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帝令既出，眾士何在
王城東城區，東井巷。
巷道橫三豎四，道路由青石鋪就，狹窄擁擠，汙水橫流，兩邊商鋪旗幟招展，叫賣聲此起彼伏，極其熱鬧，有著十足的煙火氣。
“來兩斤豬肉，要前腿的，肥的。”一個婦人挎著籃子站在豬肉攤前，挑挑揀揀道。
攤前的屠夫衣服敞開，胸口長著一叢毛，隨手拿起一塊大肥肉，九肥一瘦，豪氣道：“前腿的沒了，這塊肥龍怎麽樣？”
婦人眼睛發光，激動地說道：“還是張屠夫念著我的好，就這塊了。”
“好嘞。我這塊專門留給你的。”張屠夫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手中殺豬刀如跳舞一般，唰唰幾下，就切好了。
婦人露出一個嬌羞的笑容，黑黝黝的臉頰上幾顆痘痘很是顯眼，但都不如那兩座雄峰惹人注目。
張屠夫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盯著雄峰的目光，遞過豬肉，“十文錢。”
日落西沉，萬物披上金色霞披，炊煙許許。
張屠夫收拾完攤子，提著一壺黃酒，這是市井中最受歡迎的酒，便宜，辛辣，夠味。
到了門口，突然停下腳步，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下，須臾後恍若無事般邁著沉重的步伐，嘟囔道：“家裏實在冷清，也沒個婆娘在家。”
兩扇木門黝黑，右邊的已經有些壞了，耷拉在地上，推的時候發出刺耳的聲音。
房間內裝飾粗獷，沒有油燈，一片漆黑。
一張桌子旁有兩個人的輪廓。
油燈突兀濺起一團火苗，滿屋亮堂，露出了兩道身影。
“別來無恙。”老人身穿素色長袍，不怒自威，是個身居高位的人物。
張屠夫搖了搖頭，好似沒有聽懂一般，大大咧咧道：“兀那兩個賊子闖進你張大爺的家中，可是眼睛壞了發膿，吃了熊心豹子膽。”
老人無奈地搖了搖頭，歎息了一口氣，“誰能想到昔日的十萬禁軍教頭成了這副模樣，宰豬殺牛可是滅了你的銳氣。”
他瞥了眼張屠夫手裏的黃酒，正色吐出兩字，“林重”，語氣斬釘截鐵。
林重，一把長槍打遍王城無敵手，被譽為天境之下第一強者，景國最有希望突破天境的青年俊才。
雲帝駕崩之後就不知所蹤。
“兀那……”張屠夫剛要說話，就被另一人打斷。
“再說一句賊子，我就把你這間房子拆了。”清脆的聲音卻有著一股霸氣。
冷清月一襲紅衣，把玩著茶杯。
張屠夫訕訕打了個哈哈，冷清月的霸道他可是聞名已久，這可是說一不二的主，惹不起，惹不起。
“明人不說暗話，我既然來了，就有十足的把握。不管你認不認，在我麵前你就是林重。”
冷清月一挑柳眉，丹鳳眼斜瞥了林重一下，不緊不慢道：“神槍無敵林重。”
佳人風采，英姿颯爽。
張屠夫俯首，渾濁的兩眼閃過精光，然後走了幾步，要坐到冷清月旁邊。
冷清月冷冷看了他一眼。
張屠夫不以為意一屁股坐下，大大咧咧道：“俺聽不懂你在說甚。”
“哎。還是這副性子。”老人眯著眼睛笑道，“你這是不見黃河心不死啊。林重將軍一身忠肝義膽，陛下沒有看錯人。”
老人給冷清月使了個眼色，冷清月會意，點了點頭。
冷清月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正麵雕金龍，栩栩如生，背麵雕“如朕親臨”四字。
“見令如見雲帝陛下，還不跪下。”冷清月低喝道，一臉肅穆。
張屠夫怔怔看著令牌，好似魔怔了一般。
冷清月驚疑地向老人使了個眼色，仿佛在說，他是否已經被元帝收買了，如果這樣的話，他們可就凶多吉少了。
憑林重的實力，咫尺之間瞬間擊殺他們不難。
到底是老人經曆多了風雨，示意冷清月不要輕舉妄動，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一股龐大氣勢從林重身上崩發，一道勁風憑空而起，地麵灰塵立刻被衝擊飛舞開去。
推金石，倒玉柱，林重納頭便拜，兩眼泛紅，“臣林重，叩見陛下。”
十年了，終於等來了。
“臣張具象，叩見陛下。”
張具象雙膝跪地，咚地一聲重重磕了個響頭。
張具象，當朝大學士。
兩人拜完坐定。
“我去倒茶。”
林重站了起來，燒了壺開水，從桌下拿出一包紙張包起的茶葉。
紙張陳舊，看起來放了許久。
待林重衝泡後，張具象輕抿了口，道：“好茶。”
林重老臉一紅，知道張具象是照顧自己的麵子。
“太子入獄，危在旦夕，還請將軍出手相救。”冷清月率先打破沉默，說道。
林重咕嚕一口喝完，放下茶杯，說道：“鎮北王最近如何?”
鎮北王沒來，你個女娃子還不夠資格。
而且天下誰人不知，你是元帝最倚重的謀士。
張具象說道：“將軍放心，她既持帝令，自然是自己人。冷清月之名，你應該也聽過。”
林重不露聲色認真打量了冷清月一眼，瞬間被驚豔了下，不愧是景國第一美人，名不虛傳。
冷清月看了眼張具象，張具象頷首道：“她不隻是鎮北王王女，更是太子妃。”
林重身影顫抖了下，抬眼認真地打量冷清月，“這可是大事，不可戲言。”
“嗯，以我鎮北王府上下性命起誓，以我死去的王兄聲譽起誓，我冷清月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冷清月咬著牙齒說道，她是個女人，這種事當著旁人說出口還是讓她很害羞。
林重閉眼手指扣著桌子，咚咚咚。
“看來坊間傳聞冷清月喜歡太子，倒是不虛。護龍衛隻認帝令，她既然持有帝令，我自當從命。”林重這麽想到，心中懸著的石頭總算落地。
“先帝駕崩之前，確實將你許配給太子，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竟還認下。”
“先帝賜婚，萬死不敢辭。”
“好！”林重驟然睜目，大喝一聲，然後起身便拜，“參見太子妃。”
冷清月趕忙起身，將林重扶起，“將軍萬萬不可，請起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