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夫人、石榴姐和四香
張家那對喪良心的老不死的大約是拐子行當的資深人士，手腕、能力和警覺性都不差，這才把一幫孩童治得服服帖帖。試想現今社會的幼兒園，一名老師加一名阿姨PK全班20來號小魔星，那股折騰吵鬧勁，保管使人不帶重樣的精神衰弱。當然這也有她們不能放開手腳實行全武行的緣故，不過小孩子的吵吵哭鬧確實夠嗆。
可問題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鼉潔一出手，先是驚了老黃牛把二人從大山洞隔壁的小山洞裏引出來，然後老不死的二人組活生生看著自己被捆縛手腳團成團，再被一股大力托上半空，朝著姑蘇城疾馳而去。倆老貨想掙紮掙不脫，想吼叫吼不出聲，驚恐的直至被凜冽的寒風拍暈為止。
黃寡婦雖被鼉潔嚇得不輕，一見他把張老漢老兩口卷走，終究敵不過對兒子的擔憂，嗷一聲率先衝進大山洞找兒子。
羅煒背著英蓮走在後頭，一進門就見到滿地昏睡的孩子，黃寡婦抱著最外頭幾人之一的六七歲大的男孩涕泗橫流居然都沒能驚醒一個半個。
在山洞裏呆久了，就覺得腦袋有些沉重，英蓮揪著羅煒的耳朵：“趕緊出去換換氣，山洞裏熏了少量的迷煙。”
難怪呢，等羅煒換氣清醒了一些，又撕開了封住藤條的油紙破布讓山洞裏稍稍通了通風，再進門的時候借著重新燃起的火光居然看見一雙清澈明透的眸子。
這是一個十四五歲，比這會兒的霍啟小不了多少的少年，羅煒就納了悶了，這麽大的孩子居然還能被拐賣。從少年那裏得知，27名孩子中，居然有10人並非拐賣，而是被家人或者親人以極低的價錢賣掉的。好像這個少年，親媽還在的時候，拚命供他念書，他自己也爭氣。一朝親媽病死，有了後媽，後媽又添了兩個弟弟，虧得私塾的秀才先生看好他免了束脩，不然恐怕連學都不能上了。年前先生被他的先生接去準備來年的秋闈，原打算帶上少年，隻是父親那邊死活不讓，先生隻得歎著氣離開了。不久之後，他就在繼母的算計之下被賣掉了。
少年歎氣：“估計鄉親們也隻以為我跟著林先生離開了吧！”
山洞裏先前的迷煙並不強，少年白天注意到了張家老漢夫婦不同以往的舉動，想著法子弄了水把衣服打濕，捂住口鼻加上強撐才沒有昏睡過去，果不其然就聽聞這幫拐子收拾東西打算後半夜離開的消息。
少年講述期間，就有一名離門比較近的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也清醒了過來，小姑娘同樣是被家人賣了的，她父母雙亡，就剩下她和弟弟，按照村裏的規矩，父母留下的一應財產和他們姐弟二人都歸在叔叔名下。叔叔變賣家產，美其名曰領著一家子去新吳城討生活，臨行之前和她開誠布公的長談一番，說家裏多了兩個孩子恐難以養活，還說男孩子將來要念書要討媳婦不比你們女孩子，要把自己的親閨女和她一道賣去大戶人家做丫鬟，掙得錢也好貼補家中的男丁。不想堂姐倒確實是賣到了舉人老爺家中專門服侍夫人，而她居然被賣給了拐子。
少年屬於有家歸不得，小姑娘則是不知道叔叔一家去了哪裏，更不敢找上門去。羅煒也很無奈，一方麵之前他已經變相的通知了衙門，另一方麵這會兒自身難保，看著少年少女希冀的眼光不免有絲遊移：“那啥，我聽說大城裏都有養生堂，專門負責照顧收養無家可歸的孩子。”
少年的眼睛頓時暗淡了下來：“我聽林先生說起過，養生堂並不是什麽好去處，他們比較樂意收留年小不記事的稚童，等養到七八歲，資質最好的賣到大戶人家為奴為婢，這已經是歸處極好的。顏色最好的男孩子女孩子多有賣到那醃臢之處不得幹淨，次一等的也能仗著年幼鮮嫩賣給有癖好的人家早早的魂歸西天……”
次日天蒙蒙亮，羅煒在黃寡婦家醒來。
其實一晚上翻來覆去的他沒怎麽睡熟，倒不是聖父光輝什麽的說辭，主要是想想那些被拐賣的孩童即便被營救了，日後還不知道會是個怎樣的光景。於是也沒通知睡夢正酣的英蓮，悄悄的摸回采石場亂墳堆。
山洞周邊固定了幾支將熄不熄的火把，地麵的腳印淩亂，顯然昨天後半夜有衙役發現了鼉潔留下的信息，官府那邊派了不少人上山營救孩子。
羅煒看著人去洞空不免唏噓，剛想回轉，走出去沒多遠，灌木堆裏居然露出六張黑漆漆的小臉。仔細一看，竟然是昨晚的少年和小姑娘領著四個年齡更小的丫頭片子。
………………
黃寡婦家的東屋裏，羅煒跟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垂頭遠遠的立在英蓮一邊，前頭是一排剛梳洗幹淨的一男五女。
英蓮似是還沒有從昨天的頭痛的後遺症中緩過來，煞白著小臉，嘴唇蒼白，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你就這麽把人帶回來了？”
羅煒點頭：“六個孩子都是被家人賣掉的，他們又不願意去養生堂，所以趁著官差沒尋過來，就偷偷藏了起來。”
年齡最大的小姑娘有些訕訕的：“我們隻是覺得恩人肯定會再過來看看情況的。”
英蓮翻白眼：“所以你們厚著臉皮道德綁架了？”
少年雖不懂她的意思也知道行為不妥：“我們也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指了指另外四個懵懂的小蘿莉，“她們是兩對姊妹，分別是我倆同村的，都是因為家裏實在太窮被父母賣掉的，要是送回去鐵定還會被賣，下次接手的也未必會比這回強多少，不如自賣自身，替兩位恩公效命。”
英蓮指了指羅煒，又指了指自己：“我倆自己都還是孩子，還是窮孩子，可買不起下人。”
四個小蘿莉趕緊擺手：“我們不要錢的，隻要有一口吃的，我們心甘情願服侍夫人。”
羅煒眨巴眨巴眼：“夫人？哪來的夫人？”
被英蓮瞪了一眼，又低下頭去。其中一個小蘿莉指著英蓮：“你紮著紅頭繩，穿著紅襖子，打扮得跟年畫娃娃一般，隔壁小雲妹子給人當童養媳的時候就是這麽一身。”
童養媳？羅煒和英蓮同時淩亂。
這個小蘿莉的姐姐接話：“小雲妹子的一身可沒夫人的好，人也沒夫人您好看，還是老爺您有福氣。”
空氣陷入寂靜，羅煒稍稍抬起頭，發現所有視線都盯著自己，囧了一下：“你們的意思是，她是我的童養媳，別開玩笑了。”
羅煒很想在衣著上做文章，說明他們真不是一對，可甄家確實是積善之家，年前就給下人每人做了一身新衣，雖和英蓮這身不能比，看起來也是整整齊齊的一身裋褐外罩半長臂夾襖，看起來就跟普通的小老百姓不太一樣。
無奈之下隻得拿年齡說是：“老爺我，咳咳，我是說我比她大了10歲不止，年齡上就不合適吧！”
另一對小蘿莉的姐姐開口：“這有什麽，我們村的馮保正都60多了，還納了個13歲的小妾呢。”
妹妹則接話：“是呀是呀，我看老爺和夫人都臉盤圓圓的，很有福氣，很有夫妻相。”
呃好吧，勞資無話可說了。羅煒一步一步朝離英蓮更遠的那邊挪，眼見著她抱臂把腦袋埋在桌上一抽一抽，顯然氣急了，就怕小丫頭突然暴起也給他來一記過電。可下一刻，她忽然就忍不住的捶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們，你們太有意思了，果然光有禍頭子一個人陪著還是太無聊了點，既然你們都叫我夫人了，本夫人就勉為其難的收了你們吧！對了你們有名字嗎？”
還是四個小蘿莉機靈，四人同時開口，隻是那名字實在讓人無語。
“大丫。”“二丫。”這是最先開口的兩人。
“大丫。”“二丫。”這是後來開口的兩人。
這年頭，窮人家的女孩子果然沒人權，連個像樣點的名字都沒有。
倒是昨晚先醒過來的小姑娘靦腆的開口：“我叫石榴。”
好麽，這有夫人，有石榴，還有四個小丫頭的，沒等羅煒繼續想，英蓮又笑得不可支：“要不還是我給你們起個名字吧，你們就叫春香、夏香和秋香、冬香。”
四個小蘿莉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很歡喜的樣子。
好麽，果然想法如出一轍。你們都上趕著湊這麽一套了，勞資也就勉為其難的當一回華太師好了。那啥，華太師本名叫啥來著？
倒是少年還在旁邊默默不語。
羅煒直接問他：“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也有名字吧！”
少年苦笑：“父親給起的不提也罷，既然我已經打算自賣自身了，也沒臉再用先生給起的學名，還是老，老爺您賜一個新名字吧！”
羅煒叉腰大笑，一拍他肩膀：“那你就叫武狀元吧！”
英蓮就是一扶額：“禍頭子，你能不能正經點。”
羅煒切了一聲：“好像是你先不正經的吧！”
少年咧著嘴，半晌沒回過勁來，趕緊躬身求饒：“狀元之名實在是當不得，不敢當。”
英蓮拍板：“那你就叫小武吧！”
羅煒不解：“不是該叫華安嗎？”
英蓮捏著小下巴，把羅煒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我倒是覺得華安這個名字挺合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