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也配和我談？
小時候，陸珠兒和陸小娟關係不錯的。
可她現在的話，怎麽會像刀子那樣，傷人呢？
陸珠兒站在大廳前，太陽毒辣的曬在她背上，四周的嘲笑好像變成了漩渦，讓她暈眩。
然後，她就像以前一次又一次那樣，低頭咬住嘴唇，扭頭想走時，突然想起了什麽：文博，說他中午會來呢！
李文博的話，給了陸珠兒一絲勇氣，抬頭說：“我、我丈夫很快會來的，他、他能幫我出份子錢。”
“你丈夫？”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四周更熱鬧了。
陸小娟哈哈大笑：“李文博給你出錢？他有什麽錢？一個廢物！陸珠兒，誰不知道你家丈夫，好酒好賭，是出了名的誣賴，他，有錢給你？”
就連村幹部也皺著眉頭說：“陸珠兒，不是叔說你，你怎麽能這樣沒大局觀呢？趁李文博沒來，趕緊走吧，免得給冠軍丟人！”
“就是人家製造廠廠長還要來呢，別在這丟人現眼！”
這都不是冷嘲熱諷了，而是這覺得陸珠兒是累贅。
阻擋陸家其他人發達的累贅！
萬一李文博來了，在酒席上耍無賴，害錢廠長對陸家人印象不好了，咋辦？
真正看出了親戚話裏的意思，陸珠兒唯一的那點自尊，也被碾碎眼角一濕，閉上眼扭頭就逃開，可沒跑幾步卻撞進了一個人懷裏。
“跑什麽，今兒不是來吃席的嗎？”
溫柔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陸珠兒一抬頭，就見到了皺緊眉頭，滿臉冷意的李文博。
瞬間，她委屈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文博--”
“李文博，你還敢來？”
陸小娟眉頭一挑，沒想到此前過年都不來陸家見長輩的李文博會來，有些意外，趕緊轟人：“誰讓你來的，趕緊走。”
另一個中年男人也豁的站起：“就是，趕緊滾，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小心挨揍！”
李文博，上不得台麵。
萬一酒席上說出什麽混賬話來，誰受得了？
不過大家也都知道，李文博就是個慫貨，嚇唬嚇唬就會灰溜溜的滾蛋。
可今天李文博卻環視四周，嗬地冷笑一聲，從口袋裏抽出二十塊來，摔到飯桌上：“我看了，你們這最貴的份子錢，也就十塊。錢，給了，能入席了吧？”
所有人，都是一愣。
李文博拿的出二十？
他和陸珠兒結婚兩年，賭癮就沒戒過，咋可能拿出這麽多？
陸小娟呆了下，冷哼：“誰稀罕你這二十呢，你就是再給二十，坐在這我們也嫌你丟人--”
啪。
又是二十塊，被李文博甩在桌上，反問：“我倆一人二十，夠了嗎？”
“不夠，我還能再加。”
李文博直視陸小娟，語氣中滿是不屑：“你們這種檔次的酒席，我也不稀罕參加。但珠兒既然想，就算花再多錢，我也要讓她坐在這！”
陸珠兒看著李文博的側臉，擦了把眼淚，隨後默默抱緊了李文博的胳膊。
四十塊，是這個年代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
其實，不算多。
可卻讓李文博在大家心裏的形象，一下顛覆了個天翻地覆：這家夥，什麽時候有底氣跟我們叫板了？
還舍得拿出四十塊隨份子，發瘋呢？！
也就在這時，外麵陸冠軍驚喜的聲音響起：“錢廠長，您總算到了？！給您留著上席呢，快，裏麵請--”
製造廠的錢廠長，到了。
陸冠軍領著錢廠長來到內廳，大家齊刷刷站起迎接。
錢廠長倒是很親切，笑著擺手：“大家別這麽客氣，都坐。”
李文博攬著陸珠兒的腰肢，低聲說：“我們也坐。”
他倆緊挨著坐下，看的陸小娟等人一陣皺眉，可當著錢廠長的麵，也不好趕人。
村幹部楊友偉使了個眼色，讓人把李文博丟在桌上的四十塊拿起來，去賬房先生那登記。
不然等錢廠長問起，丟臉。
坐定後，楊友偉作為桌上最有資曆的，起身說：“錢廠長，我叫楊友偉，給村裏人民服務的。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冠軍妹妹陸小娟的丈夫，是西郊麵粉廠的主任……”
整桌，大都是有頭有臉的。
楊友偉一一介紹，哪位有出息，哪位在哪工作。
可等介紹道李文博兩口子，卻卡殼了。
李文博嗬嗬一笑，主動說：“我叫李文博，這是家妻陸珠兒，她在紡織廠工作，我自己做了點小生意。”
自他之前，楊友偉介紹的要麽在國營單位上班，要麽是正經工作。
所以聽到李文博自己做生意，錢廠長還真起了興趣：“哦，小李是做什麽生意的？”
“哼，就他還做生意，賭場裏的生意吧？”
剛才就吃了暗虧的陸小娟，忍不住嘟囔了聲。
李文博眼角餘光瞥了她一下，淡淡的說：“托朋友搞了些機器零件，做組裝的。”
“國營？”
錢廠長很好奇的問。
李文博不想多議論這個問題，搖頭說：“私人開的小鋪。”
“哦，私營啊？”
陸小娟終於抓住機會，用不知道從哪學來的詞說：“小心屁股歪到資產階級陣營裏，陸珠兒，你丈夫很危險啊。”
說著，陸小娟又噗嗤一笑：“算了，和你說也沒用。”
四周，突然一片哄笑。
陸家人重男輕女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對一個女人來說，想在這種家庭獲得尊重，隻有嫁一個好的丈夫。
可李文博是個好丈夫嗎？
連合格都算不上！
所以，大家瞧不起陸珠兒，也理所當然了。
陸珠兒越自卑，他們反而越批判她。習慣逆來順受的陸珠兒，也隻能抿著嘴唇強忍眼淚時，李文博握住了她的手。
接著，李文博不溫不火的聲音響起：“就你這種不學無術的，也配跟我談屁股？你知道什麽叫資產階級，什麽叫屁股嗎？”
“你知道什麽叫市場經濟，看不見的手嗎？”
“什麽都不知道，還在那學人叫喚--”
“陸小娟，你還是閉嘴吧，丟人。”
嘩！
四周一片嘩然。
這些話，是能從賭狗李文博嘴裏說出來的？
楊友偉臉色微變，真怕李文博鬧出什麽亂子：“李文博，少胡說！”
陸小娟也大惱：“李文博，你說誰不學無術呢？！老公，你看他--”
陸小娟的老公王洪流也煞有其事的站起，居高臨下的怒斥：“你這個小同誌，這兒輪得到你談資產、談屁股？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