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誰製造的冤假錯案

“呃……啊……阿巴阿巴……”

蘇文張嘴想說點什麽,可卻發現自己忽然就嘴瓢了,啥都說不出來。

南宮板著臉,跨過門檻,走到了公堂之上。

蘇文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蘇文!”

看到南宮和蘇文走進來,正板起臉準備讓廠衛對兩個冥頑不靈的家夥動刑的時候,卻是看到了熟悉的麵孔,心裏一喜,將手裏的驚堂木往身邊充當幕僚的老六懷裏一塞,從官椅上跳了下來,大聲喜道:“你還真回來了!沒受傷吧,謝靈蘊呢?”

“哼!”

南宮鼻孔朝天,斜眼瞪柳三刀,惱火說道:“你老子這麽魁梧雄壯的身軀就站在你麵前,你不會先問個好嗎?”

“……人還不是你弄丟的!”

柳三刀沒好聲氣說道:“你把人找回來,我就不跟你計較那麽多了……”

見南宮嘴角抽搐,鼻孔呼出的氣息都渾濁許多,柳三刀也不敢再刺激自家老子,要是被按在公堂上胖揍一頓,以後他在內廠可就沒有臉出現了啊。

“老不……啊,親爹啊,您辛苦了……”

柳三刀拖著調子,不情願地喊了一聲:“可曾吃過早飯,刺史府的夥食著實不錯哩,有你最愛吃的紅燒肘子。”

“誰一大早吃紅燒肘子?”

南宮悻悻說道:“太油膩,老子要吃燒雞!”

“那誰,還不帶大統領去吃燒雞!”

柳三刀不願跟南宮呆在一塊,含糊幾句之後便想將其打發,趕緊招呼廠衛給南宮帶路。

“這個不慌……”

南宮擺了擺手,徑自走到了柳三刀之前坐的官椅上,看著下方身上被鎖鏈捆綁得嚴嚴實實的兩名犯人。

胡天星跟趙天祝跪在地上,每人身上重達數百斤的鎖鏈捆縛著,超凡之力又被封印,根本動彈不得。

“你們……是二十年前,名動江南的內衣大盜?”

“回老爺的話……是二十四年前。”

趙天祝抬頭看到南宮,莫名覺得眼熟。

“趙天星,胡天祝?”

“不不不,老爺,胡天星,趙天祝……”

胡天星心裏喊苦,自己被抓了也就算了,可關了幾十年,名字都被記錯,這可就太悲哀了。

但想到過去幾十年如一日地被關在暗無天日的靈獄裏,這也不算什麽了。

“……奇怪,當時不是隻讓他們關你們一陣子……怎麽就關了這麽久呢?”

南宮摩挲著鋼針般硬朗的胡須,若有所思,自言自語。

兩人聽到南宮這話,先是麵麵相覷,隨即想起了什麽,齊齊嚎哭起來:“大老爺,是您啊……冤枉呐,大老爺,我們是冤枉的啊!”

胡天星更是往前傾身,倒在地麵上,試圖朝南宮爬過去,隻是身上捆著沉重的鎖鏈,如何動彈?兩腿一蹬一蹬的,像條毛毛蟲在蠕動。看上去滑稽之餘,又令人感覺幾分心酸。

趙天祝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聲音更是如杜鵑啼血猿哀鳴:大老爺啊……當年您說念我們隻是初犯,說判決我們關三個月……可他們轉眼就把我們兄弟關到了靈獄裏去……跟他們講道理,他們不聽,不聽就算了,還打我們……吊起來打!後來我們就不敢說了……”

“……什麽情況?”

不僅僅蘇文一頭霧水,就連柳三刀仙都有些發愣。

“操蛋玩意!”

南宮胡須倒豎起來,怒目圓睜:“哪個生兒子沒屁股的家夥幹的缺德事?這是瀆職!得嚴查!得法辦!”

人是他抓的,刑是他判的。當年他念兩人是野路子出身,誤打誤撞,變成了超凡者。兩人的晉升儀式特別古怪,序列一是要偷一百個男人的底褲,序列二則是偷女人的……

兩人便是晉升序列二的時候,鬧出了偌大的亂子,弄得人心惶惶,被當成采花大盜通緝,最終被當年鎮守江南道的南宮抓住。

南宮見兩人虎頭虎腦,楞裏楞氣的,也沒真幹過什麽壞事,便想稍作懲戒,判兩人關到靈獄裏三個月。當時他還吩咐內廠的人,等兩人出獄後,再安排到內廠裏幹點打雜的活,就近監視和引導他們晉升,總比在外麵胡來好。

可沒想到……三個月的刑期……兩人硬生生是坐了二十四年……若不是謝靈蘊跑到靈獄搞事情,兩人還不知得在黑牢裏關到什麽時候。

“這……”

老六一臉為難說道:“時間過了這麽長,可能查不到當時負責人了。”

廠衛自然要偏袒廠衛的,哪怕是二十多年前的前輩,老六也不願對方因為兩個毛賊而受到懲戒——不管對方出自什麽心態才幹得出這樣的事情。

當然,這二十幾年來,內廠一直處於失職狀態——畢竟沒有盤點過裏麵的犯人情況。當然,這隻是從理論方麵去做評判,可實際上內廠上下都清楚,凡是被關到靈獄裏的超凡者,不大可能會有被放出來的一天。

“卷宗,有卷宗!給我找出來!”

南宮心頭憋著一團火,瞪了老六一眼。

“內廠損毀嚴重,很多檔案都沒保住……”

老六又硬著頭皮說了一句,心裏更是暗道一聲:“這位把人關了二十四年的前輩啊,老六隻能為你做這麽多了……”

“刺史府裏有副本!”

南宮卻不好糊弄,因為胡天星跟趙天祝的案子涉及到了普通民眾,且危害性不高,情況是可以通報刺史府,讓刺史府酌情發布安民通告,安撫民心的。

“讓人去找,速去!”

南宮又是一句。

“是!”

這一次,老六可不敢再堅持。這位皇帝陛下親自賜名為南宮,欽天監的第四把交椅,內廠的三巨頭之一,雖然大部分時候都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可脾氣是真火爆,若惹惱了他,當場被斬殺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老六親自帶人去檔案館翻檔案,不多時, 老六便拿著一袋發黃的卷宗匆匆過來。

“哼……被我查出是誰最後做的手腳……老子決不輕饒!”

南宮咬牙切齒,對著老六說道:“把判決書念一遍,再把最後執行人的名字給老子讀出來!”

老六翻開卷宗,眉頭一皺。看著這字跡,就知出自大檔頭南宮的親筆,就是過於恣意,不易辨認。

仔細一看,老六額頭上的汗頓時冒了出來,他平時也對狂草頗有心得,可大檔頭的字跡,實在不拘一格,另走蹊徑,他眼力著實有些把握不住。

隻能小心辨認,緩緩讀出,到最後:“……茲念兩犯有傷風化,引發恐……荒,本官秉持懲前毖後,救人治病之心,判其囚禁三……”老六讀到這裏,冷汗都流了出來,往後的幾個字,實在過於隨意,可以有幾種解讀。但他最終還是憑借良心,念出了自己覺得最可能的幾個字:“判其囚禁三甲子……”

“什麽?!”

南宮一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手便奪過老六手裏的卷宗,堂下的蘇文等人,聽到老六念出來的東西,也是一臉難以置信。

南宮大檔頭不是說判兩人三個月嗎,怎麽變成三甲子了?三個月變一百八十年,真是喪心病狂!到底誰那麽大膽,連卷宗都敢改?

“混賬,上麵寫的分明是三個月!你收了誰的銀子,竟然當麵為他開脫?”

南宮勃然大怒。

“冤枉!”

老六嚇得趴在了地上,口稱冤枉:“大檔頭,你寫的就是三甲子啊!”

老六生平有兩大自傲之處,一是他精通仵作之法,屍檢甚至是斷案,尤其是涉及超凡者犯案,有著一套獨特的甄別辦法,鎖定真凶。

其二便是他寫得一手好草書,雖然距離傳世名家還有一大段距離,可鑒賞他人書法,卻有著相當高的水準。

換句話說,草書寫的是什麽,他可是權威。

當然,大檔頭的草書……就是瞎幾把寫,可能寫的不是草書,就純粹是寫不好字,難以辨認……可這種話,他怎麽敢說出來?

“蘇文,你過來!”

南宮氣呼呼地說道:“你過來看看,這上麵寫的是什麽,這狗才,竟當我麵說瞎話……氣死老子了!我內廠竟腐敗到這種程度了嗎?都敢當著我的麵說瞎話了!”

蘇文本是站在一邊看熱鬧,可沒想到,他竟然會被南宮點名。

可是……如果真是有內廠的人動了手腳,他該怎麽辦?

沒時間猶豫,蘇文已經來到來到南宮身前。

看著南宮遞過來的,散發著黴味的文卷,蘇文低頭看了一眼南宮手指的幾個字,嘴角便動了動,隨後不動聲色地問道:“大檔頭,這可是你的字?”

“廢話,我的字,我自己難道認不出來嗎?”

蘇文的嘴角抽了抽,對公堂下的被捆得嚴實的兩人充滿了同情。

南宮能把“三個月”寫成“三甲子”……他喵的也真是個人才了,這兩人關得不冤。

“大檔頭……我的意見是,這是三甲子,不是三個月。”

看到那三個猴爪子才寫得出來的字,蘇文很容易就堅持住了良心,他基本可以判定,當初看卷宗關人的靈獄執行人,就是看到了卷宗上寫的“三甲子”,才把人關到了靈獄第二層去……

“臥槽!怎麽可能!”

南宮有些動搖了。

老六他不信,甚至他親兒子柳三刀,他也並不是那麽相信,可他剛剛救下來的,文才極佳的蘇文,他是相信的。

“胡說八道!”南宮訕訕一句,隨即拿起案頭上的毛筆,拿過一張白紙,在上麵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對著堂下的胡天星和趙天祝說道:“你們說,這他娘的是什麽字?!”

兩憨憨抬頭辨認一陣,齊齊說道:“三甲子!”

“娘咧……”

南宮仰頭長歎。

“冤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