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罵到失控

謝靈蘊用平靜的語氣,說著坎坷的的人生。雖然話語間波瀾不興,可其中透出來的憤懣,蘇文還是能夠感受得到。

從謝靈蘊的視角看,他的人生充滿了懷才不遇的悲劇,名家學派內部傾軋他,縱橫家學派對他也隻有利用,讓他在朝廷衝鋒陷陣,然後還趁機火中取栗,而他又不得不在兩派之間左右橫跳,苦不堪言。

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之後,才得到序列三和序列四的秘藥,而兩個序列的晉升儀式,也沒有得到門派的支持,他是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冒著失控的風險,跌跌撞撞,艱辛晉升。

而到了序列四之後,他想謀取序列五的秘藥的時候,卻被告知沒有,隻給他基礎配方,讓他自己設法籌備秘藥,自生自滅。

這讓謝靈蘊對兩個學派徹底失望,為了謀求更高序列和更強的力量,為了他的成聖途徑,謝靈蘊最終打起了天-09號禁忌物的主意。

這還是他從某位縱橫家收藏的手稿裏得到知的秘密,手稿的原主人,曾是前朝鎮守靈獄的超凡者,記錄下了天-09號的來龍去脈。

從那時候開始,謝靈蘊便確定,他晉升序列五的唯一可能,就是找到天-09號禁忌物,利用禁忌物的超凡能力,將他提升到更高序列上去。

謝靈蘊酣暢淋漓地訴說平生不得誌,可聽在蘇文耳中,內心並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怎麽?你看不起我?”

終於,謝靈蘊說完之後,抬頭看到蘇文眼神裏的色彩,聲音低沉,似乎帶著怒火。

“沒有沒有,哪有的事情……”

蘇文連連擺手,這種事他哪敢承認啊。

“你當我是瞎子嗎?你,你分明是在嘲笑我!你是不是覺得……我謀取禁忌物失敗,眾叛親離,一無所有,活著很失敗?!”

謝靈蘊聲音變得嚴厲起來:“你若不說個清楚明白,老夫現在就一巴掌拍死你!”

服用下那一份珍貴的秘藥之後,謝靈蘊的傷勢已基本痊愈。

可秘藥也有著巨大的副作用,敏感、亢奮和易怒,便是其中之一。

這一份秘藥是他用來衝擊序列五時服用的,之所以保存到現在還沒服用,是因為他的文氣積累還不足以提升到序列五,更重要是,秘藥還欠缺兩份重要的靈性,還沒變成真正可以提升序列的秘藥,藥物成分缺失的情況下服用,副作用會放大很多。隻是謝靈蘊已別無選擇。

可他並沒注意到,秘藥所帶來的副作用,已經開始影響到他的情緒了。

“……”

蘇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微眯眼,盯著謝靈蘊的同時,以手按在胸口上,似乎是在安撫受驚猛跳的心髒,實際上他是按在刻刀上,準備隨時拔出來,給謝靈蘊一下子。

當然,以謝靈蘊的反應能力,這樣的反擊,到底有什麽效果,蘇文可不確定。

“真的要我說?”

蘇文也冷下了臉。

盡管謝靈蘊之前表示不會傷害他,但蘇文確信,謝靈蘊這種話聽聽就好,謝靈蘊肯定會殺死他,就是看什麽時候了。

“當然!”

“你的人生……不僅僅失敗,還是一個鬧劇。”

蘇文淡淡說道:“先別急著反駁我,等我說完,你要是覺得不對,再一巴掌拍死我不遲。”

臉上肌肉已經開始抽搐的謝靈蘊,默默收回了巴掌,將上頭的熱血壓了下去,咬牙道:“鬧劇?我堂堂一道刺史,大梁朝的封疆大吏,哪裏失敗,怎麽會是鬧劇?!”

蘇文把手探入懷中,握住刻刀,朗聲說道:“你說你最初在名家內部遭到打壓,可是……偌大的一個名家,受到打壓的,難道隻有你一個人,那些同樣不認同‘堅白同異’名家學者,就沒受到打壓了嗎?他們難道跟你一樣,轉頭就投入縱橫家懷抱?難道名家其他派別,就真的都有眼無珠,連招攬個後起之秀的胸懷都沒有?!甚至!”蘇文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哪怕放棄你原來的主張,投入‘堅白同異’派的山頭裏,也總比轉投縱橫家更合理,更說得過去吧?”

謝靈蘊額頭暴起青筋,惡狠狠說道:“胡說八道……他們是異端,我,老夫豈能放棄自己的主張,與他們同流合汙!”

蘇文把手微微一抬,往下輕輕一壓,盡管謝靈蘊被氣得三屍神暴跳,可還是壓下了怒火。隻見蘇文說道:“好,那我們再說你加入縱橫家之後。”

“你從縱橫家那得到了序列二的秘藥,完成了晉升儀式。你既然已選擇了縱橫家的道路,為何又與名家勾勾搭搭?”

蘇文說到這裏,聲音裏充滿了譏誚:“發現你晉升序列二之後,又發現你在朝中嶄露頭角,所以他們極力拉攏你?謝靈蘊啊謝靈蘊,你也不想,自己算什麽東西……名家雖不如法墨儒道,可在天下數國,身居朝廷高位的有多少,光是大梁朝,每一年有多少名家後起之秀?你怕是一開始就隱藏了自己服用了縱橫家秘藥的事實,讓他們誤以為你還是名家子弟,才會把資源傾斜到你身上吧!”

“……胡說八道!”

謝靈蘊惡狠狠地盯著蘇文,像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眼底已經浮現一抹暗紅。

他可沒想到,蘇文通過他的隻言片語,便推斷出了這個隱秘的事實。他求助於縱橫家學派,對方自然不可能不經考核便吸納他。但縱橫家從來都秉著草蛇灰線的做派,既然看得到謝靈蘊的潛力,那自然不會錯過在名家學派打進一枚釘子的想法,用一份秘藥來換來一個謝靈蘊,還是劃算的。

於是謝靈蘊便成了縱橫家在名家陣營裏的一枚棋子。

而謝靈蘊則想著在兩家學派之間左右逢源,盡得好處。

蘇文笑了笑,繼續說道:“一開始的時候,你應該過得很滋潤吧,你將‘堅白同異’視為異端,卻能與王參成為好友,足以說明,所謂的學派異端之見,在你眼裏,根本不值一提,學說理念,對你而言,無非是哪一個對你更有利罷了,嗯,哪怕不是這樣,至少在這時候,你也已經從‘離堅白’的陣營轉移到了‘堅白同異’陣營去了吧?”

“我沒有!”

謝靈蘊漲紅的臉,隻是這時候,他的反駁已經氣勢弱了許多:“我是合同異派的!”

蘇文懵了了懵,隨即明白是自己學藝不精。在他所熟悉的曆史上,名家說不上強大,可內部派別卻不少,主要分為“離堅白”、“堅白同異”和“合同異”三派。

不過蘇文對謝靈蘊持名家何派學說並不以為意,在他看來,名家的詭辯術根本難登大雅之堂,若引入邏輯學和辯證法,分分鍾把這群渣渣碾壓粉碎。

“不管你是哪一派,又有什麽區別?無論是名家還是縱橫家,對你而言,不過是工具而已,你對他們,根本沒有歸屬感……所以,晉升序列三之後,兩派都意識到你的不忠,因而開始疏遠你,你再也無法從他們手裏得到秘藥,甚至連秘藥的配方,也不願意給你完整的對吧?”

謝靈蘊臉色陰沉:“是他們背信棄義在先!我沒有錯!”

此時他兩眼已經被暗紅色所占據,皮膚顫抖,仿佛有異物在體內生成,遊走於周身,隻是岩洞裏篝火光芒跳躍,蘇文沒有發現,情緒激動的謝靈蘊,也一樣沒有發現自己身體已經發生變化。

“那你做了什麽?!”

蘇文聲音一沉,說出了一個謝靈蘊從沒聽說過的詞匯:“你就是個極度自私的利己主義者。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私利罷;而你還可笑地認為,是別人對不起你!”

蘇文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沉聲說道:“你曾為大梁朝十三位實權封疆大吏,又是序列四的超凡大能。我知道,你心裏一定認為,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所得,你應得的!”

“可你捫心自問,這一切,真的是你應得的嗎?”

“是誰供養你讀書上學,博取功名,想你光耀門楣,振興家業?可你入朝為官之後,你為家庭、父母做了什麽?為了得到天-09號禁忌物,為了陰私計謀不泄露,雙親去世你竟上書奪情,多年不曾回鄉探親祭拜先人,甚至……不成家!不孝有三,不事親,不事君,且無後!你三者具有,不孝之極也!”

“是誰給予你功名利祿?是誰賜予你第一份超凡序列的秘藥?是誰給你提供晉升超凡的儀式?是皇帝陛下,是當今朝廷,而你為官數十年,你可曾有一絲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的想法,你大不忠!”

“你先入名家,又叛入縱橫家,出賣兩家換取自身利益,你卑劣無信!”

“王參引你為知己,不惜賭上自己身家性命為你正名,你是如何對他還有相信你的朋友?你冷血無義!”

“你身為一道刺史,卻為了自己私利而打開靈獄,放走無數超凡禁忌,使得天下蒼生從此水深火熱,你麻木不仁!”

“你用著小聰明機關算盡,可最終卻竹籃打水一場空,你愚昧不智!”

“你這種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不智不信之人,有何種麵目說一切都是他人之錯?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

“啊呸!”

蘇文是越說越氣,對著謝靈蘊吐了一口口水。

“我,我要殺了你!”

謝靈蘊怒目圓睜,渾身發抖,口中發出嗬嗬的怪叫,朝著蘇文大吼一聲,便撲了過來!

而此時蘇文卻是看到,謝靈蘊臉頰兩側,竟然長出了兩個嘴巴,隻是嘴巴上像是被人用針線細細密縫了起來,拚命鼓動著,卻無法張開絲毫。

“我去……這貨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