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區區百金

寧不凡瞥了眼興致頗高的李三思,隨口問道:“二哥打算何時去鳳棲樓?”

這位儒雅的書生猶豫了會兒,輕聲道:“寧兄覺得我這衣裳可還合身?”

......

讀書人的心思屬實難懂,李三思打算明日晌午再去鳳棲樓,不過在見柳凝兒之前,他還要先去街上買些禮品帶過去賠罪,說什麽,上次眾目睽睽之下將柳姑娘強搶了,損了人家姑娘清名,還當著人家的麵打了人,粗魯至極,實在失禮,這次去見她定要得體一些。

絮絮叨叨的話語聽的寧不凡耳朵都起了繭子,他撓撓頭,臉色古怪,問道:“二哥去給柳姑娘賠罪,此事尚可,隻是你身上錢財足否?”

“是啊,”李三思雙手一拍,恍然大悟:“我沒錢啊。”

寧不凡心下好笑,合著您就光想著花錢了,也沒想過袖口有沒有銀子?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我相處這麽久,好的不學,壞的一個不拉,全學身上去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

李三思神色苦惱,重重歎了口氣,當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寧不凡也頗為感慨,幾日前自己還是一擲千金的翩翩公子,給王十九的定金都十幾錠金元寶兒,可如今身上隻剩下倆銅板兒,還是從葉辰那騙過來的。

他忽而心下一突,眉頭緊皺,不對啊,應承王十九的定金倒是給了他,還有餘下的沒給呢,看來最近出門要躲著點朱雀大街那個算命攤子,萬一被王十九發覺了蹤跡,以那廝的臉皮厚度,估摸著能追他十幾條街來討債。

“算了,”李三思眉頭舒展,豁達一笑:“柳姑娘知道我的難處,想來也不會在意我的些許薄禮,寧兄,你怎麽了?”他忽然發覺自己這位兄弟的臉色有些難看,好奇問了一句。

寧不凡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正在擔憂,日後路過朱雀大街算命小攤時,恐怕會被一個臉皮厚度不遜色於他的白發老者追債之事,隻得強顏笑道:“無事,就是想到了一個猥瑣的算命老頭。”

二人閑聊之際,從外麵進來了一個驛館侍衛,向二人恭敬行禮道:“寧公子,李公子。”

寧不凡輕輕頷首,問道:“何事?”

這些侍衛都是縉雲公主安置的,一般不會有事來尋他二人,上次來找他還是送督查院在江南郡探查李不二行蹤的情報。

此番前來大概也是與縉雲公主有關。

侍衛回道:“公主讓我等前來傳訊,明日長留郡王府中一年一度的詩會要開了,期望寧公子與李公子二人一同赴會。”

長留郡王薑然!聽到這個名字,寧不凡眼神微凝,麵上卻毫無波瀾,回道:“我二人不喜詩文,也毫無才學傍身,不敢去此等場合丟人現眼,與萬京一眾才子爭鋒。隻好辜負公主盛情相邀了。”

李三思也是微微點頭,他雖是自小鑽研學問,卻隻是單純的喜愛罷了,從無賣弄才學之意,何況自己明日還要去鳳棲樓尋柳凝兒。

侍衛聽到這番話後,再次行禮,繼續道:“寧公子不必自謙,天機榜首寧鈺、寧不凡之名已然響徹萬京,若是公子自稱無才,世上何人敢稱自己為才學之人?依在下看來,此次詩會一年隻開一次,實乃京都不多見的盛況,二皇子殿下,誠邀萬京一眾文人士子星聚一堂,寫下詩句,潤筆便有百金,足以彰顯誠意。”

寧不凡猛然抬頭,高聲問道:“你方才說什麽?”

侍衛神色一愣,不知自己是否說錯了話,這位寧公子竟然如此大的反應,於是小心翼翼道:“天機榜首之名已響徹萬京?”

寧不凡搖頭:“不是這句。”

侍衛細細回想此前說過的話語,腦子有些疑惑,回道:“二皇子殿下誠邀萬京才子齊聚一堂?”

寧不凡連連擺手:“下一句。”

侍衛忽然之間恍然大悟,看了眼這位寧公子,狐疑問道:“潤筆費百金?”

腰佩木劍的公子哥兒眼裏猛然迸發熱烈之色,一把抓著侍衛的手,熱切道:“此言當真?”

侍衛尷尬的撓撓頭,言辭鑿鑿道:“無論是何人,但凡寫下詩句,便有百金潤筆,不過詩會乃風雅之事,極少人會在意這些錢財,大多在乎的是名聲。”

這些自視甚高的清流才子,大多都有個臭毛病,就是把身後名聲看得比自身性命還重,在他們眼裏,錢財乃是銅臭之物,怎能拿來與文學相提並論。

因此往年長留王府詩會時,若是一時之間寫不出好的詩句,寧願空手而歸,也不願損了自己的才名。

寧不凡鬆開侍衛的手,哈哈一笑,豪言道:“我寧鈺三歲識字,四歲誦詩,八歲看過的書籍鋪在地上足有三裏之數,十五歲時,便習聖人之書,口聖人之言,效聖人之法,行聖人之事,在下不才,未出柳村時,可是響徹村子的第一才子,入世之後,更是早就想與天下文人較量一番了,恰好明日正逢此等盛會,寧某必舍身作陪。”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心底震撼,他可是記得,這位寧兄給他無字天書時同他講過,自小不愛讀書的啊,怎麽這就成了天下才子?

當真是為了錢財全然豁出去了,謊話連篇,實在是......有辱斯文啊!李三思心底感歎,寧兄這臉皮之厚,自己還是低估了,自己與之相比嗎,隻怕是萬萬不及啊......

侍衛咽了口口水,一臉見了鬼的神色,瞠目結舌看著這位唾沫四濺,雙目火熱的天機榜首,他實在想不通,為何縉雲公主的盛情相邀竟然比不上區區百金潤筆,他終究是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寧公子可是為了百金潤筆,這才......”

“什麽話!”寧不凡右臂一揮,皺眉認真道:“小了,格局小了,我寧鈺秉性純良,又是高雅之輩,怎會為這區區百金折腰?此番前去,不僅僅是受公主相邀,更是為了一展胸中抱負,想與天下才子較量一番罷了。”

侍衛苦笑著行了一禮,看著這個‘秉性純良’之輩,應和道:“寧公子今夜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前往長留郡王府,參與詩會。”

“嗯,”寧不凡背負雙手,眼神睥睨,貌似隨意的又問了一句:“是寫一首詩百金嗎?還是無論寫多少都是百金?”

您還說您不是為了這‘區區百金’?

侍衛頗有些哭笑不得,忍住笑意,答道:“這個從未有明確規定,隻是詩會彩頭罷了,不過以往萬京才子們無論寫下多少首,都隻是拿走百金罷了。”

“嗯,你下去吧。”寧不凡仿似對這些錢財毫不在意。

不過在侍衛走遠時,隱約聽到後麵傳來了一句話:‘這狗日的薑然真小氣。’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連滾帶爬,慌不擇路的跑出了這座驛館,回去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