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潮侵襲

江陵縣衙,和往常一樣,趙小丁一大早就到了衙門。

盡管被“安排”成了看門人,心中怨念難消,可他也不想毀了老趙家累世而成的微薄名聲,權且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吧。

打開門,庭院灑掃未畢,忽聞馬蹄聲至,原來是有驛卒送來加急文書:

“快報朱縣令,夷陵江水猛漲,堤壩遇險,情勢緊急!”

“什麽朱縣令?現在啊……隻有吳縣丞!”趙小丁漫不經心道。

“啊?那……那請速速報與吳縣丞。”

趙小丁眉頭一挑,“吳大人習慣晚起,現在不會見人。也罷,把文書給我,一會幫你遞進去。”

“這……”

“我不過區區門子,這事本來就與我無關,你要是不放心,哼,自個喊門去吧!”

說完,趙小丁直接進了門房。那驛卒一時見衙門再沒了其他人,猶豫片刻,又湊過去說:

“那……還是麻煩小哥,一定要盡快告訴吳縣丞!事情緊急,我還要趕著去其他地方。”

驛卒把文書遞給趙小丁,快馬加鞭,去往其他州縣通報消息去了。

趙小丁思忖片刻,估摸著這事應當不會有假。反正那吳縣丞一直看自己不對眼,借著事態緊急,正好過去擾其清夢。想到這,便風風火火地跑去衙門後院。

“老爺老爺,看門的小子說有緊急要事稟報!”

老管家清楚自家老爺的脾性,大清早打擾到他,必定得不到什麽好處,極有可能還會挨頓罵。可聽趙小丁一說,也知道事關民生大事,便鬥膽來到窗邊喊話了。

才打發送走趙元佐一行人,吳起用這兩天難得歇口氣。昨晚得意之時,便收了縣令朱長洲的小妾,一晚風流不在話下。

正環香擁美、神遊天外之時,忽被老管家驚醒,吳起用當即火冒三丈:

“不曉事的老王八,滾一邊去!別壞了你爺爺的好興致!”

挺身罵完,吳起用翻了個身,手伸進小妾衣內,狠狠揉捏了幾下,在小妾的碎罵聲中,很快又沉沉睡去。

老管家嚇得魂飛魄散,趕緊一溜煙地走開。出來之後,對趙小丁就是一頓臭罵,不由分說地把他趕了出去。

沒討到半點好處,也沒能惡心到吳起用,趙小丁又恨又悔。心想反正也把文書放他家桌上了,驛卒的話也跟管家說了一遍,後麵真要出了大事,也跟自己沒關係。

安慰了自己一番,趙小丁怏怏回到前院門房繼續睡覺。

……

臨近午時,酷熱難當,江陵城內外小攤小販們紛紛找地方納涼打盹。

城外江邊,一過路挑夫正在樹下陰涼處歇腳,恍惚間隻感覺腳下生涼,睜眼一看,發現竟是江水猛然漲到了自己腳邊,而且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他小腿上爬。

挑夫懵了一瞬,嚇得連忙往堤壩上跑,一邊跑,一邊高聲呼喊“漲水啦,漲水啦……”

一傳十,十傳百,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城門口。幾個軍士發現外麵一陣騷亂,連忙過去喝止。可一聽,百姓們又是說“發大水了”,又是傳“江口決堤”雲雲,不辨真假,慌得連忙跑去衙門報信。

“老爺老爺,不好啦!外麵……發大水啦!聽說……水都淹到城門口啦!!”

老管家聽到軍士傳來的消息,聯想到趙小丁先前的話,不禁脊背生涼,再顧不得自身凶吉,過去直接推開了吳起用房門。

吳起用中途早已醒來,可禁不住美人纏綿,兩人再度雲雨時,老管家剛好破門而入……

一時勃然大怒,吳起用下床抄起凳子就要過去弄他。管家當即跪地大哭,一邊哭,一邊急述外麵災情,吳起用這會聽得明白,整個人瞬間懵住了。

“我說吳老爺啊,天都快塌了,這裏就屬你個兒最高,還不趕緊去幹正事兒?”

經**美人的一番提醒,吳起用回過神來,胡亂套上衣服出了門去。

火速召齊眾人,吳起用安排師爺等幾個親信出去查看汛情,自己又緊急召集典史、班頭等,一邊查看文書,一同商量對策。後又招來趙小丁詢問,見他語焉不詳陰陽怪氣,氣得吳起用連連跺腳。

左等右等不見消息,吳起用急得滿頭大汗。一著急,便準備親自出門視察。剛走到城門口,恰好撞上了折返回的師爺一行。

“文師爺,這到底……”

“大人!”

師爺使了個眼色,把吳起用單獨拉到一邊,低聲道:

“目前來說,還隻是虛驚一場,可這江水……確實是在猛漲不停。這堤壩年久……恐怕用不了多久,水真的會倒灌進來……”

“啊?這麽嚴重?現在搶修……還來得及嗎?”吳起用一會喜一會驚。

“大人,這幾年翻修河堤的事……可都是您主持的,您……覺得呢?”師爺一邊擦著汗,一邊意味深長地盯著他。

吳起用頓時冷汗直冒,烈日炎炎正當午,心如琉璃墜冰窟。

“這……要是被查出來,可不得滿門……”

想到這,吳起用胸口一痛,弓著腰好不容易緩過來一些,結結巴巴地問:

“師爺……那……那該怎麽辦?”

“修肯定也是要修的。可您也知道,現在……咱們就隻能做做樣子,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借用百年難得一見的迅猛水勢,咱們……”師爺右手往下一揮,比了個手勢。

“什麽,殺人滅口?”吳起用激動得叫出聲來。

“不是!籲~您小聲點!吳大人您這……您想哪裏去了!我的意思是……咱們得提前泄洪!”

“泄洪?可是……這麽大的事,我一小小代管縣令,怎麽敢擅作主張?還是……向府台請示再說!”

“怕是來不及了,到府城來回,快馬加急至少也要一天,這河堤……恐怕堅持不了那麽久……”

“什麽?一天都堅持不了??”吳起用驚疑不定。

“正常來說,兩天應該是沒問題的,可這些年,您……”

看著師爺淡定從容的眼神,吳起用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過了一會,他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那你說怎麽辦,我都聽你的!”

“很簡單,老爺您正常安排人防洪固堤,到時缺了口子,您再帶頭搶修,最好累癱在河堤上,一場水解決兩件事。說不定啊……您還能撈個功勞名聲。以後站的更高,才能看得更遠啊!”

“好……我聽你的!”

吳起用聽從其言,趕緊發布告示穩定民心,然後又緊急征調民夫固堤防洪。重新回到衙門之後,他卻始終靜不心下來。每次有人來通報汛情,他都緊張無比,生怕會生出什麽意外。

成三在城裏轉悠半天,難得最後賣了個好價錢,一時高興,晚上多喝了半盅酒,醉醺醺地在東皇廟歇了一宿,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又是黃昏了。

馬上出發回去,估摸著半路還是要找地方歇息,盡管念叨家中老母,成三也隻得選擇次日清早再出城去。

五更方至,天還是黑的。成三摸索著起身,牽著騾子一瘸一拐準備出城。等到了東門,卻又發現城門並未打開,一時納悶,成三還以為是自己弄錯了時間。

心裏著急,也並無辦法。成三隻好就近找了個湯麵攤子,確認時間無誤後,便要了碗素湯,就著昨天沒吃完的冷饅頭,一邊吃一邊等著開城門。

吃到一半,忽聽得城外“轟隆”巨響,成三一哆嗦,嚇得手中湯碗滑落,熱湯濺灑一地,攤主手中的勺子也抖落在地,和成三一起,呆呆地望向城外河堤的方向。

“決堤了?”

“不可能吧……”

響聲很快又消散無蹤,加上早起的人並不多,並未引起什麽慌亂。成三、攤主麵麵相覷,又各自撿起地上的東西。

過了一會,城門忽開了道口子,進來一群官不官賊不賊的神秘黑衣人,轉眼消失在夜色中。成三以為城門將要打開,等這群人走遠,付完錢忙湊上前去,卻又被守城軍士給生生攔住:

“上頭有令,此處城門暫閉,不許進出!”

“官老爺,時辰明明都已經到了,為何不開城門啊?我家老母還等著我回去咧!”

“哪這麽多廢話!不行就是不行,走走走,別妨礙老子公務!”

軍士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成三慌得走開。左思右想下,他又繞去南門,見城門同樣緊閉不開,一時泄了氣,隻得輾轉回到了東皇廟。

等到巳時,縣城已炸開了鍋,百姓不得出入,又無人解釋清楚,一時間群情激憤,一起湧向了縣衙。就在這時,師爺拿出了最新的安民告示:

“江水急漲,大水夜晚衝毀了北堤,淹了舊官道,吳大人已領眾人趕赴江堤救險,大家不用慌張,請來往行人商客酌情繞路而行!”

隨即城門大開,成三從東門出來,走了五裏路,發現前方已成了一片汪洋……

小青馱著馮寬,一人一驢行到半路,忽然黑雲蔽日,電閃雷鳴,頃刻間大雨傾盆。馮寬趕忙下了官道,到附近的破舊山神廟裏避雨。

許是晴了太久,雨一下就沒個完。馮寬雖然心急,也隻能幹等著。等了一會,一時煩悶無聊,加上早上醒得早,精神不佳,他便脫掉淋濕的罩褂,到神像後麵的角落裏打起盹兒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覺腳下生涼,臉上卻暖乎乎的,還有些麻癢。馮寬睜眼一看,發現是小青正在舔自己。搖頭起身,笑罵它幾句,可再往腳下一看,人當即傻了:

原本幹燥的山神廟內,不知何時竟灌進了水,已然將他的雙腳浸沒。

咽了咽口水,馮寬這才知道錯怪了小青。摸了摸它腦袋,涉水出去,見雨依舊在下,而且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想著距離縣城還遠,自己又沒帶雨傘蓑衣,一路再趕過去恐怕會比較艱難。

可是……若就這樣回去客棧,張婆婆那裏又不好交代。

“唉,還是繼續趕路吧,等到了城裏,找地方換身衣服就行了。”

拿定主意,馮寬騎上小青重新上路。很快被淋濕澆透,他索性脫了上衣,遮蓋在小青頭上,一人一驢涉水艱難前行了一陣。

可沒多時,小青就停住腳步,不願意再往前了。前方路麵完全成了汪洋,不見半點立足之地。馮寬往前幾步試了下深淺,當即心內一緊。

又見前方水浪翻滾,嘩嘩啦啦地在往這邊奔湧,馮寬做了個深呼吸,忙調轉方向往回走。

回去的路也變得濕滑泥濘不堪,小青馱著他走的不快,倒是極穩當。天黑之前,一驢一人總算又回到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