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死於一劍一刀間

夜來的很遲,吃過了晚飯天色還薄明,隻不過月已經早早地出來了。王石在庭院裏散步,心中背誦著那本無名的書。現在背誦那本無名的書就像是吃飯一樣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而這本書也好像融進了體內,就好像血一樣在身體裏流轉著。

王石走的很慢,好像在思考什麽。

一切都在夜下顯得那麽安詳、靜謐,若是這如水的夜可以無限延展,那麽這悠閑也可以無限延展,散步確實將是一件愜意的事。

就算野獸在悠閑的都不會有任何提防,更不用說人。

毫無征兆,就好像彈琴時弦突然斷了一樣,根本無法預料。

夜好似都被靜止,王石也不得停下來,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下意識地就將手放在了柴刀上。

“不要動,動一下我就殺了你!”

寒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王石能夠感覺到了一把劍已經抵在自己的身後。

死亡的危險來的如此突然,若是劍再向前送了一尺,那麽現在王石就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鮮血了。

會是誰呢?

怎麽會來的如此突然?

一定是個修行者!什麽境界的修行者?三段,四段,五段?還是更高?

從來沒有跟任何人結仇怎麽會被人刺殺呢?還是上門刺殺。

最重要的是現在應該怎麽解決危機?

王石隻能一動也不動,不說一句話,仔細用耳朵聽著每一絲的動靜。在荒野中生存過的他知道勝負往往就在一瞬間便判決了出來,隻要誰能抓住這一瞬間誰就是贏家。就算是對手是好幾段氣的高手也不必驚慌,凡是人都能被殺死。

莊開很得意,也很看不起王石。這樣一個連自己潛進來都察覺不到的人有什麽資格讓自己來試探?這麽大的年齡都未進入凝氣境,跟廢物又有什麽兩樣?如此看來,這個王石隻不過是個徒有虛表的廢物!想要殺死他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可是莊開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不敢再將劍向前送進一寸,就像人第一次見到狼不敢向前一樣。好像這一寸的距離是天與地的距離一樣,無論如何他都無法跨越。莊開隻能舉著劍,不能動分毫。

所有的蟲子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劍嚇得不敢出聲,就連春天裏勤快的風也止在了院子外。

夜本來就靜的像水,現在靜的像死水。

靜的可怕,好似聲音都被抽空,整個世界是個聾子的世界。

莊開用劍指著王石,沒有動一下。因為王石沒有動他就沒有下手的機會,隻要王石一動就有了破綻,他就有機會下手,而王石一動也不動看似全是破綻實際卻無處下手。

王石的手握在刀上也沒有動一下,他在等機會,他知道自己麵對修行者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隻要錯過了就必死無疑。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劍一刀,構成了一副靜止的畫。

兩個人好像兩個聾子,卻都在努力地聽聲音。

夜在滲透,像是墨在水中擴散。

莊開開始感到口幹舌燥,心煩意亂。

莊開同樣不敢動,因為自己一動同樣會有破綻,可是他已經堅持不住了。莊開將目光從王石的身上轉移到了自己的劍上,自己的劍在抖,因為握劍的手在抖,他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在這死一樣的寂靜中等待時機是一件很耗神的事情。

天好像在一瞬間暗了。

畫好像玻璃落地一樣突然支離破碎。

一把刀劈開了畫。

一把刀劈開了夜色。

一把刀起來了靜止的一切,將一切都劈活,好似從一個世界劈到了另一個世界。

一把刀劈了過來!

突如其來,無法防備!

莊開看到了王石的刀,直劈自己脖子的刀。

莊開沒有絲毫將劍向前送的念頭,隻有抽劍回身擋的念頭,他隱隱中覺得自己的劍快不過王石的刀。

怎樣去判斷那決定生死的一瞬間呢?

毫無理由的感覺!稍縱即逝的感覺!

隻要你感覺對了,那麽你便有了自信,有了自信你就能發揮出更好的水平。那種強烈的自信在心中隻會一閃,誰也無法預料何時出現,但是隻要抓住就能讓自己比平時更強。強都自己都無法相信。

莊開的劍其實更快,但是卻沒有擋住王石的刀,王石的刀繞過了莊開的劍砍向了莊開的脖子。

刀停了,劍掉落在地上。

一幅畫跳到了另一幅畫。

王石的刀架在了莊開的脖子上。

這把刀實在是太過詭異!

莊開的劍明明可以擋住這把刀卻沒有,這把刀好似一隻燕子,是活的,能夠自己繞過一切阻礙物。

莊開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輸。王石明明一點靈力都沒有,連自己潛進院子中都察覺不到,怎麽可能在自己的劍指向他的後背後,突然間便轉敗為勝了呢?自己當時怎麽會心煩意亂、胡思亂想呢?更詭異的是他的刀,自己明明擋住了,最後怎麽落到自己的脖子上了呢?自己到最後竟然連劍都不會用了!自己強大的四段氣一點都沒有動用就輸了?!怎麽可能會是這樣?怎麽可能?!

王石現在渾身都是汗,渾身都在顫抖,唯獨握刀的手穩地像鋼鐵鑄成的手。什麽樣的行為最累人?突然間一動不動,這種行為是最消耗體力也是最消耗精神的行為,想要在一瞬間一動都不動需要全身的每一絲肌肉都緊繃起來,嚴格地控製著自己的每一個呼吸跟心跳,哪怕自己顫抖了一下便邁進了死亡。

王石已經多久沒有經曆過生死一線了?幸好自己的刀還是一樣快,幸好自己還是像以前一樣善於捕捉時機,幸好這六年砍柴的時光並沒有荒廢手中的刀,幸好那滿山的鹿角讓自己的刀產生了變化,要不然不可能會是這樣的結局。

六年,王石從沒有停止思考打架這件事,打架才是他最擅長的事。六年的砍柴讓王石的刀發生了變化,變成了可以穿透一切的刀,無法阻擋的刀。

按照王石以前的性格,這一刀一定會砍下去,莊開的頭顱一定會和身體分離,莊開可是來刺殺自己的,殺了他並不過分,王石相信隻有死去的東西才對自己沒有威脅。隻是王石讀了六年的書,現在已經少了幾分凶煞,多了幾分書生氣,對於事物的認識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已經不會輕易地殺人。更是因為這是師尊住的地方,自己沒有理由輕易殺人,天大的事情也應該由師尊來處理。

莊開身上的汗更多。莊開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殺意到達了自己的脖子時硬生生止住了,他毫不懷疑這把刀可以殺死自己。他從沒有真正見過生死,這一瞬間仿佛突然失足從懸崖墜下,自己根本無力抵抗。

說到底莊開隻會修行並不會殺人,所以莊開才會敗,敗在一個連凝氣境都未進入的王石的手上。就像是一個擁有著強弩的人卻不會使用強弩,照樣會被隻有短刀的人殺死一樣,莊開甚至連最起碼的打架都不會,更談不上殺人,他所有的時間都用來修行靈氣,怎麽可能有時間來修行殺人?而王石在八歲的時候就會砍人,殺人都不會眨一下眼睛,所以莊開必定會敗在王石手上。

殺人可不同於簡單的修行。

夜濃了,已經很難看清人的臉。

“你是誰?”王石問道。

莊開不說話。

“你為什麽要殺我?”

莊開的嘴更緊。

王石不敢將自己的刀拿開,他有把握出第一刀卻沒有把握出第二刀。了解了靈氣之後,王石能夠清楚地感知到莊開身上強烈的靈力波動,這就意味著莊開能夠比自己更快,也比自己更強。隻要自己的刀一動,莊開就可以在一瞬間殺死自己。

但勝負比拚的不僅是靈力的強弱,所以王石能贏莊開,但也隻能贏一次。

王石知道莊開不會回答什麽,便不再問什麽,隻能等莊開自己說,若是他再不說就隻好先砍他一刀,確保自己能夠製服他,然後再去找師兄來處理。畢竟莊開剛才想殺死自己,自己不得不防備。

“放我走!”莊開突然說道。

“放你走?你突然來殺我,又要我放你走?”

“放我走!”莊開臉上的青筋盡顯。

“小師弟!”趙文啟從來都是人沒來聲音先到了。

王石猶豫了一下放下了架在莊開脖子上的柴刀,莊開立刻撿起了地上的劍掠出了院子。

王石已經猜出了莊開的身份,很明顯想要殺死自己的人一定是洪師伯的一名弟子,雖然王石不知道他為什麽來殺自己,但是自己覺得他不會下死手,畢竟這是青雲山,沒人敢來殺蘇長白的弟子。王石覺得要是鬧到師尊那裏去,這件事就大了。既然自己也沒什麽事,大哥也來了,不妨就放他走吧。有什麽事的話三天後就都會揭曉了。

……

“小開,你回來了?怎麽樣?”吳間看到莊開後立刻問道。

莊開一句話也不說,進了自己的屋子便關上了門。

“怎麽了?難道你敗給王石了?難道王石深藏不露?”吳間在門外問道。

“師兄,你走吧,我一個人靜靜。”

“小開,你真的輸了?”

“輸不輸三天之後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