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班
當雨兒匆忙地從公安分局裏出來,已經是10點半了,警察問了她許多問題,她都原原本本地回答了,警察並沒有懷疑她有什麽問題,隻是記下了她的地址和身份證號碼。
公安分局門口外的大街上沒有多少人,雨兒心想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倒黴,正好成了一個自殺者的目擊證人,也許這份新工作她是保不住了,但她還是叫了輛出租車直奔公司。當她幾乎是小跑著衝進對窗廣告公司辦公室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抬眼看她,這讓她有些失望,不過也好,至少大家沒有注意到她的遲到。忽然,身後傳來了總經理許文明的聲音:“你遲到了。”
雨兒身體一震,緩緩地回過頭來,她低下了頭,還有些氣喘地說:“對不起。”
“先到我的辦公室裏說吧。”
雨兒低著頭走進了經理辦公室,她一抬頭,首先進入視線的還是那幾幅關於窗戶的畫。
許文明直截了當地說:“我說過,我討厭遲到。”
“對不起。”
“況且,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
雨兒急忙說:“許經理,今天在上班的路上,發生了意外。”
“意外?”
“在地鐵車站上,有個男人跳下站台自殺了。”
“這個男人自殺和你有什麽關係?”
“我是最重要的目擊證人。因為,那個男人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和我說的。”她故意隱瞞了貓眼,她隱隱約約覺得貓眼可能會給別人也給自己帶來某種麻煩。
許文明倒吸了一口氣:“真精彩。”
“許經理,我沒有說謊,剛才我就是被警察叫到了公安局去詢問事情的經過的,也許今天晚上的電視新聞裏還會報道這起事件。”
“別害怕,雨兒,我相信你是個不會說謊的人。我隻是覺得,你所說的事情很像是驚悚小說裏的情節,通常在驚悚懸念小說裏,這隻是一個開始而已,真正的恐懼會隨之而來,意誌脆弱者的精神將會在恐懼中崩潰。這也許可以寫成一部很精彩的驚悚小說,也許我真的會動筆寫的,謝謝你提供的素材。”
雨兒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實在是很奇怪,她還想解釋,卻被許文明打斷了:“雨兒,那個自殺的男人對你說了句什麽話?”
“我——我記不清了。”她不想再讓許文明在這件事上感興趣了。
“真的嗎?”
“是的,當時我嚇了一大跳,腦子裏一片空白,全都忘記了,實在對不起。”
許文明搖了搖頭說:“算了吧,我能夠理解你。好了,這件事我可以原諒你,但下不為例。來,我已經給你安排好工作了。”
他們走出了經理辦公室,許文明帶著她來到一張對窗的桌子邊,說:“這裏就是你的辦公桌,地方是小了些,將就一下吧,很快,你就會感受到我們這裏的工作節奏的。先坐下吧。”
雨兒小心地坐了下來,她的臉正對著窗戶,外麵是籠罩在雨中的城市森林。
“先打開電腦。”許文明說。
雨兒照辦了。
許文明繼續說:“我們公司主要是經營平麵廣告業務,我們和別人不一樣,我們的特色是手工繪圖,我認為用傳統的人工方法製作出來的東西要比電腦製作的更有內涵,事實上我的一些固定客戶他們厭惡電腦製作的東西,隻喜歡用手工畫出來的平麵,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其實我也喜歡這樣。”雨兒回答。
“很好。給你的要求就在電腦裏,你自己看一看吧。我希望你能盡快地完成,不要讓我失望。”
雨兒點了點頭。
“好了,你自己忙吧。午飯可以在六樓的餐廳裏解決,在那裏用餐並不貴。”
說完,許文明離開了這裏。雨兒忽然覺得他的眼神和地鐵車站裏的自殺者居然有幾分相似。她搖了搖頭,她明白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她打開了電腦裏的公司操作界麵,裏麵給了她一個明確的任務:為一出曆史舞台劇畫一幅演出海報。必須在三天內完成。
雨兒想了想,然後打開了桌子的抽屜,發現裏麵已經給她準備好了各種工具。她開始構思,注意力卻無法集中。她把目光對準了窗外的城市,一片煙雨迷蒙中,她的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她悄悄地從懷裏掏出了貓眼項墜,仔細地看著它的光澤,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今天在地鐵站台上所發生的一切。
她歎了一口氣,把貓眼放回到了自己的胸前,又是一陣徹骨的涼意。
雨兒是凶手?
帶著驚慌與疲憊,雨兒總算回到了家,已經是六點半了,雨漸漸停了,月亮好不容易才從雲朵間鑽了出來,她抬起頭,長出了一口氣:好久都沒有見到月亮了。
打開門,她發現童年早就等著她了,童年問她:“你怎麽才回來?”
雨兒擺了擺手,倒在沙發上說:“今天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事?”
“等一會兒看電視新聞你就會知道了。”
童年滿臉狐疑地看著雨兒,然後看了看表,急忙說:“新聞都已經開始了。”
他們來到了樓上的臥室,打開了電視機。新聞裏正在播放地鐵自殺案,地鐵車輪下一片狼籍而血腥,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童年看到雨兒也出現在了電視中。
“你也在現場?”
“不單單是在現場,而且,我還是最重要的目擊證人,更要命的是,那個自殺的人臨死前最後一句話是對我說的。”
“他說了什麽?”
“貓眼。”
童年立刻大吃一驚,他停頓了片刻,然後有些生氣地說:“你把項鏈露到外麵了?”
“不是,是我的包掉到了地上,我在撿包的時候項鏈自己滑到外麵來了,那是地心引力的作用,與我無關。”
“那個人就坐在你旁邊?看到了貓眼墜子?就很恐懼地跳下了站台?”
雨兒點了點頭。
“是你殺了他。”童年冷冷地說。
“你說什麽?”雨兒一陣顫栗。
“盡管你不是故意的。可是,畢竟是你的項鏈導致了他的死亡。”
“你是說貓眼?”
童年點點頭說:“我猜想,也許是有的人對貓眼之類的寶石非常敏感,一旦見到就會非常恐懼,在慌不擇路中,他掉下了地鐵站台。”
“你說的太玄了吧。”
“不,也許,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裏都深藏著某種恐懼,有的人恐懼黑暗,有的人恐懼鮮血,有的人恐懼死寂,而有的人恐懼貓眼。”童年的聲音忽然有些變了。
雨兒忽然大膽地說:“你恐懼貓眼。”
童年立刻低下了頭:“不,不,我不恐懼,我什麽都不恐懼。”
“你在說謊。這樣的謊言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的。”
“別說了。”童年站起來關掉了電視機,一個人不言不語地走到了房間的角落裏。
雨兒輕聲說:“對不起,也許你需要獨自靜一靜。我先去樓下了。”
“你去幹什麽?”
“工作。”
“夠了,明天是星期六。”
雨兒帶著畫具走到門口,回過頭來說,“童年,現在我的這份工作非常忙,我必須要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一幅演出海報,我不想看到我的第一個任務就讓公司經理失望,好嗎?”
雨兒不待童年回答,就走下了樓梯,她忽然感到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那是一雙真正的貓眼,她抬起頭,一道白色的影子從房梁上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