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被偷走的陽光
看到蘇文身後那一群探頭探腦的人,孫野侯跟張散便用拳頭重重地敲了敲腦袋。
太急了啊……都沒注意到這裏竟然會有那麽多人……可這能怪誰呢?他們分明記得這裏就是內廠衙門,不可能隻有蘇文一人。
臉皮薄的孫野侯以手遮麵,轉頭便走,卻被眼圈發黑的張散一手拉住。
“這時候走也洗刷不了清白啦!還是找內廠的人說清楚情況……不要耽誤了正事!”
看著這兩位好友,蘇文嘴角無聲扯動。盡管兩位好友的狀態看起來很糟糕,可看著他們社死的樣子,他還真有些忍不住想笑的衝動。最終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蘇文平緩了心情,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柳三刀走來,給兩人把了脈,喟歎說道:“身體是有些虧了,好在你們身體也算壯實,文氣積累不弱,文氣被榨得枯竭而已,沒有傷到身體根本,調養幾個月也就能恢複了……倒是比其他色胚幸運許多。”
聞言,孫野侯便有些急了,分辨說道:“……讀書人風流不羈怎麽能說的色,色胚呢……這,這叫風流,風流!”
張散更是一挺胸膛,破罐子破摔說道:“不錯!如果沒有這番機遇,我也沒那麽快感悟文氣,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覺醒文氣啦!”
“……說說你們的遭遇!別扯這些有的沒的!”
蘇文想捂住眼睛,不願承認自己認識這兩人。
兩人被蘇文一頓訓斥,老實下來,老實交代與胡小倩相識的過程。
而過程都是大同小異,跟蘇文的最初遭遇基本一致,半夜求宿他們家門,然後自薦枕席,纏綿了半宿,然後悄然離去,還在枕邊留下書信,與他們約好何時何地,在何處再次相遇。
兩人一點警惕和抵抗能力都沒有,稀裏糊塗地便按照胡小倩的書信約定,頻頻與之約會,稀裏糊塗地當了同道之人。
而一宿醒來,上街一看,發現昨夜的枕邊人竟然是個通緝犯。犯下的罪還不小,不僅僅誹謗君王,還在城中殺人毀屍,嫁禍內廠,手段殘忍。
嚇出一身冷汗之後,兩人碰頭說起此事,才發現不僅僅自己跟那胡小倩有露水姻緣,驟然醒悟之後,更是發現,身體的文氣被榨取一空,明顯是中了妖術。
於是兩人一合計,便要找蘇文商量對策,去蘇文家尋人時,撞見顧清臣,被帶回了內廠。
“這個胡小倩……還真是個時間管理大師……”
聽完兩人的講述,蘇文對胡小倩不禁刮目相看。
從時間上算,胡小倩被柳三刀重創擊退之後,不到半個時辰便若無其事地找到了張散,又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找到了孫野侯……而期間,甚至還有時間去張貼若幹的傳單字報……
“不,就算她三頭六臂,也做不到這麽多事……”
蘇文搖了搖頭,最終還是認定,胡小倩在武寧城中有一個團夥。而且團夥規模不小,甚至背後有著足夠能耐的勢力在幫忙,所以才能完美遮掩胡小倩留下的痕跡。
“所有與胡小倩有染的書生,都被榨幹了文氣?”
蘇文望向老六。
“沒錯。都榨成渣了……這兩位,運氣真不錯。”
不想當名醫的仵作不是一個好的廠衛,老六在男科方麵有著資深的經驗,隻是一眼就看出孫野侯跟張散的虛虧程度。
“那就是說……胡小倩最近一段時間,在收集文氣,不擇手段地收集文氣。”
蘇文下了一個眾人能夠輕易理解的定論。
蘇文又問出問題:“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她在謀求晉升超凡新係列的文氣不夠?”
“可以這麽理解,但考慮到她以六欲之法收集靈性,也可能是為了提煉六欲相關的靈性秘藥……”
柳三刀解釋了一句。
“也可能魅惑書生奪取文氣,也是儀式的一部分。”
老六在這方麵是有話語權的,也積極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柳三刀連連點頭,表示很支持老六的說法。
要知道,除了諸子百家的名門正派有著已知的,固定的晉升儀式之外,那些旁門左道的,野生的超凡者的晉升途徑就十分混亂,甚至是野蠻和血腥。
胡小倩的表現,就像是一個披著雜家學問的皮,嚐試用邪異的儀式晉升新的超凡秩序,其中需要舉行什麽樣的儀式,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根本弄不清楚,哪怕雜家的大佬也一樣沒辦法知道她下一步想做什麽。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那是因為雜家從來就沒有出現過聖人,沒有聖人以言出法隨的力量,固定住本派的晉升途徑的方式和秘藥配方。底層的雜家學徒還好,可以沿用前輩們摸索出來的途徑,穩步向前,而那些已經走過了基本序列,朝中層乃至高層序列的超凡邁的存在而言,每一步都是在黑暗中探索。
而那些在正常途徑中沒辦法取得突破的超凡者,很可能會受到黑暗中的蠱惑,最終走向一條混亂的墮落之路,就像胡小倩這般,對普通人的世界造成極大的傷害。
內廠的存在,最主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鎮壓這些踏出了允許範圍的超凡者。
“如果這些說法都正確的話……事情很可能更麻煩……”
聽著柳三刀和老六幾個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胡小倩行為的背後動機,蘇文的憂慮更深了。
“為什麽?”
柳三刀不解地問一句。
“那是不是有一種可能……胡小倩所作的一切,包括我們的反應,都是她安排或者算計中的一部分……畢竟儀式,她的儀式需要調動足夠多的人七情六欲上的情緒……我們對她所作所為的憤慨,也是情緒的一部分。”
“不至於吧?”
柳三刀愣了愣,隨後擺了擺手,說道:“胡小倩和她背後的團夥,不可能算無遺策,無所不能,將一切都算計在內。”
“除非有個大儒級別的計然家參與此事,才能如此完美……但計然家的大佬們,哪一個會摻和到這種事情上去……”老六也附和柳三刀的說法。
“不用全部算計……隻要大致發展如他們所想便足夠了。”
顏朵一直在角落裏靜靜傾聽眾人的交談:“內廠的反應和行為,並不難猜測,而對方深藏陰影之中,甚至還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在這個基礎上再做出一些錯誤的引導,牽著我們的鼻子走,也是可能的。”
柳三刀輕咳一聲,神色變得凝重。
蘇文說的話,他可以不用太重視。畢竟蘇文對超凡者的世界一無所知,哪怕隨口隨意寫的詩句都能引動文氣沸騰,那也隻是個文運昌隆的書呆子罷了。可顏朵不一樣,顏朵可是有著陰陽家背景的,她說的話,哪怕是無心之說,都可能會變成現實,所擔心的事,發生或者存在的可能更是不小。
柳三刀問顏朵:“定妖盤……修好了嗎?”
顏朵搖了搖頭。
她隨身攜帶的定妖盤,在昨天的時候不知為何便散去了靈性,徹底地壞掉。這一件陰陽家的法器,甚至在內廠擁有編號的法器,卻莫名其妙地損毀,讓顏朵和柳三刀大為不解。顏朵甚至都不知道,定妖盤是何時,因為何種原因壞掉,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不是受到外力的破壞,而是靈性消散,化成了一件普通的羅盤,沒有了特殊的能力。
“此事記錄下來,向上級匯報。”
柳三刀鬱悶地一句。
顏朵點了點頭,聽到柳三刀又說道:“給內行省那邊發消息,如果武寧城的情況惡化,我們需要開啟靈庫,動用裏麵的禁忌物。”
“……柳檔頭,這不好吧?”
顏朵的聲音變得有些猶豫,甚至連對柳三刀的稱呼都變得正式。
“有必要的時候,就得用上那些東西,誰知道我們麵對的是什麽人,什麽玩意!”
柳三刀語氣堅定:“禁忌物的作用,不就是用來鎮壓這些破玩意的嗎?!”
“禁忌物……是什麽東西?”
蘇文環視周圍,見內廠的同僚們神色異樣,似乎對禁忌物有點忌憚,但眼神又充滿憧憬,而孫野侯跟張散無神的眼睛裏充滿了震驚和畏懼。
不管他們表情如何,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都知道什麽叫“禁忌物”。
沒人回答蘇文的問題,這讓他更覺得受傷,似乎覺得自己就是個白癡。但這真不怪他啊,初來乍到的,什麽都一抹黑,又沒辦法解釋清楚,所以也就隻能接受別人的白眼了。
“咦,天怎麽黑了?”
而這時候,蘇文忽然發現,周圍驟然暗了下來,明媚的晨光就此消失不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日食了嗎?”
蘇文問了一聲。
“最近都沒有日食……這事……有古怪!”
顏朵否決了日食的說法,步履輕盈,來到了院子外麵,仰頭望天,頭頂極高的蒼穹處,一輪紅彤彤的太陽高掛著,可武寧城中,卻伸手不見五指,陷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糟糕……誰動用了超凡的力量,偷走了這裏的陽光?”
柳三刀聲音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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