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梟聲匿跡 第二章 夜梟
龍口鎮,興隆客棧,龍口鎮唯一一個可以提供吃食的大客棧,這幾天特別火爆,據說是因為二十年前的傳說要到時間了,所以許多江湖好漢都來到了龍口,自然這唯一的大客棧也就生意火爆了。
一年前,這裏就有人提前預定了兩個天字包房,直接交了兩年的房費,不過一直空著。今天晌午,興隆客棧來了兩個江湖人士,一個青衣遮麵,身背一杆丈青長槍,長槍沒有用穗,反而是掛了兩個金鈴。另一個紅衣紅帽,肩扛一把鬼頭大刀,麵如鍾馗,一道貫穿形的刀疤從頭頂直到嘴角,肩上的大刀分量看起來也不輕,沒個七八十斤都不夠。
這二人一到興隆客棧就拿出了預定客房的信物,順其自然地住進了空了一年的那兩間天字包房,刀疤臉從懷裏拿出個麻布錢袋,從中取出一個銀錠子扔給掌櫃,告訴他沒有需要,不要隨意去打擾他們,如果餓了,自會下樓來吃,掌櫃收了銀子,自然樂得清閑,便交代小二不要去打擾貴客。
店小二瞧著倆人凶惡,本也不想去惹麻煩,聽到掌櫃囑咐,開心地走了。這二人進了各自包房之後,再沒有出來,直到傍晚才下樓,倆人也沒有坐在一張桌子,各自隨意叫了兩個小菜,喝了兩壺淡酒,便再次上樓。並且再也沒有下來。
戚少風與趙武桐到了那土地廟,看著這能夠在廟內就欣賞到的月亮,心裏有些無奈,怎麽就落到這田地了。趙武桐倒是沒什麽感覺,找了一塊還算幹淨的地方,隨意將一摞幹草鋪在地上,就這麽躺下睡了,睡前還不忘關照戚少風,早些休息。戚少風聽到趙武桐的囑托,不由得放下了那一絲不舒服,心想人家小姑娘都能在這種地方睡下,自己一個大男人,又有什麽難的,何況這一年的江湖遊曆,又不是沒在野外住過,這次算是好的了,好歹是個土地廟,大部分還是能夠遮擋遮擋的,於是也學著趙武桐,抱了一摞幹草,尋了個幹淨地方,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這一天的勞累,讓他十分困倦,所以躺下便睡著了。
夜半三更,那即將渾圓的月亮倏地被一團烏雲遮擋,看這意思這烏雲暫時是不打算離開了。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烏雲中穿過,仿佛飛行一般,仔細看去,卻是個身形修長的夜行人,手中拿著一柄柳葉長劍,向龍口鎮急速掠去。
興隆客棧,青衣客和刀疤臉聚在一個包房,正在低聲商量著什麽,突然,隻見那青衣客站起身來,向刀疤臉指去,並且臉上充滿了驚恐,可是嘴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刀疤臉看到青衣客的表情就要站起身詢問,然後發現喉嚨有些涼,並且隻能發出嘶嘶的聲響,然後就癱在了桌子旁,青衣客眼珠瞬間放大,然後直挺挺地向身後倒下,可奇怪的是,倒下的一點聲響也沒有。
一夜無話,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沿著土地廟牆麵的破洞照射進來,戚少風習慣性睜開雙眼,然後爬起身來到廟外,打了一套家傳拳法,熱了熱身體,便耍起了長棍,隻見他腳踏搖光,沿開陽到玉衡,再到天權,順勢遊走天璣、天璿最後落定天樞,明顯是北鬥七星步,手上功夫也沒落下,搖光起棍,運轉天樞,在這七步之內,做到了劈蓋掄戳摔挑崩,而且棍棍不離七星罩門,隻要在其七星範圍內,一步必能追棍,仿佛這棍子是跟在身上。不過,在戚少風行棍三次之後,總給人感覺運轉不夠圓潤,仿佛是總有一個點與前後不接,有氣力不夠之處,要知道,高手過招,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如果真要是與行家交手,就這一點不如意之處,就會讓自己死在對方手上。
早已被棍聲驚醒的趙武桐遠遠地望著,然後走上前,對戚少風說道:“你這棍法不太對勁啊,怎麽總感覺哪裏不舒服?”
戚少風聽到趙武桐的話便停了下來,向趙武桐表示疑惑,心想,這小姑娘年歲不大,倒能看出自己這棍法的瑕疵,便答道:“我這棍法脫胎於家傳槍法,我性格弱些,父親也知曉我用不得槍,刺不得人,所以才改槍為棍,這棍法我也是在不斷摸索著改進,這幾天就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你再打一套我看看”,趙武桐聽到戚少風說完回道。
戚少風也不藏私,就著剛才的勁氣又使了一遍這棍法,正要到出問題那個不對的點時候,就見趙武桐隨手撿起一個枯枝,看似隨意地點了一下戚少風的左手手腕,戚少風再也握不住棍子,而且腳下步伐也跟著不再正常,忽然,整個人都倒飛了出去,等到他站起身來,發現兩隻手麻了,而且還在持續地麻。
“我就說哪裏不對,果然是,我雖然不懂棍法,但是家父是個郎中,所以對於人體的一些部位自小便有所了解,你這棍法使得力道不對。”趙武桐向戚少風說道。
戚少風甩了甩麻掉的雙手,疑惑地看向趙武桐。
隻見趙武桐伸出一隻手,並做了怪表情,說道:“想知道?拜師費教了先。”說完還笑嘻嘻地甩了甩另一隻手上的枯枝。
戚少風哭笑不得,這姑娘還真是貪財,於是從懷裏摸出個錢袋子,看也不看就扔給了趙武桐,趙武桐瞧了瞧仍過來的錢袋子,這錢袋子和昨天那個錢袋子不是一個風格啊,昨天好歹還和戚少風這公子氣勢有些相配,今天這錢袋子分明就是個江湖莽漢的啊,不說那破舊的麻布材料,就看上麵那被菜油磨得反光的模樣,就不是這戚少風的。不過疑惑歸疑惑,有錢不賺烏龜蛋,她可不管這錢袋子哪來的。
收完錢後,趙武桐指了指戚少風的左手手腕,說道:“你這手腕抖動方式不對,你剛才說這套棍法脫胎於槍法?這就是問題,雖然槍法和棍法大多數時候是沒什麽分別的,但是在某些使力的點還是有所不同,所以你才會在照套槍法的時候使著不對。”
戚少風點了點頭,“我也知曉,不過這七星追魂棍是在下父親從九宮追魂槍中改進的,本想直接改成九宮追魂槍,就是怕我使用不順,才減了兩段,直接變成七星追魂棍,平日裏遇見個剪徑蟊賊倒還好說,一旦遇見高手,很容易被人家抓住破綻。”
趙武桐撇了撇嘴,向戚少風說道:“你家老頭自己使槍法是個高手,不過當師父,應該是個低手,這麽簡單的問題讓他搞得反而複雜了。”
戚少風疑惑地看著趙武桐,心想這姑娘是什麽意思?
趙武桐也沒管戚少風疑惑,接著說道:“這九宮出自洛書,當年神龜出洛水,使眾人知曉九宮,巽離坤震中兌艮坎乾,而七星出自星鬥,搖光、開陽、玉衡、天權、天璣、天璿、天樞。如果看方位,你還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對的麽?”
戚少風搖了搖頭,然後雙手握拜,對趙武桐說道:“請姑娘賜教!”
趙武桐受了這一拜之後,對戚少風說道:“這九宮與七星差別較大,雖然七星與九宮一樣,有功有防,而且簡化,但是,九宮裏的步伐是攻中帶防,防中藏攻,而七星步中,攻就是攻,防就是防,你想想看,每次主攻時,你是不是以搖光、開陽、玉衡為主,而防守時又是以天權、天璣、天璿、天樞為根?”
戚少風想了想,似乎真是這樣,可這有什麽問題呢?
趙武桐看戚少風還是不懂,氣地直跺腳,喊道:“你個笨蛋,看你這樣子應該也是自小練武,怎麽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九宮者,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盡可隨意更迭,而無單向,七星卻是個攻防分離的法子,所以你這改槍為棍的簡化辦法,根本就不對,就像是以兩儀代一元,卻不是拆分,而是重疊,自然無法圓潤。”
聽到趙武桐的話,戚少風終於明白,合著練了這麽些年,被自己父親給坑了啊,真是名師出高徒,蠢師出死徒。想到這裏,渾身冷汗直流,自己這江湖闖**的一年,還真是運氣好,居然沒有遇見真正高手,不然,他那老爹估計等到他死都不知道因為什麽。
過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戚少風終於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瞧了瞧無聊地坐在地上的趙武桐,心中頗為不好意思,於是再次握拜,說道:“感謝姑娘指點之恩,若非遇見姑娘,估計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怎麽死。”
趙武桐看戚少風終於醒了過來,便回道:“沒什麽,你昨日幫我解了圍,今日我給你解了惑,也算是我倆緣分一場,有次一次,也了卻一番因果。”
戚少風在聽到趙武桐說到“了卻因果”後,感覺心裏空落落的,不過也沒太在意,於是再次向趙武桐拜謝。
趙武桐看戚少風恢複正常,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龍口鎮走去,問戚少風去不去,畢竟已經過了晌午,兩個人還滴水未進呢。
戚少風搖了搖頭,說是要再琢磨琢磨追魂棍的事,現在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總要找到個解決的法子,於是隨手又丟出個錢袋子給趙武桐,讓她幫忙帶些酒食回來。
趙武桐也不答話,接過錢袋子就向龍口鎮走去。
到了龍口鎮,趙武桐直接去了昨日去的酒樓,喊過店小二,叫了兩隻肥雞,三斤鹵牛肉,二十個饅頭和兩壇子陽春白,告訴店小二包好,她要帶走。
正當她等菜的時候,就聽到旁邊桌子上兩個青年聊起最近的江湖趣事,
其中一個青年向另一個青年說道:“你聽說了沒有,昨晚興隆客棧死了兩個來探寶的人,其中一個青衣客,另一個刀疤臉。”
“我聽說了,而且我還聽說,他倆都是死於一劍封喉,而且那個青衣客到死雙眼圓瞪,感覺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
“是啊,而且我還聽說,最近一年江湖上出現了好幾起這樣武人被殺的事兒了。”
“對,我也知道,而且每一次出現死人的事,都是在夜半三更,更奇怪的是,這個殺手每次殺完人,都會把遇害武人的錢財搜刮一淨,這手段一點都沒有高手風範。”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有這麽大的本事,據說死的這些武人,可都是江湖好手。”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個醇厚的聲音,“我知道這個人是誰。”
整個酒樓全都回頭望去,幾乎是齊聲問道:“是誰?”
“夜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