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無間煉獄
無間煉獄的位置處在璿璣古境的最北端，與群山割據的其他地方不同，這片人跡罕至的區域，乃是一處深不見底的巨大深淵。
站在斷崖的邊緣，李悠然向下看去，隻見一片血色的猩紅，天穹之上，也漂浮著詭異的紅雲。
還未進入其中，李悠然便感覺到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煞氣在往自己的身體裏鑽。
“這，才是人間地獄……”
與眼前的煉獄相比，李悠然發現，先前與雲天機所去的那片血羅地，簡直就如孩童般稚嫩可愛。
“怎麽？若是怕了就回去吧。”
一旁的老乞丐見他如此神情，嘲諷道，“就你這膽子，還想去那最深處？”
李悠然收回目光，笑道，“雖說恐怖，但還遠遠談不上恐懼的地步，再者有前輩在，我又何懼之有？”
“哼，萬一出了什麽事，別指望我出手！”
老乞丐冷哼一聲，搖搖晃晃地順著崖壁上的山道走下去。
李悠然見狀也不多言，緊緊跟在後麵。
無間煉獄的構造很是奇特，整個內部看上去，就如同一個巨大的瓦罐，周圍的峭壁雖然險峻，卻也有著一條蜿蜒的棧道供人行走。
順著棧道向前走著，老乞丐開口問道，“知道為何不直接跳下去嗎？”
李悠然搖了搖頭，他還真不知道，雖然曾經聽說過這裏極其危險，但他從未來過，如何危險也不曾有人告訴他過。
“看著。”
老乞丐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朝中間的方向扔去。
李悠然順著石頭看去，而下一刻，他的神色微微一變。
隻見那原本通體漆黑的石頭，在飛出去之後，便瞬間被一股詭異的氣息籠罩，進而瞬間變作猩紅，化作齏粉落下。
“這整個煉獄，就是一個烘爐，裏麵盛滿了煞氣，越往那中間靠近，煞氣便會越濃鬱。”
老乞丐解釋道，“若我們剛才沒有順著棧道走，而是直接跳下去，下場隻怕和那石頭沒什麽兩樣。”
李悠然額頭冒出一絲冷汗，這樣的情景絕對是他平生僅見。
即使是那血羅地，也隻有在特殊的時期，才會散發出肉眼可見的煞氣，卻絕對做不到這般濃鬱到幾乎已經是實質的可怕蒸汽。
縱然他無畏死亡，也是心有餘悸。
隻是令他奇怪的是，雖然此地煞氣之強令人膽寒，可玲瓏與老乞丐所說的強者散發出來的執念與怨念，卻沒有絲毫感覺。
但是很快，老乞丐就給出了解釋，“其實這些煞氣，隻是用來鎮壓那些怨念的最基本手段，我們所處的位置，也隻是這煉獄的最外一層，甚至於不能稱之為一層，隻能算是表麵。”
他指了指那深不見底的血色深淵，說道，“想要鎮住這些錯過了百萬年乃至千萬年的怨念，尋常的封印已經不起作用了，唯有這種天地煞氣，才能將之完全鎮壓在下麵，不讓他們跑出來作祟。”
“隻是表麵，便如此恐怖……”
李悠然有些不敢想象，若是真正踏入下方的鎮壓之地，將會是何等場景。
“小子，現在若要回頭還來得及。”
老乞丐再次勸道，“要是等真正踏入深層，便是想離開，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事情了。”
“再恐怖我也死不了，我怕什麽？”
李悠然淡淡一笑，道，“倒是前輩若是怕了，便在外麵等候，我自己下去也可以。”
“你這激將法對我可沒用。”
老乞丐冷笑道，“等你真正見到了恐怖，看你還如何笑得出來！”
說罷，兩人便不再出聲，一前一後地向下走去。
斷崖的棧道極長，兩人走了許久也不曾見到盡頭，隻是覺得那周圍的煞氣越發地濃鬱了起來。
望著周圍那霧蒙蒙的一片，李悠然不由得驚詫，“這裏的煞氣竟然已經凝成水汽了？”
“大驚小怪。”
老乞丐不吝嘲諷道，“天地煞氣也是靈氣的一種，隻是因為太過狂暴，修士難以吸收，這才造成了現下把它從靈氣行列剔除，但事實上，若真有人以煞氣化作修為，那將會變成一個舉世無雙的凶魔。”
“這前提是，那個人在吸收煞氣之後還能保持理智。”
李悠然道，“雖然皆是能量，但煞氣並不適合任何人或妖來吸收，即使是域外的魔修，也隻敢將少量煞氣結合靈氣來提高攻擊性。”
“這些人也配稱為魔修？”
老乞丐冷笑道，“在我那個時代，真正的魔修，乃是以天地煞氣做修為，以強者怨念做養料，每次出世，皆是千裏赤土，血流成河。”
頓了頓，他又說道，“真正的魔修，乃是主宰煞氣，而不是被煞氣左右，所以那個時候，魔的道心，往往要比那些正道修士更加穩固。”
李悠然微微驚詫，道，“看來前輩對於魔修，是十分推崇，難不成前輩也是魔修？”
“我倒是想成為魔修，奈何道心修為不夠。”
老乞丐自嘲地笑了笑，道，“否則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李悠然沉默，他所處的時代與老乞丐截然不同，所以做不到感同身受。
“小子，我看你資質不錯，道心也很是穩固。”
老乞丐笑道，“怎樣，有沒有興趣轉修魔道？”
“前輩說笑了。”
李悠然搖頭道，“晚輩還沒有這欺師滅祖的打算。”
“哼，迂腐！”
老乞丐冷冷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而隨著兩人的位置越發深入，他們周圍的煞氣也更加濃鬱了起來，甚至李悠然還看到，那中心地帶，已經開始下起了血雨。
“算算距離，我們再走半個月，便能抵達第一層的入口了。”
望著那大雨滂沱的中心，老乞丐說道。
到了這裏，他們已經正好走了有一年時間。
李悠然抬頭看去，卻已經不見天穹，放眼之地，皆是血紅。
時間荏苒，又是半月。
兩人終於停下了腳步，來到了斷崖的最深處。
“這便是通往第一層煉獄的大門了。”
老乞丐指了指眼前刻滿符文的古老石門，說道，“有結界擋著，你感受不到什麽，可一旦踏入，生魂的氣息便會引得群鬼環伺，所以進入其中，務必要將氣息內斂到極致。”
他看了看李悠然，道，“進入之後，不要離開我的三丈之內，否則若是被帶到了別處，你將會被困在煉獄，無法逃離。”
李悠然凝重點頭，他自然明白老乞丐是什麽意思，雖說自己不死不滅，卻不代表其實力能與靈宮境的怨念相媲美，一旦被這些怨念包圍，他極有可能陷入一種生死循環的結局。
“好了，閑聊到此為止。”
老乞丐收回目光，邁步走了上去，浩瀚的修為凝聚於掌心，而後一掌拍在了石門之上。
哢……
伴隨著一陣嘈雜的聲音，那石門緩緩地向兩側打開，透過縫隙，李悠然能夠清楚看到，一道完全由道則所化的結界將入口死死封住。
“這鎮魔結界，乃是玲瓏耗費萬年時間才布下的，生靈可自由穿行，但死魂怨念一旦碰上，便會灰飛煙滅。”
老乞丐退到了李悠然身邊，說道，“仙魔一念，一旦踏入，便難以回頭。”
“我說過，前輩若是怕了，我便自行進去。”
李悠然淡淡一笑，然後毫不猶豫地穿過了結界。
老乞丐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欣賞。
結界的後麵，是一處荒蕪的平原，剛一踏入，李悠然便險些被這裏宛若實質的怨氣衝擊得意識渙散，若不是老乞丐從背後拉了他一把，隻怕現在已經掉了一條命了。
“知道你命硬，但也別這般愣頭愣腦！”
嗬斥了李悠然一句，老乞丐老眼微凝，抬手之間，困龍戒化作一把羅傘將兩人籠罩，中正平和的道則**開，那周圍的怨氣頓時消散了不少。
李悠然麵色蒼白地喘息著，剛才那一瞬間，他仿佛聽到了有無數道聲音在自己耳邊繚繞，幾乎將他的心境攪得亂七八糟，險些崩潰。
而這時，老乞丐突然警覺了起來，冰冷的目光掃視著四周，“這些鬼東西還真是嗅到腥味的貓啊，來的這麽快！”
李悠然的臉色同樣十分凝重，一身肌肉緊繃到了極致，手腕上的朱雀玉鐲發出淡淡的光輝，為他驅散侵入體內的怨氣。
那平原的盡頭，一道道虛幻鬼魅的身影已然來臨，轉瞬之間便將兩人團團圍住。
老乞丐雙手探出，一對恐怖的巨大龍爪突兀地出現在了前方，橫掃之下，那由怨念所形成的詭異身影瞬間便少了大半。
但很快，平原的後方，魂影迅速補充了空缺，依舊亦步亦趨地向兩人靠近。
“我們走！”
老乞丐話音落下，身後浮現出黑龍之翼，拉著李悠然衝天而起，直接衝出了包圍圈。
但這些魂體也同樣具備飛行的能力，身體迅速騰空，朝兩人追去。
“這些鬼東西還真纏人！”
老乞丐冷哼一聲，頭頂之上，一顆巨大的龍頭浮現，張口之間，一股龍炎橫掃，瞬間將周圍一掃而空，千裏之內，再無半分鬼影。
將所有的怨念一掃而空，老乞丐並未停歇，扇動著翅膀，朝更深處飛去。
廣袤無垠的平原上空，兩道身影如流星般掠過，縱有無數的怨念魂影追獵阻攔，也無法擋住他們哪怕一瞬。
李悠然俯視著下方，無盡的身影朝他們追來，而每當這些身影散去一波，便又會有新的一波出現，如此往複。
“前輩，這些魂影能否被封印？”
李悠然抬起頭望向老乞丐，說道，“這樣拖延下去，我們遲早要被耗死在這！”
一邊掃**著周圍的魂影，老乞丐一邊說道，“所能封印自然再好不過，但這些魂影最低都有入道境的修為，想要全部封印，除非是靈宮境修為，否則即使你是陣道宗師也無能為力！”
“凡事總得嚐試一下！”
李悠然淡笑一聲，說道，“還請前輩給我一柱香的時間！”
老乞丐眉頭一皺，若是旁人如此說，他定然會怒斥胡鬧，但不知為何，他偏偏對李悠然有著一種莫名的信任。
“既如此，便下去吧！”
說著，老乞丐身形一轉，直接朝著地麵落去，而那上空的魂影也如蝗蟲般緊隨其後。
落地的一瞬間，老乞丐仰天咆哮一聲，恐怖的龍吟瞬間**開，將所有的魂影直接震碎。
李悠然沉下心來，一股股奇特的波動自他體內傳出，手掌攤開，一道白色的陣法緩緩浮現。
“這小東西，還真是越發讓人看不透了。”
望著李悠然掌心的那道複雜至極的陣圖，老乞丐眉頭一挑，顯然是認出了這陣法的來曆。
但讓他疑惑的是，這道陣圖乃是太古時代的大能所創，歲月流轉至今，本該早已失傳，卻突兀地在一個當代之人手中出現，這不得不讓他有些迷惑。
而隨著李悠然的修為灌輸，那陣法上的光芒越發強盛，一股股奇特的封印之力**開，周圍的魂影速度都明顯有了減緩的跡象。
一圈圈漣漪如潮水般**開，越來越多的魂影進入了緩速，而最接近的那一批，已然靜止不動。
某一刻，李悠然睜開了雙眼，掌心向上托起，那陣法緩緩升空，然後迅速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