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玄奘又見玄奘

曉翠堂離著沁芳亭這邊不算太遠,走到門口,羅煒先調整了一下儀容,這才輕敲三下門之後,推門而入。自打綴錦閣的清吧開門營業,曉翠堂這邊的茶室就基本沒人光顧了,夏金桂也沒做多餘改動,依舊保留原狀,用於重要接待任務的臨時落腳之地。

羅煒一推門就瞧見一道筆挺修長的身影,豔黃的僧衣,火紅的袈裟,金色的佛珠,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問題,這道身影周邊氤氳著淡淡柔和的光圈,令他不由得多了幾分鄭重。

和尚轉過身來,雖然閉著眼睛,卻一眼瞧出來,這長相還真是一名白白淨淨的標準小白臉,隻聽他口宣佛號之後,問道:“羅施主是吧,貧僧有禮了。”

羅煒趕緊搬椅子,沏茶:“是我,大師就一直站著嗎,咱們還是坐下說話吧!”

二人隔著桌子相對而坐,和尚依舊沒有睜眼,卻準確的端起紫砂茶杯抿了一口:“好茶,好茶。”

羅煒討好的問:“請問大師怎麽稱呼?”

和尚照舊端著,聲音有些隨意:“小小修佛之人,癡心侍奉佛祖,不值一提。”

這境界,羅煒肅然起敬:“相見便是有緣,總該有個稱呼的。”

和尚行了個佛禮,回答道:“有禮,貧僧東土大唐,玄奘是也。”

納尼,唐玄奘?

就是那個成天隻知道哼哼唧唧等著徒弟帶路,等著徒弟找吃的、找住的,等著徒弟搭救,除了一身爛桃花和據說肉質不錯之外,一無是處的唐僧唐三藏?可是不對啊,人家唐僧再怎麽討厭,也是妥妥的主角,連主角都被穿了,那西遊還是那個西遊嗎?

大累贅唐僧過來能有個卵用,希望有多大,羅某人這會兒就有多心塞,不死心的追問:“你確定你是唐僧、唐三藏、唐禦弟、唐玄奘嗎,就是孫猴子、豬八戒跟沙和尚的師傅?”

唐玄奘嘴角抽了抽,拈花一笑:“正是貧僧。”

羅煒跟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攤在桌上,自己又被鍾大江坑了,和尚再對症又有啥用,與其讓唐僧過來,還不如給他送個掃地僧,至少夠能打不是。可是不對呀,如果隻是唐僧,那麽步步生蓮、閉目取物、身周光暈這些個特效又是怎麽回事?於是問道:“你是什麽階段的唐僧?”

唐玄奘愣了一下,繼續淺笑:“僥幸已經取得真經,功德圓滿。”

羅煒鬆了一口氣,功德圓滿就好,那眼前的就不是和尚了,而是正宗的旃(zhān)檀功德佛,雖然依舊不知道有什麽卵用,好歹人家搞出佛光普照之類的特效是官方認證的,不像雕兄蠍子精這種,動不動就要挨雷劈。

水月庵那邊,羅煒打算先不行動,準備稍後先把人領去外圍轉轉,好摸摸這位唐玄奘的深淺,於是開口道:“我是沒想到,鍾大江會把您這個真佛給加塞進來,我這裏的事情雖然急,也不在一時半刻的,您看是先給您安排個地方下榻呢,還是先隨我去探探敵營?”

唐玄奘這回愣的時間有些久,羅煒心裏就是咯噔一聲,難不成鍾大江這個不靠譜的壓根沒有事先交代過:“算了,事情我慢慢跟您說,要換在您成佛之前,我這心裏還打鼓呢,現在麽,對您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這個先不急,我領您去暖香塢安置吧,那邊才弄好,也沒旁人,比較安靜。”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曉翠堂,唐玄奘照舊閉目行走,羅煒也見識到了現實版的步步生蓮,問題是這個效果太紮眼了,於是他邊走邊說:“佛祖是不是都不愛睜眼睛,不愛睜就不睜吧,但是這個走路的特效,有沒有辦法關掉,不然旁人看到了,麻煩可不小。”

唐玄奘聞言點了點頭,左腳很隨意的一踏,再走,就和普通人無異了,羅煒頓時鬆了口氣。一步邁出秋爽齋的月亮門,羅煒遠遠的瞧見從通往藕香榭的竹橋那邊轉過來一大一小兩道人影,後頭的唐玄奘麵色大變,拽著羅煒三步並作兩步退回秋爽齋,自己則整個人躲進了假山後頭。

羅煒還在納悶呢,這才隔著門縫瞧清楚來人居然是蠍子精牽著小蜻蜓,這倆人正在你一眼我一語的打算去沁芳閘橋前頭的空地參加相親沙龍的篝火晚會呢。

好吧,唐僧怕蠍子精可以理解,人家成佛之後估計記起了身為金蟬子的前塵往事,欠了人家的情債生生世世都沒法子償還了,躲著點是正常的。

蠍子精和小蜻蜓也沒朝秋爽齋這邊來,說說笑笑的從另外一條道走了。過了好長時間,等人徹底走遠了,唐玄奘這才鬆了一口氣的轉了出來。

羅煒歎了口氣勸解道:“大師,自古多情空餘恨,最難還的莫過於情債。”

他自認為說了一句很富哲理的話,沒瞧見旃檀功德佛本尊都被這句話鎮住了嗎?還想再念兩句關於情啊愛啊的酸詩,手機居然響了起來。一看來電,是度假山莊的前台打來的。

打電話的是潘金蓮,羅煒笑眯眯的開口:“六姐,你和西門總監還真心有靈犀,他才給我打過電話,你的電話又來了,有啥事嗎?”

潘金蓮那邊貌似挺忙的:“我這邊正在接待一個旅行團,實在忙不過來,前台這邊有訪客找你,你有空的話,自己過來接一下。”

羅煒聞言示意唐玄奘可以先坐在假山前的石凳上等一等,自己這邊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一下。得到唐玄奘一句“你自去便是,我這邊不急”的指示,徑自出了秋爽齋,往來路去了。

羅煒邊走邊調侃:“巧了,西門總監也給我送來一個貴人,你倆上輩子沒能成夫妻,果然是相見恨晚的原因。對了,你那邊找我的又是哪位?”

隻聽潘金蓮捂著聽筒問了一句什麽,片刻後回話說:“他說他叫玄奘。”

什麽鬼?羅煒的手機險些跌落,聲音都不穩了:“也叫玄奘嗎?你那個玄奘是個什麽職業?”

潘金蓮有些不耐煩:“一個很娘娘腔的和尚吧,好了,你要是好奇自己來看,我這邊忙著呢。”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羅煒整個人傻住了,他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重名的問題,好比他周圍就有悟能和悟淨,這倆和西遊裏的二師兄、沙師弟根本是兩回事。這點其實挺有可能的,因為國術協會那邊,嵩陽少林現階段的當家高手就是這個玄字輩,好比擔任國術協會會長的玄境大師、擔任顧問的玄端大師,如果玄字輩再有個叫玄奘的,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隨即這種猜測立馬被打散了,因為那可是玄奘,曆史上知名的高僧前輩,現今哪位和尚敢和他重名。這個既然不可能,然後他就聯想到了《三國演義》中的張角跟曆史上的張角,也就是何大師之間的關係。難不成是假玄奘被送來了,真玄奘的轉世自己找來了?

可這樣的可能性也不大,因為羅煒已經知道玄奘在修真界的地位,既然他是玄奘佛法學院的創始人,這人勢必就是個佛修,佛修也在修士之列,而踏上修途最大的弊端就是有今生沒來世,不入輪回,這也是修士們把修為看得極重,不停的與天爭命的原因,盡管許多現代人對轉世投胎這一套說辭嗤之以鼻。

唯一那一點點的可能性,那就是道修達到元嬰期以上、佛修達到禪悟期以上、儒修進入俱全期,才有機會進行奪舍,可身為高僧大能能幹出奪舍他人軀體這種事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總之,羅煒懷著各種忐忑踏入了度假山莊的前台大堂區域。

整個大堂熙熙攘攘的如同菜市場,明顯的看到潘金蓮正在跟一男一女兩名戴著棒球帽舉著小旗子的導遊交涉,而和二位導遊頂著同款棒球帽的驢友竟然有百人之多。前台守著的另外兩名小姑娘負責接待其餘十幾號準備checkin的散客,果然是一派繁榮景象。大堂常駐的保安則已經跑到外頭幫忙指揮著停車去了。

實在是沒有多餘的人手,羅煒隻得自己在人群中尋找那一抹光頭。

好容易在一波站著聊天的人群後頭瞧見了正在邊嗑瓜子邊斜著腦袋看無聲的新聞聯播的年輕和尚。潘金蓮說他娘也不算太誇張,至少大老爺們做不出當眾嗑瓜子的舉動。

羅煒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這位,何況大堂這邊是真的吵,直接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出去說話。

二人前後腳出了門,不停步的朝沁芳亭走,直至走到曉翠堂前頭的花廊這邊才停了步子。羅煒瞅了瞅和尚手上的半包瓜子,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先問了一句:“有沒有覺得特別辣?”

這個和尚的一身和之前那位別無二致,隻是壞就壞在男生女相,整體看起來就透著不和諧,他不大明白羅煒的意思,隻呆呆的瞅著他。

羅煒索性指著包裝袋說:“這個是魔鬼椒口味的,辣到沒朋友,一般人真心吃不消。剛開業那會兒,這包神一樣的瓜子就擺在前台了,一直無人敢問津,你倒是厲害!”

和尚搔搔頭:“魔鬼椒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