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虧欠

北洛洛這一劍可以說是毫不留情,當劍出時,那千裏虛空的天地大勢盡皆匯聚於一點,若是落下,隻怕是真正的入道境強者都未必能扛得住。

“鬼丫頭你不講武德!”

食金獸瞪大雙眼,顯然是全然沒想到這女人如此喜怒無常,頓時又驚又怒,想要躲開,卻發現自己周圍的天地早已封鎖,除了硬接那一劍自己別無選擇。

“大爺的,早知道就不遵守什麽狗屁承諾了!李悠然這畜生,別讓老子再遇見你!”

此刻的食金獸心裏直直罵娘,它哪裏知道這仙門掌教竟還與李悠然一樣不按常理出牌?

是了,這丫頭是李悠然的師妹,老子大意了!

眼睜睜地看著那可怕的大勢下壓,食金獸懊悔不已,隻恨自己上了那廝的當!

可就在它放棄準備等死之際,北洛洛卻突然收劍,那令人聞之色變的天地大勢猝然消失,食金獸不解抬頭,隻見北洛洛仍麵帶冰寒地看著它。

“擅闖我仙門重地本該將你就地正法,但念你護我宗門弟子有功,饒你一命!”

北洛洛冷聲說道,“但李悠然至今未歸,本座不知你所言真假,須得留下等他歸來再做印證!”

“看來這小娘皮還是比那狗東西講一點理啊。”

食金獸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麽說,自己這條命算是保住了,俗話說活得越久越怕死,這貨從遠古活到如今,雖說一直都在沉睡,但好歹歲數也比李悠然大上無數倍,能苟活絕不赴義!

北洛洛說罷,便轉身飛下虛空,而經過了一頓收拾,食金獸也老實了不少,它是真怕一個不順心,這娘們又拔劍削它。

而此時,遠在數萬裏之外的李悠然對此仍一概不知。

璿璣城的一家客棧裏,李悠然正悠閑地品抿茶水,他的對麵,正坐著一位儒生模樣的中年。

“堂堂劍仙學宮的院長,卻在這裏與我這一無名小卒喝茶。”

放下手中茶杯,李悠然笑眯眯地看著那中年儒生,問道,“道生,多年未見,你還是老樣子,和從前一般迂腐。”

被稱為道生的儒生麵色如常,絲毫不為李悠然的嘲諷所激,“李先生將真容現於無月,不正是為此?”

“誰能想到閑來無事出來溜達,便遇上了學宮的弟子?”

李悠然淡淡一笑,道,“若我遲遲不現身,恐怕擔心的就是你們了。”

道生搖了搖頭,輕聲開口,“言出即法隨,既然與仙門有約在先,學宮便不會插手任何之事,這一點,先生放心。”

李悠然挑了挑眉,道,“那你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我來,隻是為了提醒先生。”

道生說道,“相約之日將至,還請做好準備。”

“哦……”

李悠然眉眼含笑,道,“看來那位,也開始迫不及待了。”

道生也笑道,“老師曾言,他這一生唯一敬佩之人便是陶潛祖師,昔日未能盡興,隻盼那一日來臨時,可了心願。”

“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李悠然說道,“老師曾言,此生得一可為鏡之人,便是天下最難得,那人以我為鏡,倒是太高看我了。”

“先生說笑了。”

道生神色微嘲,道,“縱同為長生者,先生也絕非老師之鏡。”

“這,便是你不如之處。”

李悠然站起身,望向窗外,行人,車馬皆入靜止一般,“便說這萬丈紅塵,世間眾生皆為我鏡,那我所得,比之那人就要多的多,從某而言,我比他勝。”

道生默然,身影緩緩淡去,而那窗外街上,行人車馬也如行雲流水,絡繹不絕。

“天缺境,不過如此。”

李悠然輕聲,搖頭,道生修為奇高,可在他看來,後者道心卻如同凡人一般,與他論道,不知高低。

回到桌前,李悠然拿起茶杯,卻皺了皺眉,原來是人走茶涼。

“真是擾了我大好心情。”

隨手丟下一錠銀兩,李悠然走出客棧,泯然眾人。

三日之後,他才回到了逍遙仙門腳下的瑤光城。

“不知道寒風如今是否在府中?”

頂著個大太陽,李悠然左顧右盼,街上的叫賣聲仍舊喧鬧,想了想,他還是放棄了去冷府的打算。

邁步之間,李悠然便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現時,已至仙門的山門之下。

可正當他要走上山門之時,宗主峰上,一柄飛劍卻已然掠至。

“這歡迎儀式可真夠特殊的。”

李悠然不慌不忙,抬手間便將劍刃夾在指尖,笑道,“師妹,我歸宗時不說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可也不至於以利刃相逼吧?”

“你還知道回來?”

不遠處,北洛洛的倩影出現,她邁著小步走了下來,目光冷冷的望著李悠然,“怎麽不死在外麵?”

“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李悠然一邊翻著白眼一邊伸手在袖口鼓搗,“虧我還特地給你帶了禮物!”

“誰稀罕!”

北洛洛輕哼一聲,轉身向山裏走去。

“你若不要,那我便扔了吧。”

李悠然取出一根白玉簪子,作勢便要往一旁扔去,可還未出手,那簪子便消失不見,再看去時,小師妹也沒了影子。

“這丫頭,還是這般別扭。”

僵在那裏的手掌輕輕摩擦,李悠然笑著搖了搖頭,宗門裏他最了解她的心思,從小到大,隻要他送的東西,北洛洛都不會拒絕,甚至當年上代掌教不幸遇劫,他隨口提道,“洛洛,不如你去當幾年掌教吧?”

而正是因為這句話,北洛洛便在仙門群龍無首,最為混亂的時機,頂著外界諸多壓力登上了掌教之位。

幾十年來,北洛洛內外兼施,將宗門打理得井井有條,雖說其中不乏李悠然與諸多長老的幫襯,卻不能忽視了這踏入修煉不足百年的女子為宗門所付出的大量心血。

這座宗門唯一的虧欠,便是對那女子。

“要不了多久,你我便都能得到解放,到那時,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

輕輕的聲音在山間響起,隨著微風飄散,連帶著李悠然的身影,也隨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