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雲觀

三升上前試了試他鼻息,慶幸他隻是昏過去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會醒來,圍著司馬沉沉走了幾圈,他不想留下,卻也不敢走開。糾結一陣,最後選擇坐在一旁守著,等他醒來再說。

過了近半個時辰,司馬沉沉懵懵懂懂地再次醒來。一睜眼,看到的又是三升圓圓亮亮的小光頭。

可能因為一回生二回熟,他忽然覺得,這小和尚還挺清秀的。特別這圓圓的光頭,怎麽……就這麽想拿手去摸一摸呢?

“呸呸呸……想什麽呢!我可不是那樣的人!”司馬沉沉內心戲十足。

“施主小哥,你又醒啦,太好了!”三升見他醒來,倒是喜不自勝。

“為什麽要說“又”呢?我醒過來,值得小和尚你這麽開心嗎?哦對了……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我咋又昏過去了?”

“呃……可能是……你在水裏泡太久,染上了風寒什麽的。一時體弱,山風一吹……自然就暈倒了。”三升有些竊喜,還有些慚愧地解釋道。

“這樣啊?那……我怎麽會泡在水裏呢?還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啊!哎,我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麽了?真是頭痛,頭大!”

說著說著,司馬沉沉又開始抓耳捶胸起來。三升覺得他不像是裝的,轉念一想,忽然還有些替他難過:

“施主小哥,我原本隻是路過這裏,見你在河邊昏睡,一時好奇才過來的。

小哥……你也別著急,你不記得自己叫什麽……估計隻是暫時的。這……要不……我也幫你想想,順便給你一些提示,說不定……你馬上就想起來了呢!”

“哎你這小和尚,可以啊!路見不平助人為樂,心腸還是不錯滴嘛!快快,給個提示聽聽!”

聽他又在說一些奇怪的話,三升稍微習慣一點,也不介意,略想了想道:

“這樣,我先幫你回憶一下姓什麽吧,嗯……趙錢孫李?”

司馬沉沉搖了搖頭,“應該不是。”

“周吳鄭王?”

“好像也不對!”

“馮陳褚衛,蔣沈韓楊?”三升加快了語速。

“嗯……咦!重新念一遍!”

“馮~陳……”

“姓馮!我想起來了,對對對,我應該就是姓馮的!哈哈,我想起來了,哈哈哈~小和尚你真他娘的聰明,來來,讓哥哥親你一口,哈哈哈哈~”

司馬沉沉高興得跳起來,嚇得三升趕緊躲開。

“施主自重!這還沒完呢,就算你姓馮,你就知道自己叫什麽了嗎?”三升潑了一盆冷水。

“你這和尚誒,真不討人喜歡。既然這樣,那……你再幫幫我想想看,我叫什麽來著。隱隱約約記得……應該是一個單名!”

“馮郎?”

“難聽,不對!”

“馮金?”

“俗氣,不是!”

“馮馮?”

“嗯……有點意思,要不我就叫這個得了。”

“小哥,你能不能認真一點?”

“嘿嘿,開個玩笑嘛,你繼續。”

“馮雪?”

“小和尚,你就不能認真點?我一大老爺們能叫這個嗎?”

“嘿嘿,開個玩笑嘛,跟你學的!”

司馬沉沉表情凝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三升又試了一大堆,把自己認識的字幾乎都說了個遍,司馬沉沉還是覺得不對,到了這時,天都快黑了。

“唉,施主小哥,太陽快下山了,我實在無能為力,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別啊小和尚!你走了我怎麽辦?這荒山野嶺的,你就狠得下心嗎?”

“那……你家在哪裏還記得不?”

司馬沉沉連忙搖了搖頭,“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哪裏還記得有家啊。小和尚你呢,是準備回家去嗎?”

三升苦笑一聲,“我從小就在南嶽寺,那裏……應該算是我的家吧!”

“這麽說,你是準備回南嶽寺嘍?”

“唉,現在和尚不好當,寺裏嫌我吃得太多,把我趕出來了。”

“啊?哈哈哈~咳咳,嗯……那啥,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三升眼睛一亮,“既然這樣,施主小哥,不如……咱們倆結個伴,一同去京城算了!”

“京城……聽起來好像不錯,可以啊!反正我也沒地方去。”

“和尚我叫三升,馮小哥你我既然有緣,不如……你就暫且叫馮三,咱們路上也好稱呼一些。”

“馮三??嘶,這名字怎麽聽著……好像很熟悉呢?莫非,我真的叫馮三不成?哎呀不管了,祖宗沒認錯就行,從今天起,我就叫馮三了,哈哈~”

又敘了一會話,司馬沉沉覺得自己應該比和尚大,兩人便以兄弟相稱,一同往北而去。

路上走了兩天,一直都在深山老林裏麵,白天趕路,晚上就隨便找地方歇息。一路沒見到人煙,三升漸漸便有些體力不支:

“三哥,我好多天沒吃飯了……實在走不動了,咱們先歇會吧。”

“三弟啊,你這不行嘛,唐三藏去西天取經,可是要走十萬八千裏路哩。”

剛說完,馮寬(司馬沉沉)自己肚子也開始咕咕作響,輕咳一聲,他又話鋒一轉:

“不過嘛,人家有幾個徒弟一直給他化緣,咱們啊,就隻能靠自己了。也罷,那就歇一會吧……那啥,三弟啊,你帶的幹糧……還有沒?”

“昨天就被你給偷吃完了,還問我要呢!”三升沒好氣道。

“呃……還不是因為……實在太餓了嘛!”

馮寬訕訕一笑,“攏共也才兩成飽,這不,一天又過去了……”

趕路伊始,馮寬還覺得新鮮好奇,像個猴子一樣這裏摸摸那裏瞧瞧,一直消停不下來。可在意識到饑餓之後,他漸漸也沒了精神頭。

一會三升不知從哪裏摘來一些野果,分給馮寬,馮寬卻不敢吃,隻喝了些水。

“我一路都試吃好多了,不會有問題的啦。看來啊,三哥你還沒餓到那種程度。”

三升搖頭苦笑,吃完一半留下一半。恢複了一些精神,想起他剛才說的話,便好奇問道:

“三哥啊,剛才那什麽三藏,又什麽十萬八千裏的,到底是個什麽故事?左右無事,要不……說來聽聽唄!”

馮寬咽了咽口水,“我還餓著呢……哪有力氣給你講故事!歇一會得繼續趕路了,這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早些出去才好。唉,跟想象中的不一樣,生活還是一樣的苦逼啊!”

三升尷尬地笑了笑,把野果留下,自己走開跑去另一邊方便。看到不遠的路上走來個樵夫,三升心下一喜,趕忙過去打招呼:

“施主……這位施主請留步~”

“小師父,怎麽了?”樵夫是個慈眉善目的小老頭,見了他也不避諱。

“施主打擾了!我是準備去往京城的出家人,在山裏走了幾天,也沒見到個人家。想找您問問路,順便……看能否討些齋飯果腹……”

說到最後,三升有些羞愧難當,都不敢看他。

“哦,原來是這樣啊!方向你們倒是沒弄錯,這一帶的確沒有人家,我呀,也隻是路過的,正要往南邊去呢,幫不了你們什麽忙!”

樵夫淡淡一笑,“不過嘛……往前再走幾裏路,那邊有個三叉路口,從左邊小道往前拐到無名山頂,上麵有座道觀,倒是個化緣的好去處。”

一聽道觀,三升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在原地傻了半天。樵夫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很快便不見了身影。

馮寬吃完野果,抹了抹嘴過來,“那老頭都不見了,還愣著幹嘛!看美女嗎?既然方向沒錯,趕緊上路吧。”

“哦……走走走。”

時至正午,山林裏悶熱異常,馮寬把頭發胡亂紮在一起,又忙活半天才把上衣扣子解開,弄得一頭熱汗。敞開胸口後,罵罵咧咧道:

“什麽破衣服!大夏天的,扣子每次都要弄半天,就不會裝個拉鏈麽?”

聽他又在說古怪的話,三升心裏琢磨半天,最後又忍不住問:

“三哥,這拉鏈……又是什麽東西?我怎麽聽都沒聽過呢!”

“不會吧?唉,我可憐的三弟啊,其實……也沒什麽稀奇的,反正吧……就是一種用起來很方便的東西。以後跟著哥哥我,帶你多見見世麵!”馮寬拍了拍胸膛,一臉得意道。

“好,太好了!”

見三升興奮激動的樣子,聯想到他的經曆,馮寬感到心酸,又覺得好笑,心內的煩悶也隨之消散不少。

“三弟啊,你還真是可愛啊!”

馮寬忍不住上前,摸向三升油光滑亮的小光頭。三升熟練又巧妙地躲開,嘴上掛著笑,這話他倒是能聽懂一些,應該是誇自己的。

馮寬苦歎一聲,“忽然覺得……我也應該留個光頭才對,這大熱天的多涼快啊!咱兄弟兩個也更像模像樣一些,三弟,你覺得呢?”

三升正色道:“三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應該輕易毀傷!”

“你現在不也留了個光頭嗎?你可以,我咋就不行?”

“不一樣,我是出家人,而三哥你……還在凡塵俗世中,應當克己複禮。”

“哎,要不我也出家得了。做個清清閑閑的和尚,跟著佛祖混飯吃,貌似也不錯哦,哈哈~”

馮寬戲語連連,末了還裝腔作勢地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

三升實在看不下去,臉一黑,當即怒喝一聲,“馮三哥,不許如此無知無禮!你若再這樣,我們就此分道揚鑣,恩斷義絕!”

馮寬身一震,忽然也有些後悔,忙朝他拱手賠笑,“我錯了我錯了,是我不對!三弟啊,這混賬糊塗話,我以後再不說了!”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三哥知錯能改,佛祖也會原諒你的。”

兩人恢複如初,往前走了一會,果然到了一個三岔路口,發現左邊是條彎彎窄窄的小路後,馮寬頓時歡喜道:

“那砍柴的沒騙我們,走吧三弟,咱們去瞧瞧,說不定那什麽道觀,還是個風水寶地呢!再不濟,找他們討要些粥飯清水也好。”

三升一時犯了難,支支吾吾道:

“三哥你去吧,我……我就不去了,我一佛門弟子……”

“佛門子弟怎麽了?且不說你都被南嶽寺趕出來,人都快要餓死了,還計較這些?道家的飯,莫非你就吃不得了?”

馮寬擼起袖子,不由分說拉扯他上了左邊小道,“都說我佛慈悲,想來佛祖他老人家寬宏大度,也不會怪你的!走啦走啦……”

沒多時,兩人來到一長長的石階底下,抬眼一看,上麵果然有座不大不小的觀院:

道道玉煙飛彩霞,片片白雲繞鬆梢,牆瓦皆白,渾然如玉,大門的黑色牌匾上書著“白雲觀”三個雪白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