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梟聲匿跡 第二十七章 隆威

天牢之所以稱之為天牢,自然有它獨特的地方,每一個囚犯都是獨立關押,而且為了防止這些能人異士相互聯合,每一個獨立牢房與其他牢房距離都有三丈以上,而且足足蓋有九層,第一層有九個牢房,第二層有八個,第三層七個,以此類推,到了最高那層,隻關押了一個,據說天牢最高那層關押的人物,是一個大周皇帝都不敢惹的家夥。

柳慕白罪過不算大,因為畢竟是在安離之變以前,而且僅僅是屠殺一幫,所以待遇一般,隻能待在一層,不過這卻有一點好處,一層相對空間較大,而且來來往往的看守等人員很多,這些看守看在戚磊的麵子上,對柳慕白也多有照顧,所以雖然無法自由行走,但總歸對比其他犯人還算好的。

這一層天牢中央位置乃是一片空地,九個牢房分列周圍,形成一個圓,戚淩風聽到柳慕白想要考教一下他的武藝,於是站立在一層中央,大聲說道:“還請師父提點!”

說罷,抽出腰間子母劍,運起逍遙巽神遊,腳踏巽風,借風帶勢,倏地消失在原地,然後在東南三步位出現,子劍斜刺,足底生風;再一閃,正南兩步位閃現,子劍飛旋,手腕急抖,母劍在子劍後以相同旋轉方式融入,為子劍旋刺增加了助推的力量,使得子劍旋中帶力,力中有巧,巧內含勢。

看到戚淩風使出的這兩劍,柳慕白讚許地點點頭,這小子果然適合我這身本事,而且還能在我的基礎上,自己領悟更多的東西。

沒等到柳慕白讓戚淩風停下,就聽到遠遠地另一個牢房中有一個粗獷的漢子,大喊了一聲:“好!”震得整個一層似乎都晃動起來。

柳慕白也被這一嗓子給喊得一激靈,大聲罵道:“你個憨貨,喊個球啊,把我都給嚇著了。”

那漢子也不生氣,哈哈大笑道:“怎麽,你徒弟武藝精進,我誇兩句你應該高興才對,衝我嚷什麽,我看啊,是不是徒弟的功夫已經超過了師父,讓師父下不來台麵了,才對我這個外人發脾氣。”

“你放屁,老子的徒弟武藝提高,老子最開心,還有一點,老子有徒弟能來看老子,不像某些人呦,當初還想搶老子的徒弟當弟子,真是丟人,哈哈!”

聽到此處,那漢子聲音戛然而止,再也沒有回嘴,本來跟柳慕白針鋒相對,想要嘲笑一番,結果沒想到柳慕白反而把他給嗆頂了。

戚淩風瞧見兩個老人相互拌嘴,沒太當回事,隻是兩個老小孩相互揶揄麽,不過畢竟他是柳慕白的徒弟,於是對著那個漢子拱手施禮,說道:“龍大叔勿怪,師父他老人家和您開玩笑呢,請不要當真。”

柳慕白在旁邊插嘴喊道:“誰說老子開玩笑,哼哼,來地沒老子早,功夫沒老子好,還敢跟老子搶徒弟,老子徒弟他爹還是老子兄弟呢,你行麽?”

那個被戚淩風叫做龍大叔的漢子嘿嘿一笑,說道:“老子可不跟他置氣,搶不來徒弟,隻怪老子武藝不到家,小娃娃瞧不上眼。老子隻是感慨,這一眨眼快二十年過去了,老子仍然在這個破地方出不去,今天看到你這混小子回來,我就在想,外麵現在怎麽樣了?我們家鏢局還在不在了,二弟、三弟怎麽樣了?”

這漢子天生一副好嗓門,聲音洪亮,明明是在歎息,遠處的柳慕白仍能聽得一清二楚,然後嘟囔道:“哼,你才待不到二十年,老子都待了過二十年了,又能怎樣。”

戚淩風瞧見兩邊的老爺子情緒都低落了下去,先對師父這邊施了一禮,然後來到“龍大叔”牢房前,對著裏麵說道:“小子這兩年在江湖上行走,也算結交了一些朋友,不知道龍大叔家的鏢局叫什麽名字?也許小子可以托朋友打聽打聽現在的情況。”

隻見從黑黢黢的牢房裏麵往外走過來一個九尺大漢,想來真是武藝不精,他身上並沒有柳慕白那種貫穿琵琶骨的混鐵鎖鏈,隻是在一隻腳上帶著一個實心鐵球,此人雖然頭發灰白,但是精神矍鑠,豹頭環眼、壯碩如熊,麵目猙獰,仿佛那鍾馗現世,不怒自威。

戚淩風看到大漢從暗處走了過來,就看他眼神異常閃亮,興奮、激動、急迫等等感覺一起從眼神中湧出,雙手緊緊握緊牢房欄杆,急切地喊道:“戚小子,你說的是真的麽?你真能幫我找到我家人麽?”

戚淩風望著大漢的神情,不好讓他失望,隻好說道:“我可以試試,不過畢竟過去了這麽多年,我不敢保證真能夠找得到。”

大漢神色依舊激動,嘴上說道:“無妨、無妨,能有消息就很不錯了。”

“我家鏢局名叫‘隆威鏢局’,二十年前那會兒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江湖上沒有我們不送的,沒有我們送不到的,別看你大叔功夫一般,但是我們有著自己獨特的看家本事,後來安離之變,我被朝廷抓到這個鬼地方,我二弟好像也不見了蹤影,隻留一個年幼的三弟,二弟本事不比我差,所以我不太擔憂,我主要擔心三弟,當年我跟他二哥雙雙離開,就留他一人,不知道還活著沒有。”

戚淩風望著眼中帶淚低下頭的大漢,心中感歎,安離之變,安離之變,這民武分立,到底是不是好的?如果不好,如今的百姓確實要比那個俠以武犯禁的年代要幸福;可是若說安離之變好,為什麽當初有那麽多人反對,又有那麽多人因此而受到傷害,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戚淩風就這麽站在大漢的牢門口,慢慢等待著大漢平複情緒,倏地,像是想起了什麽,嘴中反複念叨著“隆威鏢局、隆威鏢局”幾個字,然後急急地問向大漢:“龍大叔,你三弟叫什麽名字?”

大漢回道:“我叫做龍安鴻,我二弟叫做龍安祥,三弟名叫龍安榮,戚小子,難道你認識?”

戚淩風激動地說道:“我當然認識,龍安榮,正是我去年剛剛結拜的大哥,是我們‘七小俠’中的老大,江湖人稱‘小盟主’。”

龍安鴻聽到戚淩風的話,神情呆滯,他沒想到隻是作為一個念想而問的事情,居然是這麽個結果,戚小子的回答讓他想要現在就飛出教武司,直奔三弟,要知道,要知道他們三兄弟的感情可是極其濃厚,父親在三弟出生後不久就因病而亡,他和二弟兩人與三弟之間的關係亦父亦兄,可想而知,他們哥倆對三弟有多麽寵愛,如今時隔多年,聽到三弟的消息,而且是靠自己闖出了這麽響當當的名號,心中尤為自豪,於是接著問道:“你們小兄弟倆是怎麽認識的?又是怎麽結拜的?”

戚淩風興奮地說道:“龍大叔,你是不知道,我跟大哥相識,還要感謝去年那場震驚朝廷和江湖的倉牢山之役開始的。”

這龍安鴻聽到三弟消息,而且還有江湖故事聽,開心至極,於是直接原地坐下,打算聽一聽戚淩風講述關於他三弟的事情,可沒等戚淩風向龍安鴻接著說他與龍安榮相識的事情,就聽到遠處其他牢房都傳出了各種吵鬧的聲音,都在喊著戚淩風過去,好打聽打聽這麽多年來,自己家親人的近況。

戚淩風尷尬地望向龍安鴻,這時候龍安鴻也站起了身,對著戚淩風說道:“去吧,大家都在這關押快二十年了,當初進來可都不是自願的,沒有哪個是跟家人告了別出來的,所以對於在外麵的牽掛,都不比我輕。”

戚淩風對著龍安鴻拱手施禮,說道:“那小子就先去看看各位前輩都有什麽想問的,看看我有什麽能夠幫的上忙的。”

龍安鴻點點頭說道:“去吧,我能知曉三弟健康,而且與你相交,這已是極好,剩下的故事,等到你什麽時候有時間了,再來跟我絮叨絮叨就好。”

戚淩風點點頭,轉身向其他人的牢房走去。

龍安鴻卻沒有想到,直到最後他死掉,也沒有聽到戚小子與他再次談論關於他三弟與戚小子結拜的故事。

戚淩風在其他牢房前走了一圈,大致問了這一層其他牢房能人異士的牽掛,卻再沒有聽到哪個是與自己相識的人,隻能對大家做出承諾,出去之後,一定全力幫助大家打聽所牽掛的家人。

走了一圈之後,戚淩風回到師父柳慕白牢門口,站定等待師父訓話。

柳慕白看到戚淩風回來,點了點頭,心道這小子終於有所長進,這裏麵都是一些朝廷都懼怕的能人異士,雖然被關押在此,終生不見天日,可是他們手裏的本領可一點不虛,雖然當初戚淩風學武之時基本都拜過一遍,沒有適合他的,但是誰知道這裏麵有沒有留一手的。

想到這,讚許地望著戚淩風,說道:“剛才雖然沒有看到你對於血靈劍法和巽神遊的展示,但就憑那兩步劍,可以看出,你的功夫大有長進,而且不像你師父我,你的劍法裏似乎還融進去了一絲陽剛之氣,想來是跟你身體的另一個小子有關係吧?”

戚淩風點點頭,對著師父說道:“是的,師父,剛才和你講的,小風重傷失憶,等到他恢複之後,我就發現,我們兩個的融合似乎又近了一步。”

就在柳慕白正要說什麽的時候,戚磊回來了,向柳慕白瞅了一眼,說道:“已經安排妥當。”

柳慕白“嗯”了一聲,對著戚淩風說道:“今天就先到這,先跟你父親回去,晚上好好休息,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做。”

戚淩風對著師父拱手施禮,道了聲“師父再見”,然後就與父親離開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