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生來就是這般苦

龜言此地之寒,鶴訝今年之雪。

滿山白盡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值此清冷之際,萬物蕭條,人們都喜歡倦縮在屋子裏,守主著小火盆過冬。

淩宵好似不覺得冷,還穿著一襲單衣,在菜園子裏忙碌著,旁邊站著穿得像個粽子的顏思思,好似一個監工一般,一直盯著他幹活。

“都閑了三天了,姑奶奶,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做個廢物?”

若真是這樣,他不得不考慮怎麽處置才行,他又不是做慈善的,一直養著一個閑人算什麽。

顏思思不情不願的伸出了白玉般的爪子,搶過淩宵手裏捏得熱乎乎的鐮刀,

“哼!誰說我不幹活了,是你自己太勤快,活都被你幹完了,讓我做什麽。”

這話淩宵還真沒法反駁,很多活其實他都趁著夜深人靜時,派那些個不怕冷,也不怕累的豆兵幹完了,白天的時候,他自己都隻是做個樣子,認真說起來,也沒多大的活兒,最多就是把地裏長好的蔬果,挑選最好的出來,準備好讓玲瓏閣的小廝來挑下山。

至於別的砍柴煮飯,別是一些體力活,淩宵也沒打算讓她幹。

顏思思正準備好要收割一顆大白菜時,就聽到有人叩響了柴扉,興奮的把鐮刀插腰間,“我去開門。”

推門一看,來的是一個麵若冠玉,身材修長的公子哥兒,正一臉驚悚的看著她,從靈魂深處發出了一串破音,

“嘶……你是誰~~~為何為出現在此處~~~淩老頭呢?”

“老頭在呢,瞎嚷嚷什麽,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顏思思沒好氣的白了對方一眼,“你又是誰?報上名來!”

“我是誰,你管不著,讓開,別擋路。”

說完,粗魯的就要往門裏鑽。

顏思思雙手插腰,堵著那個門,“沒我同意,何人敢擅闖?”

“嘿……你個醜女人,也不去打聽打聽本大爺是誰,惹火了我,把你攆出這山去,信不?”

公子哥兒也來勁了,若論蠻橫傲嬌,在這悟萊山,他還沒輸過任何人。

“哈!大言不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清虛觀裏的掌門大人呢,這山頭的事兒也歸你管,你手伸得可真長,屬八爪魚的吧!”

“你這女人……懶得和你掰扯,敢緊讓開,不然動強了啊!”

公子哥伸出手就要去推顏思思。

“喂喂喂……男女授受不親,你再這樣,別怪我不客氣了啊!”

顏思思抽出腰間的鐮刀,威脅著公子哥兒。

“粗魯、野蠻、無禮……”

公子哥兒雖然嘴上罵罵咧咧,其動作卻往後退了去,不敢直麵其峰芒。

“現在,乖乖的告訴我,你叫誰?找的誰?有何要事?”

麵對那明晃晃的鐮刀,公子哥隻能臉色很難看的妥協,一字一字從嘴裏蹦出來,“我叫~李~梓~染,找~淩宵,傳個話~而已!”

“中,有啥話你就直說,我給你轉告!”

顏思思把玩著鐮刀,死活就是不願意放人進去。

她就是要報複淩宵,這家夥就知道使她,讓她還債,不給他找點碴,如何對得起自己。

那邊,淩宵耳朵好使著呢,對於門口發生的小爭執,如何會不知道。

這兩人都不是好東西,讓他們自己鬧去吧,他樂得清閑,索性誰也不理會,跑去弄一個火窯。

這山上,一有雨雪,道路就變得濕滑泥濘,那幾人每次進出都會帶著很多黃泥,一不小心還會滑倒,為了住得舒適一些,他也就自己燒磚,打算鋪整齊一下。

燒磚需要火窯,而燒火需要先蓋窯子,還要有無數的木材,那些修建牲口棚剩下的材料,一絲不落的都被淩宵用了上去。

那窯子也沒修多複雜,因為他也不是為了燒精美的瓷器,隻是一些粗淺的地磚而已。

等顏思思把那李梓染打發走了後,這才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這丫的良心壞透了,竟然沒有如實轉告李梓染的話,隻是看著淩宵忙活,而她自己則洗了個類似小蘿卜的藥材,吧唧吧唧的吃起來,還不住的抱怨天太冷,吃到嘴裏感覺像冰碴子,一點苦味嚐不出來。

淩宵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好像是第一次見識女人這種生物,“你應該沒爹娘才對。”

有爹娘的話,如何會這般沒教養。再如何,她也是個女人啊,女人天生該有的溫婉如水,在她的身上一點影子也看不見。

“咦?你咋知道?我還真的沒爹娘唉。”

顏思思不以為意,大大咧咧的道:“我自從有記憶以來,就是一個人,天生地養的,就這樣了,習慣就好。”

她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的,也沒覺得多苦,人生也就這樣吧,忍忍也就過去了,等一個月後,誰也不知道她又將會流浪到什麽地方去,將要麵對何樣的人生。

天地之大,她哪裏都去得,不會為誰而停留,也不會有人對這樣的她挽留。

她早就有了這樣的領悟。

看到她那張醜臉上,努力揚起的笑臉,淩宵突然有些不得勁起來,“不管命運待你如何,你都得抱有感恩之心,畢竟你還健康的活著,還能領略這人世間的美好。”

“嗬……老頭,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若也像我這樣,生來就遭人白眼,走路上被人扔爛番茄菜葉子,視你為不祥,還能這般輕鬆說話?

沒有對比就不會有傷害,你應該聽過一句話,沒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有的事,隻有感同身受了,你才能發表言論的自由,不然的話,就閉嘴吧,別讓我討厭你。”

她顏思思從來不會去遷就任何人,隻為自己的感受而活,她若不高興,憑什麽給別人好臉色。

這一路上,但凡有人願意遷就她一點點,別拿有色的眼睛看她,她又何至於會有今天。

吃完藥蘿卜後的顏思思,那黝黑的嘴唇終於有了絲微不可查的血色,她拿起鐮刀去了菜園子,繼續剛才沒幹的活。

她不是想偷懶,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欠了人,她隻是身體不好,有些扛不住而已。

隻是那張臉皮,一如既往的難看,無人能看到上麵的病態,自然也不會有人會多關心。

世人皆愛美,誰願意去關注一個醜女的死活。

好在,這院子裏曬的幹草藥挺多,她拿來當零食吃補補身子,淩宵也不說她什麽,這才讓她緩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