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與狼爭食

奴十三與眾奴隸互相推擠著跑出了巷道口。

而巷道之外則是另一副景象,一條向下的螺旋石階,一直延伸。

不僅僅這個巷道口下方有石階,四周所有的巷道口都有。

那石階又窄又陡,若是普通人走在上頭必須小心翼翼的向下踏,但奴隸們的腿腳對於這樣的道路早已熟悉,幾十個奴隸排起長龍,飛快的奔下階梯,十幾個巷道口處的奴隸們同時從階梯上傾瀉而下,那場麵頗為壯觀。

……

巷道階梯下方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奴十三等一幹奴隸們做工的巷道則位於這所空間的頂部。

巨大空間裏從上到下,依次穿梭著七八條用精鐵鎖鏈編製而成的懸空吊橋,吊橋很寬,很大,看起來分量不輕,也很結實,這些鐵鎖吊橋與巷道階梯相連。

而空間底部則是一個圓形的天坑,直徑大約數百丈,坑內堆積著不知幾萬噸的靈玉原礦。

平日裏奴隸們從巷道裏砸落靈玉原礦後,便會將那些石塊背著,或兩個人抬著,從巷道階梯上搬下來,然後走上那一條條鐵鎖吊橋。將巷道中開采出合格的靈玉原礦,儲存在下方這座天坑內。

……

此時,那一條條鐵鎖吊橋的正中間,正站著許多奴兵。他們麵前擺放著巨大的木桶,桶內裝著需要發放給奴隸們吃的食物。

雖然奴隸們在奔出巷道口之時爭先恐後,但來到了奴兵麵前就得規規矩矩的依次排隊了。

奴隸比奴兵的地位低一級,倘若哪個奴隸不開眼惹得奴兵不高興了,挨上一頓毒打,足以致命。

在這裏,受了傷的奴隸,活不過第二天。

奴十三今天足夠幸運,他搶了個靠前的位置排隊,排在了第四。

奴兵將食物用荷葉包裹著,依次分發給奴隸們。

很快就輪到了奴十三,他從奴兵手上接過荷葉包裹。這個被包成拳頭大小的荷葉包就是他一整天的飯了。

接過食物之後,奴十三就一邊走,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當他走到一個角落裏蹲下來之時,手上已經隻剩下一張,被舔的幹幹淨淨的荷葉片了。

包過食物的荷葉,奴十三也不舍得丟,被他一股腦的塞進嘴裏咀嚼。

苦澀的汁液滋潤著幹澀的喉嚨。

……

“咳!……咳咳……”

這時候,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音,吸引了奴十三的注意。

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透過散亂在臉前的幹枯頭發,向那咳嗽的來源望了過去。

隻見不遠處,有一個容貌憔悴、幹瘦的奴隸正倚靠在橋邊兒上癱坐。

他右手顫抖的握著還沒吃完的飯,左手捂著胸口不斷地咳嗽,幹裂慘白的嘴唇上還粘著幾顆飯粒子。

這是個不幸的家夥。

方才跑出巷道時不小心跌倒了,被人踩斷了肋骨。

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可憐的家夥一直想要努力把飯吃進嘴裏,但是劇烈的咳嗽已經不允許他這麽做了。

周圍,吃完自己那份兒餐的奴隸們,都在默默地盯著他。

突然,那家夥咳出一口鮮血。其身體也已經支撐不住,癱倒下來,握著食物的右手無力的垂落。

就在此刻,周圍有數道身影同時竄向了這個倒地的奴隸,其中一個身影,便是奴十三!

那幾道身影同時以極快的速度伸出手掌,抓向掉落在橋麵上的那包殘飯。

奴十三的反應速度也不慢,他伸手抓到了一把米之後,便立即彈跳開來,躲在橋邊,將搶到的米食即刻塞進了嘴裏。

這一幕也就發生在刹那間的光景裏。

此刻,那位倒地的奴隸,所掉落的食物被搶奪一空。

可是,卻沒有人上前去關心他的死活。

奴十三也沒有那份多餘的同情心。

這裏的每一個奴隸,每天拚盡了全力,也隻是為了能有幸見到明日的太陽。

或許下一個倒下的,就是奴十三。可能很多人都在默默期許著這個瘦弱的孩子盡快倒下,期許著在他倒下之前,能夠留下的剩飯,更多一點兒。

……

很快,一個奴兵大踏步地走近了這個吐血倒地奴隸。

奴兵略微彎下腰,看了一眼。然後將他一腳從橋上踢了下去。

動作幹淨利落,不假思索。就像踢下去一條死去的野狗。

橋邊的奴十三將這一幕看在眼底。但他的臉上卻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這樣的場景,他見得多了。

當年,奴十三的父母就是被這樣丟下去的。被摔的粉身碎骨。

這座天坑,是奴隸們的亂葬崗。

奴兵們並不擔心屍體會髒汙了天坑內的靈玉礦石,也不會有人去主動清理。

因為午夜之時,會有一種東西前來,它們十分的樂意完成這項清理任務。

那種東西,就是狼。

……

“都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趕緊滾回你們的狗窩裏!明日一早,如果有人在我吹第二遍號角之前沒有從奴窟裏出來的話,老子就扒了他的皮!”

一個奴兵扯著嗓子對眾奴隸們高聲叫罵著,催促他們回奴窟。

眾奴隸們再次順從的,默默排起長龍。奴十三也伴隨著這條人流,向鐵鎖吊橋的另外一端走去。

所謂奴窟,就是奴隸們不做工的時候,用於睡覺的地方。

那是一座被開鑿出無數石窟的山崖。每一個洞窟裏,除了一張可容納近百個奴隸睡覺的通鋪硬石床之外,便什麽也沒有了。

……

當奴十三等一眾奴隸們回到奴窟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連續做工七八個時辰,再加上體內奴之契約的不斷侵蝕,奴隸們很容易累。

他們現在都非常疲倦,除了躺下來睡覺,沒有人再願意做其他的事情了。

躺在眾多奴隸之間的奴十三,隻要一呼吸,就能夠嗅到空氣裏彌漫著的腳臭味和汗臭味。

不久之後,黑暗的洞窟裏響起呼吸聲、鼾聲、夢囈聲、輕微的咳嗽聲以及壓抑的極低的呻-吟聲……

奴十三早就習慣了這一切。

但今天晚上,他卻沒辦法很快入睡。

不為他故,隻因與往常一樣,奴十三的肚中饑餓。

十幾歲的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是奴兵每天隻提供一包白米飯,這根本就不夠。

假如隻是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對未來失去了希望,活到哪兒算哪兒,那一包白米飯都是多餘的。

但奴十三並不想那麽早就死去。他立誌,要比父母活的長。

然而,要想改變這一現狀,就得脫離奴窟,擺脫奴隸的身份。

奴十三想成為奴兵。

隻要成為奴兵,就可以獲得更多的食物,以及練氣方法,就能擁有對抗奴之契約的力量,他就可以活的更久。

……

奴兵選拔的期限,是一年一次。距離下次選拔,還有兩個月。

選拔標準是,舉起一個重達一千斤的石鎖。

奴十三很久以前就已經在為這個目標努力,利用在靈玉礦山做工的時機,打熬自己的身體,增強力量。

伴隨著年紀的增長,他很快擁有了舉起千斤石鎖的力氣。

……

如今的奴十三,隻需要保持住自身的這股子力氣不會衰減掉,一直堅持到選拔的那天,成功舉起石鎖,就算是圓滿。

但是,保持住自身體魄的最佳狀態,這正是身為奴隸的他最難做到的。

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假如錯過了兩個月後的這次選拔,就得再等一年。

對於奴隸們來說,一年太長。在這一年裏,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也許,錯過了這次,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

如何才能保持巔峰狀態不衰弱呢?

就得吃東西。

奴十三需要多找些吃的。

所以,每當夜深人靜,奴兵們都睡著了,奴十三就要悄悄的溜出奴窟,去尋找食物。

……

此時,聽到奴窟外奴兵們最後一次巡邏的腳步聲消失之後,一直處在假寐狀態的奴十三,睜開了雙眼。

他摸著黑兒輕輕的下了床,像貓一樣溜出了洞窟。

夜晚的山脈,會有野獸出沒,所以奴十三不敢離得奴窟太遠。

他來到了後山的山腳下。

對於習慣了在泥土裏刨食兒吃的奴十三來說,這裏遍地都是可以果腹的東西。

草根、樹皮、花瓣、漿果……運氣好的話,可以抓到蟲子。

奴十三沒有資格挑食,他來這兒的目的是填飽肚子。

奴十三今天的運起不錯,在翻開一塊沙石的時候,捉到了一隻蠍子。

他將蠍子尾巴上毒勾拔掉後,便放進嘴裏咀嚼起來。

奴十三一邊嚼,一邊翻開下一塊石頭,這塊石頭下麵什麽也沒有。於是他直起身子,準備走向另外一塊石頭。

便在這時,奴十三眼睛的餘光突然感受到遠處的山裏,有一絲微弱的火芒在閃爍。

奴十三心頭疑惑,於是他蹙起眉頭,向那閃爍火光之處望了過去。

那裏是礦脈天坑的方向。

“這麽晚了,會是誰在那裏呢?”

夜晚的天坑,是野獸的天堂,一般不會有人去那裏找晦氣的。但此時,天坑的方向的的確確有火光閃爍,也就表示,那裏有人!

奴十三不由得好奇心大起,他決定前去看個究竟。

身影幾個起落間,奴十三已經躍進了暗夜之中。他的身手矯健的像一隻獵豹,由於習慣了夜間出行,奴十三的夜視能力很不錯,在黑夜裏跳躍攀爬,如履平地。

……

很快,他來到了那股子光亮的來源之地,正是在天坑裏。

還沒有靠近天坑的入口,奴十三就能聽到裏麵有狼的低吼聲和它們粗重的喘息聲。

奴十三連忙躲進一塊石影裏,偷偷向裏麵觀瞧。

隻見,一個身穿襤褸灰衣的奴隸,正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握著一柄石製的長矛,站在入口處的正中央。他的對麵,是近百雙綠幽幽的狼眼。

“難道他要獵狼?”

奴十三心頭大為驚奇。

就在此時,那奴隸開始有新的動作了。

隻見他開始緩步走向狼群,模樣氣定神閑,就仿佛麵對的不是一群狼,而是一堆草木。

讓偷窺中的奴十三更加大感意外的是,麵對有人走近的狼群,並沒有立即發起進攻,而是退卻了。

伴隨著那奴隸的不斷走近,狼群的不斷退卻,前方的亂石裏,露出一具屍體。

奴十三認得那具屍體。

正是白天時候,被奴兵從鐵鎖吊橋上踢下去的奴隸。

“難道,他是來給那家夥收屍的?”

奴十三心頭愈加疑惑,於是蹙著眉頭仔細看去。

隻見那灰衫奴隸走近屍體後,便停了下來。他將火把插進亂石,彎腰把長矛放在自己腳邊兒,從腰間裏拿出一把獸骨磨成的小刀。

而後,他用骨刀在這具屍體上割開一個口子,緊接著,將一隻手從這個口子處插了進去。

當那家夥把手從屍體內拔出來的時候,他的掌中,正握著一塊肝髒。

拿出肝髒之後,灰衣奴隸立刻將之咬在嘴裏。而後收起骨刀,拾起長矛,拔出火把,轉身就走。

這一幕,被奴十三看的真真切切,心頭異常震驚。

“他居然!……與狼爭食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