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陳詞唱穿又如何？
抵達北京，正是大中午。
驕陽似火。
一輛豪華尊貴的勞斯萊斯轎車，候在機場外。
當唐羽牽著果果的小手走出來，車門緩緩打開。
一襲唐裝的秦休淮笑嗬嗬的下車相迎，老人紅光滿麵，氣色極好。
“秦爺爺！”
見到秦休淮，唐果張開嫩乎乎的小手，一溜小跑著飛奔過去。
“誒，爺爺在這！”
“果果跑慢點，可別摔著了！”
秦休淮喜笑顏開，輕柔地將唐果一把抱起，一老一小親熱得很。
望著這一幕，後邊的唐羽無奈一笑。
沒辦法，自家這小鬼靈精走到哪兒都討人喜歡。
……
勞斯萊斯平穩地行駛在燕京的柏油大路上。
車內，秦休淮哄著果果玩了一陣，隨即向唐羽投來期盼的目光。
“小唐，昨天聽了你的想法，老頭子我輾轉反側，興奮得一宿沒睡著……”
“不知你準備得怎麽樣了？”
唐羽微笑，顯得胸有成竹，從懷裏掏出一本筆記本，遞給秦休淮。
“秦老，昨天我思如泉湧，連夜便將詞曲作好了。”
“這姑且算是初稿，您過目一下。”
說是思如泉湧，可實際上不過是將記憶中的那首《赤伶》謄寫了一遍。
此刻，當著文抄公的唐羽，可謂是臉不紅，心不跳。
“哦？”
“小唐，你當真用心了！”
秦休淮麵色一震，目露深深感動，接過筆記本的雙手都有些發顫。
人唐羽挑燈夜戰，苦思冥想的為了啥？
那還不就為了給京戲複興的偉大事業添磚加瓦嘛！
不管詞曲質量如何，光是這份心意，便已讓秦休淮刻骨難忘。
再翻開本子一看，秦老頓時停滯在原地，滿眼震撼，嘴唇不斷抖動。
車內也隨之變得一片沉寂。
將近一分鍾後，秦休淮方才如夢初醒，眼放精光：
“好……好啊！”
“唐羽，你這幾句詞寫得實在太好了！”
唐羽麵帶微笑，仿佛早已預料到秦老會有此反應。
《赤伶》這首歌的質量，那是毋庸置疑的。
前世之中，一經問世，便一夜間火遍全網，傳唱至大江南北。
甚至空降各大音樂平台榜首，其含金量不言而喻！
“戲中情戲外人，憑誰說?“
“慣將喜怒哀樂都藏入粉墨。”
“陳詞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秦休淮癡癡的凝望著筆記本上優美工整的字體，口中念念有詞。
唏噓語聲中，他似乎陷入了前塵往事，半生風雲的回憶中。
尤其是那句“位卑未敢忘憂國”，更是直擊心靈。
仿佛讓他年輕了幾十歲，又變為了那個曾立誓要振興國粹的青蔥少年！
啪嗒——
兩行濁淚緩緩淌下，無聲得落在秦休淮衣襟上。
唐羽察覺氣氛有異，抬頭一望之下，頓時大為吃驚。
此刻，身為龍國京戲第一人的秦休淮竟是淚流滿麵！
“秦老，您這是……”
唐羽歎了口氣，正想著安慰對方幾句。
誰料，秦休淮竟是抹了把淚，衝他用力一擺手：
“什麽都不用說了，小唐……”
“老頭子替古往今來的所有梨園子弟向你道聲謝，謝你寫出了我們的心聲。”
唐羽神情肅穆，搖頭道：“秦老太言重了。”
這一刻，車內氛圍悲壯而沉重，久久不散。
受此氣氛感染，連前邊開著車的司機都禁不住虎目含淚。
唯有懵懂天真的唐果不解抬頭：“粑粑，秦爺爺怎麽突然哭了？”
“傻丫頭，你還小，不會明白的。”唐羽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頂。
德高望重的秦休淮為何會落淚？
其間萬千心緒，唐羽卻能體會一二。
老人為龍國戲曲奔走操勞半生，直至白首成灰。
這數十年來的心血與艱辛，豈是旁人所能想象？
然而，京戲昆曲等國粹的傳承，卻是一代不如一代，日漸消弭。
讓秦休淮等老一輩傳統藝術家無不垂首歎息，皆是有心無力。
常言道，大勢所向，天意難違……
可即便如此，他們卻從未放棄，寧願為之奮鬥，燃盡最後一點骨血！
雖千萬人，吾往矣！
此乃大勇氣，大無畏者，怎能不叫人心生敬佩？
正如歌詞所言——陳詞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
當唐羽父女在安排好的五星級酒店下榻入住後。
與此同時。
秦休淮在電腦前正襟危坐，登上了一年難得看一次的微博。
雙手笨拙而緩慢的在鍵盤上開始一陣敲敲打打。
過了近一個小時，老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欣慰而笑。
一篇長文，即刻發出：
“我，秦休淮，一個紮根在梨園大半輩子的普通人。”
“飄零半生，拚搏半生，我捫心自問，隻求讓戲曲，讓龍國的國粹發揚光大，後繼有人……”
“怎奈歲月不饒人，一晃便至古稀之年，我已有心無力。”
“近些年來，京戲等傳統戲曲在我國日漸式微，恐不久將被世俗所淘汰。”
“我心急如焚，常常夜不能寐，思考著這一生為此奮鬥拚搏，到底是對是錯？到底有何意義？”
“但就在今天下午，我突然幡然醒悟，得以一笑釋懷。”
“若隻唯結果論，隻言成敗是非，那縱觀史書，該有多少英雄豪傑被平白埋沒？”
“當然，我秦休淮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又何德何能與列位先賢相提並論？”
“我隻要盡心盡力，在餘生讓更多的人了解到龍國戲曲，讓他們領略到傳統國粹的魅力……”
“那我秦休淮這一生，便能死而無憾！”
“但是今天，唐羽以戲曲為引，以流行樂為底作了一首歌，名為《赤伶》！”
“這首歌讓我真切感受到了薪盡火傳，我輩梨園，仍是後繼有人！”
“周六晚上八點，燕京承辦的龍國戲曲大展上，唐羽將在戲曲界最高的舞台中傾情奉獻這一曲《赤伶》！”
“這是傳統與流行的第一次完美融合，將是史無前例的壯舉！”
“懇請諸位再將目光投向一次我們龍國的國粹……”
“懇請諸位再多給我們的傳統文化藝術一點生長的土壤……”
“懇請諸位能看在我輩梨園子弟代代傳承的艱辛困苦上，買一張票吧！”
“秦休淮在此叩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