女俠了。

等到李霄雲從重傷昏睡中醒過來，趙武桐就急切地問他，是否見到戚少風，可是李霄雲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畢竟他同夜梟交手的時候並沒有認出來對方就是戚少風，因為二者差別太大了，尤其是對於李霄雲來說，檀香一點，五感全開，對麵夜梟的氣息、味道等與戚少風都完全不同，所以根本不會往這方麵想，所以隻是對幾人說道自己為救其他人，被夜梟偷襲，才導致身受重傷。

趙武桐聽到李霄雲的話，想著還是沒有戚少風的消息，心情沮喪，想要再繼續挖下去，這回被李霄雲給攔住了，告訴她說這“謫仙居”若是想要重開，除非裏麵人放，否則誰也不知道怎麽進入，就像他們頭幾天是一樣的。

趙武桐傷心欲絕，本想著第二次遇見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溫柔體貼，性格還好，彬彬有禮，試問這種情況下，哪個姑娘不喜歡，可愛情的種子還沒有種下，就被這鬼地方給吞沒了。

李霄雲幾人幾經勸慰，才說服趙武桐，先回到龍口鎮休整，然後由李霄雲發動武林盟的力量，去江湖上打探，也許這謫仙居還有其他的出口也說不定，沒準戚少風已經離開了，隻是幾人不知道而已，如果這樣，去江湖上打聽消息，總比待在這西漠哭喪要好得多麽。

聽到幾人的勸慰，趙武桐心中再次燃起了一絲希望，少女懷春，總是往好的方麵去想，所以她相信也寧願相信戚少風活著。

就這樣，鬼醫、李霄雲、趙武桐和鐵家三兄弟回到了龍口鎮，到了龍口鎮之後，李霄雲就和幾人拜別，並相互留下了聯係的方法，然後去往武林盟，通過武林盟手段打聽戚少風的消息，鬼醫李大拐和趙武桐則是先和鐵家三兄弟回到了鐵匠鋪，等待李霄雲的消息。

回到鐵匠鋪，鐵虎首先傳信回到本家，說是他找到了“熒惑”神器，並用特殊手段將“熒惑”的圖樣送回本家，本家收到鐵虎的消息後發現，真的是他們依附的公輸家鎮家神器“熒惑”，於是傳回消息，讓鐵虎帶著“熒惑”回到本家，並且承諾鐵虎讓他們這一支進入主家，可是鐵虎卻沒有那麽做，他說著東西是他朋友戚少風得到的，他隻是暫時保管，如果主家想要見識神器，需要自己派人來看。

這事情後來就傳到了公輸家的耳中，公輸泗陽一聽說神器熒惑被他七弟給找回來了，差點沒把磕巴治好，可是想著他這七弟，拿到他家寶貝不給他送來，卻讓什麽鐵家代為保管，就給他氣夠嗆，據公輸家的下人說，那天代家主收到鐵家的消息後，就換了臥房，說是睡得不舒服。主人要換房間，下人自然沒什麽好說的，隻是在換房間的時候，問代家主是否需要把舊屋的一些老物件放在新屋，代家主卻說不用，說全要換新的。後來在下人去舊屋收拾整理的時候才發現，舊屋真的成了個“舊屋”，除了屋子框架，裏麵全是碎渣子。

之後，公輸泗陽就一直和戚少風賭氣，所以夜梟領著小丫到了南京的時候，公輸泗陽也沒露麵，直到夜梟用機關鳥給公輸泗陽傳信，他才不得不出來，後來看到自己小妹被七弟照顧的很好，才原諒了戚少風，尤其是夜梟離開的時候，還對他做出了拿回“熒惑”的承諾，這才讓公輸泗陽心中徹底暢快。

諸位不要認為這公輸泗陽是埋怨戚少風不還東西，實際上，這公輸磕巴是吃了戚少風對鐵虎好的醋，酸得不得了。當然，戚少風在南京與公輸泗陽相見這件事，不久之後就傳回了龍口鎮，趙武桐聽到她的戚大哥活著的消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南京城，而鐵虎聽到戚少風居然與公輸泗陽關係這麽好，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早就想到啊，當初戚少風說自己是“七小俠”老七的時候，他們就應該想到，那“七小俠”排行第四的不就是他們主家依附的公輸家代家主公輸泗陽麽，想到這裏，鐵虎心中更是感動，戚家兄弟居然為了滿足他的心願，居然寧可不讓自己四哥找回寶貝，也要將熒惑放在他這裏，於是默默下定決心，此生定不負戚少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