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倪細妹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仍舊沒陸地的蹤影。
淡水即將告罄,老楊和約瑟夫在指導方向,輪機室還有一個人在值守。其他的人都因為身體脫水,盡量減少活動,各自坐在艙室裏。
口渴的痛苦,是平常人無法想象的。每個人的嘴唇都幹裂了,白色的殘皮皴到嘴角。大家都看著天空,希望海上來一次風暴,越大越好。這樣,就有救命的淡水從天而降。
周姐是最先崩潰的人。她發現了老宋偷偷積攢的尿液,此時也顧不得肮髒,向老宋討要。老宋拒絕了周姐的請求,周姐的精神就頓時頹靡,然後一動不動。半天後,周姐開始昏迷,生命的跡象漸漸從她身上消失。
旁人看不過去,艾倫和卡林把自己水杯裏最後一點水滴了兩滴在周姐嘴唇上。曹滄和細妹也照做了,周姐得到了點水的滋潤,眼睛才勉強睜開。
曹滄走到船的後部甲板上,細妹也跟著過來,兩人坐在一起。
“你還能支持多久?”細妹問曹滄。
曹滄虛弱地回答:“不知道,我沒在缺水的環境下待過。”
“我還能支持兩天。”細妹慢慢地說,“我們家族,一直在海上生活,比一般人能適應。”細妹話說完之後,盯著曹滄看。
曹滄忽然想到自己說過曹家也是祖祖輩輩在海上討生活的,是不是也應該比常人更耐渴?
細妹仿佛能看穿曹滄的心思。“你說謊了。”細妹說道,“你們家族根本就不是什麽在南洋上做生意的船商。”
曹滄沒有再編造理由來圓謊。細妹既然能這麽說,當然是很有把握。
細妹接著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參加這項實驗嗎?”還沒有等曹滄回答,細妹又問道,“還有,我為什麽知道你家族的事情?”
曹滄說道:“你在那天,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為什麽?”
“這個我暫時不能跟你說。”細妹苦笑一下,“如果我們真的要渴死在船上了,我會考慮告訴你我消失的事情。”
曹滄說道:“你還在希望,我們能支持下去嗎?我們肯定要死了。”
“在海上,”細妹說道,“絕不要說‘肯定’兩個字。”
曹滄等著細妹往下說。
“我之所以知道你的家族不是來往於南洋的船商,是因為,我們家族,才是世世代代生活在海上——真正生活在海上。”
“你是疍民?”曹滄到現在,終於明白了細妹的來曆。
“應該是疍族。”細妹答道,“我們和你們不是一個民族。”
曹滄沒有和細妹爭辯。這方麵的知識對他來說是個空白,他在基地不可能把所有的曆史和人文知識都學習到。
“我姓倪。”細妹說的時候非常得意,“我奶奶、我父親都是疍族的領袖……現在是我。”
“怎麽可能?”曹滄說道,“新中國成立後,是不可能承認你們非官方的首領的。”
細妹看著曹滄,神情鄙夷,“我已經說過了,我們不是漢族,我們和你們並沒有生活在一個地域,我們倪家一輩子都不能上岸。”
“可是你上岸了。”曹滄說道,“你來美國之前,是在北京上的飛機。”
“那是因為……”細妹說道,“情況特殊,北京的大官,許諾了我們家族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曹滄問道,“你參與到這實驗,原來是一個交易?”
“我們的要求很簡單,”細妹說道,“不再強製我們的族人不許上岸生活,也不要再排擠我們。恢複我們的民族身份,我們是疍族,不是漢族。”
這個理由很平淡,但是越是平淡的理由,就越真實。曹滄相信了細妹。
“那你到底有什麽能力,讓政府安排你參加這項實驗?”
“那我從頭跟你說吧。”細妹不慌不忙地說道。
“我覺得你應該簡短一點。”曹滄說道,“太長的話,也許你還說不到一半,我就渴死了。”
“我們不會渴死的。”細妹誌在必得,“我能聞到淡水的味道,也許馬上就要有風暴來了。從船離開漩渦開始,我就能嗅到淡水,開始我聞不到,但是現在越來越明顯,我可以肯定,會有很多的淡水。當攜帶淡水的風暴追上我們的時候,我們就有水喝了。很近了,非常近了。”
曹滄對細妹的話將信將疑。他和其他的人一樣,每天清晨,在甲板的每個地方收集晨露,但是收效甚微。而且這麽多天,海上一直是晴朗的,哪裏有半點要來風暴的跡象,天上連雲都沒有。
“之所以能參加這項實驗,”細妹說道,“是因為我們有個家傳的海圖。”
“這個世界上的海洋,在一百年前,就已經被航海家把各個地方都探測無遺。”曹滄打斷細妹的話,“國家怎麽會稀罕你們的海圖。”
“我們的海圖,並不是用在普通的海洋之上。”細妹說道,“這個海圖,一直都被我的家族保藏,但是這個海圖,從來就沒有用過,因為上麵繪製的海洋方位,和世界上所有的海圖都不一樣。”
“你們的海圖,是用於人類還沒有探知到的海洋?”曹滄想起了貼在自己身上的那塊懷表。
“是的。”細妹說道,“我們家族保存的海圖,就是人類一直沒有發現的海域,一片寬闊的海域。但是,我們的祖先,在很久以前,到過那片海域,並且記載下了那裏的方位,畫出了這個海圖。”
“你們祖先為什麽能找到那片海域,你祖先的船隻,不見得能夠進行長時間的航海。”
“都說了,在海上,不要這麽絕對。人在生死關頭,能做出的事情,往往超出自己的意料。”
曹滄問道:“你的祖先,是被趕到海上的?”
“是的。”細妹緊盯著曹滄看,“就是你們,要把我們趕盡殺絕,我的祖先就隻能永遠在海上逃避。在海上生活了幾百年後,這個海圖就被繪製出來。當你們漢族的皇帝,知道我們擁有這個海圖之後,就一次又一次的脅迫我們,逼我們交出海圖……”
“你們沒有交出來,於是永遠生活在海上。”曹滄問道,“到底是什麽海圖?”
細妹說道:“《水路簿》。你聽說過嗎?”
“沒有。”曹滄說道,“你現在帶在身上嗎?”
“當然不會,我把它記在心裏了,如果我們交出《水路簿》,我可以肯定,不僅我沒機會參加這項實驗,我們的民族,也麵臨滅頂之災。”
“看來根本就沒什麽電磁力的屏蔽。”曹滄說道,“老羅的推測是錯的,根本就不是什麽費城實驗,我們現在所在的就是一片人類從來沒有涉足的海域!”
“你們沒來過,不等於我的祖先沒來過。”細妹說道,“現在我相信了,真的有這片海域存在,因為,它就在我們身邊。”
曹滄慢慢支起身體,手扶在甲板的欄杆上,仔細地看著這片海洋,詭異的海洋。
原來細妹參與這項實驗的身份,是一個領航人。可是細妹並沒有指導老楊船隻航行的方向,她在等什麽?
“現在,該談談你參加這項實驗的身份了。”細妹說道,“你和我不一樣,你是美國人指定的人選,你們的家族,到底有什麽特殊的秘密?”
曹滄現在能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胸口的那塊懷表,非常清晰。美國人指定曹家的後人參加這項實驗,當然是經過了很詳盡的調查。夏家的兄弟,就是為了這個在國內潛伏多年,才找出曹滄。可是這塊懷表的秘密,自己和國家一樣,完全一無所知。也許美國人也不知道。
曹滄正在思考,該怎麽說出一個合理解釋。
“我在想一個可能。”細妹說道,“也許很久以前,你們曹家和我們的民族有很深關聯。”
曹滄說道:“我們家,祖祖輩輩都在等,但是等到今天,我們連在等什麽都不知道了。我曾經聽人說過,我是美國籍的華人,說過我的祖先,也去過海上未知的海域……但我沒有什麽海圖……”
“看來,你和我的身份差不多……”
細妹的話還沒說完,船上又傳來了一陣驚呼。還有什麽事情,能讓瀕臨渴死的人如此驚慌?
曹滄拉起細妹,往傳來驚呼聲的方向跑去。
艾倫、卡林、喬伊、老宋正站在船舷,看著海麵之下。
曹滄和細妹也看下去,隻見老羅正在海水裏掙紮,可是他沒有驚慌地呼救,他在狂笑,大口大口的海水灌入老羅的嘴裏。
“不要慌,待著別動。”喬伊拿來軟梯放下去。
可是艾倫和卡林連翻過船舷欄杆的力氣都沒有了。
曹滄爬到軟梯上,一步一步爬下去。爬到軟梯的底部,距離老羅隻有不到一米遠時,曹滄把手伸向老羅:“抓住我。”
老羅的眼中並沒有驚慌,他會遊泳。他的表情很欣喜。他邊在水裏踩水,邊大口喝著海水,是他主動在喝海水。
曹滄明白了,肯定是老羅在渴的無法忍受的情況下,抑製不住衝動,跳進海裏,顧不上海水是不能飲用的常識,大口吞咽海水,好讓自己死得更快些。
海水中的鹽分,超過了人體組織的鹽分,當人喝下海水,就需要更多的淡水來中和海水中的鹽分。所以肌體缺水的人,若是喝下海水,隻能有一個後果——加快死亡的速度。
“能喝,能喝。”老羅狂笑著對曹滄喊道,“這水能喝。”
曹滄知道老羅的精神已經失常,他對著老羅喊道:“快抓住我的手。”
老羅把手遞給曹滄,曹滄準備把老羅拉起來。
曹滄在把老羅從海水裏往上拉的時候,看到了海麵下的一個東西。晃**的海水讓曹滄無法看清海麵下到底是什麽,可是曹滄看到了一些閃亮的東西,海水也無法掩蓋住那光芒。
“快上來。”曹滄喊道,他現在能夠確定,那閃亮的東西,是牙齒。
老羅此時才真的在狂呼,他在呼救,並且越喊越淒慘。
曹滄發狠把老羅提起來。可是老羅的身體,腹部以下已經什麽都沒有,血淋淋的模糊一片,鮮血染紅了這片海水。
曹滄忍住嘔吐,仔細看去,隻見兩三條一米左右的海魚,不是鯊魚,形狀絕不是鯊魚,而是淡水魚,是鯰魚,長著鋒利牙齒的鯰魚,正在拉扯老羅腹腔裏還沒有脫落的腸子和內髒。老羅已感覺不到疼痛。曹滄隱約看到海水深處,還有一條鯰魚,在吞咬老羅的下半身,兩條人腿被鯰魚瘋狂地往嘴裏吞。
“至少比渴死強。”老羅說出了最後一句話,眼睛看著曹滄,滿臉都是絕望。
曹滄放棄了,鬆開老羅的手,轉身向上爬。一條鯰魚猛地從海水中躍起,曹滄閃了閃,那條鯰魚咬到曹滄的褲子,撕扯了一塊布料落入水中。當鯰魚再一次躍起,曹滄看準了,用腳狠狠踢在鯰魚的頭頂。
船舷上的艾倫和卡林用盡全力拉扯軟梯。曹滄調整好姿勢,爬上船舷。眾人無話,看著海麵下的凶猛魚類,撕扯老羅的屍體。
海麵終於平靜。什麽都看不到了,隻有些許的紅色泛在海麵上。
隔了很久,曹滄說道:“他說,這水能喝。”
“原來這海洋的水是淡水。”細妹說道。
美國人問向曹滄:“你說什麽?”
“他說,”老楊也到了船舷,對卡林說道,“這水能喝。”
曹滄完全看不到眾人的驚喜,隻有驚愕。
海麵上的血跡,轉眼間就消失不見。
船上的眾人,暫時顧不上老羅突如其來的死亡。卡林用水桶,從海裏打水。水桶提上甲板之後,他收起繩子,用手指沾了一點,緩緩地湊到嘴邊嚐了嚐。
眾人都充滿期待地看著卡林的臉。卡林嚐了之後,端起水桶,靠近嘴邊,大口喝起來。
“真的是淡水!”其他人都歡呼起來。
水桶在眾人的手裏傳遞,一桶不夠,又提了一桶上來。片刻後,所有人都恢複了精神,雖然暫時還沒有元氣十足,不過相較前幾天的垂死狀態,已經好太多了。
老楊叫上其他四個中國人站到船舷,對著剛才老羅喪命的地方注視一會兒,然後抬起手,敬了一個軍禮,其他中國人也照做了。美國人也站在一起,呆望了一會兒。
眾人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客觀地說,並沒有什麽交情。隻是這幾天下來,大家共同麵對險惡的環境,現在接連已經死了兩個人,也許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
曹滄想到,主導這項實驗的美國方麵,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異海的某些信息,他們了解這片海域的海水是可以飲用的淡水,所以在科考船上沒有配備任何海水淡化裝置。
其實這個結論曹滄自己也覺得不太令人信服,他想更有可能的原因也許是美國人認為這項實驗持續的時間並不會很長,儲備在科考船上的淡水足夠實驗人員飲用到實驗結束。想到這裏,曹滄心裏又升起一個令自己心冷的設想,主導這次實驗的美國人是不是會把淡水當做控製科考船上人員的一個手段?如果科考船完成實驗,卻不願意回到實驗起點或者是無法完成實驗,也不能回去的時候,是不是就意味著實驗的外圍人員,就放棄了科考船上的所有人?
曹滄為這個想法感到不寒而栗。
大家默契地站到一起,是到了討論科考船該何去何從的時候了。
“為什麽海洋裏會有淡水?”約瑟夫最開始問道。
“有可能我們現在的海域正在大江的入海口,”老楊說道,“亞馬遜河能把出海口幾千平方公裏的海水淡化。”
“楊,”喬伊問道,“我們現在的方向出了問題,我們應該航行到了南美洲的巴西外海,可是,為什麽我們沒有看到任何陸地和海島?”
老楊無法回答,他已經很確定船隻的航向出了問題。可是若是認為科考船到了南美洲,老楊自己都覺得無法接受。從太陽升起落下以及黃道的夾角來看,科考船應該還在北半球。
“有沒有可能,”曹滄說道,“我們其實就是在一個淡水湖泊裏麵,一個非常大的湖泊。”
“這是海洋。”細妹說道,“不是湖。”
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淡水湖?大家都沉默,各懷心事。
過了一會兒,約書亞說道:“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繼續前行。”老楊說道,“保持現在的航向。”
大家都讚同了老楊的提議。隻要不改變航向,科考船總有靠岸的一天。
船隻繼續航行,艾倫和卡林每天都提取海水,然後用船隻上的設備檢測海水的鹽分。
十天之後,卡林對眾人說道:“我們已經又走了很遠了,可是海水仍舊是淡水。”
老楊把這個結果告訴中國人,大家都鬆了口氣,看來不用為飲用水擔憂了。
“海水並不是完全的淡水。”艾倫補充,“也是含鹽分的,隻是含量很低。如果我們仔細嚐的話,能察覺到。”
這個細節,大家都沒注意。聽了艾倫的話,大家再次喝水的時候,真的發現,海水的確有那麽點淡淡的鹹味。不過很細微,完全不影響飲用。
時間一天天過去,船上眾人的交流發生了變化。在一起交流的人,基本上都是不同國籍的。畢竟人們都會對不同的文化充滿好奇,相互了解正是消磨時間的最好方式。
經過長時間的溝通,美國人慢慢能用一些簡單的漢語跟中國人打招呼了。而中國人,也在開始努力用英語和美國人交流。
船上的食物開始匱乏。老辦法,用配給製。中國人都很習慣,但是美國人受不了。
艾倫和卡林在一起商量什麽,曹滄走過去,他們仍舊沒有停止。
曹滄聽明白了,艾倫在慫恿卡林到海裏打魚,改善大家的食物結構。
卡林不住地拒絕。艾倫急了,卡林最終才遲疑地答應。
艾倫抑製不住地興奮,兩手不停搓掌。
等曹滄看到卡林從艙室裏抱出來的東西,才明白艾倫為什麽這麽激動。
卡林搬出一個類似於弓弩的機銛工具。艾倫招呼曹滄,和卡林把這個沉重的東西搬到船首,把工具的支架固定在甲板上,然後卡林拿出了一個標槍一般的東西,後端盤著長長的尼龍粗繩。
這是專門用於捕鯨的長銛。
曹滄猜到卡林的身份了,他以前一定是從事海洋動物研究的人員,這個長銛,應該就是他從前在海洋上進行研究工作的時候,捕撈動物的工具。
這個新鮮的東西,引來了旁人的好奇。所有人都圍過來,打量長銛。
卡林站到長銛的後麵,熟練地操作起來。卡林眼睛看著前方的水麵,對艾倫說道:“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海裏的魚給引誘上來。”
對於這個事情,大家都沒有意見,在這種壓抑的環境裏,找一點事情來做,是轉移壞情緒的不錯方式。老楊沒有製止。
可是卡林不是漁民,他沒有什麽好的辦法,讓海底的魚類從船前方冒出頭,偶爾有那麽一兩條魚從船頭的海麵躍出海麵,也立即沒了蹤影。看來他的想法要落空。
艾倫和卡林等了幾日,準備放棄。
細妹對艾倫打著手勢,說道:“哪有這麽打魚的,要找準地方。”
艾倫和細妹打了半天的手勢,才弄明白細妹的意圖。他們立即告訴旁人,老楊聽到後,也找到細妹,問道:“你知道這裏的環境?”
細妹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道:“我隻能肯定,按照現在的方向前進,最多三天,我們就能遇到漁場。”
曹滄對細妹的解釋並不在意,他已經知道了細妹的大致身份。
卡林不停地追問細妹,細妹才通過老楊告訴大家,自己來自一個從不上岸的民族,是真正的漁民。
細妹告訴卡林,她是從海水的顏色判斷出來的。卡林認為細妹的說法是有道理的,大批的魚群會在特殊的時候,集體遊到有浮遊生物的海域。細妹既然是漁民,通過常人不具備的能力判斷漁場的位置,能夠說得通。
曹滄的想法卻和卡林不一樣,曹滄覺得細妹一定是靠著她記憶下來的《水路簿》,知道這片海域的方位。全船人都是瞎子,除了細妹。但是細妹到現在都不肯告訴老楊她掌握著《水路簿》,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細妹不是一般人,她也知道曹滄不會向旁人吐露她的秘密。
還沒有到第三天,大家就知道細妹的話,不是信口胡謅。海麵上到處是大型的魚類在出沒,這些大型的魚類,都沒有顧及科考船,它們的注意力在海麵之下。很明顯了,海水中有密集的魚群,引來這些大魚覓食。
讓科考船上的人很費解的是,這些出沒的大魚,雖然勉強能認出是什麽品種,但體型都不可思議的巨大。更多的海魚,則根本就沒見過,即便是卡林這種生物科學家,都說不上名字。
“也許我們回到了幾千萬年前……”卡林對其他人說道,“我發現這海中的很多生物,從結構上看,它們根本就不屬於魚類。”
眾人都不明白卡林到底要說什麽。
“這些動物,更像是史前時代的爬行類動物,好像在海洋裏麵生活的恐龍。”卡林說道,“我看見了一條魚,脖子很長,我認為那是一種很古老的動物——長喙龍。”
旁人聽了卡林荒謬的說法,都笑不出來,從卡林鄭重的表情來看,他不是在開玩笑。
“我的同行,專門從事古生物化石研究的。”卡林擔心大家質疑他的話,繼續解釋,“他根據化石還原過這種動物的圖像。我還能記得這個生物的樣子,和我們現在看到的非常接近。”
海麵上的巨型動物越來越多。這些動物都不是在世界上真實存在的動物。從體型和外觀上判斷,也許真的都是海洋中生活的恐龍。
關於恐龍的知識,中國人了解並不多。美國人就不一樣,他們都在猜測海麵能看到的動物有可能是哪一種恐龍。
曹滄找到老楊。老楊說道:“不用再懷疑了,這片海域,並不屬於我們的世界。”
“這是異海。”曹滄附和說道。
老楊對曹滄說道:“那你認為,這個異海,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曹滄說道:“還是把大家都叫到一起,把各自知道的東西,說出來……”
“你也許是對的。”老楊說道,“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麽美國人指定你參加這項實驗?”
“我說過的,我家的祖先跟著三寶太監下過南洋。”
老楊“嗯”了一聲,然後說道:“那我跟他們幾個商量一下。”
一天過去了,老楊並沒有召集中國人和美國人一起討論異海的事情。曹滄隱隱覺得老楊應該是知道自己說謊了,對他很忌憚,所以不同意他的提議。
第二天早上,曹滄從艙室裏走出來,才看到細妹所說的漁場。
和前一天的水域相比,科考船現在所在的海域,才是真正的漁場。曹滄猛然一看,還以為四周的海麵都變成了陸地,仔細看時才發現類似陸地的區域全部是魚,漂浮在海麵上的魚,把大海蓋得嚴嚴實實,看不到任何海水,全部是魚。
緊密靠在一起的魚類,大小不一,最大的有一米大小。這些數以億計的魚停留在海麵上,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盡頭,每個方向都是。
海麵上的魚腥味十分強烈,氣味衝入鼻孔,眾人欲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