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神捕之職
皇帝本就多疑。
像南王這樣有所求，且是皇室中人，在這件事上也有自己的需求，而陸小鳳幾人，就比較麻煩了。
古人有雲：匹夫一怒，血濺十步。
在皇帝眼裏，江湖人大都是匹夫，若是真把這些人逼急了，那是要見血的。
“陛下，陸小鳳、花滿樓、公孫大娘三人的處理方式也算簡單。花滿樓是江南花家花如令的七子，花家能有今天，還都是靠皇恩浩**，江南吏治清明，多年積累才有如此身家。作為江南富商，隻有江南繼續安穩太平，花家才能繼續牟利。一旦風雲變幻，江南多生事端，那花家的生意，變沒有如今這麽好了。”
商人重利輕義，利益在，便是罵他也無妨。若是沒有利益，便是說再多，也是無用。
隻是皇帝有些不明白，“按照傳聞，這天下不是越亂，商人的生意才好做嗎？花家應該巴不得江南變亂，他們才好謀取更多的利益才是。”
捕神解釋道：“陛下，亂世造英雄，同樣也能造就商人。因為亂，一些人才好趁亂而起，出人頭地，這些說的是那些江湖最底層或者小商人。像江南的龍虎山、武當山這樣的名門正派，以及花家這樣的富商，希望的反而是天下太平。”
皇帝眼前一亮，感覺這話說的有意思。
捕神繼續道：“天下太平，便意味著變化不會太大，普通人很難跳出自己的階層去接觸更高的層次。像龍虎山、武當山，是站在了江湖勢力的頂點，若是天下太平，他們可以大開山門，廣收弟子，隻要按部就班的發展，便可以保持自己的地位，花家這樣的富商其實也一樣。”
“在江南，花家的生意遍布各行各業，隻要有人存在，花家便可以安穩的賺錢。一旦天下不再太平，花家在各地的店鋪風險會成倍增加，萬一被人劫掠，因為不夠太平的原因，花家也隻能吃這個暗虧，長此以往，花家各地的生意肯定會損失慘重。花滿樓是花家的人，品行道德很好，不管是為了自家，還是為了天下，都不會希望江南局勢混亂的。”
皇帝心生感慨，“原來是這樣！可惜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麽一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顧天下安寧與否。對待這樣的人，定要斬草除根，不留半點後患。”
捕神微微頷首，繼續道：“陸小鳳和陸誠是結義兄弟，而陸誠在金陵返回之前拜托陸小鳳不要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如今江南並無消息傳來，想來陸小鳳也沒有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
皇帝問道：“那最後一個公孫大娘，又該如何？”
捕神回答：“這金九齡是被陸誠和公孫大娘聯手殺死，陸誠是六扇門的人，再加上金九齡是繡花大盜，少林寺肯定不會難為他。那公孫大娘若是保守秘密也就罷了，若是不保守，不說朝廷，就是少林寺也不會放過她。”
得罪了朝廷，公孫大娘會遭到通緝，以後說是寸步難行也不為過。
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不但有戒律僧，更有數以萬計的記名弟子，得罪了他們，公孫大娘在江湖上也會人人喊打。
她若是敢泄露這件事，少林寺為了自家清譽，肯定廣發武林貼，再加上朝廷的通緝，公孫大娘除非是宗師，不然難逃一死。
“金九齡已死，這件事情朕自然不會再懲罰於他。”
“接下來捕神你派人去金陵搜查金九齡藏贓物的地方，看看還有多少銀兩。能找到失主的，便還回去，若是找不到失主，便拿來給六扇門發餉銀。至於少林寺，你修書一封，送交苦瓜大師和少林寺方丈，朕要看看少林寺在這個事情上，如何給朕一個交代。”
無論如何，金九齡出身少林寺，他能坐穩江南神捕的位置，少不了少林寺的幫助。若是金九齡因公殉職，那朝廷自然會嘉獎，可他這次是犯錯被殺，朝廷問責少林也是理所應當。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也是因為如此，正派對於弟子的品行都有要求，一旦發現，便會以自己門派的戒律狠狠懲處。
捕神心裏揣摩一番，道：“陛下，金九齡已死，這江南神捕之位空缺，還請陛下聖斷！”
若金九齡因公殉職，捕神自然可以推薦人選，可偏偏金九齡是犯錯被殺，捕神為了六扇門，隻能把這個決定的權限還交皇帝。
皇帝看了捕神一眼，見他目光真摯，於是開口問道：“這神捕的人選，你可有推薦？朕對於六扇門的人員並不了解，若是貿然定奪，恐生禍端。”
捕神沉默。
他不知道皇帝是什麽意思，是真心實意，還是試探！
“陛下，若是郭巨俠幾個弟子還在，從裏麵選出一個當這個神捕，可現在……哎！”說起數年前的往事，捕神一聲長歎。
如今六扇門人才緊缺，在來皇宮的這段路上，他考慮了很久，也沒有想到有誰當這個神捕比較好。
皇帝皺眉，“偌大的六扇門，難道連一個神捕都選不出來，難道六扇門實力這般孱弱了？”
捕神道：“陛下，神捕之位事關重大，如今六扇門中有實力的人倒是不少，可有能力坐上神捕之位的，卻是寥寥無幾。”
哎！
皇帝內心歎息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捕神的這話放在朝堂同樣適用，朝堂百官，都是滿腹經綸，才華橫溢之輩，可真正有能力做六部尚書或者內閣大臣的，又有幾人。
到了這種地位，讀書隻是最基本的。更重要的是辦事的手腕和為人處世的能力。
神捕位置也是一樣，有實力是根本，可最重要的是能夠管理江南諸州的六扇門部分，和維係各派之間的關係。
忽然，皇帝眼睛一亮，笑道：“捕神大人，你這麾下可還有一個人選，為何不提，難道是想金屋藏嬌不成！”
捕神一愣，大腦飛速運轉，抱拳道：“陛下，如今六扇門有威望，有能力做江南神捕的人，臣都考慮一番，真的沒有人選了。”
“真的沒有嘛！”皇帝見捕神迷惑，也沒有繼續賣關子，提點道：“這繡花大盜的案子，是誰破的啊？”
繡花大盜的案子？
陸誠！
捕神有些不敢相信，“陛下，陸誠加入六扇門才不到兩個月，這怕是不太合適吧！”
皇帝問道：“有什麽不合適？”
捕神俯身回道：“陛下，陸誠才加入六扇門一個多月，若是讓他直接當江南神捕，讓六扇門其他的人如何去想？”
加入六扇門，除了一些混日子的人之外，大部分都是有自己抱負的。捕神隻有一個，且需要是宗師高手才能成就，普通人不會想這個位置。除了捕神之外，六扇門職位最高的便是神捕了，鎮守一方，位高權重，堪比封疆大吏。
陸誠不過是一個新人，有能力不假，就這麽給他一個‘神捕’的位置，怕是其他人不會願意啊。
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捕神在考慮神捕候選人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陸誠。
聽到捕神這樣說，皇帝臉色一沉，“捕神，朕且問你，你覺得這神捕之位，是在六扇門混資曆，混上去的嗎？”
“自然不是！”捕神見皇帝的臉色變化，哪裏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認錯。
“哼！知道就好！”
皇帝冷哼一聲，表示對捕神的不滿。
“神捕之位，事關重大，若是給一個酒囊飯袋之輩，還不如空出來，等待有能力的人上位。朕再問你，陸誠加入六扇門，先破‘福威鏢局滅門之案’，後破‘繡花大盜’，這功勞，該如何賞賜？”
捕神對於這個事情有所考慮，在皇帝剛問出來，立刻回答道：“臣準備從兩個方麵獎勵他，一個是官職，把他提為青衣總捕，另外一個就是武功，臣準備帶他拜訪郭巨俠，請郭巨俠指點他一番。”
前者提高了待遇，後者提高了實力，捕神相信陸誠不會拒絕這樣的好事。
“這個賞賜倒也不錯！”皇帝對捕神的安排還是很滿意的，青衣總捕為州府級別。這個官職，已經是屬於六扇門的高層人物，再向上一步，是省級總捕，之上是神捕。
捕神道：“陛下，陸誠剛過弱冠之年，實力在一流也是不俗，剛進六扇門便破了兩個大案，臣自然不會虧待他。如今把他正常升職，是準備讓他積蓄底蘊，將來成為神捕，甚至擔當我這個捕神之位做準備的。”
說出心裏話，捕神有些忐忑的看著皇帝。
作為六扇門的一把手，捕神對於有實力有天資的年輕人是很喜歡的。對待陸誠，他希望能讓陸誠藏拙一番，等他成長為一顆參天大樹，在讓他經曆風雨，不至於夭折。
皇帝思緒片刻，看著忐忑的捕神，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今六扇門各地區的總捕位置都是三十多甚至是四十多歲的六扇門老人，有他們存在，可以保證六扇門現在的穩固，可是將來呢？這幾年加入六扇門的年輕人有多少？離開的年輕人又有多少？”
“如今為什麽沒有年輕人加入，為什麽年輕人走的這麽多，朕不說，捕神你應該也清楚。如今的省級總捕都是一流實力，可有潛力突破先天境界的，又有幾個？怕是一個都沒有吧！”
捕神沉默了。
對於六扇門的現狀，他清楚嗎？
當然清楚，若不然他也不會想要培養陸誠，甚至他都準備為陸誠鋪路，為他將來成為下一任捕神做準備。
可這個時間，最少需要十年。
按照捕神的規劃，陸誠三年後成為省級總捕，五年後成為神捕，十年後繼位捕神。
到了那個時候，怕是六扇門的高層都是五十或者六十多的老家夥了。這些人沒有了年輕人的朝氣，他們隻會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而做出各種妥協，甚至為了不犯錯，而上傳虛假情報。到那個時候陸誠在想動手清理這些毒瘤，就更難了！
“陛下之意，臣已知之。”
捕神再次拱手一禮，“陸誠當這個神捕，太過招搖，需要考慮一個穩妥的辦法，降低陸誠當神捕受到的內部衝擊。”
隻要問題不出現在內部，捕神相信憑借陸誠的能力，再加上六扇門做底蘊，足以讓他應對來自江湖的風風雨雨。
“這個簡單！”
皇帝笑道：“如今的江南，因為金九齡剛剛去世，那些人還會安穩一段時間，觀察朝廷的反應。若神捕之位三個月內不能決斷，你覺得江南會如何？”
三個月不派人上位，陛下，你這玩的是不是太大了？
捕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該說陛下真不愧是陛下嗎？這手腕當真不是他這個捕神能夠媲美的，不出手則以，出手若驚雷，聲傳千裏啊。
“江南沒有了神捕統轄六扇門，各地六扇門對江湖人士的壓力會降到最低，假以時日，必然有人會趁機引發動亂，為禍江湖！還請陛下三思！”捕神懇求道。
江湖動亂，影響太大。
上至官員，下到黎民，全都會被牽扯進來，捕神不想賭更不敢賭。
皇帝微微搖頭，“天下黎民，皆是朕的子民，朕也不想看到天下動亂。隻是江南武林亂相已出，如果及時鎮壓，反而會讓這些人繼續潛伏，以後可能會犯下更大的禍事。堵不如疏，若是這段時間有人路出馬腳，朝廷也好趁機捉拿，從重，從嚴處罰，絕不姑息。”
“這樣做就像是病人手上有毒瘡，需要大夫把毒瘡挖出，露出嫩肉，方才適合敷藥治療。若是把毒瘡留在身上，將來可能會殃及胳膊。”
“朕是想忍一時之痛，讓江南得到長治久安！”
對於皇帝的做法，捕神覺得不對，可又說不出什麽反對的理由。
當今天下，俠以武犯禁的事情屢見不鮮，六扇門能做的事情，便是盡量降低這樣的事情，維護朝廷法律。
江南之地，富饒冠絕天下，揚州等地的稻米，讓天下百姓都有了糧食吃。
民為國之本，隻要有糧食吃，這天下便能長治久安。
如果接下來江南的武林動亂不大那還好說，若是動亂大了，說不得又要付出很多人的生命來平亂。
“朕還有其他事要做，捕神你先回去吧！若是你有其他好的人選，也可以推薦上來，朕會考慮的！”
皇帝讓走，捕神自然不會停留，隨即告辭離去。
在捕神走遠後，皇帝打開窗戶，看向了南方，很遠的南方。
“南王啊，朕給你鋪好了舞台，接下來就看你的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