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譚家客棧
“不像嗎?這個你總認識吧……嗯?”
馮寬將右手大拇指伸出來,那人一見玉扳指,連忙點頭哈腰,笑著請馮寬進去。
生火看茶後,那人又問:
“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姓馮,您呢?”
“小的……叫譚文海,是唐老爺的遠親。”
“哦,原來是譚大哥啊,失敬失敬!”
“不敢不敢……”
“這個,是您自己開的店吧?”
馮寬眉頭一挑,“我之前聽老爺說,這邊,應該還有家唐家鋪子才對。可我剛才問了一圈,又在敦厚坊裏麵轉悠半天,好像並沒有發現,這是怎麽一回事?”
“馮……馮小哥,這……我我……”
譚文海忽然結結巴巴,神色淒惶不知所措。馮寬看在眼裏,大致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當即哂笑一聲,搖了搖頭說:
“行了,我也不是專門過來找茬的。老爺派我過來另有要事,至於其他,暫時……你知我知便可。”
“哎哎哎,馮小哥……您真是菩薩心腸啊!您,您用過飯沒,在京城有沒有好的去處?”
譚文海長出一口氣,當即賠笑道:
“要不……一會我給您收拾收拾,這陣子就在我這裏住下得了?”
“飯暫時就不用了,給我隨便弄個房間,燒些熱水吧。趕了好幾天的路,現在隻想泡個澡,一會再好好睡一覺。”馮寬打了個哈欠,隨口說道。
“哦,好嘞,您這身衣服……也該換了,我幫您拿套幹淨衣裳過來!”譚文海心內琢磨,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客棧後麵是條窄巷,從後門出去,對門斜角有個兩進的別院。
譚文海拿鑰匙開了門,馮寬隨他進門去,看到左、中、右各有一間廂房,院子裏鋪滿了整潔幹淨的雪,近門的角落還有個破舊的馬棚,似乎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
沿著石板路再往前走幾步,從右邊拐進去,穿過一道角門,裏麵又是三間房,製式與前麵差不多。院子稍小一些,隻種了兩株梨樹、幾叢苦竹,不過有座小亭,比外麵稍顯清幽雅致。
譚文海打開左邊的廂房,一會拿了暖爐、茶壺過來,又幫著掃塵除灰,添置被褥。馮寬過意不去,想幫著一起幹活,譚文海卻怎麽也不肯依他:
“馮兄弟,這兩天就隻能先委屈你了,等過了十五,李媽媽回來,到時會安排得周全一些!”
“譚大哥實在見外,這樣已經很好了!”
譚文海淡淡一笑,一邊幹活,一邊隨口又問:
“馮兄弟啊,你這一路過來,怎麽成了這個樣子?身上……什麽東西都沒帶麽?”
“唉,一言難盡啊。”
馮寬滿臉鬱悶,“路上遇到了強盜,帶的東西全丟了,還好……總算撿回一條命!”
“馮兄弟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譚文海停住手中活計,“不知唐老爺派你過來,到底……所為何事?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小的一定竭盡全力!”
“呃……這個……”馮寬一時語塞。
“哎呀,我這多嘴慣了,馮兄弟還請擔待些,不方便說沒關係!我懂的,嘿嘿~”
譚文海衝他咧嘴一笑,“我先過去燒水,馮兄弟先坐一會向向火。”
點頭送他出去,感覺有些悶,馮寬打開後窗,冷風灌進來,凍得他直哆嗦,又趕緊關上。
坐在火爐旁,打量了一下四周,見屋裏麵一應器具皆全,分有兩個小隔間,心想要是在那個世界的首都,能有套這樣的房子,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一會譚文海燒好送來熱水,馮寬迅速脫去衣服,略略試了試水溫後,僵硬冰冷的身子馬上落入浴桶當中,直燙得他怪叫不已。
很快適應之後,閉上眼,一會便感覺到身體與熱水融成了一體。馮寬舒服地呻吟幾聲,嗅著新奇好聞的熏香,就這樣一動不動,過了一會,竟是直接睡了過去。
“官大哥,就是這裏!那小子現在就在裏麵,現在……應該已經睡過去了!”
“嗯,你先在外麵等著!”
一頭戴襆頭、著玄服皂靴、大刀掛腰的捕快站在裏院門口,衝譚文海說完之後,打起精神來到馮寬房門外。
思忖之下,他先用力敲了敲房門。
馮寬一個激靈醒來,這才發現浴桶裏麵水都已經涼了,趕忙出來擦幹身子:
“誰,誰呀?是譚大哥麽?”
那捕快愣了一下,看了看遠處的譚文海,譚文海也呆呆地望著他,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裏麵的馮寬,竟然沒有被他的熏香給迷暈的現實……
“喂,說話啊!不說話我先睡了啊!”馮寬穿好新衣裳,對著銅鏡轉了一圈。
那捕快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開口道:
“裏麵的人聽好了,我是洛陽縣衙的捕快,姓嶽。聽掌櫃的說,他家裏忽然闖進一個來曆不明的人,我便過來看看!”
馮寬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隨口回道:
“官大哥,這裏就我一個人,沒有什麽來曆不明的人吧?你是不是……搞錯了?”
嶽捕快輕咳一聲,“那個……聽外麵的這位譚掌櫃所說,那個人,好像就是你!”
“哦……啊?我??”
馮寬當即驚了個呆,“你是不是搞錯了?譚文海他人呢,趕緊讓他過來,咱們把話說清楚!什麽叫來曆不明的人?他剛才明明不是這麽說的!”
“這個……”
眼瞅著譚文海沒了人影,嶽捕快有些尷尬,“要不這樣吧,你先隨我回衙門。若是真沒問題,放心,我們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讓你吃虧的。”
“憑什麽?老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落腳處,剛要休息,現在居然要去蹲牢房?”
之前積壓的鬱悶和憤怒一齊爆發,馮寬怒不可遏地說:
“簡直是莫名其妙,實在是天大的笑話!你可知道,我是誰請過來的嗎?”
“小兄弟,你先冷靜冷靜!”
“老子是被請來,給公主治病的,冷靜你妹!”
“呃……我估計啊,小兄弟一定是受了什麽刺激……沒事沒事,我先帶你回衙門。等會再找個好大夫過來,給你開開方子。”
“去你大爺,你才有病,你他媽全家都有病!”
“小兄弟,你再不出來,我可要衝進去了啊!一會手沒輕重,傷到了你,千萬別怪我……”
“來啊,有種你給我進來,老子還怕你不成!”
嶽小明剛入知行境沒多久,本來就年輕氣盛,好言勸說半天,最後也被徹底激怒了。當即運氣猛地一踹門,忽然一陣香氣撲麵而來,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殺殺殺……殺人啦!!”
譚文海重新出現在院門口,麵色蒼白,全身靠著冰冷的院牆,渾然不覺得冷,顫抖著大喊大叫。
“哎哎哎,別瞎逼嚷嚷,我碰都沒碰他……是他自己倒在地上的好麽?”
馮寬忽然也有些發慌,“你……你也別傻乎乎地愣在那裏不動啊,趕緊去找大夫過來,咱們的帳一會再算!”
“殺人啦殺人啦……救命啊!!!”
譚文海如夢初醒,扭頭便跑……
馮寬怔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待清醒一些,看著倒在門邊的嶽捕快,叫嚷幾聲不見醒後,隻覺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走的話,很有可能一會要蹲牢房。可這一走,估計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時間漸長,又見不少雪花冰片飄落在他身上,怕會節外生枝,馮寬咬咬牙,將他拖進屋來,放到**,拿棉被捂好身子。
忙活完這些,馮寬重新換上自己的破舊衣服,摸了摸裏麵尚在的木牌、紙鶴、扳指,別好葫蘆。
冷靜下來,馮寬又試了試嶽捕快鼻息,覺得應該問題不大,可見他始終昏迷不醒,又有些疑惑不解:
“師姐師兄們反複交代過,千萬不能在京城顯露身手,打不過要跑,打得過也要跑。可我剛剛……真的什麽都沒有做啊!”
“這位年輕人,一說還是衙門的官差,這身體素質……有這麽差勁嗎?”
正思量間,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吒喝:
“大膽狂徒!天子腳下,竟敢對官軍動手!外麵已經布下天羅地網,還不趕快束手就擒,運氣好得話,還能落得個全屍!”
馮寬心神俱震,過去開門一看,但見一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穿青色官服、掛玄黑披風的中年男子,正冷眼站在院中。
一瞬間,馮寬有種被猛虎惡豹盯上了的感覺。
“這……這位官大哥,這都是誤會啊。我,我可是什麽都沒做……真的!”
“還敢狡辯!嶽捕快人呢?你把他藏哪兒了?”
“他……他剛才不知怎麽就昏倒了,現在屋裏**躺著。”
馮寬撇了撇嘴,稍微恢複了一些理智,“我怕他躺在地上會凍著,還專門費了力氣弄進去的。不然……就剛才那一會,我真想跑,人早就跑了!”
“還算有點良知。這樣吧,你自己出來束手就擒,可以免受皮肉之苦。我帶你去洛陽縣衙,是黑是白,知縣大人自有公斷!”
“罷了罷了……天子腳下,應該還是有王法的。”
馮寬左想右想,長歎一聲,邁步走到房門外,一看門口左右還埋伏著七八個捕快,院牆、屋頂上麵還趴有幾個弓箭手……
“我滴乖乖……這些人一看就是訓練有素啊,還好自己沒做什麽抵抗,不然,恐怕會死的很慘!”
吞了吞口水,馮寬趕緊識趣地伸出去雙手,兩個捕快迅速靠過來,將他綁了個結結實實。
馮寬苦笑道:“幾位大哥……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至於綁這麽緊嗎?”
“進去看看嶽兄弟怎麽樣了!”
那中年捕頭發話道,“我叫林衝,現為洛陽縣衙捕頭。小子,剛才算你識相,一會跟我們走一趟吧!”
“哦……”
“老大,嶽小明好像是中了什麽迷香之類的東西,這會隻是昏睡了過去,藥效一過自然會醒,身上……並無傷痕!”
馮寬馬上叫屈道:“剛才就說過,我哪裏會對他動手啊?再說了,就算真的動手,我也打不過他啊……這迷香……”
說著說著,馮寬猛然醒悟過來,又見譚文海正躲在院門口,當即朝他怒吼一聲:
“姓譚的老王八蛋!是不是你趁我洗澡,偷偷放了迷香?他娘的,你居然敢對我下藥!”
“什麽迷香?”
譚文海有些心虛道,“都聽不明白你說什麽……誰,誰叫你話說不明白的!安全起見,我隻能找來官差了……”
“扳指你都看過了,難道還有假了?忘恩負義的老家夥,你給我記住!等我書信一封,馬上就讓你滾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