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費城實驗

在網上查了一些資料之後,我繼續打開文檔:

曹滄能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巨大壓力的壓迫下流動越來越緩慢,心髒也無法如正常環境下一樣張縮。現在心髒正在竭盡最後的一絲餘力,供給大腦血液,讓曹滄還有些許意識。

曹滄的眼前是一片白光,閃亮的白光,就算曹滄的視力已經下降到幾乎失明,仍舊能夠感知到這一片耀眼的白光。

就在覺得自己就快要支撐不住,最後一點殘存的意識就要殆盡的時候,曹滄忽然覺得自己身上無處不在的壓力,略微減輕了一點。

血液在身體內掙紮著流動了一點,曹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如浸到了溫水般回暖了一下。

壓力又減輕一點,一分鍾之後,曹滄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又開始在張弛,血液開始暢通無阻地在身體的血管裏流動,然後浸潤到自己的每一根毛細血管。這種感覺應該是一種主觀上的錯覺,但是曹滄真的認為自己感受到了。

接下來,就是無比的放鬆,曹滄全身所有的肌肉和關節都開始酸麻發脹,非常難受,但是這是個好的情況,這證明身體的機能在快速恢複。

曹滄看著身邊的人,都在勉強活動自己的關節,就知道他們的情況和自己一樣。十分鍾之後,所有人都能正常憑借自己的雙腿站立起來了。

這時,曹滄發現,船身的傾斜度不像剛才那麽嚴重了。

其他人也向船外看去,漩渦的直徑又恢複到一公裏以上了。很明顯,船體的速度已經漸漸慢下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大家都能意識到,現在科考船正沿著剛才的軌跡,反向運動。看來,這項實驗已經成功,科考船正順著水流的運行,漸漸浮上水麵。

船體和海平麵的方向漸漸平行。

無來由的,一股白霧彌漫開來,漸漸充斥了漩渦裏的空間,無處不在。

半小時後,所有人都能穩穩站立起來,雖然科考船還在漩渦的中部,但是大家知道,危險已經過去。

“實驗成功!”美國人開始歡呼起來。

“費城實驗。”老羅說道,“看來,我沒有猜錯。”

“什麽實驗?”老宋問道。

“美國人還是更厲害。”老羅說道,“他們能成功地完成這項實驗。”

“這到底是個什麽實驗?”老楊問道。

“讓船體在一種磁場下,完成某種空間上的位移的實驗。”老羅說道。

“這就是美國人的費城實驗?”

“是的。”老羅說道,“1943年,美國人成功地將‘愛爾德裏奇’號驅逐艦用強大電磁力,從費城傳送到諾福克,然後又從諾福克傳送回費城……”

“如果這種空間位移的方式能夠在軍方普遍利用。”曹滄說道,“世界上的戰爭,將會完全改換方式。”

曹滄明白了國家為什麽會對這項實驗如此重視,這個技術,無論是用於戰爭,還是用於民間,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當然這個跨越性的技術,理所應當會最先用於軍事。

想想一個國家的核心部位,突然空氣中冒出敵方的精銳部隊和武器,這無疑是可怕的斬首方式。

曹滄想起了幹事對他說的話:“民族的存亡。”

但是還有很多疑問在曹滄心裏無法釋疑。他想起在那個神秘的建築物地下室接見他的老者對他說過,這項行動,他將承受所有的壓力。可是現在,還有五個人同曹滄一樣,一起完成了這項實驗。曹滄用手按了按胸口上的那個未知材質的懷表,這個重要的線索,決定自己改變身份的東西,此時沒有任何異樣。

曹滄無法解釋這個事情。

“老楊,你問問美國佬。”老羅說道,“我們現在被傳送到了什麽海域,是印度洋還是太平洋?”

老楊跟約翰遜交流幾句,然後對老羅說道:“他們也不知道。”

“他們肯定知道。”老羅堅決地說道,“他們就是不說,我很清楚這項實驗,就是物體在空間瞬間發生了位移,實驗的外力利用了強大的電磁力,這個漩渦就是美國人啟動超強設備產生電磁力的副產品。”

“你怎麽知道的,你為什麽這麽肯定?”老楊問道。

“因為這就是費城實驗啊。”老羅說道,“你以為我這麽簡單地被派到這裏嗎?類似的實驗,我們中國也進行過。就是XXXX年X月X日,由XX大學主持進行的。”

“我怎麽沒聽說過。”老楊說道,“社會上沒有任何消息。”

“這是國家的機密。”老羅說道,“當然不能公開。”

曹滄聽到這裏,心裏猛地動了一下:老羅所說的這個國內實驗的時間,和自己被王主任帶到軍事基地的時間前後不超過十天。

老羅接著說道:“可惜我們的實驗失敗了,我們的設備太落後,實驗一開始,87%的二極管都被燒毀,並且我們的電力也無法支撐起這項實驗所需的能量。”

“你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因為……”老羅冷靜地答道,“這項實驗,是我主持的,我是XX大學工程係電磁場與微波技術的教授。”

曹滄現在又知道一件事情,自己這五個同胞,相互之間,其實也沒有什麽了解。現在老羅的身份已經清楚,而其他四個人,自己對他們還是一無所知。另外,還有六個更加不知道底細的美國人。曹滄覺得事情沒有老羅說得這麽簡單。

科考船終於能看到漩渦之上的海平麵,約翰遜對其他幾個美國人說了幾句。那幾個美國人解開身上的繩索,走出艙外。船體傾斜得不再很厲害,人可以行走在甲板上了。

那幾個美國人走出去幾分鍾之後,科考船的柴油機開始發動起來,然後,船身掙脫了漩渦的束縛,衝到海麵之上。但眾人的表情卻沒有任何放鬆,因為大家的處境沒有任何的改觀,甚至凶險程度比在漩渦裏不讓半分。

海麵上在刮颶風。十幾米高的浪頭,布滿目力所及的海麵。每個浪頭都仿佛一座山峰,猛烈地壓向科考船。

現在科考船就正在一個巨大浪頭的中段。海洋在狂暴地躁動,仿佛一個具備意識的巨大生命體,在報複已經改變自然規律的人類。

船在風浪中飄搖。船艙內隻有約翰遜一個美國人,老楊、老羅、曹滄、細妹都麵色沉靜,隻有周姐和老宋比較驚慌,而且周姐又開始嘔吐。

船被浪頭高高掀起,劇烈擺動。船艙裏的人,東倒西歪。

老楊對約翰遜說道:“這條船不會有事。對不對?”

約翰遜說道:“你看出來了。”

“一般的船,經受不起剛才在漩渦裏的衝擊。”老楊說道,“在漩渦最底部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

“楊先生,我們當然不會用一條普通的船來參加實驗。”

“當然。”老楊笑了一下。

曹滄明白,緊張是多餘的,現在船身雖然在海浪裏如同一片葉子被甩來甩去,可是船不會沉。老楊應該曾經在海上生活過很久,他能根據科考船在海浪裏的表現,知道船的性能,這絕對是經驗非常豐富的老海員才能具備的能力。

“我們參加的實驗,是不是瞬間的空間位移?”老楊問道。

“能準確地表達你的意思嗎,你說的話我沒明白。任何物體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位移。”約翰遜回道。

“從一個地方,瞬間到達另一個地方,不再是傳統的運送方式……就是你們當年的費城實驗。”

約翰遜沉默一會兒,從懷裏掏出那種古老的煙鬥,他小心翼翼地點燃煙鬥的煙草。約翰遜把煙鬥保護得很好,煙葉沒有受潮。

“我以為你們知道。”約翰遜說道,“你們國家不惜一切代價,要加入這項實驗。”

“也許我們對這項實驗的理解有差異。”老楊追問,“你們在重複當年的實驗?”

“費城實驗的初衷,並不是這個目的。”約翰遜把煙鬥拿在手上,“當年我們就是想借助電磁力,讓軍艦隱形。”

老楊飛快地把約翰遜的話翻譯給老羅。

老羅匆忙說道:“是的,可以用特殊的設備,在軍艦的四周形成一個屏障,把軍艦四周的磁場扭曲,從而達到躲避雷達和聲納探測的目的。這種技術,在理論上是可行的。”

約翰遜等著老羅說完,接著說道:“可是在試驗的過程中,我們的工程師犯了點小錯誤,設備產生的功率比設定的要大……於是,實驗出了意外。”

“你們的軍艦從費城突然位移到了諾福克?”

“是的,這發現比預計的實驗目的更讓人吃驚。這是個意外的收獲。”

“我們這次實驗,目的地到底是哪裏?”老楊問道。

“不知道。”約翰遜說道,“目的地是未知的地方,無法控製。也許我們現在距離原出發地已經非常遠,不過等我們脫離風暴,就能測定出我們的方位。”

“現在海洋上真的隻有風暴嗎?”

“當然,你也是個老海員,難道看不出來我們在一個台風中心?”

“那這個怎麽解釋?”老楊指著遠處的海麵。

曹滄和約翰遜同時看去。約翰遜的煙鬥掉到地上。幾公裏之外的海麵,一道水牆移動過來。是海嘯!

“你的船,能逃過這場海嘯嗎?”

“當初的設計,沒有考慮到這麽大的海嘯。”約翰遜說道,“我們應該在大洋的中心才對。”

曹滄知道約翰遜應該沒有欺騙老楊。海嘯的威力,都集中在海岸線上。海嘯本身在洋麵上移動,是不會掀起幾十米的巨大水牆的。有經驗的漁民,當知道海嘯即將來臨的時候,都會把船隻開出港灣,駛入寬闊的海麵,這樣就相對安全。

但是,看來美國方麵也錯誤估計了海洋的不可預測性。不過曹滄能確定一點,這個海嘯,跟剛才的巨大旋流一樣,絕不是偶然發生的,它們都應該是實驗施加在海洋的外力結果。

“快告訴你們的人!”約翰遜狂喊道,“都動起來,快快快!”

“需要我們做什麽?”

“把船上所有的艙門都緊閉!”約翰遜慌張地喊道,“全部!”

“除了小周……”老楊對船內的中國人喊道,“都跟我去甲板!”

五個中國人在老楊的帶領下,飛快在船上奔跑,將所有的艙門緊閉起來。曹滄發現,科考船上的艙門和普通船隻的艙門完全不同,很像日本榻榻米的拉門,很容易就閉合上,並且閉合之後嚴絲合縫。

曹滄動作比旁人更快,關閉的艙門更多。老楊等四人關閉完艙門之後又跑回剛才所在的艙室,等著曹滄回來。這時,曹滄忽然看到舵機艙附近還有一道門沒關,又折回去關。

當曹滄把門關上時,海嘯已逼近他。

“快回來!”老楊在艙室門口向曹滄喊道。

曹滄心裏計算了一下海嘯的速度,知道自己在半路上就會被海嘯從船上衝走,他已經跑不回去。

曹滄對著老楊做了個關門的手勢。老楊仍舊堅持等著曹滄,“快點回來。”

海嘯距離科考船,隻有幾十米的距離了,科考船的船身已經開始垂直揚起,老楊無奈地把艙門關上。

曹滄開始放棄逃生,轉過身來,麵對著海嘯。直到巨大的水牆到了身前,曹滄才發現,剛剛完全小覷了它,曹滄幾乎看不到水牆的浪頭,人類在自然麵前真是太渺小了。曹滄看著水牆靠近,鼻子聞到濃厚的腥味,恐懼籠罩著他。

這時曹滄身後的門開了,有一隻手抓住曹滄後背的衣服。曹滄完全是身體的條件反射,沒有經過大腦的指揮,一下子就倒退進舵機艙。

舵機艙的門又飛快地關閉。接下來,曹滄和那個救他的美國人在舵機艙裏翻滾,從艙底摔到艙頂,之後又摔到艙底。兩人完全喪失了方位感,隻能勉強抓住身體附近的把手或是搖杆。

當船體終於平靜,空間不再顛倒的時候,曹滄欣喜地發現,艙底的方向仍舊是向下。

曹滄向身邊一樣被摔得七葷八素的美國人亮了亮大拇指,對這條船的牢固表示佩服。對方是個很年輕的美國人,也是二十出頭的樣子。他以為曹滄是在感謝他救了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笑了笑。

曹滄看到美國人手上滿是鮮血,連忙幫他查看,原來是他頭頂靠左側的頭皮裂了一條口子。

曹滄示意美國人把身上的T恤脫下,他將T恤撕開後纏在美國人頭上,然後用手拍了拍他的頭頂,示意他這隻是個小傷,無關緊要。

美國人疼得齜牙咧嘴。

“曹滄。”曹滄指著自己的胸口,“我叫曹滄,Thank you。”這句話全世界都通用。

“艾倫。”美國人接著用蹩腳的漢語說道,“你好。”

曹滄和艾倫之間的隔閡馬上消散。還有什麽比站在一個戰壕裏,更能促成人與人之間的友誼。

曹滄心裏安定了,他知道這條牢固結實的船,已經有某種設計,能讓船身保持平衡,在任何環境下都不會翻過來。

曹滄要去開門,他想去找找看有沒有止血的藥物,還有繃帶,他想這船上肯定有的,但艾倫製止了曹滄。

“沃特、沃特!”艾倫用手邊比劃邊說。

曹滄愣了一會兒,才明白艾倫的意思是水。海嘯過後,海水並沒有全部退去,這時候出去,仍舊很危險。

老楊這邊,老羅也受了重傷,他的胳膊斷了。他在船身翻轉的時候,因死死地抓住一個拉杆不放,結果身體猛然翻轉,胳膊扭轉了一百八十度,肘關節被生生扭斷。其他的人大都是輕傷,老楊則隻是臉上蹭破點皮。

“你在船上待了多少年?”約翰遜問老楊。

“你應該問我,在岸上待了幾天。”老楊回答。

“我知道。”約翰遜在地上找到他的煙鬥,“我也是。”

老楊和約翰遜不服氣地看著對方。

“你這是第幾次參加這項實驗?”老楊問道。

“天!”約翰遜表情誇張地說道,“你認為這項實驗容易嗎?”

“應該不容易。”老楊問道,“你們用什麽方法得到的動力,來製造這麽巨大的海洋旋流?”

“我是第一次參加這項實驗。”約翰遜說道,“但是我知道,這個旋流不是人力能操控的,我們隻是在最合適的時候施加一點外力。為了這項實驗,我們等了三十多年。”

老楊說道:“你們隻是借助於海洋上本身的旋流,來完成這項實驗?對,應該是這樣,人類的力量,在這個旋流麵前,真是微不足道。”

“若不是我們要尋找曹,你們根本沒機會參加這項實驗。”

“曹滄到底為什麽這麽重要?”

“這個我不清楚。”約翰遜說道,“但是他必須要參加。如果貴國繼續堅持,就算我國隻指派一個人參加這項實驗,這個人選也隻是曹,而不是我們。”

“但曹滄現在已經死了。”

“那也沒辦法,一切都在上帝的安排之中。”約翰遜說道,“沒有他,我們也必須把實驗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