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情兩難,夕陽血色
今天不是兩個人相處的最後一夜,伏櫻的心情好了很多。她喝了些酒後,便直接靠在石頭上睡了。
即便是睡下,她的臉上也洋溢著微笑。
但是林平之的心情卻十分的複雜,尤其是看著眼前少女,毫無防備的甜甜睡相,他的心就像是被尖刀紮到了一樣。
一邊是素不相識的同胞手足,一邊是至交好友的唯一家人。
一邊是國仇家恨江湖俠義,一邊又是生死之交朋友道義。
因此林平之的心中十分的矛盾,若是服部千軍沒有殺過無辜百姓的話,隻是搶些東西什麽的,林平之倒是可以說服自己的內心饒過他。饒過伏櫻僅剩的親人。
這一夜林平之的腦袋裏很亂。
他閉上眼背對著伏櫻的時候,便回憶著伏櫻描述的“人間煉獄”。他也回憶起了之前孟生慘死的妻子,還有受倭寇荼毒多年的老丈,以及倭寇們作惡之後,在閩越舊城那近乎於挑釁的舞蹈。
這一切都是倭寇造成的,而伏櫻的養父,服部千軍便是倭寇頭子,罪魁禍首。
但翻過身來望向這個女孩的時候,又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還有伏櫻不惜身染瘟疫,以自身鮮血為引救人事的樣子。以及她被百姓們稱呼‘龍女仙姑’時,百姓們感激的眼神。
不過這些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伏櫻說的那句“唯一的親人了”。每次想到這句話,伏櫻的聲音便縈繞在在他的耳畔。
林平之的內心十分的糾結,十分的矛盾。
可惜他卻想不出任何的雙全之法。
一麵是同胞血仇,一麵又是至交好友。
放過了倭寇,對不起那些慘死的百姓,他沒有資格替眾多無辜屈死的亡魂去寬恕倭寇。
若殺了服部千軍,卻又對不起自己的好友。
這一晚林平之失眠了一整夜,他的精神狀態有些差。好在他如今功力深厚,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天亮之後,林平之便跟隨伏櫻前往不遠處的一處礁石暗洞,兩個人便把伏櫻之前藏在這裏的小船推了出來。
林平之佇立在船頭,遠眺著蒼茫的大海。
而伏櫻則是在船尾滿臉笑意,開心的哼著歌,劃著小船往滄浪島的方向前進。
茫茫大海,並無任何的參照物,若無羅盤指引,很容易便迷失方向。
林平之坐在了船頭,他回過身來望著伏櫻問道:“伏姑娘,這茫茫大海,並無參照物,你又沒有羅盤指引,是如何辨別方向的?”
伏櫻指著天上的太陽說道:“自然是看著太陽嘍,眼下正直辰時,太陽從東方升起,我們隻要從此處一直向東,隨著日生日落,判斷時辰,再在確定自己的方位。有經驗的水手們都懂這些。”
林平之望著周圍的波濤,他說道:“隻是不知道這個滄浪島距離大陸有多遠呢?”
伏櫻說道:“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滄浪島並未在海圖上標注,從我們出發的海灘啟程,隻要一直向東,方向不變,大約有半日的海程,便能到達滄浪島。看你的樣子好像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你躺在船上,小憩一會,等醒來之後就能到達滄浪島的海域了。”
林平之回頭望向了茫茫大海,他問道:“從那裏出發,一直向東走就可以了?”
單純的伏櫻並沒有細思這句話的意思,她說道:“沒錯,這是最簡單的一條線路,我也是從島上駕著小船出來,不偏航一直向西,隻要不遇到太大的風浪,致使航線偏離,一定就是到達那片海灘附近。不然我也不會知道那裏有個礁洞可以藏船。”
得到了伏櫻的回答後,林平之安穩的躺了下去,仰躺在小船上小憩一會。
大約半個時辰後,林平之的精神好了很多,他便吹著笛子,為劃船的伏櫻解悶。
這次他們很幸運,海上沒有太大的風浪,小船平穩的抵達了滄浪島的外圍。
若是換了往常的話,這裏會有倭寇的船巡視。
但林平之很幸運,倭寇大部之前被任盈盈率領的日月神教高手們團滅。
如今滄浪島上缺少人手,加上滄浪島位置隱秘,因此倭寇們也不再巡航。
但是距離滄浪島近在咫尺的時候,伏櫻卻停下了自己的船,然後任由小船被風浪吹打著,漂泊在大海上。
林平之問道:“伏姑娘,如今我們距離海島隻有咫尺之遙。我們為何不靠過去?”
伏櫻一邊劃船,一邊將船駛向了一片礁石,她說道:“現在是白天,若是我獨自回去的話,倒是沒什麽,若是帶著你一同回去,恐怕會有些麻煩,父親最忌諱我帶外人上島,尤其是中原人。所以我們隻能在這裏躲到晚上了。”
眼下正直午時,這大海之上陽光十分的灼烈,林平之望著天上的太陽說道:“我們若是等到晚上,這一下午的時光,豈不是要被曬熟了。”
伏櫻則是笑道:“別慌!我熟悉滄浪島周圍的一切。好了!現在趴下。”
聽完伏櫻的話,林平之便趴在了船上,隨後伏櫻也伏下身,然後這艘小船便駛進了礁石的一處岩洞之內。
隻不過這座岩洞十分的狹窄,小船雖然能進來,但他們兩個人隻能趴在船上,甚至頭都抬不起來。
眼下裏麵黑漆漆的,周圍都是海浪的水聲。
“伏姑娘,我們躲在這麽一處狹小的洞穴之中,若是漲潮的話,豈不是要將這小船壓扁?”
伏櫻回答道:“放心,這裏的潮水我很清楚,如今便是漲潮的最高處了,先安心等一等吧,等到了晚上潮水便可退去。我們兩個便能坐起身來了。”
海浪不斷地拍打著礁石,海水時不時的就會湧進小船之中。打濕兩個人的衣物。
“這水有點涼!”林平之說道。
“忍一忍吧,現在外麵太陽正曬,若是出去了恐怕我們真的要被曬熟了。”
“什麽東西?好痛!好像是隻螃蟹!”
“那林公子離我近一些,這些小東西們不會靠近我。別螃蟹夾到倒是沒什麽,若是被海蛇咬到,得不到及時的救治,那便大大的不妙了。”
林平之為了不讓這些東西們在傷他,隻好爬向伏櫻的方向。
洞裏十分的漆黑,他也不太清楚伏櫻現在怎樣。
“哎呀!你摸哪呢!”伏櫻一聲羞澀的嬌嗔。
“對不起!我......”不過伏櫻並沒有責怪林平之,而是抓住了他的手,然後幫著他躺在了自己的身邊。
因為剛才的尷尬,眼下他們兩人都說不出話來,就這般沉默的寂靜著。
不過片刻後,伏櫻睡了過去,畢竟她劃了半日的船,有些乏了,眼下有時間休息一下,自然寬心的睡了過去。
傍晚,潮水退去,而兩個人的身上也早已被海水打濕,眼下正如伏櫻所言,他們兩個可以坐起來了。
夕陽照射了進來,洞中不再黑暗,夕陽餘暉的映在了伏櫻的身上,顯得格外的殷紅。
林平之坐起身來細細的打量著她,如今他們兩個的衣服都已經被海水打濕。
而伏櫻半個人便泡在水中,衣衫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映襯著她少女的玲瓏身姿。
不過就在此時她翻了一個身,鼻子吸進了一些海水。
頓時將她弄醒。
伏櫻此時坐起身來,咳嗽著,擤著吸進去的海水。林平之則是在一旁訕笑著。
伏櫻擤完之後,輕哼了一聲。但洞外夕陽的血色燦爛,吸引了她的目光。
“以前父親搶掠歸來,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會躲在這裏。然後望著這片夕陽。”
“夕陽的血色,讓我感受到了父親的罪孽。畢竟他便是從血色夕陽的盡頭,那片大陸上劫掠歸來的。而這夕陽的血色,似是父親的屠刀染紅的一般。”伏櫻麵色憂鬱的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