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是人是妖
西牛賀洲，翠雲山。
李安然悶悶從平天洞走了出來，心情有些煩躁。
之前，他對翠雲山下人妖共處熙熙攘攘的場麵頗為驚訝，但此刻再看，這哪裏是什麽和諧相處，分明是牛魔王圈養了一群牲畜，不讓其它妖魔窺伺罷了。
偏偏他還什麽都改變不了。
【要不去南瞻部洲轉轉？】
【猴子被壓五指山下是在王莽篡漢的時候，去掉他被關在煉丹爐裏的七七四十九年，和在天上閑逛看守蟠桃園的一百多年，現在應該是在西漢時期吧？】
【也不知道漢武帝和霍去病還在不在？】
【要是能和他們見上一麵，那也挺爽的。】
翠雲山是不想再呆了，李安然動起了去南瞻部洲轉一轉的心思。
就在這時，身側忽然傳來一陣法力波動，李安然扭頭望去，便見猴子，準確點說是猴子的身外化身出現在了麵前。
“跟我來。”猴子帶著李安然一路朝著山巔走去。
待到周圍沒有別的妖怪，開口說道：“剛剛是怎麽啦？見不得妖怪吃人嗎？”
李安然嗯了一聲，沒有隱瞞：“是有點不舒服。”
猴子笑道：“你這是有點不舒服嗎？我看你剛才差點就要掄錘砸桌子了吧。”
李安然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否認。
哪怕是現在，想到那些妖怪吃人，尤其是吃嬰兒的行徑，他肚子裏都憋著一把火。
【砸桌子？哼！我想砸爆他們的狗頭！】
【要不是打不過，我現在就把他們給宰了！】
【剁椒牛肉！爆烤牛鞭！紅燒蛟肉！蜜汁烤翅！一個都不放過！】
猴子：“……”你自己念叨著把妖怪做菜，但卻接受不了妖怪吃人？
猴子有些無語，說道：“你可知道妖怪吃人和人吃牲畜並沒有什麽差別？”
“我知道。”
李安然說道：“但知道歸知道，不代表我能接受！”
猴子更加疑惑：“為什麽不能接受？”
“或許是……”
李安然想了一下，才說道：“物傷其類吧！我能理解妖怪吃人，但看見他們吃人，就會不舒服，接受不了。”
“物傷其類？”
猴子啞然失笑，問道：“你是人嗎？”
【這話聽起來怎麽怪怪的。】
【總感覺猴子在罵我，但我沒有證據。】
李安然沒有急著回答，反問道：“師兄，你經曆的事情也不少，身份也變換了數次，你覺得自己是什麽？猴？妖？仙？還是……人？”
“俺老孫是猴，也是……”猴子在妖和仙之間斟酌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也是妖！曾經還當過仙！”
“不對。”
李安然搖了搖頭，說道：“在我看來，師兄是人，多過於是妖是仙，甚至是猴。”
猴子道：“這怎麽可能？俺老孫怎麽都和人沒有半點關係吧！”
李安然態度少有的認真，說道：“師兄，我始終認為決定一個生靈是什麽的，從來都不是血脈不是身份，而是他的思維、觀念和為人處世的標準。此三者為人者，是人；此三者為妖者，是妖；此三者為仙者，是仙。”
“所以，在我自己看來，我從始至終都是人。是人，自然就接受不了妖怪吃人。”
這小蟠桃……
還真是讓人吃驚啊！
猴子心頭巨震，隻覺得有一扇從未開啟過的大門朝他轟然打開。
他本來是來勸解李安然——
你既然已經再世為妖，就不要再記掛著以前的種種。
但此刻，聽了李安然這番話，卻是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太過膚淺。
若是換具身體就要斬斷過去的種種，那無疑是對自己的一種背叛！
李安然見猴子不說話，心裏有些後悔。
【我真是閑的蛋疼了！】
【跟猴子扯這麽多有的沒的幹什麽呢！】
作為一個從高中起就選擇了躺平到坑底的佛係少年，李安然在絕大多數事情上的態度都是“隨便”“都行”“無所謂”。
當然，心裏麵會不會素質三連，那就另說了。
今天也是突然看到那人頭湯、蒸嬰兒，心神大受刺激之下，才跟猴子囉嗦了這麽多。
“師兄，剛剛那些話都是我瞎扯的，你隨便聽聽，別當真。我……”
李安然正努力補救，卻是被猴子打斷：“你說的有沒有道理，是不是瞎扯！俺老孫自會判斷！用不著你來教！”
說完，又有些擔心：“隻是，你要想清楚了，你這般想法與當世相悖，很可能會兩邊不討好。”
李安然聽出了猴子話中的關心，難得真心誠意地說道：“無所謂。我隻要自己開心就行，用不著討好別人。”
“你能看破這點，那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猴子上下打量了李安然一番，忍不住說道：“俺老孫倒是有些小瞧你了！沒想到你竟能悟透這些東西！”
“師兄謬讚了。”
李安然嘴上謙虛了一句，心裏卻是洋洋得意。
【現在才發現小瞧我了？真是白瞎了你這一雙眼睛！】
【小猴賊，不是給你吹，我知道的東西要是說出來，怕不是能嚇死你！】
猴子：“？？？”
小猴賊？！
嗬嗬，真是給你三分顏色你就敢開染坊啊！
猴子心頭一陣冷笑，麵上和顏悅色的說道：“你能悟到這些東西，看來之前的經文道藏都沒有白看。左右你也無事，不如現在就繼續誦經悟道，也省的浪費了時間。”
“師兄，我有事！我想去欣賞一下翠雲山的風景！”李安然頓時慌了。
“不，你沒事。”猴子說道。
“師兄，我真的有事。我想看一看翠雲山是如何讓妖怪不吃人的。”李安然努力找些借口。
“不，你沒事。”猴子再次強調。
“師兄，我真的……”李安然聲音一滯，斬釘截鐵地說道：“真的沒事！”
“這就對了！我就說你沒事嘛！”猴子將手中戒尺放了下來。
【我要舉報！】
【這猴子違反規定！】
【不僅毆打虐待學生！還強行一對一輔導啊！】
李安然心裏一陣哀嚎，但這根本無法讓猴子有半分心軟。
沒有辦法，他隻能是打消了前往南瞻部洲的心思，安安心心的在這翠雲山顛開始了慘無人道的補課生涯。
時間一晃又是三天過去。
這日，猴子正在講解著道藏，忽然停了下來，說道：“我們該回去了。盡快收拾了那隻金翅大鵬雕，也能早點回花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