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禦獸門
禦獸門的位置坐落在距離天古城約五百裏的一處靈山之中，共有五座山峰連綿形成山脈，遠遠望去，也算頗為壯觀。
甫一靠近禦獸門，李悠然便聽見從山頂傳來的一陣陣獸吼，與萬獸荒林不同的是，這獸吼聲頗有韻律，倒是不顯煩躁。
眾人自空中落下，立於山門之前，厲天行對身後諸位長老說道，“好生招待這兩位小友，莫要怠慢了他們！”
老祖發話，眾長老便是再不甘心，也隻能拱手應是，隻不過那望向李悠然兩人的目光中，卻又充滿了敵意。
吩咐完了長老，厲天行便帶著厲神通消失在了原地。
“我們走吧。”
被諸多敵視的目光盯著，李悠然卻視若無睹，自來熟地帶著洛珈藍走進山門。
“這小東西，當真不知廉恥！”
身後眾人眼含怒意，恨不得將那造成今日局麵的狗東西劈成兩半！
前方，洛珈藍有意無意地瞥著身後，卻見李悠然沒有絲毫慌張，便問道，“你是真不怕那幾個老家夥把你怎麽樣？”
“他們敢麽？”
李悠然笑眯眯道，“一個半步靈宮境的強者若是發起狂來，便是那厲天行也攔不下，即使最後還能有那麽一兩個強者活下來，可沒了弟子的宗門，還是宗門嗎？”
洛珈藍若有所思，隨即點頭道，“說的有道理。”
李悠然道，“所以啊，你盡可以在這裏遊山玩水，且就當做一次旅行即可，無需那般拘謹。”
“聽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是期待啊。”
洛珈藍莞爾，在李悠然麵前，她仿佛從不需要擔心將來如何，隻要活在當下即可。
山道極長，但眾人的速度皆不慢，沒一會兒便走到了山頂。
李悠然轉身笑道，“我們自己活動即可，諸位長老大可不必跟隨。”
忍無可忍的一眾長老頓時氣得臉色漲紅，厲飛龍身邊，一位無須老者怒罵道，“你還真把這裏當自己家不成？莫要忘了你們可以人質！”
“這裏可比我們家舒服多了。”
李悠然笑道，“你們也莫要忘了我那師叔的警告！”
僅僅是一句話，便讓得眾長老啞口無言，他們可是知道厲天行的強悍，可即使是這位，再加一頭同境的黑龍竟也拿不下那神秘強者。
若是惹怒了他，那禦獸門必將大難臨頭。
最後，還是厲飛龍站了出來，他望向李悠然道，“兩位想在禦獸門閑逛自然可以，但切記莫要傷了門下弟子，還有一些禁地，也莫要誤闖，否則若是出了什麽事，可不要怪我等沒有提醒。”
李悠然挑了挑眉，笑道，“還是飛龍長老懂事。”
說著，他便帶著洛珈藍朝遠處走去。
無須長老不解問道，“大長老，你怎麽？”
“那我能有什麽辦法？”厲飛龍陰沉道，“那位神秘強者至少都是半步靈宮境，說不得還要更強，且不說他，便是那小東西，你們覺得他是好惹的？”
眾長老聞言，皆是憶起了昨日那如同毀天滅地般的劍陣，頓時心中一顫，連天缺境強者都無法抵禦的劍陣，憑他們，有什麽資格在此說三道四？
“現在我們也隻能順著他們了。”
歎了口氣，厲飛龍目光冷然道，“但今日這筆賬，他日我定要與淩天劍閣算上一算！”
……
靈玉國南域多為山林地帶，億萬妖獸蟄伏其中，若平日裏，便是臨道境強者也不願輕易踏足此地，而禦獸門卻能在這眾獸環伺的環境裏屹立不倒十數萬年，便可見其底蘊深厚。
但也正因如此，門中上到掌教，下到弟子，身上都散發著仿佛來自莽荒的狂野氣息。
一路走來，李悠然與洛珈藍不下數次看到有弟子正帶著自己的妖獸遛彎玩耍，倒是讓得初見世麵的洛珈藍應接不暇。
兩人穿過主殿校場，來到一處僻靜的亭台，卻見有一小獸從遠處跑來。
這小獸形似野貓，通體橙黃，但那眼瞳卻是猩紅之色，煞是詭異。
“這小獸好生奇怪，其他妖獸皆有弟子攜帶，唯有它孤身在此。”
洛珈藍一臉驚奇地望著那小獸，伸出玉手想要觸碰，卻被李悠然一把抓住。
洛珈藍微微一愣，皺眉道，“怎麽了？”
李悠然並未說話，而是死死地盯著那隻小獸，直至其走遠，才鬆了口氣。
“那小獸有何奇怪之處？”
洛珈藍不解問道。
“它可不是什麽小獸。”
李悠然凝重道，“若是所料不差，它應該是和你一樣的妖修，而且是來自域外的甜沫虎族。”
“天魔虎族？”
洛珈藍微微愣神，天魔虎族她自然知道，曾經在皇宮的一本典籍上便有記載。
域外妖修基本上可分為四大陣營，龍，虎，鳳，蛇，而天魔虎，則是虎族中最是可怕的存在。
天魔虎族的妖修嗜血成性，每一次出現都會帶來血雨腥風，同境之中鮮有敵手。
“隻是有些奇怪，為何天魔虎族會出現在禦獸門？”
李悠然皺眉思索，卻實在想不出答案，這一族乃是極少數靈玉國明令禁止進入國境的存在，若不是其所修乃是妖族功法，就以它們的嗜血，便是分類到最令人厭惡的魔修也不奇怪。
“先不要想那麽多了。”
洛珈藍微笑道，“難得來此一趟，不如多走走看看。”
李悠然回過神來，莞爾笑道，“我怎麽覺得你越發的活潑了？”
“有嗎？”
洛珈藍愣了一下，道，“難道活潑點不好嗎？”
“自然極好，極好。”
李悠然稱讚一聲，然後苦惱道，“若我那師妹有你一半想得開，那便好了……”
“喂！”
洛珈藍柳眉微蹙，道，“在女人麵前提起別的女人，這真的好嗎？”
“啊……”
李悠然尷尬一笑，隨即轉移話題，道，“那邊風景不錯，我們去那裏看看吧！”
說著，他便快步走向遠處，仿佛生怕洛珈藍繼續一般。
“臭男人！”
洛珈藍跺了跺小腳，也跟在了後麵。
一間陰暗的密室之中，厲天行老眼冷厲地看著**的厲神通，眼中沒有絲毫的感情色彩。
身後，一隻橙黃色的貓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口吐人言道，“厲天行，喚我何事？”
厲天行神色微動，轉過身來，冷然道，“你此前所提，可否當真？”
黃貓抬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我方才與那鳳族的小公主碰了一麵，先前我便說過，隻要你將她捉來交給我族，日後戰爭發起時，我天魔虎族保你禦獸門無恙！”
“哼，我禦獸門屹立十二萬年，又何須爾等保護？”
厲天行冷哼一聲，隨即說道，“你要那鳳族我可以給你，但若是那神秘之人來，你自行對付，我禦獸門恕不奉陪！”
“怎麽？堂堂十大宗門之一，也會怕一個半步靈宮？”
天魔虎諷刺一笑，道，“既如此，那便勞煩他們離開時，告知我他們的動向。”
說完，天魔虎小口一張，一個詭異的黑色玉甁便出現在了地上，“這魔虎精元，便權當此次謝禮，他日戰起，就當如何，便如何吧。”
說完了，黃貓便轉身離開，隻留下厲天行一人麵色陰沉地站在那裏。
沉默良久，厲天行隨手一抓，那玉甁便飛到了。
盯著手中玉甁，厲天行老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便堅定了下來。
他掌心重重一握，一滴滴散發著詭異波動的黑色血液順著指縫落在了厲神通的軀體上。
啊！
慘絕人寰的痛苦咆哮響徹了密室，夾雜著天魔虎肆無忌憚的笑聲。
……
深夜時分，一處寂靜的小院裏，李悠然坐在石桌前，觀其臉色，顯然仍在困惑。
身後，洛珈藍走了過來，見他沉思，便問道，“還在為白天的事情擔憂麽？”
李悠然回過神來，緩緩點頭，“天魔虎族事關重大，不得不防，白天那頭老虎的修為至少與柳師叔相當，而且它也是妖修，實力恐怕還在厲天行之上，師叔身上有傷，若是對上隻怕極為棘手。”
“我倒覺得你是杞人憂天。”
洛珈藍淺笑道，“且不說天魔虎實力如何，你又怎麽確定它是衝我們來的？若真是如此，又為何方才不動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李悠然凝重道，“靈宮境，即使隻修了半闕，也絕非天缺境可比，他們的法則已經可以將氣息掩蓋到足以瞞過宗師的程度了，若隻我一人還好，加上你，我們基本沒有逃出去的可能性。”
洛珈藍柳眉一皺，佯怒道，“這麽說，是我拖累老祖你了？那我走？”
“額……”
李悠然尷尬一笑，“倒也不是，隻不過你血脈剛剛覺醒，適應還要一段時間，等血脈大成了，區區天魔虎又算得了什麽？”
“哼，聽你狡辯。”
洛珈藍輕哼一聲，然後坐在李悠然的身側，玉手托著香腮，抬頭望天。
李悠然微微一笑，道，“如今你已是自由身，想好去哪裏了嗎？”
洛珈藍搖了搖頭，茫然道，“以前在宮中，便想著有一日能回歸鳳族，可如今真的自由了，突然又不想那麽早回去，這世間太過美麗繁華，實在不舍就這般錯過。”
李悠然笑道，“不願這麽早回去，便不要這麽早回去，修士壽元動輒千年，何況妖修？能在終了之日魂歸故裏，便算極好。”
洛珈藍望向李悠然，問道，“那你呢？這麽多年了你就沒想過出去走走？”
“我不行。”
李悠然搖頭失笑，“我有偌大的宗門要守，有恩師的遺願要去完成，或許有一天，當我放下所有之後，我李悠然，才算是真正的悠然自得吧？”
少年的麵孔，有些落寞，有些孤寂，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對自由的渴望。
看著這樣的李悠然，洛珈藍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她不由自主地問道，“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可以陪你一起嗎？”
李悠然愣了愣神，隨即莞爾一笑，拍了拍洛珈藍的腦袋，說道，“小丫頭，我已經六千歲了，可沒什麽興趣帶著你去遊山玩水。”
“如果換做是北掌教，你也會這樣說麽？”不知為何，洛珈藍突然認真了起來，淡藍色的澄澈雙眸不偏不倚地看著李悠然。
李悠然呆愣良久才回過神來，他站起身，搓了搓手掌，麵無表情地說道，“夜涼了，早些休息吧。”
說完，他便轉身回了屋子。
獨自坐在院子裏，洛珈藍微微有些失神，她心中第一次地湧出了一抹酸意，這酸意，讓她不知所措。
寂靜的房間裏，李悠然盤膝而坐，卻並未修煉，而是在思考著洛珈藍方才的問題。
“如果換做是洛洛，我應該不會這麽說吧？畢竟這是我欠她的。”
李悠然獨自喃喃，可眼中卻越發地迷茫了起來，“那如果我不曾欠她，我還會這樣說麽？”
情之一字，越是深入，越是迷霧一片。
李悠然心境早已超越一切，本不該如此，卻偏偏如此，無人能告訴他這個答案，隻能靠他自己去摸索。
但很快，他微起波瀾的心又平靜了下來，臉上逐漸露出了一絲微笑，詭異的是，這微笑極為燦爛。
這長生丹，總是會在最痛苦的時候將一切回歸原位，就像不老不死一般，李悠然的心境，從不會有破綻。
“這該死的長生丹……”
呢喃中夾雜著極端的恨意，在月光的照耀下，李悠然半麵哭泣，半麵淡笑。
他的身體表麵，仿佛出現了無數根鎖鏈，束縛得他喘不過氣，仿佛要將他拉入無盡深淵一般。
恍惚中，李悠然的眼眸深處，一朵鮮紅的火焰悄然浮現，如同無盡深淵中的一抹亮光，又一次地將李悠然拉回了現實。
呼……呼……
劇烈地喘著粗氣，李悠然如溺水一般，難受地趴在床邊幹嘔，許久之後才恢複正常，他坐起身子，望著空無一物的某個角落，恭敬地拜倒下去。
“多謝蘇師叔，又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