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延時滿足
等到第一集片子被大家反複看了多遍並修改多次之後，終於獲得了全體審片通過。
看著電腦上成片輸出時的進度條，眾人是既興奮又期待。
此時已經是夜裏12點。
“導演，你準備什麽時候發到網上去？”湯小桐問。
“馬上就發。”林淼看看時間回答。
一種時不我待的架勢。
“還有酒嗎？”林淼扭頭問邵琪琪。
“有的。”邵琪琪說，“我去拿。”
“順便帶點零食。”
邵琪琪拿來了四瓶啤酒和一袋椒鹽花生。
大家各自領了一瓶酒，抓了一把花生。
“來，階段性慶祝一下。”林淼舉起酒瓶提議幹杯。
所有人都是一大口喝下，很是暢快。
喝酒的工夫，片子也生成好了。
林淼起身檢查了一下，坐到了電腦前，他打開了一個網站，用自己的賬號登錄進去。
一切都跟早有預謀似的。
湯小桐抻著脖子看，叫喚起來：“我也是這個網站的忠粉……”
然後，湯小桐給其他人普及起來，什麽“小豬佩奇”、“長安十二時辰”等等牛逼的片子都是在這個網站上首發的。
其實林淼何嚐不是深思熟慮，他知道，人以類聚，物以群分，選對平台是成功的前提。
林淼將這條片子發布出去，他如釋重負地說：“接下來就交給天意吧。”
“別的牛逼咱不敢吹，但以我多年的職業經驗，咱們這條片子一定會弄出點動靜出來的。”龔凡宇說，“唯一不足之處就是包裝遜色了一點，還不夠炫。”
湯小桐是這條片子的後期包裝師，聽了此話當然冒火，但他這次學乖了，沒有直接發作，而是扭頭對邵琪琪說：“琪琪姐，你看，他欺負我。”
邵琪琪笑著對龔凡宇說：“龔大哥，這次可是你主動搞事情的喲。”
這笑容讓龔凡宇看了有點發怵，見過美女笑裏藏刀嗎？就是眼皮一抬，就令人小命不保那種氣場。
“嗨，”龔凡宇一拍大腿，道：“無心之舉，純屬無心之舉，我就事論事不針對人。”
“可是你這一杆子打翻我們一船人呐，這片子可是我們一致通過的，你是不是也在說我們把關不嚴呢？你現在再說這個有意義嗎？”邵琪琪果然變臉，冷冷地吐了句：“馬後炮。”
林淼趕緊打圓場道：“我說兩句，咳咳咳……”
此招十分奏效，轉移了眾人的視線。
林淼將自己關於短視頻的認知分享出來，他認為炫技是必要的，因為技術這東西永遠都是吸引人的，畢竟能給感官帶來直接的刺激。對短視頻來說，炫技的確是一大奪睛點。
但是，炫技也分很多種，包裝手法的高明隻是其中的一種，此外，還包括鏡頭語言、剪輯節奏、表述結構等等。
這些都重要，但又都不是最重要。
因為他們都屬於感官刺激，不是認知刺激。
最重要的是短視頻的文案，這是短視頻的魂。
所謂短視頻的文案，不單單指其中的文字，還包括選題、審美、調性、風格以及傳遞的情緒。
有沒有潛移默化地帶動觀眾去提升認知，獲得共鳴，這才是最高明的。
“知道短視頻時代這個詞在被叫響之前，是哪個詞接近它嗎？”林淼諄諄善誘地問，在這方麵，一來得益於他廣告公司文案出身，二來也是他多年自我學習的結果。
所有人此刻的思維都被林淼闡述時的氣場給裹挾了，凝滯了，隻有順著他的份。
“微電影。”林淼自問自答地說，“感覺到這兩個詞有什麽不同了嗎？”
“短視頻這個概念比微電影的概念更大。”湯小桐搶答。
“沒錯，”林淼拍了拍湯小桐，孺子可教。“微電影不夠open，它過於強調形式和專業，但短視頻就不一樣了，它是個開放的概念，任何人都可以玩，任何時長在5分鍾之內的視頻都可以叫短視頻，甚至越來越短，越短越誘人，跟姑娘們的裙子似的。”
林淼的幽默讓邵琪琪弄了個大紅臉，她沒有想到林淼還有不正經的一麵。
但湯小桐和龔凡宇會意地笑了，尤其是龔凡宇，一邊笑還一邊猥瑣地瞄了瞄邵琪琪的反應。
“還有一個好玩的地方，”林淼接著說，“微電影這個概念其實沒有大火起來，明顯過氣了，2010年被稱為微電影元年，十年後也就是今天，叫法被換成了短視頻元年。”
這是一個文案的必備素養之一，洞察力。
其實林淼還隱藏著一個私心，那就是給團隊灌輸希望，或者說，他在給自己之前的Loser形象洗地。
任何一個創業團隊，帶頭人必須要具備的一個素養，就是灌輸希望，林淼深諳此道。
幾天來，林淼能夠感受到他之前的微電影失敗導演的身份正在逐漸淡化，而短視頻創業者的形象在逐漸地令團隊信服。
人就是要不斷地調整、改變。
如果說時間無情第一，它可以令所有的對不起都變成來不及。其實，時間也是最公平的。它講因果，你的時間用在哪裏，哪裏就會給你反饋。
隻不過，有的因果可能要等五年十年，有的因果隻需短短幾天。
所以才有厚積薄發這個詞，也有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個說法，同時也有白駒過隙，時不我待。
老祖宗其實把這塊早都琢磨透了。
林淼的內心其實在此刻是略帶失落的，因為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努力，但一直沒有收獲成果。就好像此刻，這是他的家，可是老婆孩子卻不在身邊，而是一幫所謂的創業團隊，而且，他不知道明天是否成功。
這就是延時滿足，就是一直努力一直得不到。
對創業者來說，很多人就倒在了這條延時滿足的路上，不是不夠努力，而是撐不下去，等不到。
在天亮前倒下是大多數創業者的宿命，正所謂創業之路九死一生。
林淼現在最為焦慮的就是這個，天亮之後，他就隻剩下17天。
一瓶啤酒已經喝完，邵琪琪不動聲色地又取了四瓶回來。
也許也隻有這個夜晚，是可以讓林淼喘息一下的機會。
開酒，每人一瓶遞到手裏。
“導演，你之前為什麽會在廣告公司離職啊？”邵琪琪不經意地問。
“我以為我找到了馬，結果，還不如之前的驢。”林淼幽默地說。
人就是這樣，一旦可以笑著訴說往事了，其實就會發覺，過去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別耍貧嘴，說點正經的理由。”邵琪琪認真起來。
“離職無非兩點原因，錢沒給到位，心委屈了。”林淼依然打著太極，他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一樹紅寶石般的櫻桃……這是一個說來話長的故事，林淼絕口不提。
“別用車軲轆話應付人，拿出你原創的能力，我們想聽原創的故事，對不對？”邵琪琪也是來者不善，知道怎麽捅林淼的軟肋。
所有的車軲轆話都是套話，人們越是見慣了套話就越知道原創故事特有的那份澀澀的質感是多麽難能可貴。
湯小桐和龔凡宇那是響應邵琪琪的號召，就和著說：“說嘛，我們喜歡原創！”
“你們真想聽原創？”林淼果然來勁了，“好吧，簡單地說，跟上司不合，在公司裏又沒有提升空間……”
林淼避開根本，把表麵原因當故事講了出來，房鵬程自然成了背鍋俠。
邵琪琪認真地聽。
“那你恨他嗎？”邵琪琪問，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林淼以前的上司，房鵬程。
“談不上恨，道不同不相為謀。”林淼說，“其實我覺得人應該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如果總是找客觀原因那麽自己也就永遠不會有提高。”
邵琪琪點頭稱是，問：“那你認為你的原因是什麽？”
“哈哈，真說？”林淼有些壞壞的樣子，故弄玄虛。
“來，一起敬一下導演。”邵琪琪回應。
一大口酒下去，林淼擦了擦嘴角，道：“我可以寫一本書，叫論職場裝逼的重要性，我就是因為沒有把握好，過於實誠了，不裝逼就西逼。”
“噗！”湯小桐一口酒噴了出來。
龔凡宇這次機警，提前做出了反應，躲過一劫，還笑著拍打著湯小桐的後背說：“湯小桐又有話說了！”
湯小桐擦擦嘴，直起身子，說：“導演，原來你是屢教不改的慣犯啊！”
湯小桐這話是有所指的，之前他在劇組裏，是林淼的導助，接觸最多，他對劇組的夭折原因的判斷就是林淼不會裝逼，過於實誠，以至於劇組死蝦子了。
“實誠有錯嗎？裝逼才有錯啊，我完全被你們給搞糊塗啦！”邵琪琪抗議，這簡直是毀三觀呢。
“沒有對錯，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對錯二字，”林淼說，“凡事要有個度，過了就不好，比如我跟房鵬程，一個裝逼犯，一個實在人，都是極端，那一定是水火不容的。”
林淼那是不知道，當年房鵬程在背後告他黑狀，把前來考察他的公司高層給擋了回去。
否則，他的人生一定是另一番局麵。
如果林淼知道這個真相，他還會輕描淡寫地原諒房鵬程嗎？
一個人走的路越多，就越是遍體鱗傷，因為時光裏有太多的暗箭難防。
“好吧好吧，今晚聽了導演痛說一番革命家史，也算是長了不少見識，”邵琪琪提議幹掉瓶中酒，“導演，今晚我們要不要加班繼續剪片子？”
龔凡宇和湯小桐也十分關心這個問題，等著林淼回答。
“我的立場是拒絕拉大夜，能白天做的就不要放到晚上。”林淼說，“拍攝有時候是萬不得已，必須拉大夜，但後期製作沒有必要，不如睡好覺，白天幹。”
見林淼這麽一說，眾人也就不再堅持，原本都是夜貓子型的，此時也不好意思再耗著了，各自起身準備休息。
“為了提高效率，我決定明天我們分頭行動，你們在家剪輯片子，我去為下一個選題做準備。”林淼說。
“做什麽準備？”
“去體驗一下誌願者的日常。”林淼說，“隻有無限接近他們，才有可能找到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