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要怪就怪世道
與蘇文簽訂了新的契約之後,桃夭的所有擔心都可以避免。
所以哪怕契約明麵暗裏都好像蘇文占了便宜,其實不然。隻要她能控製住身體不走向失控,甚至能恢複正常,讓蘇文得到一點好處是理所當然的。賒刀人又不是計然家序列中的“討債鬼”,如果能夠達到目的,哪怕是吃點虧也是掙到了。
看著羊皮卷化成一團黑煙,最終變成一個古怪的黑點,落在手臂上,然後消失不見,蘇文便覺得,身體上似乎多了什麽東西,但又沒有不適感。
而很快,這種感覺也消失不見。他了看外麵依舊黑暗的天空,問桃夭道:“你是在跟扶鸞合作?”
可桃夭卻否認了這種說法:“想什麽呢……要不是嫌棄他的骨頭難嚼,早就把他吞噬掉了,他也配跟偶合作?外麵不過是有共同的默契,目的也差不多,彼此之間,會有一些配合……不過啊,說來也奇怪,在靈獄裏偶跟他可是沒有什麽交流的……不應該有這麽深的默契,但這一次,我總感覺他會做點什麽吸引內廠的注意力,在有些時候,偶也願意做點事情讓你們不要那麽快抓到他,讓他幫忙吸引你們更多注意力……這不尋常。”
桃夭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似乎有些不適應,停了好一會才說道:“甚至有可能……有人在背後作祟,推動我們的之間的合作。”
“這……可能嗎?”
蘇文的額頭差點又冒出了冷汗。
桃夭跟扶鸞,可都是高序列的超凡者,誰能在他們毫無感知的情況下,可以左右他們的想法,讓他們一起配合做事?
誰有這樣的能力?
蘇文陷入了沉思。
“那得看什麽途徑的超凡者了。”
不用擔心失控之後,桃夭的心情似乎很好,願意分享更多的信息:“小說家學派,高序列的超凡就擁有類似的能力,好像序列五五還是序列六,就有一個叫‘白日夢’的能力,可以通過空想,將生活中的人物拉入他編織的世界之中,按照他書寫的劇情生活……還有計然家的序列四‘奢靡心術’,也能編造腳本,讓特定的人進行,尤其計然家,他們的序列三就是最令人厭煩的‘討債鬼’,當他們晉升序列四的時候,就喜歡玩弄人心,編造劇情,讓人不知不覺中著道,最終成為他們晉升儀式中的犧牲品。”
“真是神異……”
蘇文連聲感慨。同時他也為桃夭的博學感到心驚。
桃夭隨口便說出了幾個學派超凡途徑的序列名字,這足以說明她在超凡道路上,走得足夠深遠。
這還不止。
真正讓蘇文歎服的是,桃夭隨口說出的內容,能夠讓他輕易就聽懂,這對超凡力量的掌握,已經爐火純青,以至於涉及到超凡力量的名稱,落在他耳中也沒有絲毫的扭曲。
“……你竟然聽得懂,真是不錯。”
桃夭拍了拍蘇文的肩膀,散成了一團黑煙,轉眼就消失不見。
“呃……你去哪裏?”
蘇文有些急。
“你身上!”
桃夭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在蘇文頭頂傳來。她依附在了蘇文的別頭發的木簪上,將木簪染成了一片深黑。
“好吧……”
蘇文點了點頭,隨即他便覺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簡單,把桃夭帶到書院去,似乎不是什麽好事。
別的不說,步明飛可是被桃夭的契約害死的,步流煙此時還帶著幾位書院的先生到處找桃夭的下落,誓要與她決一死戰,為後輩子侄報仇。
隻是從桃夭的角度看,她所挑選的每一個契約者,都是有該死的緣由。
就拿步明飛來說,當他意識到自己無法覺醒文氣之後,便仗著自己的身份,欺辱族學中的一些潛力不錯的年輕人,甚至還指使家中奴仆打傷打殘數人。
但人前他又裝敦厚老實,先生對他印象不錯,被欺淩的學生出身大多貧寒,就算告狀也基本無人采信,甚至有人憤而自殺,自殺者便是在家裏放了一把火,活生生地把自己燒死。
桃夭與他簽訂契約的時候,便是利用步明飛內心的陰暗麵作為引子,定下契約。
步明飛的契約中,其中一個條款就是不能泄露簽訂契約,不然會以他以往所害死的人當中的一種模式死去。
簽訂契約的時候,桃夭甚至還問過步明飛,是否要更改條款,可步明飛卻不認為自己有害死過人,覺得這樣的條款,對他根本沒有約束力,毫無心理負擔地簽了契約,然後跟張散、孫野侯搓一頓後,人就沒了。
可步流煙可不會管這種是非恩怨,他隻認他的學生,還是家族後輩被害死了,這個仇得報!
把桃夭帶到書院,那豈不是把桃夭送到危險之地。
把擔憂一說,桃夭卻毫無危險的感覺,隻是懶洋洋的一句:“錢浩然會管好這事的……不用擔心。”
隻是蘇文聽了這話,不但沒有放心,反而更擔心了。山長每天醉醺醺的,比起步流煙更容易上頭,到時候看到殺死青山書院的學子的凶手就藏在他家後山上,那還得了?
“希望桃高更老大儒的名聲,可以讓錢山長清醒一點吧……”
蘇文在心裏暗暗祈禱。
……
武寧城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這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但有了之前的經驗,城裏倒是沒有引發恐慌,新來的崔刺史也很有經驗,派出了大量官兵,點起了火把燈籠,到處敲鑼打鼓,維持秩序,震懾宵小,許多試圖渾水摸魚,做奸犯科的家夥,一頭撞入了官府的天羅地網中,運氣好的隻是打折了腿,拉回關到大牢裏,運氣差的當場被格殺,像條野狗一樣,死得毫無意義。
“謝靈蘊……這家夥真是幫了我的大忙……”
城中一間神廟中,扶鸞“桀桀”地大笑了一聲,仰頭長長籲出一口氣:“如此複雜的陣法,竟然隻用來說服這一塊地方不要被陽光覆蓋……也太浪費了,也不知他腦子裏怎麽想的。”
經過扶鸞的改造,謝靈蘊留下的陣法,已經變成他晉升儀式的一部分。
“一個個殺……一點一點地收集器官,想拚湊出一具完整的身軀,那是千難萬難……多虧了這個陣法……把全城人獻祭,足以讓我從不化骨晉升為……遊屍了。哈哈哈,桀桀,桀桀桀……”
走出神廟,扶鸞扯了扯寬大的衣身。衣服之下,是一張人皮包裹著的骨架,雖然殺死了許多人,摘取了不同人的身體部位縫補成一個人,可扶鸞的手藝……實在辣眼睛,把自己的身軀縫補得斜斜歪歪的,就像一個破碎扭曲的布偶,醜陋陰森。
可曾經身為人,扶鸞對擁有一具完整的人類軀殼的執念是難以言喻的,他的晉升儀式中,也有利用不同人的身體器官,填補拚湊成他的新軀殼,而後在一場聲勢浩大的血祭之中,從黑暗序列中的“僵屍”途徑,序列四的不化骨中晉升為可以飛天遁地的遊屍。晉升儀式完成後,他便白骨生肌,重新變回人形。當然,隻是長得像人而已,本質上已經是個僵屍。
“糖炒栗子誒,客官要不要買一點……”
神廟旁邊有著不少攤販,雖然天色驟黑,可小販們卻熟練地點起了燈火,抹黑繼續營生。畢竟是有過經驗的,加上刺史府的官差四處出動執勤,民心安穩,影響不大。
“嘿……不知死到臨頭的群氓……”
扶鸞帶著悲天憫人的神色望向周圍的人,盡管是他策劃了這城人的死亡,可他卻感覺自己內心那一份悲憫,畢竟,扶鸞老爺是個善心人,看不得太殘忍的畫麵。
“一斤糖炒栗子。”
扶鸞站在小攤前,看著聲音稚嫩清脆的少女小攤主,扔出一塊碎銀。
少女攤主隻是掂了掂碎銀,麵色靦腆地說道:“……三錢銀子一斤……客官,不大夠呢。”
“這麽貴!”
扶鸞嚇了一跳,他幾百年都沒花過錢了,自然不知物價幾何,甚至買一份糖炒板栗的想法,也是聽到了少女的吆喝聲才臨時起意,作為一個骷髏般的存在,吃什麽東西都是吃了個寂寞……
少女小聲解釋道:“主要是糖貴。”
伸手到懷裏,摸了好一會也沒摸出第二塊碎銀或銅錢,扶鸞隻能低下頭,訕訕說道:“好吧……你就看看,能給多少就多少吧。”
他感覺有些挫敗,堂堂一個僵屍途徑的序列四,立即能夠毀滅一座城的男人,竟然在一個小姑娘麵前抬不起頭來,原因就在於,他是個窮逼!
“哼,等我殺光了這裏所有人,到時候再到官府的府庫裏搬幾大箱銀子走……”
痛定思痛,扶鸞很快想到了自己的發財之路。
可他明顯對大梁朝的運行方式不大了解,老皇帝近些年一直在搞各種天怒人怨的改革,其中一個改革就是取消了當地官庫,當地官府將收來的稅銀,統一存入與朝廷關係密切的錢莊裏去。官員的俸祿發放,也是通過錢莊的賬戶發放,官庫已經空得可以餓死老鼠了。
“哼哼……”
掂了掂手中的紙袋,扶鸞發現,小姑娘雖然說銀錢不夠,可給他的糖炒栗子卻不少,似乎比一斤還多一些。
他臉色好了不少,心裏暗暗想著:“這小姑娘心地不錯……可人好又有什麽用……最終還被我害死,這世道,好人沒好報!當什麽好人!哼,小姑娘,可別怪老夫心狠手辣,要怪,就怪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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