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霓裳羽衣佳人俏（下）
秦天知道阻止不了，隻得狠狠的瞪了眼寧不凡，然後頹然坐下。
秦蘇蘇向眾人欠身行禮，再向台上的薑然微微頷首。
她走至涼亭中央，朝身旁歌姬拿了寬袖衣裳，白色羽衣環繞在腰間，左臂輕揮，寬長白袖隨風飄**。
手持各類樂器的歌姬會意，箜篌聲先起，隨後緊接著五弦琵琶的的音調融匯其間，徜徉在整片涼亭，一個個音符跳動著，如同微風拂過送至每個人耳邊。
秦蘇蘇的以寬袖掩麵，玉手交錯向前擺動，由下而上，似柳枝輕點，伴著樂器節奏緩緩搖晃腰肢，樂器聲越發緊湊，忽而，她足下用力，佯似向前跳動，步伐靈動，白袖揮灑橫掃一周，發絲纏著寬光白袖微微徜徉。
舞姿妙曼，儀態萬千。
寧不凡站起身，一手抓起酒壺，仰天灌了一口，緩緩向前走動。
他目中掩飾不住驚豔之色，這位秦蘇蘇，看起來恬靜溫順，似是小家碧玉般的女子，沒想到舞姿竟這般熟稔，這般捉人眼球。
與之相比，鳳棲樓的柳凝兒，怕是都隱隱落了下風。
樂器聲徘徊不休，涼亭中央的白絲蒙麵，黃裙廣袖白羽衣的女子舞姿卻是深深地吸引著眾人。
原來，霓裳舞還能這麽跳，場內的歌姬皆是自慚形穢，自愧不如。
寧不凡再飲一口酒，閉眼沉思，似是在匯聚意境。
眾人看他這般模樣，似在緬懷，似是陷入回憶，都隱隱有些期待這位寧公子究竟能做出什麽樣的詩句。
隻有寧不凡知道，自己是在回憶昨夜李三思交由他背誦的句子。
涼風輕起，走至涼亭中央的寧不凡凝視著麵前不斷揮舞衣袖的女子，緩緩道：“
唇
點櫻
眉若煙
嬌姿柔媚
凝脂傲寒雪
一顧竟折君腰
再笑花卷葉蕭條
情待今朝情待今朝
若水河畔舞一曲霓裳
青絲繞袖走羽衣纏風飄
癡情落雁怪沉魚浮躁
著實可笑著實可笑
伊人似那般妖嬈
蓮足藕臂纖腰
風光無限好
蛾眉輕佻
意難言
月上
梢
”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秦蘇蘇的身子忽而僵硬，不可置信的望向木劍少年。
樂器忽停，場內氣氛有些詭異，連薑然都是麵色古怪，食指輕敲桌案。
秦天更是站起身子暴怒開口：“寧不凡，你欺人太甚！竟敢調戲我家小妹！我弄死你！”
說著他猛地跳起，用手抄起桌案上的酒壺向寧不凡砸去。
“啥玩意兒？”寧不凡心底微微茫然，偏頭側身閃過砸來的酒壺，酒壺擦肩而過，落在地麵，響起一陣碎裂聲和酒水匯入地麵的潺潺流水聲。
寧不凡微微皺眉，看著衝過來的秦天，他一步上前捏著秦天的脖子，狠狠將他按在按在桌案上，他頗為疑惑：“大家看到了啊，這狗東西先動的手！還有，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叫調戲，我寧鈺可是正人君子！”
天地良心，他不過就是背了首李三思寫給他的詩句，這到底是哪裏又出了問題。
“呸，你是正人君子，勞資就是聖人。”秦天咬牙切齒，怒罵道。
身旁的洪金寶壞笑著拉開兩人，咳了兩聲，嚴肅道：“秦天，寧公子隻是見美忍不住心頭悸動罷了，絕非有調戲之意，你誤會了。”
秦天冷笑一聲，朝身後眾人大聲道：“諸位，這寧不凡說作詩，這特麽是詩嗎？你們見過這種體載的詩句嗎？瑪德，這些句子裏求愛之意極為露骨，莫非諸位看不出來嗎？”
身後眾人憋著笑意，覺著這位寧公子是在有意報仇，畢竟秦天之前對寧公子出言不遜。他們皆是默不作聲，想觀望一番事態會如何發展。
寧不凡貴為天風國駙馬都尉，在這等風雅場所，居然對另一女子表露愛意，不僅是狠狠抽了皇室一巴掌，更是讓秦家平增譏笑。
臥槽，寧不凡心底一驚，李三思教他這首詩時，直說了是寫女子的，沒說什麽愛意啊，還有，這種體載的詩句從未見過是什麽意思，這不是詩？
李三思竟然坑我？
是了！李三思從小在山寨長大，從未進過私塾，一切才學皆依靠自學，因而他的詩句，有那麽一兩首體載，與其餘人的詩句作法不一樣，定然不存於俗世，我竟然把這一茬給忘了，臥槽，應該先背其他的。
好家夥，丟人丟大了。
想通以後，饒是寧不凡臉皮極厚，也有些無地自容，縉雲公主還在呢，當著自己未婚妻的麵對另一個女子示愛，這......你別說，還挺刺激的。
台上的薑然輕拍兩下桌案，朝眾人解釋道：“寧公子自小在世外之地生長，不與俗世相通，因而他作的這首詩句，雖說不容於俗世詩句體載，不過細細品之，卻也別有一番風味，想來詩句中這些對女子的姿態敘說，也並非我們俗世之人這般理解。”
無論他心底如何想駁斥寧不凡的麵子，甚至想讓這位天機榜首身敗名裂，隻是此事實在有損皇家聲譽，因而此時必須出聲。
眾人微微思索，覺得此言有理，秦天憤恨的攥緊了拳頭，不再言語。
今日這麽多世家子弟在場，寧不凡如今的身份又是處於萬京城的旋渦之中，想來這件事，不出半日，便會傳遍整個萬京城，成了遊俠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而詩句裏的女子，這位秦姑娘，也必定會隨著這首詩句，名動萬京，甚至整個天風國。
涼台中央的秦蘇蘇解開廣袖，還於歌姬，回首望了眼腰配木劍的公子哥兒，臉色微紅，小聲囁嚅：“呸，登徒子。”說罷她步履匆匆走向白幔，玉手撥開，輕輕進入。
冤枉啊姑娘，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可是正人君子！
寧不凡滿頭黑線，心底無奈，不過他麵上仍是保持微笑：“既然這首詩不入俗世，那我重作一首，可好？”
無論如何，今天這百金潤筆他是吃定了，誰也救不了它，我說的。
薑然抬手輕笑：“無妨，寧公子請。”
寧不凡麵色不改，緩緩道：“
昨夜涼風送秋意
寒雨憑窗
殘照高樓倚
輾轉難眠清影裏
幾縷愁絮惘時寄
新酒難裝舊濁杯
似是而非
千金難買醉
望斷惆悵雲漸碎
白玉半掩人憔悴”
寧不凡一連串的詩句從口而出，反正他是死記硬背，也瞧不出裏麵有什麽意思，你說什麽？今夜主題思秋？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反正我作詩了。
眾人陷入意境細細品悟，陳浩眼睛一亮，開口讚歎道：“望斷惆悵雲漸碎，白玉半掩人憔悴......好意境！當真是首好詞，寧公子確是無負天機榜首之名......”
薑然緩緩點頭，輕聲道：“不錯，這首詞，言辭雖不華麗，卻隱隱有出塵之感，並非世俗人輕易能做出。”
眾人皆是點頭認同，不過眼裏卻隱隱閃過狐疑，想著，既然這位寧公子做得出這般意境的不俗詩句，那麽此前所作那首，莫非當真是有意調戲秦蘇蘇？
寧不凡感覺無數道目光凝聚在他身上，心底暗道，此地不可久留，有仇來日再報，倘若再讓我作一首出來，可就露餡了。
真的作不出了，再讓他作詩，隻能指著碗吟一首‘大碗寬麵’了。
於是他極為灑然的朝眾人拱手，大聲道：“昨夜家中失火，我得前去救火，今日暫不作陪，哦，對了，你們這些個世家子弟喜愛附庸風雅，吟詞舞曲。我這人比較俗，隻愛財，百金潤筆記得給我送到府上，畢竟我今日可是衝著這個才來的，在下告辭。”
說罷，他轉身便走，用連敷衍都算不上的一句話，絲毫不給台上薑然一絲情麵。
此事發展至此，一些明眼人也瞧得出來，這位台上坐著含笑觀望的二殿下，與拂袖離去的這位天機榜首寧鈺寧不凡，兩人之間隱隱有些促狹。
......
涼風拂過，在寧不凡走出涼亭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與薑然之間的鬥爭，已然走至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