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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 作者:白開水

內容簡介:

亡靈,失去了生命的往生者,仇視一切有生之物。

羅蘭,看似普通的少女,卻背負了沉重到難以負荷的命運。

為了解開失憶真相,身邊發生的諸多怪事,以及腦海和靈魂中永不中斷的呼喚,她毅然踏上了前往異界的旅途。

卷一 繼承

第一章 禁區

中央大陸埃寧多緹亞,是五百年前的傳說之戰後誕生的新大陸。原本它隻不過是一個飄浮在空中的巨大島嶼,因為是安尼西亞古龍的定居地,這個島嶼也被人們稱做龍島。

同暗夜精靈的黑森林、死亡之領的大沙海、外海魔島沙古斯、冰晶大陸的大雪山被譽為五大最危險之地。原因呢,還是因為那些幾乎與世界一般古老的太古生物們。

五百年前爆發的那次諸神之戰,安尼西亞一度遭受到毀滅性的重創傷,無論是精靈、人類、矮人還是魔族,都沒有成為這場戰的受益者。

被譽為第二次大黑暗的戰爭結束後,魔族被人類、白精靈、矮人以及暗夜精靈的同盟合力趕回外海的魔島,元氣大傷的他們最終都沒有放棄重返回大陸的念頭。

白精靈依久待在他們位於西大陸的森林王國裏,而矮人也照樣定居矮人發源的巨岩之地。至於暗夜精靈,這些在地下躲了千年的精靈分支重新在地麵上建立起強大的帝國。

被譽為黑暗大陸的賀因維加又再次回到了千年之前的狀況,整個東大陸重新被暗夜精靈所統治。

曾經的最高祭司,被稱為神族後裔的雙黑女祭司推翻了自己所侍奉的暗月和夜影兩位主神,成為了新的神黑暗主神·暗夜。

雖然不少光明神族對此頗有異議,可自從大黑暗戰後,除了這以準神身份一躍為主神的新女神,居住在星幽界的神族再也誕生過新神。更何況,就連諸神之首都默許了她的存在,關於這嗜神之舉,也逐漸被淡忘在曆史中,再沒有被提起。

在新神和精靈王的統治下,暗夜精靈徹底擺脫地底生活,成為了除去龍族外地上界最強的種族。

新太陽曆21年(舊曆英雄3237年),在擊敗魔族後的第22年,與暗夜精靈在卡納馬拉的戰鬥失敗後,光明教會、神聖帝國不得不作出妥協,為期三百年的和平協議在暗夜精靈日趨強大後也一直延續至今,沒有任何國家會愚蠢到同一個有主神直接參戰種族作對。

在安尼西亞,神便是法則。

一如重新強大的暗夜精靈,已經逐漸從人們視線中消失了數千年,都已快成為傳說的龍族都在這次戰爭後再次走進安尼西亞的曆史。

仿佛又回到了遠古的神權時代,精靈之力再度活躍,使得魔法再次充滿這個世界。已經開始衰竭的安尼西亞再次恢複到魔導戰之前的狀態,就連不少傳說中已經滅絕的物種都再度在這個飽受戰爭之創的世界裏重新複生。

不過,在地上界開始活躍的龍族卻一反它們過去不幹擾地上界的中立者的姿態,不僅將絕大部分生物都視為敵人,就連曾是盟友的光明教會都被禁止踏足龍島埃寧多緹亞。

死神摩拉的信徒們還沒有死心,他們將死亡之海被流放的巫妖重新集結起來,誓要毀滅所有的生命。

還有不甘心就此失敗的魔族,依然沒有放棄再次回到大陸的野心。

沒有大戰的和平時期在延續了五百年後,隱藏在各大勢力相互製約的平衡也終於隨著一群冒險者闖入禁地而被打破。

※※※

太陽曆五百四十六年,赤月二十九日,北冰晶大陸·遺忘之城哈霍德爾。

年輕的小盜賊膽顫心驚的催促著他的坐騎朝那傳說中的詛咒之地走去。

傳說中,這裏曾是古代著名軍事要塞,有壁壘之稱,是抵禦魔族和亡靈的最後堡壘。

在五百年前的大戰中被強大的魔法之力所破壞,變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死亡之地,人們也把這個完全是黑色泥土的地方叫做詛咒之地。

原本這裏有十分強力的結界守護,可在一個月前,籠罩著這片土地的數百年之久的魔法結界突然消失。雖然人們都好奇裏麵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但卻很少有人敢冒著生命危險進入了這片地域。畢竟,詛咒之地古老而可怕傳說可是自中央大陸出現後就一直流傳至今。

“無論是有生之物還是虛無之魂均不得踏上這片土地。”

傳聞在詛咒之地外豎立的巨大界石上銘刻著這樣的話語,而任何膽敢違背警告而進入詛咒之地者都沒有人再見活著出來。

見鬼,我為什麽要來這種地方。

要不是為了達成老族長交代的任務,我說什麽不會也踏進這恐怖的地方半步。

羅恩一邊詛咒自己倒黴的命運,一邊小心翼翼的前進。

“終於到了……”

當灰色的迷霧散去後,出現在眼前的巨大結界石讓闖**過不少危險之地的盜賊都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

如同小山般高的巨石用古語和通用語分寫著同一句讓人第一眼看到就打從心裏顫抖的話語。

[任何踏入這片夢境之地、打擾亡者安眠者,必定將受到毀滅之罰。]

“好可怕詛咒……”

盯著那以純魔力所刻畫在石頭上的深深凹痕,如同鮮血一樣的赤紅,在灰暗的天空下反射出詭異的光澤。

這該需要多強的魔力啊……

結界石是世界上最堅硬的石體,就算是大法師級耗盡全力,也僅能在普通的結界石上劃出細微的痕跡,在展示了強悍魔力的同時,也警告任何膽敢闖入者。

進入禁區者——必死!

常年被黑雲所籠罩的天空依舊陰霾,寂靜無聲的遺跡透著淒涼與荒蕪,站在黑色的土地上,盜賊不免有些心慌。

他再一次安慰自己。

不要害怕,你是薩丁家族年輕一代中最有望成為新族長的繼承人。如果連這個考驗都無法完成的話,那不僅要失去族長候選人的資格,就連生命都無法保全。

薩丁家規——無法成為優秀盜賊的家族成員也沒有存活的必要。

要是無法完成奧克那老不死開出的任何,那我即便是從這裏逃回去,也無法逃開族人的追殺。

可恨的長老們,又不是暗夜精靈,搞什麽試練。

盜賊正要催促他的坐騎繼續前進,奇怪的事發生了。

他花了重金從東大陸購買的亞係地龍無論怎麽驅使或鞭打,都不肯再繼續朝前邁動一步。

號稱有著強於其他地龍勇猛的雙足亞龍畏縮的曲著粗壯雙足伏在地上,全身都不住地顫抖,仿佛在黑色土地的另一端,有什麽令它極為害怕的東西。

奇怪……

這頭地龍在所有亞係中算是比較凶猛的種類,就算是遇上北大陸橫行的魔獸也不曾退縮過,到底是什麽東西會讓它如此驚恐?

對自己的地龍沒有任何辦法的盜賊隻得放棄繼續使用坐騎前進的想法。

深吸了一口氣息,將左腳踏上了傳說中嚴禁生者踏入的黑色土地。

什麽都沒有發生。

靜立數秒後,沒發現什麽異樣的盜賊再將另一支腳也踏上了依然可以看出是街道的白色石磚。

看來這裏的傳聞不過是嚇人的。

盡管抱著這樣的想法,盜賊還是十分謹慎的摸索著前進。

因為以他的專業知識,至少在周圍的地上發現了數百個強力魔法陷阱。

任何人踩中這些陷阱後都不會有任何呼救的機會。

“焚燒”、“霜寒”、“強風”……

厲害!!

到底是什麽人在次布下這些陷阱,經曆了數百年的風雨,它們依舊保持致命的殺傷力。

別說是外行,就是精通陷阱的盜賊也沒有幾人能平安穿過這布滿了陷阱的死亡區域。

我越來越好奇了,這禁忌之地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在突破沿途的層層陷阱後,盜賊終於來到了遺忘之城的中心地帶。

一座白色的建築首先映入了盜賊的視線。

在坍塌的殘岩斷壁中,這唯一屹立不倒的建築,當然會受到格外的關注。

氣勢宏偉的小殿堂位於整個城市的最高點、亦是最中心地區,這更突出了它的超凡地位。而周圍散落的殘破的城市殘骸也為它憑添了幾許哀愁和悲傷,仿佛在哭訴著曾有過的輝煌。

就在盜賊還沉浸在這悲涼的氣氛中時,另外一支偷偷進入詛咒之地的隊伍也來到這裏,與盜賊剛好碰了正著。

啊,不好!!

看到對麵來了一支近五十人的隊伍,而且全是清一色的傭兵,盜賊拔腿就跑。

來這種嚴禁進入的區域誰都不希望被人知道,他可不是傻子,站在原地等著被這群傭兵幹掉。

第二章 犯忌

“沒想到除了我們,這裏詛咒之地還有其他人。”

傭兵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大個子戰士隨手拋出了背上的大包,將正在逃跑的盜賊砸翻在地。

“要殺掉嗎?”

上前抓住掙紮著起身的盜賊,戰士側身詢問隊伍裏唯一的法師。

盡管將全身籠罩在黑色鬥篷裏,可法師手中紅色“邁德坎羅爾錫杖”絕對可以證明他中階法師的地位。

這樣身份的法師在傭兵裏可不多見,尤其是在元素之力得到回升後,法師的等級劃分明顯比原先嚴格了許多。

中階,代表著可隨意操縱元素,也代表著貴族。

“不,這個盜賊能獨自進入這裏,說明他還有點本事。留著吧,或許以後用得上。”法師陰沉的嗓音讓盜賊不禁打了個冷顫。

被用繩子捆綁住後,在傭兵的推擠下,盜賊不情願的向那座散發著詭異氣息的白色建築物走去。

在法師的示意以及眾人的屏息等待下,一名傭兵用手中的武器頂開了白色殿堂已經明顯腐爛的木質大門。

“轟……”木門頹然倒地的聲響在寂靜的遺跡中傳遞、回響,久久不曾散去。

出於職業本能,盜賊警覺的左右張望。

以他所受的訓練和專業知識來說,這樣大張旗鼓的進入無人古跡無疑是找死的行為。

機關,陷阱,守護獸,邪惡生物,在古老的建築中盤踞著,可以吞噬任何沒有敬意的外來者。

像剛才那麽大的聲響,不知道會不會驚動沉睡在遺跡裏的守護者。

已經散失自由身的他現在隻能祈禱暗夜女神的庇護,希望已經夠背的命運不會再一次拋棄自己。

隨著灰塵沉積,映入人們視線的並沒有想象中堆積如山的財寶。在還算潔淨的圓形大廳中隻有整齊排列的十多張玫瑰打製的石椅,呈圓形放射狀的散落著。

很明顯,這是個議會廳。

殘破的建築,古舊的石椅和如血的夕陽,將蒼涼感推上最高峰。

“先生們,那就是你們想要的財寶。”

指著牆壁上閃閃發光的照明用的月熒石,法師沒有溫度的嗓音讓傭兵們發出了不小的歡呼聲。

就在傭兵都瘋狂挖掘著可以高價賣出的月熒石之際,盜賊的注意力卻被地上奇怪的碎片吸引住了。

既不是石頭,也不像金屬。

如同黑曜石一般,散發著淡淡的黑色熒光。

一片一片,仿佛龍鱗,從門口一直延伸到那些排列整齊的石椅的方向。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沒人看守的盜賊走上前。

結果在最中間,也就是剛好背靠著門方向的石椅上發現了一具骷髏。

屬於年輕人的骨架異常的纖細。

雖然完全骨化後看不出它的性別,不過它身上的衣物卻都還完好的保留下來。

集古典與華麗為一體的黑色盔甲仿佛將周圍的光線都吸走,比陰暗的天空和腳下被詛咒的土地都要來得深沉。

似乎是某種動物毛皮的厚重鬥篷一如盔甲沒有光澤。灰灰的,不……不如說是仿佛缺失了生命一樣暗淡。

骷髏的腰上佩著一柄寬柄長劍,隱約可見的黑色的霧氣籠罩著這把黑色的武器。和黑色的盔甲一樣,同樣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神秘感。

然而最怪異的既不是盔甲,更不是長劍,而是骷髏本身。

骨頭的顏色並非尋常可見的乳黃,極其詭異的深黑,還隱隱可見暗紅色的細紋,就好似附某種隱秘的咒文。

它靜靜的坐在缺失了一半靠背的石椅上,頭微微歪朝右側,雙手交握放在腿上。

姿態是那樣的自然,自然到仿佛隻是睡著了。

當夕陽透過通過開了一個大洞的穹頂射入議會廳,還可以看到這具渾身散發著神秘的骷髏散發出淡淡的熒光。

羅恩忍住即將出口的歎息,不願打擾這個已經沉睡了數百年的亡者。

回頭一看,傭兵們都在忙著搜刮他們能見到的一切值錢的東西,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具怪異的骷髏。

看來如傳聞所說,這塊詛咒之地除了被詛咒外,果真隱藏著一些不為世人所知的秘密。

盜賊在心裏嘀咕,眼前所見已經證實了那些流傳已久的傳聞。

在神秘骷髏的腳下,有暗夜精靈特有的詛咒。

黑暗之蛇——任何任何試圖接近這個骷髏的生物都會遭受來自直接隸屬暗夜女神的魔獸攻擊。

而在那早已腐爛的木門上,銘刻著專屬龍族特有的徽記。

禁地之徽,可以讓時間的流失變得緩慢。

這也是這個議會廳在五百年的時間侵蝕下得已存在的原因。

同時有龍族和暗夜精靈的標記,這裏絕對不是常人能來的地方,說不定還封禁著古代的邪魔。

會是這個骷髏嗎?

注視眼前的黑色骷髏,盜賊很快否決了自己的猜測。

它身上雖然充斥著詭異和死亡的氣息,但可以察覺到並沒有亡靈那種讓人冷到骨子裏的邪惡感。

那會是什麽呢?值得龍族和暗夜精靈如此重視……

“找到了,果然在這裏……”

陰沉的法師不知何時候來到身後,盯著這具長眠已久的骷髏發出了可怕的冷笑。

莫名的,盜賊在冷笑中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的驚粟感,那是潛藏在本能中的畏懼。

不是傳聞中的財寶,也不是為了目睹遺忘之城的真麵目,而是……這個法師的目的是這具骷髏!!

剛意識到這一點,盜賊就被人從後麵一把勒住脖子。

“你在做什麽?”

大個子戰士突然發現那個被他抓住的盜賊居然盯著石椅發呆,而雇傭了他們傭兵團的神秘法師同樣也盯著那張唯一背對著大門的椅子,覺得可疑的他剛走過來就立刻發現了那具怪異的骷髏。

不過,與盜賊不同,這個傭兵並沒有對死者的敬意,他注視的焦點是骷髏身上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盔甲和長劍,卻忽視了骷髏自身詭異的顏色。

“喂,你們快過來看哪,這死人身上有好東西呢!”

就在戰士想把骷髏身上的物品取下的時候,盜賊擋下了他貪婪的手。

“住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龍族要與暗夜精靈保護這個地方,但身為盜賊,他的直覺,如果破壞了這具骷髏,勢必會發生極可怕的事。

“小盜賊說的不錯,你最好不要碰它哦。”

法師以他一貫陰沉的嗓音發出告戒,顯然這樣勸說起到反效果。

“就算是你先發現的,想獨吞也得問問我的夥伴們答不答應。”見不隻是年輕的小盜賊反抗自己,就連法師都不許碰觸那具骷髏,戰士不由冷笑。

果然沒錯,來這種荒蕪之地,若說不是為了財寶誰會信。這個骷髏身上的東西應該比整個房間的月熒石都值錢才對。

我這個傭兵可不是白當的,那盔甲一看就知道是選用最上等的魔法晶石打磨而成的極品貨。

還有那把劍,絕對是魔法武器。

在戰士的呼叫聲中,其他傭兵放下月熒石聚攏在一起。

“想殺了我嗎?”法師毫不畏懼地舉起了手中的法杖。

“這一點你在雇傭我們的時候就該有覺悟的。”大個子戰士擺出進攻姿態,並沒有將身形瘦弱的法師放在眼裏。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傭兵,戰士很清楚在這麽近距離,法師的攻擊還沒傷害到他,手裏的武器就可以刺穿對方的心髒。

他曾多次這樣做過,將一個個雇傭過他們傭兵團前去尋找遺跡的法師逐一幹掉。

“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吧。”

在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盜賊沒頭沒腦的話讓法師和傭兵都不越而同的將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這裏很危險!龍族和暗夜精靈都在保護這個地方。”見所有人都注視著自己,盜賊大膽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詛咒之地是五百年來最忌諱的禁地,就連最好戰的魔族數次試圖再侵犯大陸都不敢輕易逾越的地方,我們最好還是趕快離開。”

“哦……看來這裏最有見識和頭腦的,居然還是你這個小賊。”法師想了想,停止了已經念到一半的咒語;“你們既然想要冒犯禁忌,那我也不會阻止。不過,可別怪我事先沒有提你,這是危險而愚蠢的舉動。”

“誰信你的鬼話,這裏廢棄了數百年,哪來的龍族和暗夜精靈。有什麽危險,那個骷髏嗎?都已經死了還能做什麽?”戰士三兩下就把擋在身前的盜賊推開,交給了一旁的同伴,以防止他再阻礙自己。

“等等……”無力阻止戰士碰觸骷髏的盜賊隻能發出微弱的反抗,可就在戰士的手即將碰到骷髏的一瞬間,一聲巨大的咆哮震得諸人魂魄出殼。

遮蔽陽光的巨大陰影飛快地移動著,眨眼的功夫就來到眾人的麵前。

似火的鱗片在陽光的反射出另人眩暈的色澤,小山似的龐大身軀帶著無比壓迫感般降落在議會廳外。

“可惡的人類,竟敢闖入夢境之地,打擾亡者的長眠,不可饒恕!!”

紅色巨龍憤怒的嘶吼著震得一幹傭兵魂魄幾乎出殼。

龍!!!!

畏懼同時在所有人臉上譜出絕望。

這詛咒之地竟然真的有龍!

在最初的恐懼過後,盜賊卻情不自禁的產生了一種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躁動。

在看到那如同火焰般巨龍的時候,心中忽然湧動起陌生的情緒。

激動與悲傷一同來襲。

就在巨龍落地之際,一道耀眼無比的白光自天空射下,投在骷髏上後起了驚人的變化。

原本沾染了灰塵的骨架立刻變得黑亮,反射出了怪異的光芒。肌肉如蠕蟲般地迅速生長著,很快就覆蓋了整具骨架,陰森的黑氣覆蓋在赤紅如血的肌肉上,不一會就轉化為蒼白的皮膚。

一個完整的“人”出現在大家麵前。

“怪、怪物啊!!”

戰士尖叫著退後,並拔出了腰間的配劍。他的同夥也紛紛亮出各自的兵器,如臨大敵的注視著那具突然變化成人的骷髏,這一係列的巨變讓他們都忘記了一旁還有頭虎視眈眈的巨龍。

轉眼間,骷髏變成了一個少女,一個有著極年輕容貌的女子。

黑發,黑眼。

仿佛剛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她視線的焦點既不是距離她最近的戰士,也不是法師或稍遠一些的傭兵和盜賊,而是凝視著頭頂陰沉的天空。

然後新生的軀體便在驚呼聲中化為了一地的黑色粉末。

“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戰士一身冷汗的瞪著法師。

“我早說過這是危險而愚蠢的舉動,你們打開了破滅世界的地獄大門,這是沒有聽從我的忠告的下場。”看著地上的粉末,法師冷冷的嗓音中帶著不可忽略的嘲諷。

“可惡!!”揮舞著武器,戰士對著法師就是一個猛劈。

仿佛早已猜到戰士的舉動,法師及時後退,鬥篷被劍風掃落後露出了他一直隱藏的容貌。

沒有任何肌肉的臉上隻有一雙散發著暗紅色光芒的眼睛,沒有了鬥篷的遮掩,完全化為骷髏架子的軀體也暴露在眾人麵前。

“天呐……亡靈!!”

傭兵都發出了哀號,沒想到這個西東大陸起便一直與他們同行的法師居然是個亡靈,不,準確的說,是個巫妖。

低階骷髏是不會說話的,唯有由有生之軀轉化的巫妖才具有思想。

“果然是你……拉克西斯。除了你,沒有哪個亡靈可以解除我所設下的黑暗之蛇。”

伴隨著一聲輕歎響起,地麵上暗夜精靈的黑色咒文中升騰起絢目的黑焰。

一名身著華麗漆黑長袍的女性幻影出現在眾人麵前。

傭兵們驚奇的發現,這個女子居然和先前由骷髏變為人、再化做一地粉末的詭異少女有著驚人的相似。

“很久不見了,大祭司。不……該改口了,暗夜女神莫亞。”

第三章 破滅的倒記時

“神……”

聽到巫妖的話,傭兵和盜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神?!

“為何要破壞這夢境之境,你該知道那位狂暴的諸神之首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你毀了他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堅持和期望,喪失理智的他也會毀了這世上所有的一切。

無論是人類、精靈或是亡靈。無論是生者,還是亡者。在創造與破壞之神的力量下,這個世界將徹底變為虛無的空間。哪怕是你所信仰的死神摩拉也會一同毀滅。”

“嗬嗬……我所期望的就是毀滅和永恒的沉寂。既然我已經無法得到救贖,那就讓這個世界陪我一同毀滅掉吧。”巫妖話中瘋狂的論調令以幻影姿態出現的女神皺起眉。

“你瘋了。”

被稱為暗夜女神的黑袍女子揮動手中的權柄,黑色的暗雷跨越空間直接劈向亡靈法師。

“沒錯,我很早以前瘋了,哈哈……”

“轟”的一聲巨響過後,已尋不到亡靈法師的蹤影,隻有他暗啞的嗓音所發出的瘋狂笑聲回**在開始崩潰塌陷的議會廳裏。

“……逃走了嗎,真是他一貫的作風。”將目光投到地上那團黑色的粉末,雙黑的女神臉上罩上了悲哀的陰影。

居然實體化了……空間傳影瞬間實體化。那說明這個人……她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暗夜女神,那個將自己先祖趕下神座的特魯克人,那個從最高祭司一躍成為主神的女人。

就在盜賊還在為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感到震驚的時候,他身後的傭兵都驚恐地跑出了搖搖欲墜的議會廳各自逃命去了。

“你不逃嗎?”女神蹲下身,注視正在地上的黑色粉末。

“逃也沒用,被龍族盯著的家夥,必死無疑,而且,我不認為女神會放任我就此離開。這裏的一切都是秘密吧,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所以要列為禁地。”盜賊知道,他怎麽逃也沒用。

一旦知道某些不能為世人所知的秘密,死亡也將降臨。

“哦……你很聰明呢。”女神嘉許的目光在轉向遠方逃跑的人類後化為無奈;“沒用的,沙達斯。夢境之地的封印已經被破壞,無論你怎麽彌補,都已經無法挽回。”抬手張起一個結界,試圖護住那些散落的傭兵,不過女神的話並沒有製止火焰巨龍想要殺掉侵入者的念頭,它噴吐出更為猛烈的熾熱火焰,先一步趕在結界凝結完成前,就將逃跑中的傭兵烤成黑炭。

果如盜賊所預料的那樣,各自逃散的傭兵沒有一個沒能逃脫龍族的怒火。就在它將目光轉向開始意識到自己危險的盜賊的時候,這頭凶猛的古龍猛然瞪大了那雙隻屬於龍族的細瞳。

震驚!

悲哀!

狂喜!

諸多的情感一一從那雙紅色的眼瞳中閃過。

就這時,一道極其耀眼的白光閃現,將呆滯的紅龍瞬間劈倒在地,背上五個爪印讓它留出連大地都被灼燒的滾燙鮮血。

這、這是什麽感覺,比剛才暗夜女神降臨時還要難受,讓人窒息……

盜賊緊緊扼住自己的喉嚨,感覺到自己無法呼吸,空氣似乎已經從他的肺部被完全抽出。

遺忘之城的上空,突然出現的扭曲空間,還有突然狂亂的元素讓整個遺跡陷入到如同末日降臨的災難中。

“你就算殺了沙達斯,她也不會複生的。”暗夜女神黯然的低語遏止了紅龍身上不斷出現的可怕爪痕。

“陛下……”匍匐在地上,紅抬起頭凝視著空中由扭曲空間中現身的黑色巨龍,心中萬般悔恨自己沒能完成看守夢境之地的使命。

這真的隻是一頭龍嗎?

為什麽會比身為神族的暗夜女神更強勢,那種威壓足以讓一切萬物臣服。

盜賊在戰栗中不由自住的跪倒,全身顫抖的看著空中由幻影具化成實體的黑龍,它的身軀比紅龍更龐大,也更猙獰。如劍的尾刺閃著幽藍的光,漆黑如夜的鱗片在散發著淡淡熒光的同時,更反射出讓萬物死亡與警懼的恐怖氣息。

黑色的巨龍張開部滿利齒的大嘴,白色的、刺眼的光芒開始凝結,四周的一切都好象要被它吸到那不斷壯大的光球中。

“可惡……這家夥真是瘋了……”見黑龍開始釋放破壞之力,暗夜女神也釋放出自己的力量。

水晶權柄釋放同樣耀眼的光芒,可即便如此,依然抵抗不住還在不斷增強的破滅之力。

“莫亞……”

在這緊要關頭,一名金發的精靈忽然出現在女神身邊。

他的到來,也讓女神鬆了口氣。

“西斯塔爾,你來的正好,快幫我抑製一下拉法。它瘋了,妄圖把這個世界再次毀滅。”在暗夜女神的呼喊下,精靈釋放出自己的力量,兩人聯手終於成功的抑製住黑龍還在凝聚的力量。

天……暗夜精靈王!!

若不是現場的魔法之力過於強大,盜賊怕是忍不住快要出口的呻吟。

世界要毀滅了嗎?

他今天居然一下見識到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遇上的大人物。

巫妖王拉克西斯,死神大祭祀。目前死神信徒的最高領導。

暗夜女神莫亞,安尼西亞三十位主神之一。原本隻是被稱做有純血統的神之後裔的特魯克人,作為暗夜精靈的最高祭祀,在五百年前的諸神之戰中取代了夜影以及暗月兩位黑暗主神。

火龍王沙達斯,是古龍一族中唯一經曆了兩次大黑暗戰的古龍,也是現今最年長的龍族之一。隱居了千年之久的它在五百年前一役中重創魔族而再度奪回火龍王頭銜。

暗夜精靈王西斯塔爾,君臨暗夜精靈的帝王,地上界唯一的高等大精靈,是控製整個精靈元素的重要人物。

還有那頭黑龍,連火龍王都要稱它為陛下,而暗夜女神和暗夜精靈王兩人聯手才勉強可以抵抗它的力量,難道說……是傳說中的龍神、龍族、精靈以及諸神的創造者,擁有元素大精靈王之稱的諸神之首?

“這是怎麽回事?”

感覺越來越吃力,西斯塔爾不明白怎麽諸神之首會突然想要打破自己的誓言,難道……

“你猜的沒錯,都是拉克西斯那混蛋幹的好事。一群人類傭兵在他的慫恿下進入這裏,破壞了時間的結界,羅蘭的遺骨……”突然想到什麽,暗夜女神一把抓起了地上的黑色粉末。

“果然是這樣嗎……”

“莫亞?”精靈王不明白為何她突然笑了,難道想到什麽阻止龍神繼續狂暴的好辦法了嗎?

“忘記了自己的承諾嗎,拉法。你答應過她的,不會毀滅這個世界。”再度站起身,暗夜女神對著半空中的黑龍喊道。

“時限已到,我不會再猶豫了,是該讓這個世界成為永恒的虛無。”龍神並不在意莫亞話,在它眼裏,無論是神、龍族、精靈,都不過是他所創造的物種罷了。

既然他可以創造,當然,也可以毀滅。

“難道你希望羅蘭回來後看到沒有生氣的安尼西亞嗎?你該知道,她一直都不希望你毀滅這個世界。”

“沒用的,她不會再回來來了,肉體已死,連靈魂都破滅了,我對這世界最後一絲眷戀也消散怠盡,是時候完全毀滅掉了。”黑龍狂亂的嘶吼著,噴吐著足已將一切毀滅白光。

“她還沒死!聽到沒有,羅蘭她沒死!!”暗夜女神竭力呼喊,試圖喚醒那個已經瘋狂的神祗。

似乎這句話起到效果,黑色的巨龍停止釋放自己強大的力量。

“父神當年依附在你肉體上的時候曾和我有過交易。同樣,他和羅蘭也有過不為人知的交易。因為父神並不希望看到由他和你一手創造的世界歸於永恒的虛無。

忘記了羅蘭並非這個世界的人麽,她的肉體或許是毀滅了,可她的靈魂,她的精神在那場戰鬥中消失無蹤跡。拉法,你不也是希望她或許還存在於這個世界或某個時空才一直守著這早已喪失靈魂的軀客嗎?

隻要她還在,你就不會毀滅這個世界,那是她的心願,唯一的心願。也是你自己親口應允的承諾,你想毀越嗎?!”捧起黑色的沙礫,暗夜女神堅定的目光中包藏著背水一戰堅持;“再給我一個機會吧,我會將羅蘭帶回來。從她的世界,從她的時空。”

“也罷,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記住,再不會有下個五百年,我隻給你們三年時間。”

伴隨著黑龍的身影逐漸淡去,它那籠罩著整個天地間的毀滅之力也漸漸散去。

“你真的那麽確信羅蘭還存活?別忘記我們當時都親眼目睹了她的消逝。她以自己身體內血盟的力量,以拉法一半的力量作為交換,強製召喚了父神,才阻止了混沌母神的降臨。也正是因為如此,她不死的身軀才會衰竭。即便是擁有龍神之血,這世界最強的召喚咒語還是破壞了她賴以存在的肉體。

莫亞,你難道是想拖延時間?就算同光明神族再度聯手,也無法再封印拉法。他是不會給自己第二次打下王座的機會。”金發的精靈王擔憂的看著暗夜女神,他的話讓早已被嚇得不能動彈的盜賊由衷的產生了恐懼。

這個世界,真的要毀滅了嗎?

“不,我有預感,那個什麽都算計好的父神是不可能坐視他的愛子毀滅安尼西亞。他當初為了拯救這個世界,不惜用隱藏在龍神肉體裏的精神與我做交易,甚至犧牲夜影與暗月兩位主神換取我放棄殺死拉法的念頭。我想,他和羅蘭的交易中一定隱藏了什麽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

明知道召喚自己沉睡在虛幻界的肉體注定是要付出死的代價,明知道羅蘭的存在對拉法而言是無可取代的,為什麽那個老家夥還是義無返顧的教給羅蘭這必死的方法?他肯定已經留下了退路,所以才做得如此決絕。”皺緊眉頭,暗夜女神苦苦思索。

當年的內幕已經隨著羅蘭的消逝以及父神的再度沉睡而湮滅在曆史之做,他們到底有著怎樣的交易,除了當事人,隻怕連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諸神之首都無法得知。

“你的意思是……羅蘭真的沒死?”聽了暗夜女神的話,精靈王不太願意相信,當年他親眼所見羅蘭的死亡。

“無論是否如此,我們沒有下一個五百年,必須在拉法所規定的三年時間內盡快找到羅蘭。”三年,剛好是當年我離開地下監獄到複仇成功,最後推翻夜與月雙生神的時間。

女神沉思片刻,揮舞起手中的權柄。

早已在黑龍出現之初就癱軟在地的盜賊忽然覺得全身被麻痹,猩紅的咒文如同蛇形一般刻在雙手掌中。

“盜賊,不想死的話,帶著這骨戒灰與沙達斯一同去尋找那隱藏在地上界通往異界的道路吧,如果你能找回那個迷失的靈魂,這個世界都會得救。

如果……三年的時間內,你無法找到,那安尼西亞也將會沉寂到永恒的虛無中,再沒有任何生命。”

隻見女神低喃著無法聽懂的咒文,手中黑色的骨灰立刻化做一枚黑色的戒指。

“你為什麽要讓我去做這種事,我……我不過是個盜賊,而且,我可不想同一頭龍一起去尋找什麽靈魂,它一定會在半路上就把我吃掉。”呆滯的接下那飛到手中的戒指,盜賊羅恩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要他跟一頭龍待在一塊,這比殺了他還痛苦。

“別人的話,沙達斯或許真的會一口吞了,可你不一樣。相信你不會辜負我的期望的,小亞裏沙……”一如來時那般,暗夜女神再度消失於空氣中,金發的精靈王看了一眼因吃驚而張大了嘴的盜賊,留下一聲低歎也離開了。

“為什麽……”你會知道我的真名。沒問出口的話噎在喉間。

羅恩不自覺的抓進自己胸口的衣服,那裏的皮膚銘刻中讓他恐懼和痛恨的咒文。

紅色的龍語“亞裏沙”,族人都說那是詛咒,龍族的詛咒。

為什麽她會知道,難道神真是無所不知的嗎?

“亞裏沙……”背後傳來深深的歎息。

回頭一看,隻見火紅的巨龍伸住了它巨大的龍爪。

“你、你想幹什麽?!喂?哇啊!!”因恐懼而發出的尖叫聲逐漸升空,被抓著提飛地麵的盜賊看著逐漸變成黑點的遺跡差點昏死過去。

他可是有恐高症的啊……

見鬼,真是見鬼啊!

我為什麽會這麽倒黴。

什麽靈魂,什麽世界毀滅,先讓我從龍爪下逃脫再所吧。

神啊,請不要再折磨我這個可憐的人吧。

第四章 龍咒

“臭龍,你要帶我去哪?”

從昏迷中醒來後,已經豁出去的盜賊壯著膽子詢問正抓著自己飛翔在雲端的紅龍。

可它什麽都不說,隻是一個勁的飛。

不過,這在雲霄飛行的最初恐懼過去後,浮現出的卻是一種讓他極其懷念的感覺。

享受著飛快掠過山川河流時的速度感,猛地爬生時候的驚栗感,這似乎以前在記憶中曾體驗過。

奇怪,我明明有恐高症的。

為什麽會……

打小還特別討厭紅色的東西,尤其是畏懼火焰,為什麽這頭紅龍會讓我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先前在詛咒之地的時候,紅龍明明是叫囂著要殺死所有入侵者的。可為什麽……為什麽看到自己後卻沒有下手。

而且,我為什麽會對這家夥有一種久別的親人重逢時的喜悅,看到它身影的瞬間,眼睛都濕潤了。

若不是怕當場落淚會被人恥笑為無膽,可能當時就淚流滿麵。

想著想著,眼淚竟然真的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窘迫的連忙擦去,剛想抬頭看看有沒有被這頭脾氣暴躁的紅龍發現自己流淚時,卻猛然發現它正瞪著一雙赤紅的眼瞳看著自己。

“看、看什麽?!”

惱羞成怒的盜賊妄圖掩飾自己的狼狽,可他越擦,那淚水就好似開了閘一樣流的更多。

“為什麽哭……”很詭異的,這頭原本暴躁的紅龍卻將它那震耳的嗓音放的特輕。

那口吻,好像是和一個極為熟悉的人說話一樣。

“不知道……也許是風沙太大,吹進眼睛裏了,要你管,我想哭就哭,不行啊?!”尷尬的瞪了一眼紅龍,可一看到它晶瑩的眼眸,那怪異的感覺再次浮現,盜賊連忙將目光移開。

“還是和以前一樣蠻橫……”紅龍喉間發出陣陣低笑,輕到幾乎聽不到的嗓音在盜賊耳邊響起;“你以前可是很喜歡我這樣帶著你飛翔的,說這樣似乎自己也長了翅膀一樣。”

“我根本就沒見過你,哪來的以前?”聽到紅龍那詭異的親切語調,盜賊本能的開口反駁,可越來越強烈的刺痛讓他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

好痛……

胸口處的詛咒越來越燙,盜賊覺得自己的肺快炸開了,窒息讓他的雙眼開始發黑。

“沙、沙達斯……”最後顫抖著呼喊出這個他一直不願說出口的名字,盜賊在再次昏迷前似乎看到紅龍轉過頭時那種不可掩飾的驚喜,以及那句隨著自己幾乎咽在口中未能說出的“救我”後猛然瞪大的細瞳。

那種慌亂不該出現在一頭古龍身上,它可是高傲的龍啊,傲視一切生物的龍王啊……

黑暗中,那不知由何處傳來揪人心碎的禱告,在耳邊縈繞徘徊。

不要悲傷,沙達斯。

請不要應為我的死亡而哭泣,你是高傲的火龍王,忘記我這個渺小的人類吧,天空才是你最好的歸宿。

我不該去你沉睡的洞穴,吵醒熟睡中的你,不該盜走你所看守的同伴的龍晶,更不該讓你隨我一同加入到莫亞的冒險行列,不該……與你相遇。

莫亞說的很對,龍與人,原本就不該成為朋友……不該啊……

毀滅與虛無的母神啊,如果真要降罪於這世界的話,我願意像羅蘭一樣,貢獻出自己的生命。雖然會使沙達斯喪失一半的壽命和力量,可是……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希望他能永遠的……活下去……

“亞裏沙!!”

再熟悉不過的稱呼從紅龍口中喊出,心誌完全沉入無底的黑暗之前,盜賊幾度想開口,終還是沒能問出他心底的疑問。

為什麽,你會知道我的真名……

※※※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直到螢火蟲般的點點光驅除盡黑暗,讓因為疼痛而昏迷的盜賊再次睜開雙眼。

天空很藍,藍得沒有一絲雲。

四周都是充滿泥土芬芳的綠草,夾雜著杏黃色的小雛菊,再遠些,是起伏的白石丘陵和蔥鬱的樹木。

昆蟲的鳴叫聲和飛鳥拍打翅膀的聲音縈繞耳邊,仔細辨別,還夾雜著溪流緩緩流過的水聲。

一切都是那麽的祥合,那麽的安寧。

沒有烽煙四起的戰爭,沒有遍地饑餓乞討的貧民,沒有家族中的爭權奪利,更沒有那比獄卒還嚴厲的長老……

思緒一片空白,這仿佛仙境一樣的地方,哪怕隻是一個夢,盜賊寧願意永遠不要醒來,就這麽沉睡在夢境之中。

忽然,一個粗暴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打斷了盜賊繼續沉睡的念頭。

這聲音他很熟悉,不就是那頭紅龍嗎?

以為自己在做夢的盜賊猛然睜開眼,直望發出聲音的方向。

隻見天空中閃過兩個巨大的影子,一紅一白。

紅龍以一個急俯衝的方式降落,翅膀所掀起的氣流將地麵上的草都壓得以不自然的方向朝四周倒下,泥土和沙石紛紛飛散。

“呸!呸!呸!好多泥土,你故意的吧,沙達斯!?”

不滿的女聲響起,盜賊驚奇的發現這嗓音居然出自自己口中。

緊接著,他的身體坐了起來。

不,準確的說,是他看到一名少女從草地上坐了起來。瘦弱的身軀穿著一件盜賊的標準黑衣,最讓人驚奇的是,她胸口戴著一個明顯刻有薩丁家族徽的徽章。

那式樣,不正是傳說中已經遺失的“女神的守護”嗎?!

傳說在上次的大黑暗戰爭中,薩丁家的傳家寶在戰亂中遺失了,從此再也沒找回過,可為什麽這個女人會佩帶著它,而且……為什麽她和我長的幾乎一模一樣。

驚異的伸手摸自己的臉,盜賊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呈現半透明狀,就連腳下的花草也都觸摸不到。

“你也不看看時間,莫亞他們已經出發了,還睡。”紅龍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翅膀,緩緩將那對巨大的羽翼收攏。

“可惡,既然你知道了為什麽不叫醒我。”從地上爬起後,少女隨意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草宵和泥土,拔腿就朝前紅龍所站的方位追去。

“別追了,他們騎乘的地龍速度很快,以你一個人類的腳程是無法追上的。”乍然見到傲慢的紅龍居然以這樣輕鬆的口吻同一個人類說話,盜賊還沒來得及感歎,就看到了另一個讓他更吃驚的場麵。

身材和小山一樣高大的紅龍在瞬間幻化成了一名體格健壯卻有著不亞於精靈容貌的年輕人類男性。伸出手臂一把拉住了打算從他身邊走過的少女,臉上盡是滿滿的不悅。

“放開我,老混蛋!!”被抓住的褐發少女不滿的踢打著阻攔她繼續前進的人,“你這隻野貓,我不是說過不要靠近那個特魯克人嗎!她會帶來災禍的。命運的力量會扭曲一切,任何與她接近者都會遭遇不幸。”

“什麽災禍也比你好,臭老頭,總是限製這限製那的,莫亞才不會這樣對我。”拚出吃奶的力氣推開緊抓住自己的手不放的紅龍,少女一邊作著鬼臉,一邊跑開了。

“睿智如您,也逃不過人類這名為感情的毒網嗎,火龍之王。莫非您真的要落到像我一樣境地,才後悔……”

天空中盤旋的優雅的白龍緩緩落下,語氣中帶中濃濃的悲哀。

“龍之力雖然可以隨我們龍族的意願收回,即便是悲傷和憤怒,可那心底所釋放的感情不是說收就收的。作為曾與人類定下契約的你,該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點,科塔爾。”斜了一眼化身為人類女性的白龍,紅龍不悅的打斷了它還未說完的話;“已經失敗的你,有什麽資格來嘲笑和警告我?”

“明知道會有這樣的可能,你還不是毅然決定要與那人分享你的力量和生命,你又何嚐不愚蠢,科塔爾。”看著少女已經快要消失在森林的邊緣,紅龍再沒有繼續和白龍對話,而以那副人類模樣追了上去;“我是不會給自己犯錯的機會,無論對方是誰,隻要敢背叛我,我絕對會讓她嚐試被地獄之火焚燒的滋味。”

“是什麽樣的感情另擁有幾乎永恒生命的火龍王都義無返顧……創世的龍神啊,您為什麽要讓人類如此的與眾不同,為何要又要讓死亡分割足已跨越生命的契約。為什麽……”看著說完帶有死亡誓言後就拔腿飛奔紅龍,濃重的哀傷籠罩著被留在原地的白龍。她靜靜的站立著,似在哭泣,又似在歎息。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我會看到這樣的場麵。

盜賊既驚奇又疑惑,他不是因為胸口的咒語疼痛而昏迷了嗎?

為什麽會看到這些奇怪的東西,這不該屬於他的記憶才對。

“我說過不要亂跑,這裏到處都是魔獸,為什麽你的腦子總是記不住。”更遠的森林邊緣,以詭異速度追上全力奔跑中的褐發少女,紅龍幾近責罵的語氣讓小姑娘當場發飆。

“啊!!為什麽你會這樣羅嗦,不許這個不許那個,你既不是我親戚,也不是我父母,我憑什麽要聽一個老家夥嘮叨啊?”猛地甩開那支總是阻攔自己單獨行動、總是阻攔她與外界聯係的手臂。褐發少女將堵在心中許久的鬱悶都發泄出來;“我不就偷了你一塊龍晶嗎,你也拿回去了,而我也按照你說的幫忙找回了好幾枚遺失在大陸上的龍蛋和龍晶,我現在可是什麽都不欠你,為什麽你老是要纏著我啊?”

聽到他們的對話,盜賊連忙也跟上去。

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麽紅龍和暗夜女神為什麽會知道自己不能在人前說出的真名。而這些又跟他胸前的血咒又有什麽關係?還有這名和自己有著完全相同外表的少女又是誰?

“為什麽不說話,別又拿那見鬼的友人之戒來敷衍我。莫亞早說過,那戒指對你根本沒用。締結契約的是龍皇,而不是所有的龍族。”見紅龍不說話,少女質問的聲音更大了。

“看來……你很崇拜她。”紅龍壓低的嗓音中有著難以察覺的憤怒。

“是,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喜歡她,羨慕她果敢的性格,她也是我重視的朋友,從不會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來限製我的行動。”

“她還跟你說了什麽?”低沉的嗓音似乎在隱忍什麽,紅龍手中的力道逐漸加重。

“可惡……”幾次嚐試後,發現以自己的力氣根本無法扳開那隻牢牢抓住自己的大手,賭氣似的紅發少女再次發揮她的拳腳功夫又踢又打;“放開我,你這頭可惡的老龍,難怪莫亞叫我不要和你太接近,難怪她說和龍族太親近都沒什麽好下場。你這個可惡的專製老頭,放開我!!

我不想和你繼續呆在一起,我不要每天睡在冰冷的石頭山洞裏,不要整天看著一個總是冬眠的家夥。我不要……你、你想幹什麽?”

察覺到四周的樹木猛被火焰點燃,腳下的草地在灼燒,空氣彌漫著燙人的氣息,少女這才有點害怕的結束她歇斯底裏的喊叫。

眼前這個周身散發著熱浪的紅龍叫她由衷的感到害怕,那吃人似的眼神都讓她想不顧一切的逃跑。

“想逃嗎?”

仿佛看穿了少女內心的恐懼,紅龍著火似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不……”無助的搖頭,少女琥珀色的大眼睛裏擠出大滴大滴的淚水。

因為她從那雙熟悉的紅瞳中看到了玉石俱焚。

那是他曾有過的、卻隨著時間逐漸淡卻的殺意。

“你說過你會陪我的,你說過你會陪我打發無聊的時間,你說過的!!”猛地掐住少女脆弱的脖頸,看到她因為窒息而逐漸蒼白的臉,心中泛起的不忍也因想起先前那些話而開始再度用力,將已經無法呼吸的少女近一步推向死亡的邊緣。

“沙達斯……”

一陣眩暈,兩眼發黑的褐發少女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逐漸失去知覺,那灼人的熱浪一陣高過一陣,幾乎要將她完全吞噬。再看一眼一臉凶像的紅龍,嘴角不由自己的浮現出一個不該出現的笑容。

“我早該知道,你會殺了我的。從見麵的那一刻起,我早該知道的……我們的相遇果然還是錯誤嗎?”

悲歎聲隨之響起,紅龍最終還是在死亡來臨前鬆開手。

漫天的火焰散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可那些焦黑的土地和樹木都證實過它們曾經經曆的慘烈焚燒。

輕撫著那雙因窒息而緊閉的雙眼,紅龍悲痛的低喃讓旁觀的盜賊感到全身冰寒。

“我該拿你怎麽辦,亞裏沙……”

為什麽,為什麽她會叫亞裏沙?!

為什麽會和我長的一模一樣,為什麽……

胸口的疼痛再度襲來,盜賊感覺到即便是隔著衣料,那烙在胸前的詛咒依然如同燃燒的火焰一樣滾燙。

“好痛!!”

呼喊出聲後,盜賊猛然發現自己正躺在草地上,全身都是冷汗,心跳快得仿佛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我在作夢嗎?

還沒等他找到答案,便對上了一雙如血似火的眸子,那不屬於人類的細瞳中照出自己的容貌。

“不要殺我!!”

幾乎是在發現的同時,驚恐的呼喊聲從盜賊嘴裏蹦出,在草地上滾了兩圈後爬起,一臉防備的看著呆坐在地上的紅發青年。

“你嚇到她了,沙達斯。”溫柔的女聲忽然在身邊響起,轉頭一看,隻見夢中曾見到的那個由白龍變的女人正一臉微笑的看著自己。

“她已經沒有了以前的記憶,根本不記得你們的過去。別給她太多的壓力。”

紅龍冷著一張臉不吭聲,曾被他稱做科塔爾的女性上前攬住盜賊的肩;“走,我帶你去換件像樣的衣服,女孩子怎麽能老穿著些衣服。”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性別。大驚之下,想起紅龍還在一旁,話已經到了嘴邊盜賊隻得強忍住。

扭頭看了一眼那已經幻化為人形的紅龍,發現他還是用那雙火紅的眼睛看著自己,嚇得小盜賊連忙把目光移開。

那如火般的視線深深的灼燒著她,隻得任由身旁的白龍將自己拽走。

一路上瀏覽著四周美侖美煥的建築,盜賊的眼都花了。

這些或大或小的建築無一不鑲嵌著寶石水晶,這該值多少錢啊。

“這裏是哪兒?”

從沒見過哪個王國如此富庶,強大如暗夜精靈的國都·榮耀王城梅裏,都沒有這般輝煌的風景。

“嗬嗬,沙達斯一看你昏過去了,哪還顧得上他以前發誓不入龍島的話,急匆匆的把你送來了。”

龍島?

“埃寧多緹亞?中央大陸!”又被這驚人的消息嚇了一跳,盜賊在心裏暗暗歎息,想想今天所遇上的事,隻怕以後再遇上什麽事都不會驚訝了。

先是被傭兵抓到,然後遇上巫妖王,接著是暗夜女神、精靈王、甚至還有傳說中神秘的創世龍神。然後……是瘋子一樣的火龍王。

似乎我跟他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

族中長老從不肯說關於我的身世,我也沒有成年前的記憶,胸口上的血咒到底代表什麽意思,為什麽他們都要叫我“亞裏沙”?

為什麽族長要從小把我當男性撫養,甚至不允許我讓別人知道我的性別,就真實姓名都不允許對任何人說。

為什麽?

疑惑太多了。

那些從前就埋藏在心裏的困惑與不解再度爆發。

“亞裏沙……”白龍把盜賊帶進一處華麗的殿堂才,取出一件精致的白色絲袍想讓她換下已經滿是泥土的黑衣。

“我不是你們所說的那個亞裏沙!!”不說的拍開白龍的手,盜賊似乎忘記這裏是龍島,不是她一介人類能囂張的地方。

“沒錯,你是亞裏沙,亞裏沙·薩丁。”以非人的手勁半強迫的脫下黑色的外套,白龍科塔爾指著她胸前鮮血般豔紅的龍語說道;“你胸口的血盟之誓充分的證明了你的身份。那是龍之力,在那皮膚之下有著紅龍沙達斯一半的心髒。否則你根本不可能在數百年前的那場幾乎毀滅世界的大戰中存活至今。”

“你……你說什麽?”

亞裏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頭白龍在胡說什麽。

數百年前的大戰?

諸神之戰可是已經過去了整整五百年,她怎麽可能存活了這麽久。一定是什麽地方搞錯了,可是……

胸口上那如同詛咒一般的龍語,那銘刻入血肉的名字卻又是那麽的真實。

心髒?

緊捂著依然隱隱發痛的胸口,亞裏沙無法消化這些對她來說完全是匪夷所思的論調。

“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小亞裏沙。不隻是你,就連我和沙達斯都以為你已經在那場戰鬥中死亡了。

我們不想強迫性的逼你回想過去,但至少你不要那樣對沙達斯說話。要知道……這些年來,他一直生活在痛苦中。”回想起當年,白龍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哀思,精致絕美的臉上滿是化不去的苦楚。

“等一下……你剛才說我身上有紅龍一半的心髒是吧。既然你都說它將自己的力量和壽命分給了我,如果我真是那個……咳……你們說的亞裏沙,為什麽她死了,火龍王卻沒有死?”亞裏沙竭力的想找到錯誤來證明,自己不是白龍口中的那個“亞裏沙”,雖然她們都有共同的名字。

“龍之力和血盟不同,這點你以後會知道的。來,時間不多了,龍皇要接見你,打通異界門的方法已經找到。”收起自己的悲傷,白龍為倔強的小盜賊套上那套華麗的紗衣,半拖半拽的將她帶到了一處雄偉的宮殿。

“龍……皇……”大張著嘴看著那靜臥在廣闊宮殿中的金色巨龍,亞裏沙的感知再一次被震撼了。

這頭集優雅、力量和睿智與一身的龍,就是傳說著的黃金三頭龍?

那位三十主神中少有的中立神·戰神奧菲裏克?

屬於古龍的威壓讓小盜賊再一次體會到了窒息的感受。

看到她那痛苦的表情,金色的巨龍一邊低笑,一邊幻化自己的身體。

刹時,一位人類老者出現在亞裏沙身旁。

“接受沙達斯的龍之力這麽久,還沒習慣我族的氣息嗎,小亞裏沙?”

“你、你……不要靠過來。”不知道為什麽,體內升騰起一股濃濃的懼意,亞裏沙驚懼的後退幾步,初見這頭古龍的驚訝過後,心裏泛起的,居然是濃濃的懼意。

急退的腳步猛地撞到什麽,一回頭,盜賊就看到另外一個讓她同樣害怕的家夥。

紅龍沙達斯!!

“你把她喊到這裏幹什麽,奧菲裏克!難道還想重複五百年前的那一幕嗎?”咬牙切齒的瞪著眼前和藹的老者,沙達斯麵上難掩的憤怒讓原本害怕的亞裏沙沒由來的感到安心,身體居然還沒等大腦反應過來,就本能的跑到他身後。

“別擔心嘛,沙達斯。看她的反就知道,盡管已經散失了以前的記憶,可還知道誰會保護她。”看著那緊張得縮到沙達斯身後的人類少女,龍皇睿智的雙眼中也蒙上了愧疚。

雖然莫亞說羅蘭還沒死,我隻希望這不是她拖延時間的辦法。就算能打敗哈斯和加西亞,可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是陛下對手。一旦最後的希望破滅,等待我們的,真的就隻有毀滅和死亡。”

“我來這裏不是聽你胡扯著些我也知道的事。走,亞裏沙。沒必要待在這裏聽老家夥嘮叨。”一把抓住縮在身後的亞裏沙,紅龍打算現在就離開他無比厭惡心的龍島。

“陛下不是開出了三年的期限嗎?三年內,如果找不到羅蘭,他就會重新召喚母神毀滅安尼西亞。”

“我不在乎,誠如陛下所言,他能創造,為什麽不能毀滅。”對於龍皇的話,紅龍滿不在乎的拒絕了。

“你是不在乎,那亞裏沙呢?如果真的不在乎,為什麽要分出自己的龍之力給予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類?紅龍沙達斯,為什麽擁有悠長壽命的你,會如此在意一個人類的生死。超脫了時間的古龍,為什麽要將自己卷進那繁雜和苦難的地上界。”

奧菲裏克的嗓音在空曠的大殿上傳開,沙達斯停下腳步,神色複雜的盯著身旁驚慌失措的亞裏沙。她眼中的每一絲不安,都令他難過。

是啊,人類的壽命是短暫。如果……如果當年他能控製自己,不要輕易的接受這個闖入他洞穴的盜賊,不要輕易的被她那純淨而善良的性格所吸引,如果……不,沒有如果。

如果真的時間倒流,他也一定會堅持現在的作法。

看到那倒在血泊中的軀體,看到她充滿活力的雙眼逐漸黯淡,無論多少次,他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你可以不在乎,因為你已經曆過無數的四季交替,生和死對你而言都已經不重要。可她呢?那個因你一時心軟,一時憐憫而獲得了長生的人類該怎麽辦?”

“不要說了!!”

看到亞裏沙眼底逐漸加深的恐懼,沙達斯怒吼著阻止身後的龍皇繼續吐露更多會讓她害怕的話語。

“死亡並不可怕,活下去遠比這困難的多。莫亞,那個榮升為主神的特魯克人也正是為了同樣的理由,才拚死做最後的掙紮。她想要與心愛之人一同繼續生存,所以才一直反抗至今。”深深的歎了口氣,奧菲裏克抬頭仰望著上方施展了魔法的穹頂,那裏是一片星的海洋。

深藍中一閃一閃的光亮讓同樣順著龍皇視線抬頭的亞裏沙差點迷失在那瑰麗的景色裏。

“已經毀滅的靈魂如何才能尋到?那個異界人早在召喚父神的瞬間,就已經灰飛煙滅了,連同肉體和精神。”不是不願意抗爭,而是深知,這不過是飲鳩止渴的方法。

在最後的希望破滅後,唯有將那人唯一留下的軀體封存到靜止的空間裏。

也曾幻想過,羅蘭失蹤的靈魂和精神會有一天再度恢複到與自己有著血盟的軀體內,也曾幻想過,有朝一日,她能從永恒的沉眠中蘇醒。

可就算如此,流逝的時間依然將脆弱的肉體完全摧毀。

看著逐漸變成骨架的羅蘭,一直待在哈霍德爾的龍神悲哀選擇了沉眠,將期望化為夢境。

心已死,夢已碎。

所以才會選擇毀滅。

這份瘋狂背後,不過是深深的無奈與痛苦。

“狂喜的滋味怎麽樣,沙達斯?再次見到本以為已經死亡的小亞裏沙的時候,你的心情如何?你該了解,羅蘭還存活這一點對於陛下的重要。同樣嚐過失去的滋味,你該明白的。”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不想他經受再一次失望。那無邊的絕望會變成深淵,吞噬所有的一切……我當然知道那種痛苦……”握緊亞裏沙的手,沙達斯當然明白奧菲裏克話裏的含義。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不願他敬愛的陛下再經曆一次悲痛與絕望。

“那個……龍皇陛下,你說的那個異界之門是什麽意思?我要進到裏麵去找那個叫羅蘭的人嗎?”雙眼在三頭化做人形的古龍之間來回掃視,亞裏沙終於忍不住了。

這些個古龍一個勁的說一堆她完全聽不懂的話,卻又句句與自己有關。

“暗夜女神不是交給你一個任務嗎,小亞裏沙,她要你去尋找羅蘭對吧。”將目光對準一頭霧水的人類少女,龍皇再次擺出那副慈祥的麵容。

“沒錯,她給了我這個骨灰做的戒指。讓我去找人,可世界這麽大,我上哪去找,還限製了三年的時間。”舉起牢牢套在右手尾指上的黑色戒指,亞裏沙將這枚由女神賜予的器物展示給那個讓她深深畏懼的老頭。

“沒錯,羅蘭是異界之人。必須有附著她精神的東西,你才可能在異空間裏正確的找到她所在的空間。”看著那閃著異樣光澤的指環,龍皇低吟出了古老的龍語。

一股強大的吸附力開始由他的手擴散到全身,乃至整個殿堂。

不多時,漆黑而深邃的扭曲空間由奧菲裏克的雙手中誕生。

“你幹什麽?!”

驚懼的發現亞裏沙被一點一點被吸向奧菲裏克,沙達斯現出原形,張口就噴出熾熱的火焰。

這老家夥,難道還想故伎重施第二次?

不,絕對不會讓他第二次把亞裏沙奪走!!

“啊……放開我!!”察覺到自己正一點一點被某種力量吸向古怪的龍皇,亞裏沙拚命的掙紮,可渺小的她怎麽可能敵過古龍的力量。

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吸到了龍皇於雙手中所擴張出的黑色空間裏。

怒火狂熾的紅龍不顧身份的撲向已經將洞口關閉的龍皇。

“我知道你很擔心那小家夥,但……如果你還想她能回來的話,最好乖乖留在裏。畢竟你作為她和這世界唯一的聯係者,可以再次開啟空間之門,將她喚回來。”不驚不懼的看著怒視自己的紅龍,奧菲裏克絲毫不接受沙達斯的威脅。

因為他知道,若想要那個人類再次返回安尼西亞,這個脾氣暴躁的紅龍還是得依靠自己。

“你把她弄到哪去了?”感受到亞裏沙的氣息完全消失,沙達斯第二次對這位龍族之王起了殺意。

“她去了羅蘭原本的世界,那枚戒指會引導亞裏沙進入不屬於她的空間。隻要一找到羅蘭,我就會把她帶回來,這也是,陛下的意思。”知道自己無法讓這頭暴躁的紅龍聽話,奧菲裏克搬出了龍神,明確表示,他做做的一切,全都是龍神的意誌。

“什麽?陛下他……”一聽是龍神的命令,沙達斯也不吭聲了。

他當然明白,在那位創世者麵前,他或整個龍族乃至是整個世界都是微不足道的。

“耐心的等吧,五百年你都熬過去了,還怕這短短的三年?”伸出手拍了拍再次變回人形的沙達斯,奧菲裏克低歎;“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祈禱小亞裏沙能盡快的找到羅蘭,如果……她真如莫亞所說的,還在異世存活的話。”

亞裏沙……

仰望著穹頂那片星海,紅龍沉默不語。

真的,能找到嗎?

不……如果這個世界最終都還是要毀滅的話,那我寧願你遠不要回來。

至少……你在異世界可以存活下去,不用回到這個可能會被毀滅的安尼西亞。

卷二 回歸

第一章 死亡之域

“轟!!”

突兀的爆炸聲將沉寂在夜色中的城市從睡夢中驚醒。

“咳咳……”亞裏沙灰頭土臉的從一堆瓦礫中爬出,看著那些圍聚在附近的穿著怪異的人類,心裏忽然湧現出不好的預感。

“請問,這裏是蓋亞嗎?”亞裏沙把她所知最古老的通用語都用上了,可四周人們的眼中除了困惑,還是困惑。

不妙啊,語言不通。

我該怎麽找那個叫羅蘭的女子?

僅憑著手中這枚戒指?

不太可能吧。

還隻給了三年的時間,神啊,為什麽都這麽喜歡折騰人。

無論是暗夜女神也好,還是龍神也罷,為什麽他們都總是交給我無法完成的任務。

“真是稀客啊,從安尼西亞過來的嗎?”

身後猛然響起熟悉的通用語,亞裏沙回頭,昏暗的街角一側,站立著一名青年男子,銀亮的短發與尖耳給予亞裏沙的震撼,絲毫也不比得剛知自己身份時來得少。

※※※

回來吧,羅蘭……

記憶中熟悉卻又陌生的嗓音在一遍遍呼喚。

羅蘭皺眉低喝,每次試圖將這些充斥在腦海中的東西驅除,卻隻有引來旁人驚異的目光。

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看,她又在自言自語了。”

身後不時傳來陣陣竊竊私語,眼角一掃,便看到同學們驚恐的轉移視線。

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無奈的回頭,羅蘭將目光死死的釘在黑板上,看著老師在上麵用粉筆流利的寫出一道道公式。心,卻早已漂向遠方。

她無法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怪異現象,那完全超脫了她所知道的知識範圍。

三年前,與家人一同乘坐飛機前往埃及旅遊,意外的事故不僅導致父母雙亡,更讓原本平凡的人生從此走上了轉折點。

在飛機失事後,她失蹤了整整三年。

在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沒有這段時間的記憶,她也不知道。

解不開的謎團太多。

羅蘭隻知道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平凡的少女,有什麽已在那三年裏悄然改變。

非人類才有的恐怖怪力,時常浮現在腦海中的詭異呼喚聲,時常跟蹤在身後的神秘人,神秘現象研究員,追風捕影的記者……周遭同學畏懼而疏遠的目光,親戚們害怕而厭惡的眼神,這些都讓她痛苦得差點崩潰。

而最無法讓人忍受的,那些離奇的死亡事件。

凡是太過接近自己,或抱著一些目的來的陌生人,無一不在和她有所接觸後神秘死亡。

就連警察都把自己列入高危份子,經常派專人跟蹤,同學和老師們更是視自己為洪水猛獸。

哪怕是逃離熟悉的環境,來到異國他鄉,依然沒有改變這無法逃避的詛咒。

閉著眼,好不容易熬到課間休息,羅蘭逃命似的躲到學院的大溫室內。

隻有在沒人光顧的地方,她才能得到些須喘息的空間。

“看,那就是傳聞中的羅蘭。”

樹陰下,幾個同樣待在溫室裏的學生小聲的議論著,順著他們的目光,一個沒有穿著校服的青年男子找到了引發爭議的焦點。

黑發黑眼在這群金發碧眼的歐洲人中是那麽的與眾不同,又是那麽的格格不入。

神秘現象研究所的調查員T303艾瑞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翻開隨身攜帶的記事本,早已熟記心中的資料又一次呈現在他眼前。

羅蘭,這個來自中國的19歲少女完全沒有表麵上看到的那麽平凡。

不過,三年前她確實個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平凡人,一切都從她乘坐那架飛往埃及的航班的開始。

不知道為什麽,這架飛機在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時候突然偏離了原本的航線,一頭栽進了浩瀚的撒哈拉大沙漠。飛機殘骸也像從世界上完全蒸發一樣,無論派出多少搜救隊伍都再沒尋到。

三年後,當人們再次發現這個中國少女的時候,她昏倒在沙漠裏,身上穿著從未見過的麵料,那些帶著濃烈宗教色彩的紋樣連專門研究古民族學的資深學者都沒有見過。

由於發現地點是罕無人煙的沙漠腹地,幾乎不可能生存的區域,所以羅蘭的發現被列為一個奇跡。然而,有些秘密是新聞以及報紙上都不曾報道過的。

機密資料中清楚的記載著,這個中國少女在發現的時候已經沒了心跳,可在送到開羅後醫生卻驚奇的發現,她複活了。

就像傳奇小說中說的那樣,複活。

蘇醒後的她除了沒脈搏和心跳,思想行為完全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

得到這個消息後,位於美國的神秘現象研究所利用政治手腕,將這名在普通醫院接受治療的中國人轉入了自己旗下的醫院。

為此,研究所還專門抽調了精英小組對她專門診治,可結果一無所獲。

一種不知名的強大的力量保護著這個神秘失蹤,又神秘出現的少女,無法對她進行身體上近一步的接觸。

每次想要做什麽測試,儀器不是失靈,就是在高壓電流中損毀。

就在醫療小組要打算像以前他們捕獲的其他稀有生物那樣進行更近一步研究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發現了。

利用麻醉悄悄解剖羅蘭身體的研究員們開始陸續死亡,就好像中了著名的圖坦卡門的詛咒一樣,逐一死去,沒有幸免。臉上充滿了驚恐的表情,死因,全是窒息。

調查不到原因,神秘研究所隻能對脫離醫院的羅蘭實施的秘密監視。而他,就是半年內第十三個被派遣來的監視者。

看著中國少女靜靜的坐在白色的長凳上休息,艾瑞怎麽也無法將這樣一個麵容恬靜的女子和連續殺害了十二位同伴的凶手聯係到一塊。

十二個人無一不是同那些死亡的研究員一樣,帶著恐怖而扭曲的表情窒息而死。

早在被授命之時,艾瑞就決心賭上自己的性命去揭開這個謎團。

壯著膽子,悄悄靠近似乎已經陷入沉睡的少女,艾瑞的好奇心,讓忘記了研究所的警告——百米禁區。

“又一個不知死活的家夥。”

輕柔的嘲諷突在耳旁響起,艾瑞大驚失色的扭過頭,隻看到一名清瘦的男子站在身後,蒼白的臉上滿是嘲諷與冷漠。

這個人……什麽時候跑到我後麵的。

冷汗大滴大滴的滑落,艾瑞隻覺四周忽然沒了聲響,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他與那名神秘的陌生男子。

“你是誰?!”

資料上根本沒有這個人的記錄,也從未說明在羅蘭身邊還有這樣一號人物。

雖說有人的外型和容貌,可作為神秘現象研究所的成員,艾瑞很清楚,他眼前站立的,並非人類。

“我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麽你們這裏的人類都那麽喜歡接近危險的事物,就算明知靠近她會死亡,依然還是如飛蛾撲火一樣前仆後繼。”神秘男子隻向前踏出一步,艾瑞的心髒如同受到重錘猛擊,肺部無法輸送新鮮的空氣,強烈的窒息感緊緊的扼住喉嚨。

痛苦地跪倒在地,看著四周的人傳來來好奇的目光,而艾瑞在他們眼中並沒有看到那男子的身影。

這就是……我前麵的十二個同事死亡的原因嗎。

那個女人……居然有著麽強力的詛咒,凡是不懷善意接近她的人,都會死亡。

百米禁區,死亡的禁區。

“你到底是什麽怪物?為什麽要保護羅蘭?!”緩慢而吃力的摸出懷中的微型錄音器,艾瑞試圖錄下任何可以揭露他們身份的對話。

就算他死了,研究所也可以根據他的錄音找出這其中的秘密。

“我?我是魔龍亞德爾,受陛下的托付成為羅蘭的盔甲。死亡之劍並非你一介普通人可以隨意接近的,在靠近強大生物前,最認清自己的身份,人類。”

呼吸越來越困難,雙眼發黑的艾瑞開始全身抽搐,他第一次這麽近的感覺到死亡的臨近。

“這個人怎麽了?”

“要不要叫醫生?”

聽著四周人們的議論,艾瑞痛苦的喘息著。

抬起頭,最後映入眼的,是那雙黑少女緩緩走近的身形,以及那索命男子充滿不甘的低咒。

“還是這樣心軟,羅蘭……”

昏迷前,那雙黑色的眼眸裏隱隱閃過的擔憂讓艾瑞徹底迷惑了。

她,到底是什麽?

這個叫羅蘭的女子。

第二章 黑巫師

“死亡之劍並非你一介普通人可以隨意接近的,在靠近強大生物前,最認清自己的身份,人類。”

帶著嘲諷的話語讓艾瑞恐懼的同時,也產生疑惑。

人類……使用這樣的詞,難道那個女人真的不是人類?

還想多詢問細節的,可黑暗伴隨著窒息降臨,艾瑞感到呼吸困難,喉嚨像被人扼住,肺部再也擠不出一點空氣。

我要死了嗎……

四肢因窒息而不由自主的抽搐,逐漸僵硬的雙手想抓住點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抓住。

耳朵依然可以聽到周圍人們的對話。

“他是不是有什麽急症?”

“還是送去校醫那裏吧。”

“不要傷害他,亞德爾。”喧鬧聲中,那個淡漠的嗓音是如此的清晰。

當監視目標眼中閃過不忍與擔心,身旁致命的男子伴隨著無奈的低咒消失。

“還是和以前一樣心軟……”

這時,艾瑞驚奇的發現,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看著站立在身旁的女子,艾瑞伸出手,想抓住她,想詢問她。

那個非人類的男性到底是誰?!

眼皮卻在這關鍵時刻不爭氣的閉上了。

雙手無力的垂下,記憶中最後的影象,是名為羅蘭的少女那充滿幽怨與落寞的表情,以及轉身離開的背影。

別走……

“別走,我還有話問你!!”

拚盡全身力氣,艾瑞終於將內心的困惑大喊出來。

“哦……你醒了。”

一個從未聽過的陌生嗓音突兀的響起,將艾瑞從恍惚的出神狀態喚醒。

“這裏是哪兒?”

雙眼異常的刺痛,視線內的一切事物模糊不清。但還是能看出這裏已不是先前所待的大溫室。

入眼的全是一片晃眼的白。

“當然是學院的急診室,你被人發現昏迷在溫室裏,就送到我這裏來了。”耳旁的嗓音這般解釋,不過艾瑞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滿意。

“我……昏迷?”

“沒錯,你送進來的時候已經有休克的症狀,如果沒及時輸氧,現在已經是死人一個。”視力終於在談話中逐步恢複,艾瑞可以看清坐在自己不遠處椅子上的人。

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醫師外褂,是個年紀在二十五、六左右的年輕男子。算得上清秀俊逸的臉略顯蒼白,高挑的身材,最讓人記憶深刻的,不是他那頭銀亮的短發,而是那雙淺灰色的眼眸。淩厲而睿智,仿佛能看穿內心所有想法似乎的,讓人不由心生畏懼。

“我是校醫安德烈,你……不是這個學院裏的學生吧。”凡是學生必會穿著統一的校服,隻是從服飾上就可以斷定這名被送到急診室的年輕人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校醫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隱藏在厚厚鏡片背後的雙眼中閃耀著一種讓人生畏的光芒。

掙紮著從**爬起,艾瑞才走了幾步就虛弱的摔倒在地。他試圖扶著牆壁站起,卻發現自己四肢軟弱無力,連身體都無法支撐起。

“真是的,現在的人怎麽這麽急噪。明知道那女人背負著極凶的詛咒,卻一個個都趕著去送死。”

已經將一支腳跨出滿是白色的急症室的艾瑞在聽到這句話事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再一次打量身後同樣一身白色的校醫,眼中滿是驚訝和難以置信。

“羅蘭早已經被列為最高危險份子,難道你的上司沒有告訴你這個送死的嘍羅,不要輕易接近她嗎?”

看著艾瑞一臉的茫然,有著一頭柔軟褐發的校醫摘下眼睛,灰色的眸子中閃過紅芒,讓隱藏其中的危險又上升了幾分。

“你是誰!?”背靠著牆壁,艾瑞想去摸藏在腰間的槍,卻沒有摸到那支隨身攜帶的防身武器。

“在找這個嗎?”晃了晃手中的小型手槍,自稱安德烈的校醫將它拋給艾瑞;“這種現在尖端武器固然有很強的殺傷力,可是……對於非人生物,它的威力是那樣的蒼白無力,你甚至還沒有使用它的機會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到底是誰,為什麽會知道羅蘭的事。

“你是神秘現象研究所的人吧,法利克那個老家夥總是不死心,這些非自然現象的東西不是他一個懂點皮毛的門外漢所能應付的。若真惹惱了那個依附在羅蘭身上的凶靈,到時候死的,恐怕就不止是你們研究所的人。”

“你到底誰!!”

再一次喝問,艾瑞越聽越驚。

凶靈?

是指那個擁有水色長發的神秘男子嗎?

“好吧,看在你是第一個接近羅蘭而沒死的人類份上,容我再次介紹自己。安德烈·夏羅爾,魔法研究會成員,也就是你們世人口中的黑巫師。”

※※※

“隨便坐,不過別碰任何東西。”

尾隨著安德烈來到他位於市郊的一座老舊公寓,艾瑞好奇的目光不停地在滿室希奇古怪的擺設中掃視。

“你把我帶到這裏有什麽用意?”

“實際上,你是研究所……不,是所有懷著非正常目的接近你後唯一個生存下來的人。我除了個人對你感興趣外,還想借你的口傳達給神秘研究所的那些白癡一些警告。而且在人多的地方,實在不適繼續合談論剛才的話題,所以我才會把他帶到回自己的臨時住所詳談。”回到自己家後,安德烈脫下那身刺眼的白大褂。

換上了一身漆黑的長袍後,整個人變得有些詭異而邪魅。

略微蒼白的臉配上黑天鵝絨的長袍,艾瑞不得不承認,這身裝扮更適合這個自稱是黑巫師的男子,仿佛是中世紀裏那些到處散播恐懼的邪惡法師再生。

“廢話不多說,我們直接切入主題吧。”安德烈沒有點燈,昏暗的房間裏,他隱沒在黑暗中的臉充斥著危險的氣息。

艾瑞強製自己鎮定,無論對方是什麽人,隻要他想借自己給研究所的高層傳達信息,那他就不會殺了自己。

“你知道異世傳說嗎,艾瑞先生?”

“誒?”原本以為要被警告不要再接近之類話語的艾瑞被這突然的問話搞暈了。

“除去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還存在有別的空間。用比較科學性的說法就是……除地球之外的星球——那種生活著高等智慧生物的星球。”

“恩……這個是研究所的重點研究項目之一,我略有耳聞。”艾瑞點點頭,表示自己略有耳聞。

“那我們的話題就從這裏說起。羅蘭,這個原本非常普通的中國籍少女在十六歲那年飛機失事,失蹤了整整三年,這是大家都熟知的事,問題是……她失蹤的那三年,並不是在地球度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艾瑞先生?”

“你是說……她那三年都是在所謂的異空間裏度過的?!”

天,這……這可能嗎。

“請不要懷疑,我們這些巫師一直在研究如何穿越空間阻礙進入其他世界,當然,不是沒有人成功過。以前也曾過從異世界來地球的生物,不過像羅蘭這樣去其他世界之後又返回自己原本空間……她還是第一個。”

“你怎麽能如此肯定,我又怎麽知道你不是在胡亂編造一些謊話想阻止我們研究所繼續調查。”

“嗬嗬,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相信我的話。”安德烈伸出右手,一團熾熱的火焰毫無預警的出現在他手掌中,由紅變藍,再到白。

高熱灼得艾瑞呼吸困難,他猛的拍打自己的臉,疼痛感告訴他,這不是幻覺。

“你該明白,這火焰的顏色代表什麽。艾瑞先生,試想一個正常人可能將這樣高溫的火焰放在手掌中?好好用你的腦子想想,那個差點讓你喪命的男人是否又屬於人類?”

一連竄尖銳的逼問讓艾瑞喘不過氣。

消去火焰,房間內再度恢複黑暗與平靜。安德烈再度丟下一段更爆炸性的話語。

“我之所以肯定羅蘭去了異世界,那是因為,我也是這樣從異世界來到你們這個空間的。我並非人類,而是暗夜精靈,來自名為安尼西亞的世界。”

第三章 凶靈

“羅蘭騎士,這是送給你的。”

年幼的小女孩靦腆的遞上一束鮮花。

“謝謝你,愛瑪。這是最好的褒獎,國王的勳章都沒有它來得珍貴。”接過小女孩手中五顏六色的鮮花,身著鎧甲的黑發嘴角爬上恬靜的笑容。

“唉,假小子,你就不怕這句話被貴族們聽去了,到時候小心……喀……”身旁的中年大叔比了個砍頭的手勢,可他的語氣卻充滿了不羈。

“我才不怕,這個哈霍德爾靠的是我們騎士團的保護才得已幸存,而不是靠貴族那群隻知道躲在後麵享樂的膿包,國王該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護衛者。”揚起頭,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自信,少女的麵容上洋溢的著不容忽視的青春與生命。

“不!!我不信,國王陛下會如此待我們?保護哈霍德爾的,是我們英雄騎士團,沒有我們殊死的抵抗,魔族早已踏平了身後那些隻知醉生夢死的人類王國,沒有我們的犧牲,哪會有百姓們的安居樂業?”

瘋狂的呼喊著、奔跑著,在充斥著死亡的沙漠裏,腐爛的亡靈圍上來,撕咬住每一個鮮活的生命。

眼中,耳中充斥的,到處都是同伴的死亡與哀嚎。

從未想過,死亡來臨的居然是這樣可怕。

年輕的臉上,充斥的,再也不是溫和的笑容,再也不是自信。

死亡所帶來的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小鬼。我給予你永恒不滅的軀體,而你,奉獻出自己永世不變的絕對忠誠。”

回來吧……

到我這來,隻有這裏,才是你唯一的歸宿。

羅蘭……

“住口!!住口!!”

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羅蘭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無法驅散滿腦子的夢魘。

自從蘇醒過來後,自從失去記憶後,腦海中總是充斥著一些離奇的記憶片段,全是所不認識的人物,耳畔也總是回**著不熟悉的嗓音。

回來吧……

一聲又一聲。

回來吧……

一遍又一遍。

讓已經瀕臨瘋狂邊緣的她幾乎無法承受。

拉開身上的棉被,羅蘭痛苦的發現,她的噩夢再一次降臨。

自蘇醒過來,每當有不明身份的人接近自己,除了會發生死亡事件,還會出現這如同詛咒一般的黑色物體,由霧氣化為半透明,直至現在的實體。

頹然跪倒在地,羅蘭使勁扼住自己的喉嚨,就怕恐懼的嘶喊會在不知不覺間爆發出來。

她甚至可以聽到,那些因自己而死的人的詛咒。

每當身旁無人之際,耳畔就會響起不甘而血腥的怨恨。

死吧……

墜入痛苦的深淵吧,奪取我們生命的可恨之人。

死吧……

和我們一樣在黑暗中腐爛。

“滾開!別煩我!”最終,隻能一次次用充斥著恐懼的呼喊聲去斥責。

“碰!碰!碰!”

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舅母的怒吼傳來;“羅蘭,你能不能讓我們安靜的睡上一晚。不要總像個瘋子一樣!!”

“對不起……”無奈的道歉,羅蘭知道自己越來越被親戚所討厭,可她也不想這樣。

身邊沒有朋友,親戚越來越疏遠,同學視她為洪水猛獸般懼怕著。

為了躲避媒體的追蹤,還有離奇的死亡事件,在父母親戚們的一致建議下,羅蘭被送到遠在英國的舅舅家,可這樣依然無法躲開神秘研究所的監視,死亡也未曾遠離。

“真是個麻煩,早知道當初不要收留你,把我們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舅母的咒罵還在持續,可房間裏的氣息卻突然變得陰冷起來。

不好!

發現身上黑色的骨質物體因舅母的咒罵而有所動靜,羅蘭焦急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知道,隻要是對自己不懷好意者,絕對會被附著在她身的未知力量所殺。

研究所的醫師,跟蹤的記者,辱罵過自己的同學……無一不遭到毒手。

看著緩緩由黑色霧氣中現出身型的人形穿牆而出,她絕望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這次終於輪到自己的親人了嗎?

“為什麽要傷害我的家人?”黑暗中,赤著雙足的少女臉上滿是淚痕推開房門,直視著客廳中已經逼近親人的殺人異形。

[她想傷害你,我必須得履行我作為盔甲的責任。]無視羅蘭的悲傷,逐漸幻化出實體的男子冷酷的拒絕了羅蘭的請求。

[你的意誌無法奴禦我,死亡之劍。陛下的命令才是絕對的。]嘲諷一如既往,將羅蘭打壓至絕望的穀底。

“這裏才是我的世界,這裏才是我的家!!”怒吼著,羅蘭憎恨的回望著這個自從蘇醒後就一直尾隨著自己的家夥。

不但毫無顧忌的殺人,更無時不刻的威脅、嘲笑自己。

[都是虛偽的假象,這個世界容不下你,這個家……同樣容不下你。]俊美的臉,吐露出的,卻是最殘酷而真實的話語。

羅蘭捂住耳,鴕鳥式的逃避。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這是事實。

親戚們日趨增加的不耐,日趨增加的厭惡。不是沒有察覺,隻是不願意去麵對——連親人都要拋棄她了。

[愚蠢而天真的想法……]亞德爾的嘲諷在寂靜的夜晚中飄散,伴隨著他舉起手臂,客廳裏響起舅母驚懼的叫喊,以及舅舅的呼救聲。

你如果真想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隨時歡迎你回來找我。

記憶中,銀發男子的話猛然在腦海中響起,羅蘭猛然站起。

不!

不能再死人,因為我……

不顧隻穿著睡衣,抓起掛在丟在的風衣,她推開窗戶想也沒想就從二樓躍下。

讓人幸喜的是,感覺到那個陰魂不散的家夥放開舅舅追隨著自己一道離開,羅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居住了半年之久的公寓,頭也不回的跑進了陰暗的街道。

※※※

“這可真是稀客啊。”

聽到敲門聲,安德烈停止談話,當他開門後意味深長的話語讓待在房中的艾瑞詫異回頭。

在空曠的走廊上,他看到了今天差讓自己散命的元凶——羅蘭。

中國少女沒有表情的臉上滿是戒備。

“看來……您已經做好準備了。我就知道,你回回來找我的,為了你自己。”安德烈露出詭異而釋然的笑容,看得艾瑞一陣心驚。

“要接著談我們上次未完的話題嗎,羅蘭女士?”

“我對你所說的異世完全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怎麽樣把寄宿在我身的這家夥弄走?”羅蘭脫下在初春已經顯得過於厚重的羽絨外套,露出了被隱藏著的不能見人的駭人景象。

不知用何種材質製成的盔甲狀物附著在她身上,猙獰的骨型紋路和隱隱散發著的黑色霧氣逼得艾瑞後退了幾步。

那是什麽?!

浮動著的黑霧中隱約可見扭曲的人類麵孔,他們無聲的嘶叫著,掙紮著。

艾瑞甚至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麵孔,那不是研究所的人嗎,正是那些在自己之前接近過羅蘭的前監視者。

“時間不多了,這家夥……很快還會出來的。”臉色不佳的靠著牆壁喘息,羅蘭瞪著笑得一臉神秘的安德烈;“告訴我,它到底是什麽?!”

銀發男子的話讓兩個本就不夠冷靜的人腦中繃緊神經幾欲斷開。

“會消除任何危害你存在的凶靈。”

第四章 通道

這家夥……也不是人類吧。

羅蘭瞪著對麵的銀發男子,不屬於人類該的氣息和俊美麵容都讓她明白,眼前這個有著尖耳的家夥,並非人類。

自從上次接觸過,她就知道,能輕易明白自己處境的人,也確實不該是人類。

視線一轉,在他身後的房間裏,羅蘭發現了下午差點因為隨意接近自己而差點把殺掉的神秘現象所的監視者。

“好了,亞裏沙,來見見你迫切尋找的人吧。”安德烈拍拍手,原本隻有艾瑞一人的房間角落裏走出一名褐發少女,怪異的穿著讓神秘現象所的監視者猛然一驚。

他怎麽沒有發現身邊還隱藏一個人。

“你……”戒備的後退幾步,羅蘭剛到嘴邊的話嘎然而止。

看著那少女陌生卻又有些眼熟的容貌,心,仿佛被觸動了。

似乎記憶中某種隱藏得極深的東西在崩潰,剝落。

羅蘭……

呼喚聲再次如影附隨。

羅蘭……

不安的甩頭,羅蘭開口,試圖將所有的不安都驅逐出腦海;“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在羅蘭迫切的目光下,銀發的安德烈再次做了一番自我介紹;“我是安德烈,一個黑巫師,也是一個暗夜精靈。從安尼西亞來到這個空間已經有八百年。至於我身邊這位。她是亞裏沙,為了尋找你而專程從安尼西亞來到蓋亞。”指著身旁的少女,安德烈製止了羅蘭即將出口的詢問,從她急切的目光中不難看出有什麽想法。

“我知道你很驚訝也很困惑,但是……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你必須回去才能解開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迷團。”

安德烈的回答讓羅蘭從焦慮中冷靜下來。

“回去?”這點她可從未想過。

“沒錯,這個孩子分明是從安尼西亞過來的,也就是你在失蹤的三年裏所待的地方。我感覺到了她身上有極其強大的魔力,如果依靠這個孩子,我們完全可以找到打通空間的方法。”自來到這個異世界,安德烈無時不刻的在尋找可以回到安尼西亞的方法,可這裏的魔法比他原先所居住的世界更為蕭條,依靠魔法之力打通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

一想到要離開自己所熟悉的世界,羅蘭猶豫了。

這裏還有她的親人,還有她所割舍不下的東西。

無論她是否還適合繼續待下去,這裏,都是她生活長大的世界,要她就這樣跟著幾個不相識的人去所謂的異世界,她無法讚同。

“羅蘭……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聽不懂安德烈與羅蘭對話的亞裏沙上前抓住羅蘭的手,也沒考慮自己的語言對方是否聽得懂。

“諸神之首”這四個字重重的砸在心上,讓紊亂的呼吸和心跳都一同停怠。

“是真的!!女神給了我這東西,讓我帶著它,說是一定能找到你,然後盡快把你帶回去。”遞出那漆黑發亮的戒指,亞裏沙剛把它交到羅蘭手中,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戒指的外形逐漸融化,細碎的粉末在空氣中逐漸凝結為一柄漆黑的大劍。

肉眼可見的黑色氣體圍繞這在把外形詭異的武器,讓每一個看了它的人都會止不住的膽裂,冰寒的氣息在不知不覺中散播,冷,充斥著整個房間。

“羅法安……”

再度幻出身形的亞德爾驚歎。

魔劍嗜魂,由魔龍羅法安的骨血所煉製而成,天地間少有的可以嗜神之器。

當年,父神強大的力量剝奪了他的意識。雖然明知道羅蘭打算放棄自己,以靈魂換取召喚父神的機會,卻無法向陛下說明一切,隻能眼看著那悲劇發生。

意識隨羅蘭一同沉入黑暗中無數年後,等再度清醒過來後,亞德爾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安尼西亞,來到了另外一個時空。隨著他依附的羅蘭一同,來到了這個在安尼西亞被稱為“蓋亞”的世界。

這裏與安尼西亞不同,雖然有信仰神,可卻是人類主宰一切。

而今,這個有著龍族氣息的人類不但穿越了空間的界限,更是帶來了他最期翼的消息。

羅法安在這裏,那不是說明,陛下也知道他們在這裏了?

“那把劍很危險,不要碰它!!”感覺到魔劍散發出極其強烈的死亡氣息,神色凝重的安德烈出言警告,可他依然慢了一步,表情呆滯的羅蘭的雙手已經握住劍柄。

[從契約締結的這一刻起,你就是我永遠的奴隸了。不可欺騙,不可隱瞞,不可背叛,若我發現你違背任何一條,那麽你將會後悔自己曾存在於這世間,我的怒火會焚燒怠盡你最後一絲靈魂,讓你在痛苦中永恒消亡。][你在個白癡!我說過很多次,不要憐憫人類,他們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蟲子!!][你發過誓的,你明明發過誓言的,居然敢真的背叛我!!絕不會饒恕你!!]記憶深處爆發出一句句撼人心魄的憤怒嘶吼。

是那樣的痛苦,也是那樣的孤寂。

[你的願望是什麽呢,在完成了複仇之後?毀滅這個世界嗎?][我的願望,你還不明白嗎……羅蘭……]悲歎聲久久在心裏回**。

“拉……法……”那在記憶中,埋得最深的,也是封得最深的名字隨之呼喊而出。

找到你了……

時空彼端,傳來讓人心悸的回應。

倒黴的艾瑞隻能幹瞪眼,看著羅蘭手中那把詭異武器的光輝將她,黑巫師安德烈,那個有著水色長發的男子,操著一口古怪語言的年輕少女一同籠罩住。

最後,還他自己。

第五章 神之間

[你終於回來了,羅蘭。]再不是隻存在於腦海中的呼喚,再不是隻存在於記憶中的低語,那嗓音是如此的熟悉。

“誰!?”

當刺眼的強光消失後,羅蘭好不容易才恢複了視力。

四周一片漆黑,充滿了另人窒息的不安,仿佛有什麽讓人畏懼的存在。

又是夢嗎,為什麽這次的感覺會如此真實……

難以言喻的氣息伴隨著熟悉的嗓音的出現而凝聚,壓得人無法喘息,連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這……這到底是什麽感覺?

為什麽我會覺得害怕,以前的夢可從未有過這樣恐懼的感覺。

而且……懼怕淡去後,還有濃濃的傷感。

為什麽,我會難過?

明明是連麵都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亞德爾!!”想起那幽靈一樣存在的家夥,當羅蘭將內心的恐懼轉化為呼喊之後,她明顯感覺到了空氣中散發著尖銳的不悅。

[這裏是時之間,也是由我靈魂之石所創造出的絕對空間,是除了與我有著血盟之誓的你之外,任何人都無法進入的地方。]隻聽這聲音,羅蘭覺得自己該認識的。可腦子裏什麽也想不起來,一如那些模糊的往昔記憶,雖然烙在腦海深處,卻想不起那些本該熟悉人的名字。

回想自己隻不過是接了那個小女孩遞上的黑色戒指,卻為何會演變成如今的情況。

心中百般滋味匯集。

有哀傷、失落、畏懼,也有淡淡的喜悅。

這個說話的人是誰,和我失去的那段記憶有關嗎?

[我不知道父神對你做了什麽,讓你喪失了之前的記憶,但是……毫無疑問的,你是羅蘭,那個把我從冥獄、從萬中沉睡中解放出來的羅蘭。]感應到了羅蘭內心的想法,那縈繞在心中久久不曾散去的聲音做出了解釋。

不過,顯然羅蘭無法聽懂他話語中一些含糊的說辭,血盟、冥獄、父神……這些都不是她所知道的名詞。

[還記得以前你曾問過,我的願望究竟是什麽。這個世界已經腐敗了,無論是神,還是其他生物,都沉迷於追求權利和殺戮的欲望。應該把他們都清除掉,重新創造一個新的世界。]話語中沒有憐憫,沒有慈愛,有的隻是冷漠與淡然。

諸神之首,這個詞赫然跳入羅蘭的腦海中。

就是他嗎,那個小姑娘所說的要毀滅我曾去過的那個異世界已經瘋狂的神靈。

“不!”震撼過後,是斷然的拒絕。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心動嗎,自己創造出新生事物的那種感覺……]。

“我從來就不是高潔的存在,我隻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既無法理解神的想法,更無法苟同神的作為。”

[如果我真的要毀滅世界,你會怎麽樣。]

“阻止你。如果我真的是你所說的血盟,無論我是否擁有阻止神的力量,我都要一試。”

看著那雙如夜漆黑的雙眼中散發出堅定不移的信念,熟悉的感覺再度浮現。

沒錯,這才是羅蘭。

那個善良而堅韌的人兒,即便喪失了記憶,依然是那個深深吸引我,讓我迷惑的羅蘭。

[為什麽呢,你擁有和神一樣的力量與壽命,為什麽還要在乎那些卑微的生命。]

“就算是神,也沒有資格毀滅任何一個生命。哪怕你是創世的神。況且,連神自己都是有生命的。為什麽在遭到背叛的時候會憤怒?會傷心?那是因為有心,有情。為什麽會對自己創造的生命失望,同樣是因為有心、有情。

同等的,那些你眼中的卑微生物亦有心有情。想想你剛創造世界時的那種感動。

高高在上的諸神之首,沒有像那些被神稱為卑微生命一樣生活過,是無法了解卑微生命的想法的。這樣的你,又有什麽資格輕言毀滅?”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羅蘭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有趣,你說動我了。羅蘭,我們來做一場實驗吧,看是你的理念正確,還是我的堅持正確。]

漫長的沉默過後,腦海中才再度發出讓羅蘭感到不安的話語。

“誒?”這才回想起自己是在和一個自乘為神的家夥說話,羅蘭不由嘲笑自己的愚蠢。

這明明是個夢境,隻是個夢啊,無論再怎麽真實,也終究是個夢。

好傻,和夢裏麵的人計較什麽呢。

[我曾給了莫亞三年,讓她在這期間找到你。而今,我也許諾三年,若在三年之內你無法找到證明自己的理念是正確的,那麽我也將繼續五百年前的沒有完成的召喚,讓母神將這個世界沉寂在虛無和死亡中。]

黑暗散去,伴隨耀眼光華出現的,是一個年輕男子。有著一張比之前那個自稱是暗夜精靈更絕色姿容的臉孔,精致絕倫得找不出一點瑕疵。

仿佛太陽碎片一樣的金發,每一絲飛舞躍動的時候,都會帶起淡淡的星宵。

同樣是紅眸,可眼前這男子如水晶般晶瑩的眼瞳中充斥著的是更銳利的鋒芒,足以擊碎任何與他對視者的自信。

[我就再給安尼西亞最後一次機會,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三年後,若我還是無法改變主意,那你可就不要再怪我毀了這個世界。]

“你,到底是……”諸神之首,難道我隻能這樣稱乎他嗎,暗夜女神叫莫亞,那他呢……

[連我的名字都忘記了嗎……]歎息聲中,埋藏著不為人知的悲哀。

“拉法……”

回想起之前腦海中突然冒出的那句話,羅蘭的低語讓黑暗再次降臨,在喪失意識前最後的想法除了震驚還震驚。

這不可能……

難道說,真的像那個女孩說的那樣,去了異世界嗎?

怎麽可能有這樣荒謬的事……

卷三 黃金之城

第一章 起程

濕潤的朝露和清晨的寒冷將羅蘭凍醒。

捂著隱隱發痛的太陽穴,放眼望去,四周全是蒼鬱的綠色。

躺在半人高的灌木叢中,綠草地上開著不知名的小白花,晨曦從頭頂上方遮雲避日的樹陰射入,投下星星點點的光輝。樹枝間色彩斑斕的小鳥鳴叫著,唱出隻屬於大自然的音樂。

帶著泥土清香的空氣驅散了昏迷所帶來的不適,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羅蘭似乎還沒弄明白自己怎麽會在樹林裏。

我明明在安德烈那個自稱為暗夜精靈的男子家裏,怎麽會在這種地方。

還有那個太過真實的夢……

不!

那不是夢,回想起指間的觸感,羅蘭確信自己不是做夢。

就在這時,身旁毫無預警的出現了一個身影,正是先前所看到的那個金發男子。

陽光灑在燦爛的金發上,晃起刺眼的光暈。

“拉法……”想起他就是名叫亞裏沙的異世少女所說的諸神之首,羅蘭不禁有些忌憚起來,已經到嘴邊的疑惑也問不出口。

“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

點點頭,隨著頭痛逐漸散去,羅蘭心裏的疑惑也越來越多。

為什麽自己能聽懂那個小姑娘的話,她不是異世之人嗎。

還有這個神祗的話,同樣是從未聽過的發音,卻懂得這些話的意思。

難道在失去記憶的三年裏,她真如安德烈所說,是在一個叫安尼西亞的世界生活,所以才熟悉他們的語言。

“我不知道父神用了什麽方法把你以靈魂保存下來,之後又間隔了足足五百年才讓你的肉體複活。我甚至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但是……我依然感激父神,讓我想通以前無解的困惑。

這五百年裏,我思考了很多。再次相遇,你的話也讓我感觸很多……”有些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堆話之後,金發男子將他那雙赤紅的眼眸轉向羅蘭;“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過去?”

“想!你會告訴我嗎?”羅蘭當然希望弄明白自己失憶三年裏發生過什麽,既然這個人自稱和她有血盟關係,也一定知道她的過去。

可羅蘭欣喜的表情還沒爬上臉頰,對方的一句話又徹底斷絕了她的希望。

一起踏上尋找記憶的旅途吧。這次,我不再做一個旁觀者,而是親自參與……去體驗和感受你所說的生命與感情。”然後,再決定安尼西亞是繼續存在還是毀滅。

並沒有像羅蘭所希望的那樣直接告訴她結果,拉法決定在旅途中去尋找自己的答案。

我想知道,這個世界為什麽值得你你用生命去捍衛,想知道你為什麽割舍不下。

“呃……”

呆滯的看著獨斷作出決定的金發男子,羅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隻見他隨意晃動的指間一陣光華飛舞,一幅由魔法構成的巨型立體地圖赫然出現在眼前。

方形的四塊大陸圍繞著一座已經不能用島嶼來形容的巨型飛行大陸,波濤洶湧的海洋阻隔在每塊大陸之間,隻有北與東的兩塊大陸有些許白色的冰雪連接著。

“這是……”慌忙從地上爬起,羅蘭驚訝的看著眼前虛幻的景色,既驚訝於那男子強大的力量,也驚訝於這個世界果然如亞德爾所說——是一個魔法世界。

“東大陸賀因維加,因為居住著暗夜精靈和眾多黑暗生物而被稱為黑暗大陸,你的老朋友莫亞就待在暗夜精靈的王城·梅裏。”拉法蒼白的手指點向由魔法構建出的超級地圖,一座宏偉龐大的城市也隨著躍入眼簾。

“南大陸艾斯托亞,是人類的地盤,神聖帝國和光明教會這兩個宗教勢力壟斷著整個大陸的軍事與經濟。在聖都愛沙尼的絕秘檔案室裏,你可以查到有關你過去的一切資料。”再指一馬平川的南方大陸,比之前的更為輝煌的城市隨之出現。

“西大陸赫斯,白精靈與矮人的居住地,也是地上界元素精靈聚集最多的地方。人類王國站地相較少,在那裏,你或許查不到自己的過去,但可以得到比人類更公正的評判,也是你最不會受到排擠的一塊大陸。”蔥鬱的森林與巨石岩城一閃而過,散發著古老的氣息。

“北大陸沙曼沙爾,也稱冰晶。這裏是魔獸的國度,尤其在深淵魔域升上地麵後,隻因龍島占據了他們原本所在空間的位置,魔獸也被龍族驅逐到了這片荒蕪的冰雪之地。和西大陸一樣,隻有少量的人類居住,不過由於和北方外海的魔島接近,也是戰爭頻發之地,你的過去和這裏有著最為緊密的聯係,可以說你的所有悲喜都發生在那片大陸上。”最後一塊大陸,滿是銀的冰,白的雪,充斥著令人寒心的悲傷。

羅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為那片冰雪。

“你自己選擇一條路,每塊大陸等待著你的,都將是完全不同的經曆。”畫麵再度轉回原先的大地圖,金發男子將決定權交給了羅蘭。

回想著拉法曾說過的話,羅蘭伸出顫巍巍的手指向南方。

“果然是人類嗎……即便是一再被傷害,你依然放不下那些卑劣的生物。”拉法輕歎,他就知道,這個笨蛋絕對會選擇南大陸作為她第一個拜訪的地方,那裏有人類,有她最熟悉的環境。

“也好,南大陸雖然會有很多麻煩,當相對於其他大陸危險值要相對小一些,也更不容易暴露身份。”

看著拉法對自己伸出手,羅蘭壓下滿心的困惑與不安,當她將自己的右手交付在蒼白的掌間時,和握住那把黑色巨劍時一樣耀眼的光芒再次包裹住全身。

“隻是使用普通的空間移動而已。”

似感覺到自己的緊張,耳畔響起了幾不可聞的輕語。

“龍皇,陛下他……”看著跨越進入轉換空間的時空門,一直悄然隱身在側的白龍科爾塔忍不住出聲,之前因為龍皇那不經意中投來的威脅一瞥,她不敢說話。

“你也聽到陛下說的話了,這樣不也很好嗎。真正參與到地上界生物的生活中,這樣他也許會改變原本的滅世想法。而且,我相信羅蘭有能力讓陛下改變他的堅持。”同樣隱身在樹叢中的龍皇奧菲裏克滿懷希望,他堅信三年之後,龍神會找到讓這個世界存在下去的理由的。

“通知一下沙達斯,讓他去找回那個小姑娘吧。既然羅蘭已經回來了,亞裏沙也該回到安尼西亞,隻是不知道被陛下傳送到什麽地方去了。”想起可憐的小姑娘,龍皇搖搖頭。

唉……

這兩個同樣讓人頭痛啊。

“對了,讓滯留在地上界的族人密切關注陛下他們的一舉一動,畢竟現在不比從前了。”

“是的,我這就去安排。”領命而去,白龍的身影從樹林中消失,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奧菲裏克抬頭凝望著天空中白熾的太陽。

蒂麗安,這次,你不會再阻止了吧。

陛下他已經找到了能讓自己平靜的方法,你也不用再擔心他會輕言毀滅。

第二章 偶遇

羅連,騎士之國。

原本出名的隻是那座聞名暇爾的黃金森林“奧克蘭”,可自從黃金樹騎士團在羅連落成之後,羅連就成了所有騎士的理想鄉,無數夢想成為騎士的人湧入這裏,黃金樹騎士團也因此日趨壯大,最終成為四大陸上最大的騎士學院。

每年春天,都會有無數的年輕人從四麵八方匯集到德姆城,在這裏進行最初的審核,由考官決定是否具有成為騎士的資格。

當第一關通過後,才能進入黃金樹的下屬學院,騎士之心,進行長達三年的見習騎士進修,完成後再通過白銀騎士團的選拔,最後才能進入被譽為騎士榮耀的黃金樹。

通過層層選拔,黃金樹的騎士盡管數量遠不及白銀騎士,可成員個個都堪稱精英。

※※※

新太陽曆549年暗月25日清晨,一群露宿在郊外的旅行者還沉浸在睡夢中,離他們不遠處的魔法傳送們忽然發出了極其耀眼的光芒。

這一情景驚醒了睡眠極淺的青年。

“喂,萊恩,看呐……”克魯推了推身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同伴,卻沒有得到任何反應。倒是身旁的半精靈被他的這句話驚醒,連忙抓住手中的綠色長弓。

“什麽事,克魯?”

“魔法傳送門有反應,似乎有人正在使用遠程傳送。”指著那道以特殊材質修建的傳送門,克魯不安的將手伸向腰間的武器。

“該不會是那家夥追來了吧?”半精靈達西也感染了他的不安,緊盯著傳送門。

滋……

光華散盡後,傳送石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身影。

呼……

緊張的克魯可達西放下手中武器,不過,他們的目光很快就被這個使用傳送門的人所吸引。

上好麵料織成的淺白長衫,墜著精細的暗紅紋樣,深黑色的輕甲覆蓋住比較重要的幾個部位,幾乎有半人高的大劍跨在腰上。這裝束怎麽看都該是名騎士,可是那張過於年輕的臉卻讓人無法與騎士這個稱號聯係起來。

“不是法師……”魔法傳送門是隻有法師才會使用的東西,若是普通人的話,隻該使用我們這邊的地域傳送門。

克魯等待了片刻,傳送門再沒有任何反應,隻見那個身材瘦小的年輕人看朝著他們休息的地方猶豫了很久才一臉躊躇地走過來。

“對不起,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生澀的通用語明顯的顯示出這年輕人應該不是本地人。

而且那張南大陸絕不可能有的容貌也讓克魯和達西徹底放棄了戒備之心。

迎著晨曦,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漆黑的短發格外的顯眼,一雙灰黑的眸子中透露著不安與惶恐。

黑色,黑暗一族的象征。

盡管現在黑暗一係的特魯克後裔數量有所增加,可東大陸和南大陸相距異常遙遠,這名少年為何跑偏偏要跑到討厭黑暗一族的南大陸來。

“洛克山脈,臨近奧克蘭森林,隻要翻越過這座山,就可以到達德姆城。你是去報名的考生嗎?”克魯首先伸出友誼之手,招呼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

夜晚的篝火尚未熄滅,邀請他靠到火堆邊取暖並沒有什麽不妥,而且看他一身晨露,克魯相信這個臉上有著濃濃疲憊之意的年輕人並不是追殺他們的人會派遣來的刺客。

“給,喝下吧。”半精靈卸下防備,也給這看樣子是累壞了的少年遞上一杯剛熱好的奶茶。

“謝謝。”

絲毫沒有起疑的少年接過陌生人遞來的簡陋陶杯,正要將那散發著微熱的**一股腦的倒進嘴裏,卻被忽然響起的一聲怒斥嚇得把手中的奶茶撒了一地。

“誰!?”克魯緊張地再次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卻本未發現任何可疑之人。

“克魯……”達西已經搭上箭的弓對準了呆呆看著自己的少年,已經嚇得牙齒都在打顫。因為他在這個看似無害的少年身上察覺了讓他無比恐懼的東西——黑暗的氣息。

一張比精靈還要精致的麵孔從漆黑的胸甲上浮現,赤紅的眸子裏散發出駭人的冷冽。

克魯當場呆滯,顫抖的雙手幾乎要握不住手中長劍。

“我不是說過,這裏是安尼西亞,並非你原本所居住的那個無戰爭的和平世界。到處都充斥著危險與敵人,這樣就輕易的相信別人,你是白癡嗎?羅蘭。”

“對不起……”少年滿臉的委屈,任由依附在他胸甲上的頭顱斥責。

“天呐,亡靈!!”這時才蘇醒過來的萊恩看到眼前的景象嚇得張口大叫,順便也驚醒了附近還在熟睡的人們。

更驚奇的事發生了,克魯、萊恩,以及半精靈達西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被他們認為是亡靈的透露皺著眉緩緩從少年的黑色胸甲上浮出,具化為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

金發飛揚,輝映出令人眩目的光芒。

“上位……精靈……”達西連忙跪下,這姿容絕不是普通精靈可以擁有的,那靈光,那隻有操控元素精靈者才能看見的靈光極其耀眼,讓他完全無法正視。

這怎麽可能是亡靈,這分明是將自身力量削弱的高端生命體,就連白精靈王都無法比擬的上位存在者。

在驚異中,金發精靈已經完成了他的實體化。足已令白精靈都退避姿容讓剛清醒的商旅們都驚訝的張大了嘴,為這難得一見的光景而呆滯。

“你在個笨蛋,我是怎麽叮囑和交代你的,才過了多長時間就忘的一幹二淨了?”

隻不過,那語氣和傳聞中溫和有禮的白精靈相差太遠,倒像是以脾氣暴躁而著稱的暗夜精靈。

“抱歉,我……”少年看了一眼怒意勃發的精靈,最終還是把為自己的辯解咽下肚。

根據相處不多經驗,知道辯解也沒用,隻會到反效果。

轟!!

傳送門再次啟動,一名身著法師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傳送石上,搜尋的目光在看到克魯與達西等人後發出了刺耳的冷笑。

“快把我的龍晶交出來,你們幾個小賊!!”

第三章 遊曆

自從魔法隨著元素之力的複蘇,法師這一職業也在安尼西亞逐漸增加。隻不過,和過去那種罕見成相比的是,現在的法師對於普通人來說多數都是邪惡與貴族的代名詞。

越來越多的貴族走上了學習魔法這條路,在脫去神秘的麵紗後,法師也終於成為了和傭兵一樣滿大街跑的職業。

是以,當一名身著中階法師袍的法師出現在傳送石的時候,那些剛從睡眠中蘇醒的商人和旅者並沒有太在意。畢竟現在已經不是五百年前那種一個出不了幾個法師的時代了。

法師指著克魯等人高喊,同時舉起了他手中的元素法杖。

“轟!!”

電閃雷鳴間,一道青紫色的光芒直撲向擠成一團的克魯、達西、萊恩,以及他們身旁的黑發少年。

“危險啊!!”

在人們的驚呼聲中,那看似淩厲的雷係法術卻在擊中少年之前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元素之屏……

中階法師卡貝凸出的眼瞳死瞪著不遠處那一臉茫然的少年,怎麽也不願相信自己的法術會失敗。

雙黑!!

純血統特魯克人嗎?

不,世上唯一的純血已經斷絕在了暗夜精靈曾經的最高祭司身上,這位女神與大精靈的結合早就為世人所知。他們就算有了子嗣,也不可能是純血的特魯克人,再則,眼前之人身上沒有絲毫的魔法氣息,他是個完全不會魔法的人。

作為主神與大精靈的子嗣是不可能出現沒有元素之力這種殘缺的。

而且,作為戰士也不可能擁有法師的高段防禦結界,唯一的解釋就隻有……他身上穿著的黑色盔甲是具有防禦元素法術的防具。

當然,卡貝也沒有忽略少年身邊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精靈。

那個絕美的生命體所凝聚的元素讓身為法師的他深深畏懼。

這絕不是普通的精靈,就算是白精靈貴族也不可能擁有這樣強的魔力。唯一的解釋——上位精靈,即元素精靈,比精靈人更高等的存在。

雖然已經證實了除暗夜精靈王之外尚有高等精靈的存在,但……這有可能嗎,元素精靈位臨地上界?

第二法責是不允許高等生命體直接參與到地上界的一切紛爭中,這當然包括了精靈與特魯克人。

不死心的再放出一道更強的雷光,這次卡貝終於看清了那具漆黑盔甲上的反魔法的咒文。

古代文字阿卡貝利多,這是隻存在神權時代的語言,已隨著混沌時代的完結而湮滅。

神權時代……也就是說,那個精靈真的是上位精靈,若這少年是他的保護者,那麽……

卡貝不敢再想了,他隻不過是個普通的法師,還沒強橫到介入上位精靈與地上界之間的地步,隻能暫時不管這些竊取了龍晶的家夥。

“小鬼頭們,告訴那個薩丁家的盜賊。若他不將盜走的龍晶歸還,你們所有參與盜竊的人都要受到奧丁克的追殺!!”放下狠話,藍袍法師一如他來的時候那般,消失在傳送們的傳送石上。

“這家夥居然這麽輕易的就走了……”克魯鬆了口氣,剛一回頭,就被達西臉上那種從未有過的凝重所嚇到。

“達西?”

萊恩輕輕推了推還跪在地上的半精靈,據說擁有白精靈貴族血統的達西可是從不向任何國王或貴族下跪的,就連光明教會的主教們都要向他彎腰行禮,這樣高貴身份的精靈居然會對一名神秘的精靈下跪,難道是波裏維亞的皇族?

“還是太強了嗎……或許我該再做些調整的。”察覺到自身所釋放出過多的元素之力,金發的精靈收起他周身肉眼都可看到的淺白色光暈。在場的所有人立刻感到呼吸順暢,再沒有之前的窒息感。

可這一舉動隻讓達西更為惶恐。

這姿態,還有那名雙黑護衛騎士,雖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什麽來曆,但憑借著直覺,達西明白眼前的精靈絕非波裏維亞那些空有精靈頭銜的貴族所能比,所凝聚的元素之力就怕是號稱地上界最強元素精靈的暗夜精靈王都無法相比。

忽然,達西忽覺四周的景色凝住了。

商旅們的說笑聲停止了,風靜了,克魯與萊恩保持著驚諤的表情,時間也膠著住了。

金發的精靈在這靜止之中走到跟前,伸出他纖細而蒼白的手指。

“你知道的太多了,混血。”

簡短的話語過後,達西隻感到眼前一黑,再沒有任何感覺,身心皆陷入黑暗之中。

“達西?”看同伴陷入呆滯中,萊恩再次推了推還呆跪在地上的達西。

“誒?”猛地回神,卻發現自己手持風之弓跪在地上,可達西卻再也記不起方才曾存在於腦海中的想法。

我原本想說什麽呢?

好奇怪,記憶似乎缺失了一段。

捂著額頭,半精靈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方才想要做什麽。

對於同伴的異常,克魯關注的遠沒有雙黑少年多。

經過剛才的事情後,他對這個不起眼的少年不得便另眼相看。

“好厲害,那個邪惡法師居然就這樣逃跑了,你一定是位了不起的騎士。能否告訴我你的名字?”克魯試探性的詢問,希望可以知道這個連劍都沒拔出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聖。可讓他失望的是,少年告訴他的名字既不是著名的英雄,也不是某國貴族,而是從為聽過的奇怪姓氏。

“我姓羅·名蘭,如果覺得別扭的話,你可以叫我羅蘭。”雙黑少年露出友善的笑容,指著那高傲得不願正眼看人的金發精靈;“他是拉法,一個精靈。我負責保護他直到遊曆結束。”

克魯和萊恩對視一眼,都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遊曆。

是精靈在成年後的一種自我試煉,脫離族群和同胞,獨自一人離開精靈國度,到外麵去闖**。隻有完成遊曆的精靈才會被族人承認為正在的成年。

隻是如今的地上界表麵上沒有戰爭,可實際上,白精靈、暗夜精靈都分別忙於對抗外海的魔族與北方的亡靈,很少會讓年輕的族人獨自去遊曆。

而且……作為精靈的盟友,矮人,人類以及特魯克人都會安排一個有威望或本領的同族作為遊曆精靈的保護者,他們或者是商人,或許是貴族,甚至是皇族,以確保這名精靈能在完成遊曆平安返回。

可是……暗夜精靈中,有這個發色嗎?

盯著那燦爛的金發,兩個年輕人困惑了。

“感謝你熱情的款待,我得走了。”將陶杯交還給半精靈,自稱為羅蘭的少年微微欠身,用他那口不太流利的通用語向眾人告別。

“奇怪的組合……”

看著徒步前進的雙黑少年與金發精靈,克魯下了這樣的結論。

“別考慮他們了,幹正事要緊,我們還得趕去德姆城與羅恩那小子會合呢。”收拾起地上的鋪蓋,萊恩的心思可不在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身上,他更擔心這一路上邪惡法師是否還會再次追來。

“我有個好主意!既然那個邪惡法師害怕那個少年,不如我們與他們結伴同行,反正他們去的方向也是德姆。”克魯突然靈光一閃,他越想越覺得這點子真的不錯。

“可能嗎,你看那個精靈的臉色就知道不歡迎我們加入他們的隊伍。”達西搖搖頭,為同伴天真的念頭感到好笑,不過他還在思考,自己到底忘了什麽重要的事。

“就這樣決定吧,在趕到德姆城之前,無論如何也要和他們同行。”簡單的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克魯首先追了上去。

“喂~~~~羅蘭,等一下!”

第四章 化身

“奇怪,怎麽不見了?”一路追著那雙黑少年跑入樹林裏,克魯發現中除了他和另外兩名同伴沒有半個人影。

“達西?”回頭望著感知敏銳的半精靈,卻隻見他搖搖頭。

“算了吧,克魯。他們明顯是在躲我們,誰願意惹上奧丁克的那些邪惡法師。”萊恩勸克魯對這件事別抱太大的希望,他更想早一點趕到德姆,再怎麽說那裏有黃金樹的下屬騎士學院,騎士之心是絕不會允許破壞次序的事發生在城裏,無論是黑暗勢力或光明教會,都會給黃金樹幾分麵子。

“唉,我也不想窮追不舍的,可是……”左右環視仍無法發現這座位於大道旁的小小樹林裏有他想要尋找的對象,克魯隻能垂頭喪氣的離開。

然而,他們並沒有發現尋找的人就近在咫尺之地。

“看吧,我早說過,人類都是一些可恥的家夥,一但發現你有利用的價值立刻就黏上來了。”目送著克魯等人離開,樹蔭下,金發精靈滿臉不宵的鄙視。

“他們也是迫不得已的吧……”聽了這番言論,雙黑少年暗暗歎氣。

沒錯,他們正是羅蘭與拉法。

隻因普通的容貌與穿著容易被人誤會為少年,羅蘭也懶得解釋。隻因普通的容貌與穿著容易被人誤會為少年,羅蘭也懶得解釋。不過,此刻的她已經喪失了在神之間的那段記憶。

拉法刻意抹去了羅蘭腦海中他們的對話,既然連見麵都無法勾起羅蘭對於過去的點滴回憶,那留著那段對話也是徒增煩惱。

他想要借著這個機會認真的觀察、思考,人類和其他生物是否真的有繼續存在的必要。是否真的如羅蘭所說的那樣值得保留,又為什麽讓她不惜放棄幾近永恒的生命去維護。

為了尋找自己所遺失的三年記憶,羅蘭不得不接受了這個已經在刻意安排下一道同行的精靈。盡管那理由是何等的脆弱與站不住腳,可在強大的魔法催眠暗示下,羅蘭輕易的接受了這一事實,帶著這個顯眼的家夥四處遊**。

從蘇醒過來的那個山穀起,越接近人類的城市,麻煩也越來越多,弄得羅蘭心煩意亂並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和這個精靈一起同行。

脾氣暴躁,性格惡劣,怎麽看都和優雅善良的精靈聯係不到一塊去,外貌又容易招惹麻煩。我為什麽會答應和這樣的家夥同行?

疑惑再一次浮上心頭,可每次動這個念頭,頭總是痛的要命。似乎遺忘了什麽非常重要的東西,而且在這疼痛感迫下,根本無法再去多做思考。

羅蘭按住不停跳動的太陽穴,強壓下心底的恐慌與無法忽視的疼痛感。

雙黑果然還是過於顯眼了……

盯著羅蘭皺緊的眉頭,拉法伸出手,隻見他手指一轉,羅蘭那頭柔軟且柔順的黑色短發立刻變成了亞麻色的卷發,如夜的眼眸也由灰黑轉為淡綠。

這副外表,儼然成了一個西大陸人。除了依然毫不起眼的五官,就怕克魯等人站在麵前,也很難將氣質隨著發、瞳色改變而有所變化的羅蘭認出來。

“你的外表在安尼西亞還是過於顯眼了,還是稍微改變一下的好。放心,隻是普通的變形法術,可以維持很長時間,對身體沒有任何損傷。”看羅蘭眼中傳遞著疑惑的信息,拉法做了十分簡單的解釋。

這感覺很奇特,他還沒有嚐試過用這種方法與羅蘭相處,或許……是五百年的深思改變了他。

盡管有時候任無法克製自己的脾氣,可是……他也學會了忍耐。

這在以前可是絕不可能的。

身為諸神之首的他,從不可能對任何人,任何事做出讓步。

“或許我也需要適當改變一下……”不是沒有察覺人們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拉法當然知道他的外貌對於人類的衝擊力。作為上位精靈,這算不上什麽,可人類的適應力還是讓他不得不作出又一次讓步。

在羅蘭略帶驚訝的目光中,金發完全變成銀白,配上那雙淩厲的赤紅雙瞳,活脫脫就是一個暗夜精靈。

暗夜精靈的聲名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意識到這一點,一想到可以避開龍族和光明教會的糾纏,拉法心裏的煩鬱之情也淡化了許多。

“我們……真的要步行去?”看著遠方望不到邊的起伏丘陵,羅蘭忍不住呻吟。

不是吧,難道要徒步翻閱這連綿無邊的山脈?

“難道你有代步的工具?”理所當然的回頭,拉發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完全忘記了現在的羅蘭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羅蘭。

“這……你不是會魔法嗎?”聽了解釋差點虛脫的羅蘭苦笑不得,這麽遠的路程怎麽走過去,看那山,別說是走一天,就是走一星期能否翻過去都成問題。

“我不是說過嗎,曆練過程中是嚴禁使用高等法術的。再說了,我降到地上界的時候可是刻意壓縮了力量下來的,要知道根據第二法責上位元素精靈是禁止進入地上界,正是因為如此,才需要你的幫助。”邁開腳步率先朝前走去,拉法一點都不擔心會在這條路上遇到先前的克魯等人。

大不了再施展一次記憶抽取,把關於他和羅蘭的記憶消抹去。

“天呐……”羅蘭深深歎了口氣,一想到這個自稱是上位元素精靈的家夥是這個異世中唯一可以幫助自己恢複記憶的人,再怎麽不情願也隻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腦海中不停回想數天前相遇時的場麵。

當時不知道是否被鬼迷了心竅,居然答應了要帶這家夥走遍地上界四大陸,完成他所謂的遊曆之行,然後作為交換,他不僅可以完成一個向導的職責,也能幫助她找回遺失的記憶。

“見鬼,我為什麽要答應這家夥,還訂立了那該死的契約……”

小跑著追上身體輕盈的精靈,羅蘭再一次在心裏埋怨。

倒黴啊,我怎麽就這麽倒黴。

事實上,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有關亞裏沙、暗夜精靈、以及那個叫艾瑞的調查員的事,都已經被封在記憶的最底層。

第五章 亡靈

徒步跋山涉水是十分疲憊的,羅蘭終於體會什麽叫什麽叫行軍。

已經走了整整一天,直到黃昏時段她才恍然想起,今天還沒吃過東西。

“不行了,讓我休息一會!!”看著周圍都是茂密的樹林,羅蘭靠著身邊的一顆大樹滑坐在地上,說什麽也不肯再前進一步。

“你在說什麽,亡靈是不知疲倦的死物,怎麽可能累。”前方精靈那不容置疑的嗓音隨著人一同飄了過來,羅蘭詫異的抬起頭。

“亡靈?!”為什麽她聽到了一個不該聽到的名詞,聯想起的身體,她的腦子裏忽然閃不好的念頭,這個亡靈一詞……難道是指她?

“沒什麽……”迎著羅蘭疑惑的目光,拉法選擇了沉默,沒有解釋他解釋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拉法……”又一次遭到無聲的拒絕,羅蘭的疲倦與連續數日累計的疑惑湧上心頭,化為憤怒與怨氣。背靠著結實的樹幹,她終還是問出了埋在心裏許久的困惑。

“為什麽這樣問。”驚異與羅蘭的提問,拉法不再催促她繼續上路。

“我的記憶一直停留在十六歲那年炎熱的夏天,停留在飛機失事的那一瞬,充滿了火焰和死亡。可再次醒來,這身體卻已是十九。

朋友們一個個疏遠,親戚也嫌棄我。無論是學校裏老師也好,同學也好,都不願意和我相處,為什麽呢。我的外表從未改變過,隻不過是一場事故,為什麽整個世界都變了,變得那麽陌生,變得仿佛我從沒在那裏生活過。

記得曾有人說過,我失蹤的那三年是在這個名叫安尼西亞的世界度過的,可當我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裏以後,卻不記得到底是誰跟說過這樣的話,更不記得是誰把我帶到這來的,我甚至連自己到底是誰都無法確定。

羅蘭這個人,真的存在過嗎?為什麽我一點真實感都沒有。記憶裏的空白太多,我都快要否定自己一直所堅信的那些事實了……”

“羅蘭……失去記憶對你真的這麽痛苦嗎?”看著一臉無奈的少女彷徨無助的目光,拉法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她身旁蹲下,第一次發現自己無所不能的力量毫無用武之地。

因為擔心過多的混亂會影響她恢複原有的記憶,才刻意將那些不愉快統統消去。

可沒想到,這記憶上的空白會給羅蘭帶來這麽痛苦。

在他的記憶裏,她一直是都很堅強。雖然憂鬱占據了她絕大多數的表情,但是……她卻從未抱怨過什麽。

為什麽失憶後差別會這麽大,那惶恐的表情就連剛掉入冥獄的時候都不曾有過。

“當然,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怎能不害怕。在看過你消除別人的記憶之後,我當然會害怕啊,就怕連腦海中這十六年的記憶也是假的。”緊張的交握著雙手,羅蘭吐露出了她最擔心的事;“我也不敢相信你可以幫我恢複記憶,你出現的古怪異常,是那麽的突兀。我更不敢去猜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若不拉法他說可以幫助自己,她也不會同意和這個危險的家夥上路。

他身上有太多的迷團,有太多未知。

雖然害怕,可羅蘭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這個可以輕易殺了她的精靈,無論是否會惹惱他,今天也一定要問出答案。

“我……丟失了一件非常寶貴的東西。雖然我一直堅信就算世界毀滅,它依然是屬於我的。可真到毀滅世界的那一刻,它卻遺失了,永遠的……”

“那跟我有什麽關係?”羅蘭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精靈,他臉上落寞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

雖然相處時間僅是短短數日,可她卻深有體會。這個精靈傲慢而目空一切,這種按照他理念來說屬於弱者的情感,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

“有!隻有當你找回你失去的記憶,我才可以找到我丟失的東西。”盡管精靈的語氣十分肯定,可羅蘭已經無法判斷自己到底能不能相信眼前之人。

我已經不敢確定自己那十六年的記憶是否真實,我也不敢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就是羅蘭。

這個安尼西亞存在著太多的神秘,我缺少了那麽多的記憶,我怎麽能確定他所說的全是真話。

將羅蘭困惑的表情收入眼底,拉法也很無奈;“我不會說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隻能說,選擇權在你。羅蘭,就算喪失了記憶,可你仍然可以憑借自己的心和頭腦判斷。我有必要傷害你嗎?”

“沒有……”羅蘭緩緩搖搖頭,她當然明白,這個精靈的力量是多麽的強大,這樣一個上位精靈根本沒有必要欺騙他,可是……可是,她的惶恐全來自於她空白的記憶。

連記憶都可以篡改抹去,還有什麽不能做到的。

“你害怕我嗎……”這種感覺,同樣是未曾有過的。

冥獄中的羅蘭雖然也是抱有畏懼之心,可那卻是對與自己強大的力量,她那雙澄淨的眼裏,從未有過真正的恐懼。

拉法感覺到內心那讓他隱隱生痛的感覺又再度浮上來,有什麽尖銳的東西猛紮住心髒,又疼又痛。

“不!隻是對未知的事物和無法預知的未來感到無助。人對於自己所不能掌握的東西總是無可避免的害怕。”說實話,羅蘭是很想回答說是,可一看到那精靈臉上深深的哀愁,她又開不了口。

“你累了,去前麵的小村莊休息一晚吧。”在談話中,紫色的暗月已經爬上夜空,不遠處的山腳下隱約閃現著星星點點的燈火。

盡管很想說亡靈是不會感受到疲憊的,可拉法卻沒有直接點破,他已經感覺到羅蘭依然還以為自己是有生之物。

就算複活了,可重生軀體的軀體依然是和他有契約的冥戰將軍,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永遠都將是一個亡靈。

這是連身為造物主的他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一旦契約締結,那烙印在靈魂上的誓約也注定永遠都無法改變。

“嘖……星幽界似乎有人察覺到上位生命體降臨,居然把通道關閉了。你自己小心點,我暫時不會現身,不想讓我幫你善後的話,就不要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中。”

拉法麵色忽然一變,還沒等羅蘭反應過來,隻見他的身軀漸漸變淡,最後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身上的盔甲中,在那讓人感到不快的深黑上烙下了明顯的繁雜符文。

“什麽啊,還是個孩子。”身後的灌木叢裏傳出一聲低語,柔柔的女聲讓羅蘭驚異的回頭。

夜色下,紅發的美麗女子恬靜的站在陰影中,偶有月光撒下,在她身上投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輝。和拉發那天生的精靈之光不同,這是金銀器物所反射的冷光。可即便是這樣,依然無法掩飾這女子的絕色容貌。

已經逐漸習慣這個充滿魔法的世界,羅蘭在心中暗歎。

忽然,一道不易察覺的氣流在身後悄然流動。

羅蘭猛一回頭,就見一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眼前,半身盔甲同樣反射出隻屬於金屬的冷光。有堅毅而冷漠的表情的青年的手已經搭在了他腰間的劍柄上,一雙青灰色的眼眸正泛著打量的光澤,在羅蘭看來是那麽的不懷好意。

“你想幹什麽?!”

出自本能的喝問冒然靠近自己的男子,羅蘭並沒有察覺到她的手同樣在這人出現的同時本能的握住了腰際的大劍——那把她從沒拔出過的武器上。

“薩魯,要嚇到他。”溫柔的嗓音響起,讓一臉冷漠的男子放下了他有意拔劍的手。直到他走回紅發美女身旁,羅蘭這才發現,這個試圖偷襲自己的男人居然是個精靈。

尖長的耳朵是精靈的標誌,這點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他身上有精靈的氣息……”

看著帶有疑惑的目光再次掃視到自己身上,羅蘭也隻能苦笑。

雖然到安尼西亞才幾天,可她已經逐漸習慣了這種走到哪都要被人行注目禮。

“一個人呆在這種地方很危險的哦,不如去我們那邊吧。”幾步竄到羅蘭身邊拉住她的手,紅發女子將她朝樹林深處拖去。

“誒?放、放手啊,你想幹什麽?”想甩開女子的手,卻發現自己被牢牢鉗製住,一股十分古怪的氣息包裹住全身,阻止她做任何反抗。

“烏西娜,這次你又把什麽帶回來了?元素精靈?還是暗夜精靈?”隱見篝火的樹林那邊,傳來了一個低沉的嗓音,隨意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哎呀,你可真會說笑呢。伊紮克閣下。”紅發女子一改先前恬靜的氣息,平和的臉上滿是得意;“不過這可是個不多見的稀有品種,我遊曆了三大陸都從未見過。”

誒?品種?!

羅蘭驚訝的看著美女的變化,張大的嘴說不出半句話。

這是先前見到的那個人嗎,為什麽她會有這種狡詐的笑容。

“又用你那張容易引起誤會的臉去騙人了吧,放開那孩子,他一定被你這粗魯且無理的行為嚇壞了。”

篝火旁,一個身著赤金重鎧的騎士正坐在半截木壯上,手中握著一個簡易的旅行水袋,正往嘴裏猛灌。

從飄過來的氣味可以判斷,那不是水,而是酒。

同樣是精靈,可這人的耳朵卻稍微短了些,而且氣息也更沉穩,不像那個忽然跑到身邊的男子那般飄忽。

“放開我!!”手上猛一使勁,羅蘭終於掙脫了金發女子的鉗製。

她戒備的後退兩步,瞪著眼前的三人,雙手緊張的拔出了腰上的大劍。

漆黑的劍刃散發出濃烈的死亡之息,讓在場的三人同時臉色一變。

拉法曾說過,除非是遇上非常危急的情況,否則他是絕對不會現身。可為什麽會早上會突然一反常態,這點羅蘭至今沒想通。

這個精靈明明說會幫她恢複記憶,卻除了講解這個世界的知識外從不給予實質上的任何救助。

已經有過一次單獨麵對可怕野獸經曆的羅蘭才不會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若不是她和那頭野獸對視了一晚上最終用疲憊戰勝了對方,隻怕還沒機會站在這裏和人幹瞪眼。

“哦,年輕人有把不錯的武器呢。”發色深沉的重鎧騎士若有所思的盯著羅蘭手中已經出鞘的大劍,眼中的隨意化為銳利;“這孩子你是從哪抓來的,烏西娜?”

“不就是你剛才說有氣息的方向啊,真是的……”紅發女子舉起了一根掛在腰上的白色短棍;“慈祥的女神,降下生命之光,驅散邪惡之物!!”

刺眼白色猛地一閃,羅蘭本能的閉上眼,察覺到一股能量籠罩住自己,卻沒有像之前被人鉗製那般引起任何的不快。

“咦……”驚訝聲響起,睜眼一看,隻見三人都用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

“淨化之光居然不起作用……”烏西娜吃驚的垂下手中的新星之杖,這還是第一次,有吃到她淨化法術而沒有消散的亡靈。

察覺到羅蘭身上猛然高漲的黑暗氣息,騎士拔出他的配劍。由銀光鑄成的劍刃散出光華的同時也揮向了高度戒備中的羅蘭。

“鏘!!”

撞擊在一起的兩把武器擦發出刺耳的金屬聲,羅蘭狠狠的瞪著突然發動襲擊的騎士。

在她的理解中,騎士都該是溫和有禮,從不會突然發動襲擊的高尚戰士,這個身著華貴盔甲的精靈,居然乘她閉上雙眼的片刻攻過來,無恥至極。

“卑鄙的家夥,居然偷襲!!”顯然,對於異世語言還處於適應期的羅蘭根本沒聽到對方在攻擊前喊了拔劍一詞。

“對於亡靈,我沒必要禮遇。”騎士淡漠的嗓音中透露著對敵人的殘忍,深綠色的眼瞳裏散發著被指責的怒火。

羅蘭驚訝的瞪大雙眼,這是她第二次聽到“亡靈”這個詞。

“再來,看我的。這次一定要把這個邪惡的生物完全消滅。”烏西娜在短暫的失神後又舉起了手中的法杖,吟唱起了更為強力的法術。

“能灼燒一切萬物的光之源啊,驅散不死的邪惡吧。”

帶著火焰的聖光衝擊而至,羅蘭無法適應那光源,隻能再次本能的閉上眼。

第六章 山村黑店

騎士滿臉的震驚,為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麵孔,他曾在法皇的書房裏見過無數次的畫像。

“天……”

薩魯和烏西娜吃驚的看著這個脫去鬥篷後的少年,那張平凡無奇,卻代表著一個驚世身份的容貌。

暗夜女神莫亞,這個從神權時代結束至今,唯一停留在地上界的主神,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第二法則無法約束她,也正是因為她的存在,暗夜精靈帝國才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啊……”意識到自己的容貌被看穿了,羅蘭格開騎士明顯因震驚而鬆懈的長劍,慌張的揀起地上的鬥篷轉身朝反方向跑了。

“不用追了,我們的任務更重要。”阻止薩魯與烏西娜追上去,伊紮克很明白,奧克蘭森林位於南大陸最南部,在這裏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去德姆參加騎士學院晉選的見習騎士,他們還會再見麵的,在德姆,在騎士之心。

“也對……閣下您說的是,我們過於慌張,都忘記了自己的任務了。”烏西娜停下腳步,遺憾的看著已經變成小黑點的羅蘭。

“他到底是什麽人呢……雖然很像亡靈,可身上卻有精靈的氣息。”薩魯作為白精靈,對精靈之力尤為敏感。那慘雜在冰冷的亡靈氣息中的精靈之力是那麽的明顯,但是,一個擁有精靈之力的雙黑卻為什麽會有亡靈的氣息。

“等我們完成任務再去調查吧,說不定陛下也對這事感興趣。”伊紮克收起手中長劍,看著那簇燃燒的篝火,眼神有些迷離。

“你們有沒有察覺到,那孩子似乎用了某種改變容貌的法術,隻是遇上精靈之光後被破除了。”烏西娜若有所思的看著羅蘭離去的方向,之前她明明看清那少年有著一頭微卷的褐發與綠眸,在名劍“精靈之光”的作用下才忽然消散,這顯然是施展過高級變形術。

他身上雖然有精靈之力,卻沒有半點魔法氣息啊,分明是個不會使用法術的普通人,這又該怎麽解釋?

“一切,等他到德姆城就會有分曉。追查那個進入王城的盜賊才是我們這次出來的目的,別忘記了他可是盜走風語的犯人。”

※※※

交談聲在身後逐漸淡去,羅蘭不顧荊棘和樹枝在身上劃出細微的傷口,一個勁的朝前奔跑,直到進入位於山腳下的小村莊才停下。

“呼呼……”急喘著,壓下心裏浮現的緊張感,回首並未發現那幾個人追上來,羅蘭這才鬆了口氣。

可惡……毫不講理,蠻橫,這也算騎士!!

在她的理解中,騎士不該是這樣的。

公正、理性,扶助弱小,這才是她夢想中的騎士。

雖然來到安尼西亞的時間僅是短短數日,可羅蘭一點也不感到陌生和排斥。這個充滿魔法的世界一如那些奇幻小說一樣深深吸引著她,完全沒有回到原本世界的打算。

在那邊,親戚排斥,朋友疏遠,倒不如這裏來得清淨,再不會有人對她的異常感到驚奇和厭惡。

和外表妖豔美麗的精靈相比,她這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五官若不是因為少有的發與眸色,幾乎不會引起任何注目。

想起上次和野獸相遇他也是消失得無蹤無影,羅蘭隻得提起自己疲倦腳步,朝著村莊中一間看起來應該是旅店的建築走去,串掛在屋簷下的鐵製條型風鈴似乎正在南大陸的風俗。

不過,剛踏入村莊羅蘭就後悔了。

之前曾見過的三名少年發現她之後,立刻跑過了過來。

“喲,羅蘭,我們又見麵了。”克魯揮著手跑上前,絲毫不在意對方臉上那不自然的笑容。

“咳……你好,又見麵了。”羅蘭苦笑,才擺脫了凶神惡刹的騎士和騙子美女,這會又遇上了之前的牛皮糖。

顯然拉法的法術失效了,他雖然說過隻是普通的變形法術,可如果遇上具有破除偽裝法術能力的強力魔法器具就會被化解,恢複本來麵目。

拉起垂在耳側的頭發,在眼角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黑色,羅蘭就知道剛施展過沒多久的變形法術已經被解開了,雖然她不清楚到底是怎麽被化解的,可這已經是事實,所以這幾個家夥才這麽容易的就把自己認出來。

“我就知道會在這裏遇到你,這個小村莊是附近唯一的落腳點。走,先去旅店裏弄點吃的吧,走了一天該好好休息一下。”克魯拉著羅蘭的長袖一個一勁的帶向村裏最大的建築,也不管對方是否願意。

反正他是打定注意了,在平安抵達德姆之前,還是先拉上這個比萊恩看起來更可靠的騎士一起走更安全些,他可不想在半路上又遇上羅恩那樣的家夥,一個隻會給自己找麻煩的盜賊。

努力平服自己微微不悅的情緒,羅蘭確實又累又餓,隻能任這個完全不熟的家夥把自己帶向旅店。她邊走邊打量這座占地不大的村子,雖然每家每戶都點起了暈黃的燈火,可就說不上哪不對。

真冷清啊,是因為人少的關係嗎,還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地球上那種喧囂?

其實羅蘭的預感是對的,隻是她還沒發現自己超人的感知,這座小村莊的確是不一般。

它叫古伊達,是個在地圖上不曾存在的地方。

隻有每年春天到來的時候,它才會有人居住,“來了……咦?居然是這麽年輕的小孩,現在的騎士考核標準怎麽越來越低了,那家夥到底成年了沒有!!”躲在大堂上的愛德看著個子不高羅蘭越走越近,抱怨聲也越來越大。

作為騎士之心的考核教官之一,平民出身的他最看不慣貴族那種把子嗣往騎士學院胡亂塞的行為,要當一名騎士,除了要有良好的體質外,還必須具備善良品質與堅定的信念。

可現在的貴族腐敗得裏外都爛透了,送來的年輕子嗣裏全都是隻會喝酒鬧事的膿包,根本沒有幾個入得了眼的。

搞不懂這小子激動個什麽勁,反正題目是長老們訂的,通過了就脫離了見習騎士,通不過來年再考,就這麽簡單。

“你好……我想在這裏暫住一晚。”從懷裏拿出拉法交給自己的那個黑色袋子,掏出一塊了火紅的小石子。

“噗!”當羅蘭把手中價值連城的火眼石遞給了明顯一副夥計打扮的緹羅斯,他將剛喝進嘴裏的茶全噴出來。

這、這家夥有沒有腦子啊,這麽好的火眼石足夠買下整個村子裏,他居然用來付一晚上的住宿費,果然是貴族的奢侈風範嗎?

瞪著滿臉無辜的羅蘭,已經將她當成少年的緹羅斯當任考核教官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白癡到用這麽昂貴的寶石來當住宿費的。

克魯、萊恩以及尾隨著一道進來的半精靈達斯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羅蘭,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用火眼寶石當作住宿費,難道他不知道這寶石放到拍賣行去至少可以賣上5000魯布金幣嗎。

已經瀕臨爆發的愛德操起放在桌上的大刀,指著一臉茫然的羅蘭,正要用打劫的架勢喊出已經憋了一整天的話。

“不許動,把你手裏的寶石叫出來!!”未料,有人速度比他還快。

“啊?”羅蘭一回頭,就見身後不知什麽時候站滿了一群衣著藍縷的乞丐,個個目露凶光的看著自己,不對,是看著她手裏的寶石。

第七章 狂暴

“我叫你把手裏的寶石交出來,臭小子!!”人群為首的一名魁梧大個子揮舞著手中的算不上鋒利的武器指著羅蘭,表情倒是稱得上極其凶惡。

其實說這群人是乞丐其實也是誇張了,隻是衣服破破爛爛容易引起錯覺。

“羅蘭騎士,財物不要隨便輕易示人啊。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克魯堅定的信念起了動搖,雖然他堅信眼前個子不高的騎士比他的好友萊恩強,但是……他卻總是一副缺少常識的模樣,第一次相遇時是這樣,現在也如此。

“這東西很貴嗎?”

“你可以買下這個小村莊了……”萊恩搖搖頭,明顯對朋友押錯寶抱著看戲的心態。他一點都不認為這個少年有什麽本領,不過是依仗著那個精靈而已,如今那個詭異的精靈不在,隻怕光是這夥搶劫的強盜就有他好受的,更別提對付奧丁克派來的殺手。

看著手裏指甲殼大小的火紅石子,羅蘭驚訝於它的貴重。更驚訝於拉法的大方,這個看似不大的黑色皮袋裏可是裝了滿滿一袋這樣五顏六色的石頭啊,莫非就是奇幻小說中的空間袋?

雖然為首的大個子眼中放射出貪婪的目光,可他身後的那群人沒有絲毫的動靜,毫無生氣的眼中沒有任何欲望。

情況不對!!

緹羅斯當然也察覺到愛德的擔憂,他緩緩逼近門口,做好預防不測的準備,必要時要在第一時間保護這幾個少年的安全。

“克魯……”作為精靈,達西明銳的感官感應到了風中傳遞過來的訊息,黑暗中夾雜著腐敗的氣息由遠而近。

“愛德?”從其他房間裏陸續走出幾名騎士導師,他們當然是感覺到空氣中傳遞的危險氣息才現身的。

羅蘭等人看這架勢都有些迷糊了,怎麽一下子寧靜的村莊一下子跑出這麽多人。更誇張的是,一些更早來到這村莊的其他參加騎士試煉的考生也聞聲趕也來了。

“喔……沒想到這小小的村莊裏居然藏龍臥虎的躲著這麽多人。”魁梧大漢不改他囂張的態度,將手裏那鏽跡班班的古怪武器在頭頂上轉了一圈然後指向已經衝向他的幾名騎士裝扮的年輕人。

“殺了他們。”

立刻,那些原本安靜站在大漢身後的強盜同夥立刻發出極其討厭的“呼呼”喘息聲,撲向試圖在教官麵前好好表現一番的年輕騎士們。

“危險,回來!!”

愛德麵色蒼白的低吼,他已經看出這些強盜的身份了,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就這麽上去肯定是必死無疑。

首當其衝的第一個青年的武器砍在強盜身上,就在他以為自己的武器刺中這名強盜的要害之時,對方卻毫無顧忌的舉起雙手,在他身上拉出了五道長長的血痕。

年輕騎士抽搐著倒地,不明白為什麽已經刺中心髒卻還可以活動。

“怪物啊!!”

發現手裏的武器對這些皮膚黝黑、衣著襤褸的強盜大不管用,從他們猙獰的麵貌上察覺不是人類後,幾名貴族出身的年輕人立刻嚇得屁滾尿流的逃了回來。剩下的幾個苦苦支撐,看樣子也頂不住多久,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倒下,血腥味刺激著那些披著人皮外表的野獸,讓它們開始越來越瘋狂。

“所有考生退後!!”在愛德的命令聲中,見習騎士們在其餘幾名導師的支援下緩緩後退。

“哦……原來是黃金樹的人。雖然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但……我這批可是最新合成的嗜血獸,專門用來對付近戰騎士的,今天既然被我遇上了,你們一個都別想跑。”魁梧大漢看著愛德等人脫去身上用來掩飾的厚重鬥篷,露出了黃金樹特有的輕巧軟甲,眼中閃過一陣不易察覺的得意。

合成獸,這是魔族近幾百年最惡心的發明。將人類與魔族合體後產生的新生物種,嗜血,好戰。

“哐!!”愛德吃力的架住猛然撲向自己的一頭合成獸,感覺到不對勁的他轉身一閃,及時躲過後麵悄無聲息攻向自己的另一頭合成獸的攻擊,不過他的背上依然留下了五道不淺的爪印,腐爛之毒隨機侵入到體內。

“愛德!!”緹羅斯舉起手中的雙劍逼退了攻向他的兩頭合成獸,卻隻能無力的看著更多的合成獸向著臉色發青的同伴圍了上去。

“愛德,小心!!”

[不要,我還不想死啊……][拉霍德國王背叛了我們,英雄騎士團……][死亡!毀滅!隻有敵人的鮮血才能洗刷我們的怨恨!!]記憶中時常出現的混亂記憶與現場年輕騎士的驚恐呼喊聲連在一起,羅蘭抱緊突然疼痛萬分的腦袋跪倒在地,鑽心的疼讓她隻想找到一個發泄點。

“嗖!”

達西用手中的精靈箭射倒一頭撲向克魯與萊恩的合成獸,剛一轉過身,就看到兩頭個子最大的合成獸已經站到了那個雙黑少年身旁,高舉的利爪足已將他撕碎。

“啊!!”

拔出腰上的大劍,在羅蘭的怒吼聲中,兩頭合成獸被劈為兩半。

“怎麽回事?那小子怎麽……”魁梧大漢難以置信的瞪著已經將空洞的目光轉向自己的小個子少年。

晚風吹落他青灰色的鬥篷,露出了驚世而罕見的雙黑容貌。

張開的雙唇發出無聲的低吼,讓原本還肆虐的合成獸似受到了嚴重的驚嚇。它們驚恐逃竄著,不顧魁梧大漢在後麵怎麽呼喊都義無返顧的躲進了茂密的森林。

“你這個蠢貨,我是怎麽交代你的。”暗啞的怒斥從村外傳來,先前還滿臉囂張的大漢灰敗的垂下頭。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到亡靈騎士,死亡之領的巫妖們可真不夠意思,召喚高階騎士也不知會一聲。”

從黑暗中現身的人影緩緩的做出行禮之勢,赫然醒目的紫色的皮膚讓所有人都退避三舍,那是再明顯不過的特征——魔族。

第八章 墮落騎士

亡靈騎士?

在場的眾人將目光集中到羅蘭身上,隻見她雙手緊握著一把足有正常人身高一半的漆黑大劍,濃濃的黑暗氣息籠罩住這把式樣古老而厚重的武器。

除了那把武器外,這名個子不高的少年並沒有任何讓人感到不快的地方。

不過,羅蘭臉上不自然的憤怒表情也讓所有人心裏一驚,特別是那幾名騎士導師們。

“咦?”魔族將羅蘭仔細打量了一番,為自己錯誤的判斷感到些許遺憾;“失誤……原來是墮落的黑暗騎士,我還以為是亡靈騎士呢。”

受外力刺激便會狂暴化,無論是力量或武技都會在短時間內獲得質的提升,不過這樣做的後果是損傷身體,所以真正的狂戰士是極其短命的。

騎士導師們料到這個年輕人居然會是極其稀有的狂戰士。

“嗬呀……”扭動腰身,旋轉的大劍帶著旋風將最後撲過來的三頭合成獸切成碎片。飛濺的鮮血在羅蘭蒼白的臉染上了刺眼的血暈,也添加暴懨之氣。

目光一轉,灰黑色的眸子死死的盯著魁梧大漢,似乎已將他作為下一個攻擊目標。

“我早說過的,叫你不要惹麻煩,韋爾斯。”紫皮膚的魔族嘲諷的語氣中帶著幸災樂禍。

察覺出這突然變得瘋狂的少年似乎有進攻自己的意圖,慌了神的韋爾斯連忙撲向同伴;“救救我!提卡,我中恐懼術動不了。”

“為什麽……我非得救你這個蠢貨。看到沒,那是傳說中的狂戰士,真正的狂戰士。不殺死敵人絕不會罷休的瘋狂戰士。你若不血祭,他是不會清醒過來的。”隱去身形,紫皮膚的魔族離去前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已經持著武器衝過來的羅蘭,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安心吧,韋爾斯,我會把你的死訊消帶回去給諾斯長老。不過,我相信他對狂戰士出身的墮落騎士這一事比你的死亡更感興趣。”

“不!!!!”

看著同伴毫不留情的離去,韋爾斯絕望的喊道。

眼看羅蘭的劍即將劈到身上,從一旁橫切出一個快捷的身影,攔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烏西娜,精神感召。薩魯,淨化之光。”有著一頭及肩金發的精靈騎士用散發著銀芒的長劍擋住了羅蘭的攻擊,他頭也不回的下令,身後隨之趕來的紅發美女烏西娜以及武士薩魯立刻心神領會。

“仁慈的女神啊,請賜下聖潔的光環,將一切黑暗之力驅除。消散吧,黑暗,退卻吧,黑暗,在光明與太陽的女神蒂麗安的名義下,所有不潔的邪惡,淨化!!”

有著淡金色長發的精靈武士將腰間的細劍拔出,橫在胸前,輕靈的嗓音念著光明女神的禱詞。

瞬時,整個村莊立刻泛起晶瑩的白霧。

“遵循靈魂的呼喚,迷失的神誌啊,請聽從我的指引,回到屬於自己的軀體內。”身體隨著祈禱而發光,烏西娜原本就美麗的容貌變得更加不可直視,她將像是鍍了一層銀的雙手輕撫上羅蘭的額頭。

感覺到巨大壓力的羅蘭試圖反身攻擊這忽然接近自己的女子,察覺到她意圖的伊紮克立刻騰出左手猛掐住羅蘭的脖頸。

“啊!!!!”

灼熱的靈光猛擊入體內,羅蘭慘叫著頹然倒地,手中大劍在甩出去的瞬間消失無蹤。

“呼……總算平靜下來了。”

精神安撫消耗去了她太多的精力,這可不是睡一覺就能補回來的。

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麽人呢?

體內的黑暗之力無窮無盡,居然讓她這聖都最有名的聖光祈願師都消耗了存儲了數年的魔法能量。

說是人類吧,身體既沒溫度,也沒心跳。

說是亡靈吧,卻還保存著思維與精神。

“怎麽了,伊紮克?”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掌發呆,烏西娜不解。

“女人……”剛才搏鬥的瞬間,當手掐住這個原本以為是少年的脖項的時候,那過份纖細的骨架所覆蓋光潔的皮膚上沒有男性最明顯的特征——喉結。

“啊?!”烏西娜連忙走上前將羅蘭撲倒在地的軀體翻過來仔細查驗,果然沒有喉結。

“這……”看著伊紮克難看至極的臉色,烏西娜當然明白他不高興的原因。

騎士教條是絕不允許對女性動武,無論對方是否是敵人。

嚴格自律的伊紮克怎麽允許自己犯這種錯誤,他可是聖都騎士崇敬的典範,堪稱活的騎士教條。

“怎麽處理她?”薩魯收劍回鞘,詢問關於羅蘭的處置。

“帶回愛沙尼,由法皇陛下親自定奪。”收回停留在羅蘭身上的目光,伊紮克轉身走向躺在地上的騎士導師愛德。

“誒?不過是一介墮落騎士,沒必要這麽嚴重吧,法皇陛下日理萬機,哪有空處理這樣的小事……”烏西娜不明白,不就是個墮落騎士,有這麽嚴重嗎。他們可是在追查風語的下落啊,怎麽就這樣回去了,皇帝準會震怒的。

“沒必要繼續追下去了,你剛才也該聽到那名魔族的話了。諾斯是魔族在北冰晶的最高指揮,風語肯定是被他們奪去了,與其繼續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不如把這個神秘的少女帶回聖都,我想……她的來曆絕不會比風語丟失所帶來的震撼小。”伸出手,伊紮克輕念著治療禱言,微微泛光的驅毒術立刻將愛德背上的毒清理幹淨。

“謝謝……”愛得在緹羅斯的攙扶下站起身,目送著將羅蘭打包帶走的三人,環視了一下混亂的現場,他明白這次春季的新生考核算是徹底完結了。

死傷一共十二人,等回到德姆城肯定又要被元老院的那些老頑固訓斥一番。

“等一下……你們要把羅蘭帶到哪去?”達西追上前,看著伊紮克將羅蘭一股腦兒地甩到他們放置在村外的地龍背上,忍不住出詢問。

這個如陽光一樣溫和的年輕人,總有些讓人放不下。

尤其他身上還有讓他感到熟悉卻又驚懼的強大精靈之力。

“她叫羅蘭嗎……放心吧,我們不會傷害她的。”回首看了一眼滿臉擔憂的半精靈,伊紮克一拉韁繩,在嘶鳴聲中,三騎地龍揚著灰塵離開了。

“伊紮克·凡·愛沙尼,有這位騎士在,你根本不用擔心羅蘭的安危。”克魯搖搖頭,示意達西沒必要擔心羅蘭的安全。

就算沒有那把名劍“精靈之光”,他也照樣可以一眼認出這個著名的混血精靈。

“你說什麽……黃金薔薇·聖光?為什麽身為法皇最信任的聖騎士會親臨這種偏野山村。”瞪大雙眼看著已經隻有逐漸散去的煙塵的森林,達西無法確定自己剛聽到的話是否屬實。

“達西,作為半精靈,你該比我更清楚那個騎士身上的精靈之力。那麽強的靈光,除了侍奉光明女神的聖騎士,這世上還有誰能擁有。而現今的十一名聖騎士中,又有幾人是半精靈?

好了,我知道那個少年身上有種莫名讓人親近的吸引力。但別忘記,我們自己都還被人追殺呢。最好不要再卷入什麽奇怪的麻煩中去,安全抵達德姆才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做的。”萊恩拍拍半精靈的肩,示意他沒必要太在意那雙黑少年,畢竟是被光明教會帶走的,無須多餘的擔心。

由於伊紮克等人談話聲很小,四周的人根本就沒注意他們已經揭露出羅蘭的真實性別。

“好了,考生們,收拾一下你們的行李。跟我連夜趕去德姆,這地方已經不安全了。”強忍著疼痛感,愛德命令所有人都立刻撤離,在被魔族侵襲過的簡陋村莊裏,根本不能預知是否還有下次突襲。

第九章 封禁之印

“您真的打算把他直接帶回聖都去嗎,伊紮克閣下。要知道愛沙尼元老院的那些老頭子都是些不知變通的老古板,無論這孩子是什麽身份,在如今的情勢下,他們隻會做出一個決定——聖火之刑。”看著依舊陷入昏迷的羅蘭,烏西娜忍了許久,終還是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對於她的擔心,聖殿武士薩魯也很擔心。

不僅僅是因為這少女身上那不可忽視的精靈之力,更為她那讓人為之一顫的祥和氣息,那雙澄淨的眼中的善良讓身為白精靈的他深深震撼,在這個時代,居然還有如此純淨的人。

不攙雜任何的權利、欲望。

薩魯也明白,若聖騎士真將這名身份來曆不名的少女帶回愛沙尼,那麽等待著她的,就隻有處刑。

教會在五百年前那場可恥的戰爭中敗給暗夜精靈後,就一直懷恨在心。非但仇視所有一切黑暗一族,連暗夜精靈也規劃進了敵對陣營,雖然他們本來就是光明教會的敵人,可曆史上短暫的盟約時期,教會確實是在暗夜精靈的幫助下才將魔族趕回外海魔島的。忘記了這一恩情的教會在換下了伊緹爾法皇之後,不顧白精靈王的勸阻執意向神聖帝國進言。

卡納馬拉一役,五十萬精銳騎兵戰死的噩耗讓神聖帝國一蹶不振。也因為這事,騎士之國羅連也深受重創,那五十萬戰死的騎士中,也接近半數都是黃金樹和皇家騎士團。

此後三百年,神聖帝國再無資本提即戰事。染血的白薔薇之旗插遍了整個東大陸,吸收了無數小國的暗夜帝國再次崛起,成為與神聖帝國鼎立抗衡的軍事強國。

直到五十年前,德菲克法皇繼位,這一局麵才有所好轉。

暗夜精靈重新接納了曾殊死戰鬥過的神聖帝國,把教會與艾苦重新列入貿易國。不過,戰爭的創傷不是這麽容易撫平的。

帝國和教會老舊勢力依然仇視暗夜精靈,似乎他們都忘記了是誰先挑起的戰爭。

若是……這名有著和暗夜女神極其相似容貌的雙黑少女被帶到聖都,那她的下場……

薩魯可以預知,若不是烏西娜所說的聖火刑,那即代表她真與那位女神、與暗夜精靈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果真是這樣的話,作為一個有著足夠分量的人質,也不會好到哪去。

“你們都不希望我把她帶回聖都嗎?”伊紮克看著烏西娜與薩魯,不明白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這麽偏袒這個陌生女子。

“是的,閣下。盡管德菲克陛下心地善良而睿智,可他一人是無法阻攔元老院的那批人類迂腐的腦袋所想的可恥行為。”薩魯如實的說出了內心的想法;“烏西娜,我的話可不是針對你。”

“我知道,薩魯。不用你說,我當然知道……”深知教會與帝國如今的腐敗,烏西娜也隻能苦笑。

薩魯是隸屬精靈神殿的神殿武士,與逐漸腐敗光明教會截然不同,也更清楚教會內部的一些不為人知的勾當。

撫開少女柔軟的黑色短發,光潔的額頭上赫然醒目的記憶之封也讓伊紮克為之猶豫。

六棱的元素之印,加上十二星的繁雜主神圖騰,這分明是最高封印之術。

到底是誰要給這個年輕的女子下這種幾乎算無解的封印?

頭乃精神之源,封住那裏記憶也將殘缺,甚至是完全空白。

輕觸那強力的封印,雙黑女子立刻發出幾不可聞的囈語。

“魔族……魔族來了。哈霍德爾……聖光與你同在……”

“哈霍德爾!!”

這一名詞立刻讓三人麵色巨變。

遺忘之城哈霍德爾是古代最著名的軍事要塞,在第二次諸神之戰遭到毀滅,變成一堆廢墟,光明教會與暗夜精靈,甚至是魔族都嚴禁進入的禁忌之地。

那裏有巨大的結界,阻擋一切外來者。時間在那片土地上完全靜止,悲涼的遺跡除了過往的旅人會偶有經過外,就隻有騎士與法師會前往吊唁,為那些在戰爭中死去的英雄們獻上無聲的祝福。

現在的平常百姓哪還知道遺忘之城的真名。哈霍德爾早已化做曆史的塵埃,隻存在於史書和高等生命體的記憶中。

記憶之封本人無法破解,可這並不代表別人無法窺視。

烏西娜也同意薩魯的建議,畢竟先去精靈神殿看看這少女的記憶,再決定是否真要把她帶到聖都那已經被神聖帝國所腐蝕的教會去。

“也好……就依你們吧。”其實伊紮克又何嚐願意,他作為聖騎士比誰都清楚如今的教會內部腐敗。

德菲克法皇太過心軟,總是不忍拔出那些深埋於教會內部的毒瘤。這樣下去,女神的光輝遲早要被玷汙。

※※※

火……

燃起來了。

誰來救救我……

赤紅的火焰中,羅蘭四處奔走,就是找不到逃脫的生路。

漫天的大火燃燒著,仿佛要吞噬一切。

不!

我還不想死。

我要回去……

這裏……這裏不是我的世界。

是誰……

是誰在說話?

腦海中浮現著熟悉,卻又陌生的嗓音。

那淩厲而冷漠的眼神,還有決絕的命令。

是誰……

恍惚間,隻有一頭帶著熒光的飛揚金發,以及如血的鮮紅。

[背叛者,隻有死!]“叛徒……無恥的叛徒……”昏迷中,羅蘭不停的囈語,完全陷入了往昔的記憶中。

地龍奔行的速度飛快,不到半天的光景,就來到了羅連最大也是最美的森林——奧克蘭。

這被稱為黃金森林的地方有著南大陸最大的精靈神殿“薩利亞”。

當伊紮克將依舊在昏迷和囈語的羅蘭從地龍上抱下,驚奇的發現這少女的身體非但無比輕盈,就連體溫都較常人低得多。之前烏西娜曾說過,他還以為是她的錯覺。

明明還可以說話,為什麽會像個死人……

墮落騎士隻是思想上背離了信仰,可軀體卻還是人類啊。

“沙克大祭祀……”看到已經立在神殿門口等候的幾名精靈,薩魯率先走上前行禮。

“風語沒找到嗎?”看到年輕的神殿武士一臉疲憊的返回,薩利亞神殿的主祭沙克白皙的臉上閃過擔憂。

作為神聖帝國的王冠“風語”被竊,想必又將掀起不小的風波,人類怎麽可能允許自己王國象征的風語被盜。

叫囂著要奪回北方自治領卡納馬拉的帝國貴族們又豈放過這個與暗夜精靈再戰的機會。他們根本就忘記了,有主神參戰的暗夜帝國根本不會給他們任何取勝的機會。

“辜負您的囑托了,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計。一路上所追殺的全是故意留下轉移注意力的卒子。”薩魯低下頭,為自己的失誤感到愧疚,若不是在半路上遇到伊紮克與烏西娜,隻怕他還在和那群黑暗一族糾纏不清。

沙克將目光轉向他所信賴的神殿武士所帶回來之人,驚訝之色立刻浮上臉頰。

“我代表薩利亞神殿全體歡迎您的到來,伊紮克·凡·愛沙尼閣下。”微微欠身,作為神職者,這是所能表現出的最高禮遇。

“您多禮了,大祭祀。伊紮克現在隻是一介聖騎士,論位階,我們同級。一切按照典法即可。”手中抱著昏迷的羅蘭不方便行禮的聖騎士微微點頭,表示沒必要太過執意那些煩瑣的族規。

“你手上的那位是……黑暗一族!!”原本以為是在追擊中受傷的教會成員,可一看到那醒目的發色,沙克不由緊張起來。

黑色是黑暗一族的標誌,雙黑則象征著純血統。

自暗夜女神莫亞之後,安尼西亞再沒有誕生過雙黑之子,她不是承諾過雙黑自此以後斷絕的嗎,為什麽……

“這就是我們來找您的原因,大祭祀。這少女的身份我不敢輕易下結論,可擔心帶回聖都又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特地趕到薩利亞。”撥開羅蘭的短發,讓那醒目的淡紅色刻紋映入大祭祀的眼中,伊紮克等待對方的回複。

畢竟是精靈神殿,雖不像光明教會那樣仇視黑暗一族,可也不是那麽容易就接受的。

“好吧,你將她帶到大殿上,我試著看一下她被封住的記憶。”一眼就看出這雙黑少女額上的封印之強,絕非常人可施。沙克沉吟片刻還是應允了把一名黑暗一族帶入神殿。

“睿智的安瑟斯,聆聽我的請求,昭示這少女被封禁的記憶。”把羅蘭安置在通體碧綠的沉睡之石上,在純淨的精靈之力安撫下,羅蘭逐漸陷入沉睡,她的隱藏在腦海和心靈深出的記憶也在巨大的晶石投影下展示在諸人麵前。

第十章 往昔

恍惚中,羅蘭似乎聽到了說話聲。

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站在繁華古樸的街道上,身旁走過無數的行人,全都逐一穿身而過。

我的身體……是透明的。

伸出的雙手碰除不到任何事物。

羅蘭忽然意識到這裏是不什麽奇怪的夢境,是她埋藏在腦海深處,卻不曾憶起的過去。

這裏……是什麽地方呢。

一種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

嬌豔的鮮花在城市街道上隨處可見,宏偉輝煌的建築見證了古老與繁華。

微笑推銷自己貨物的商販,奔跑在街巷中的孩子,還有偶而經過天空的五彩飛鳥……一切都是那麽的祥合。

沉浸並陶醉在這異世的風景中,一顆心也得到了些許的平靜。

這還是她在來到異世、在遇到那名精靈之後,第一次感覺到這樣輕鬆。暫時不用去想自己殘缺的記憶,暫時不用躲避隨時隨地找上門的麻煩。

※※※

“這是……這個城市從未見過。到底是哪國的王城或重鎮?”烏西娜注視著投影晶石,對裏麵所映出的畫麵感到驚奇。

她明白,這是羅蘭的記憶,隻存在於她腦海中的景色。

層層疊疊的屋脊說明了它人口眾多,必定是一座具有悠久曆史的古城。而如此巨大的城市隻有經曆了千百年的發展才能有如此規模。

“應該是歐德裏根風格吧,這樣的建築多見於舊英雄曆二千五百年至三千年左右。也就是說,是千年前的風格。”薩魯對曆史略有研究,一眼就看出這些建築的風格屬於什麽時期。

那時候這種方尖塔的建築隨處可見,反倒是英雄曆後期,對了……是在那位女神掌控了東大陸後,暗夜精靈那種充斥著奢華的建築風格才開始在各大陸盛行起來。

千年之前?這少女的記憶居然那麽古老。

伊紮克深鎖眉頭,為即將揭露的答案感到心驚。

“不要慌,我們繼續看下去,寧靜之術已經慢慢的開啟了這少女鎖在心底和腦海中不為人知的秘密。隻要繼續看下,就可以發現她的身份和來曆了。”精靈祭祀抬手示意,不可過多交談,以免打亂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元素精靈。

“嗡……”

漆黑的盔甲在顫動,似乎有什麽強大的力量正要破殼而出。胸甲上華麗而精美的古代咒文讓看到它的沙克麵色一變,那是隻存在於太古混沌時期的神語。

“不……叛徒拉霍德,你這個該死的叛徒……我……我要回去……契約……我會遵守契約的……”囈語聲打破了這忽然緊張的氣氛,躁動的元素精靈再度平和。

因元素不穩而變得渾濁的水晶石再也度恢複平靜,隻是景象已發生變化,將眾人的注意力再度拉回那投射在巨型水晶石上的記憶。

“轟!!”

震天的巨響擊碎了和平的幻象,來自城市北方的滾滾濃煙擾亂了古城的寧靜。

“魔族,是魔族反攻了!!”

告急的警鍾在城市上空回**,無數匹駿馬從街頭巷角中飛奔而出,目標直指遠方的冒著黑煙的山穀。

“前線情況怎麽樣?”

為首的魁梧大漢有著一身結實的肌肉,不屬於北方人的黝黑臉上滿是焦急的表情,熟悉哈霍德爾的人都知道,他是英雄騎士團的團長,被稱為英雄的莫克,率領這支由來自世界各地的騎兵阻擋魔族的黃金騎士。

“安心吧,老莫克,羅蘭在前線呢。有她在,除非是遇上魔族大軍,否則別想無法突破英雄穀的防線。”英雄騎士團團長身側,紅發的青年戴上墜著大簇雪白絨毛的頭盔,臉上的自信也讓莫克的表情微微緩和。

“的確,有她在,我是比較放心。”

“巨石炮孥攻擊!!”

清亮的女聲在充斥著硝煙與呻吟的戰場上嘹亮而清晰的傳遞著。

城牆上,架設在數尊巨大少女雕像伸直雙臂上的石孥發出怒吼,帶著淩厲的風聲砸向不遠處的幾股魔族騎兵。

“騎士團隨我衝鋒!!”

眼看著好幾發射出的巨石都被魔族機敏躲過,騎在黑色駿馬上的黑發少女皺起眉,閃耀著智慧光輝的漆黑眼眸中透露出堅決。

看到這裏,精靈神殿中的諸人不由發出驚歎。

那張臉,分明就是躺在沉睡石之上的女子,容貌絲毫不差。若有非要說區別的話,水晶石中映照出的是刺目的容光煥發,而這具真實軀體卻籠罩著讓人酸楚的悲涼。

樣式簡單卻充滿古拙之氣的鎧甲恰到其分的將她瘦弱的身體包裹起來。既不顯得笨重,又最大化的起到了防護的作用。

揮舞起中的大劍,一馬當先的迎著魔族騎兵衝了上去,少女身後跟著無數勇敢無畏的騎兵。

兩軍相交的瞬間,在坐騎的嘶鳴聲中,血肉橫飛。

盡管人類與魔族的數量差距很大,可沒有一個人退縮,沒有一個人畏懼。

隻有那響徹雲霄的呼喊聲,久久回**。

“榮光屬於你,哈霍德爾!!”

刹時,雙黑少女英勇的身姿以及她所率領的那群勇猛的騎士讓所有目睹這一場景的人都由衷發出感歎。

騎士,這才是真正的騎士。

勇敢無畏,絕不退縮。

看遠方趕來支援的大部隊和越戰越勇的騎士團,魔族退卻了,丟盔棄甲的離開了。

“幹的好,羅蘭。”自豪與褒獎之情洋溢在臉上,莫克欣慰的拍了拍浴血奮戰的少女的肩膀;“你又一次守住了英雄穀,哈霍德爾都會你感到驕傲的,羅蘭。”

“哪裏……我不過是帶頭發起衝鋒而已,這都是靠大家一心想保護哈霍德爾的心。怎麽可能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莫克老爹,你就不要再繼續誇獎我了。”回首一個滿足的笑容,雙黑少女臉上的笑容中有著揮不去淡淡的哀愁。

“還在想回自己的故鄉嗎?”駐足在開始打掃戰場的士兵之中,老莫克一眼就看穿了這名已經跟在他身邊三年的孩子的心思。

當初被朋友送到哈霍德爾的時候,她還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現在,卻已經成長為整個騎士團必不可缺的精神支柱。

“想……我想回去,可是,我也放不下這裏的人們。”三年的守護,三年的奮戰,不是說放,就能放的。這裏的一切,早已溶入到骨血中。

“別擔心,我已經聯係好了王城的魔導師蘇克緹耶。他應該可以打通空間,把送你回到原來的世界去。作為已經可以位列賢者的上位法師,除了龍族與精靈,這世界上沒人比他更接近神。”再次安慰陷入到思鄉情緒中的少女,老莫克眯起眼,看著從要塞方向趕來的一騎。

“又去?”皺起眉,羅蘭本想拒絕的。

可一看團長為難的臉色,隻好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記得多帶些人去,我總覺得領主最近不太對勁。他一直很仇視騎士團,這些貴族對於我們搶去了民心很是不滿,小心他用莫須有的罪名把你下獄。就算是與東大陸接壤的北冰晶,對於黑暗一族也是不輕易接受的。”莫克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些不安,吩咐羅蘭多帶幾名騎士團的成員去。

“我知道……”淡然一笑,雙黑少女似乎並沒有將這句忠告放在心上。

※※※

“回來了……騎士團回來了!!”大街小巷中,人們奔走相告,興奮與喜悅之色在臉上漾開。

當幾名身著銀鎧的騎士團成員騎著高大的北方駿馬出現在城市大道上,人們夾道歡迎的場麵把這些見慣了血腥場麵的戰士都變得份外的靦腆。

“羅蘭騎士,歡迎歸來。”

人群中擠出幾名豔麗少女,爭先恐後的將手中如人一樣嬌豔的鮮花送給了走在騎士團最前方的雙黑少女。

“唉……她們不是已經知道我的性別了嗎,怎麽還總是送花給我。”側身詢問身旁身著的同伴,羅蘭的話立刻讓有著一頭褐發的中年大叔卡普提爾大笑起來。

“假小子,你看看我們團裏的人不是已經結婚,就是沒有功勳的毛頭小子。雖然你個頭不高,樣貌也不出眾,但論名聲卻已是北方數一數二的英雄,就連法皇都還說要親自褒獎你這為被人們稱位騎士中的騎士的異族少女。被年輕女孩纏上也很正常。想當年我不也是這樣受歡迎,哈哈……”

“切……老家夥又在吹噓了。”

聽著尾隨在後的幾名年輕騎士咬牙切齒的低語,中年大叔笑得更得意了。

“小子們,有本事就超越羅蘭吧。她一個女人都可以做到的事,你們身為男人也該做到才對。”

在交談聲中,騎士團來到了有眾多衛兵把守的豪華官邸前。

由於領主下令禁止騎士團跟隨,羅蘭不得不卸下武器單獨進入。

“去吧,貴族雖然討厭,但是我想你作為副團長還是有必看看領主那家夥到底有什麽打算。

老莫克這麽看重你,還說以後英雄騎士團就要交給你,這可是難得的殊榮哦。世代守護哈霍德爾的精銳騎士團還沒出過一位女性團長呢。”

卡普提爾的話並沒有讓羅蘭感到欣慰,反而更加深了她眉宇間的哀愁。

“領主閣下,您特地傳喚我來,有什麽事嗎?”恭敬的行禮,羅蘭忍下滿心的憤怒,用厭惡的目光看著這隻會躲在自己城堡中做威做福的肥胖男人。他那惡心的嘴臉無論什麽時候看都能讓人產生上去痛扁一頓的念頭。

“領主閣下,我上次已經很明確的回答。您的錯愛我一介平民實在無法消受。羅蘭不過是個粗俗的武人,恐怕無法適應貴族上流社會的生活。”不著痕跡的錯開搭肩頭的肥手,羅蘭命令自己一定要忍耐。

席布是城主、領主,更是皇帝的親信,若有什麽差池,隻怕會連累整個騎士團和莫克老爹他們。

“嗬嗬……你擔心過頭了,作為我的妻子,你隻需要安靜的待在家裏,或隨我出席宴會即可。沒什麽困難的,這可比整天舞弄那些武器來得輕鬆。”

“很遺憾,領主閣下。我是個粗人,隻喜歡舞刀弄劍,對整天發呆的生活並不向往。”羅蘭的再次拒絕終於讓領主麵色為之一變。

“啪!!”

惱羞成怒的席布重重的甩出一耳光,打在羅蘭白皙的臉上,留下了紅色的肥大掌印。

“好你個羅蘭,別以為我是真看上你了。要不是你可以操控騎士團,又在民眾中有極高的聲望,我才懶得搭理你這種沒有姿色的粗魯女人。”

“謝謝閣下的抬愛。”緩緩轉回頭,不去管右頰上麻麻的疼痛感,羅蘭隻想盡快的離開這讓她惡心的地方。

“想走?沒那麽容易。來人!!”嗬斥聲響起,幾名全副武裝的衛兵將羅蘭牢牢鉗製住;“把她帶到地牢去,通知大祭祀,今天晚上舉行儀式。”

“你想幹什麽?!”扭動身軀,羅蘭感到莫名的心慌,隻因領主的表情是從未見過的嗜血和瘋狂。

“等晚上你就知道,親愛的羅蘭騎士。”揮揮手,示意衛兵將她帶走,領主將手中的酒杯砸落在地。

“這可不能怨我了,羅蘭。本來我至少還想讓威名在外的騎士團保留下幾個人的。隻可惜……從此以後,英雄騎士團都將化做曆史的塵埃。你們這群被人們傳誦的所謂英雄,也將在今天晚上成為祭品。”

※※※

伴隨著夕陽的到來,莫克老爹接到了羅蘭被囚的秘報,憤怒的他率領著全團騎士趕到了貴族專門用於處刑囚犯的大刑場。

“領主閣下,您這是什麽意思?!”怒視著將羅蘭綁在火刑柱上的領主,老莫克忍不住質問。

“莫克團長,你身為羅連出身的黃金騎士也該很清楚教會和神聖帝國的規定。凡是黑暗一族都要捕殺。羅蘭乃雙黑,禁忌中的禁忌,我奉國王陛下之令讓大祭祀對她處以聖火之刑,有什麽不對?”

“老爹,快走……小心中了這個卑鄙無恥小人的圈套……”被強行灌下喪失行動力的月光草藥水,羅蘭垂著頭,隻能用她淩厲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高坐在處刑台上肥頭大耳的貴族。

“莫克團長,我也不想處死羅蘭的。隻是……很遺憾,這是國王陛下的命令。他不能為了包庇一個無關緊要的外族人,而背棄教會與神聖帝國的命令。更何況英雄騎士團在民眾中的影響越來越大,他不得不為開始自己的王座感到擔憂。”

“無恥!!”騎士團憤怒了。

當這少女在前線與敵人廝殺作戰的時候,在後方的貴族可曾想過她的身份。

當騎士團在前方浴血抵抗魔族的時候,在後方的國王又可曾考慮過自己的王位。

“有精力擔心別人,不如擔心下你自己吧,團長大人。”猛一揮手,上百名早已埋伏好的弓箭手齊唰唰出現在牆頭,手中閃著寒光的箭頭對準了剛打算反抗的英雄騎士團。

“走啊!團長,大家快走啊。不要管我。走啊!!”

眼看著那些受命於領主的士兵放出手中利箭,射倒了一名又一名騎士團成員,羅蘭悲憤無比的大喊著她從加入騎士團後就從未出口的正式稱呼。

“我們是一齊來的,要走,一起走!!”莫克拔出腰間的長劍劈開射向自己的箭鏃,頂著一波接一波的箭雨衝向被縛在刑台上的羅蘭。

“哪有這麽容易……”席布再次揮手,邢下的暗牢被打開了,兩頭體型巨大的雙頭魔獸咆哮而出,銳利的長爪深深的紮進了沒來得及後退的老莫克胸口。

“不!!老爹……”眼看著待她視如己出的莫克在噴湧的鮮血中倒下,羅蘭痛哭著,無力的雙手無法掙脫束縛住她的結實繩索。

“可以開始了。”一直隱藏於暗出的大祭祀終於現出身形,在他身側站著一名垂暮老者,那隱在鬥篷下的臉就算化成灰,騎士團的人也能一眼認出。

“拉霍德!你身為一國之王居然做出這種卑鄙無恥的事,難道就不怕女神降下懲罰嗎?!”莫克痛心疾首的指著麵無表情的國王,難以置信自己就是為這種沒心沒肺的家夥拚殺了一輩子。

“你們若安心的在邊境上為我抗敵,我當然不會有什麽異議。可民眾對你們越來越高的讚譽已經超越了我這個國王,更將那個雙黑女子奉為英雄。我怎麽能容許……我才是國王,才是這塊大陸的主宰,今天就拿你們血祭給邪神,換取征服南大陸的力量。

大祭祀,開始吧,將這些已經無用的廢物當作祭品,換取沙西利的眷顧。”

在國王的命令下,已經就位的神官們吟唱起了古老的咒文。

“這……這不是召喚冥獄之門的咒文嗎,他們想幹什麽?!”精靈大祭祀與眾神官疑惑了,雖然是發生在久遠年代的事,可那場麵依然震撼著每個人的心靈。

“老爹、蘇迪克、卡普提爾、達瓦、卡讚、托亞……”全身染血的羅蘭奔走在已經死亡的同伴屍體中,每翻過一具,所看到的都是凝聚著不甘、憤怒——是死亡瞬間最後的表情。

“啊!!!!”

殘存的騎士團在不斷圍上來的亡靈與骷髏中爆發出淒厲的哀號。

“走開,不要過來!!”

揮動染著同伴鮮血的利刃,羅蘭痛苦捂著喉嚨倒地。

空氣極度缺乏的冥獄容不下生者生存。

眼看著同伴一個個慘死,自己也將被亡靈所吞噬,少女發出了最後的不甘怒吼。

“詛咒你,拉霍德!!我詛咒你和曼寧。無論要花什麽樣的代價,我都要毀滅你用英雄騎士團換取來的王國和疆土。締結契約吧,沉睡在冥獄的君王,以羅蘭的忠誠,換取那些背叛者的死亡。”

閃耀的白芒刺碎了晶石上的幻像,也讓注視著它的諸人猛地閉上雙眼。

最後的影象停留在那由黑暗中誕生的陰影鑽入羅蘭的軀體內的瞬間。

烏西娜憐憫的目光投射到依舊昏迷不醒的羅蘭身上,這少女居然有如此痛苦的過往。

她的憤怒,她的不甘早已通過被封禁住的過往傳達到每一個窺視過她記憶之人的心裏。

墮落了,無論是什麽理由,她終究是墮入黑暗。

作為神殿武士薩魯知道一旦背離正道的騎士會得到什麽下場。

信仰光明的騎士一旦墮落,身心為黑暗所侵蝕,那原本的信仰也將隨之轉化為,成為隻知殺戮與破壞的傀儡。

“不要將她送到聖都去比較好。亡靈是教會的死敵,比暗夜精靈更不容許存在的死物,如果伊紮克閣下一定要堅持的話,我寧願您在這裏就處死這位名叫羅蘭的女子,雖然她曾經是一名信仰聖光的騎士,可一旦墮落了……那她的存在對普通人就是無可抹殺威脅。”薩魯背過身,不願讓人看到自己臉上波動的情緒。

在戰場上殊死搏鬥的勇士為什麽要受到這樣不公平的待遇,還有什麽比被野心蒙蔽了神智的國王親自下令處決更讓騎士感到憤怒的事。

如果,聖騎士無法憐憫這女子,那他寧可在這裏就將之處決。

“伊紮克閣下……”

接觸到烏西娜包含企求的目光,素來公正嚴謹的聖騎士猶豫了。

於情於理,他都不忍心處死這樣一個身世悲慘之人。

可是……他又不能坐視放任墮落騎士的存在,況且她還擁有與暗夜女神神似的外貌。僅是雙黑這點,就夠他頭痛的。

可若是將她帶回去,以目前教會的局勢來說,隻是徒增煩惱。

若從此以後都不隨意傷害人類和生靈,我們又何苦違心去消滅這樣一個曾純真善良的人類。”

精靈大祭祀的話一語點醒諸人,伊紮克環視了一屋子的人,看他們都一副讚同的樣子也不得不作出妥協。

“那好,隻要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發誓絕不泄露半點口風,我就答應為她隱瞞墮落騎士的身份。”

第十一章 隱藏

從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蘇醒,羅蘭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精靈神殿精美絕倫的壁畫。那些隻存在與神化傳說中的美麗生靈和腦海中血肉橫飛的畫麵重疊在一起,頓時讓她產生了強烈的嘔吐感。

記憶中的憤怒與不甘是那樣讓人痛苦,那絕望的哀號還回**在耳邊,讓人無法寧靜。

蜷縮住身體,發抖的雙手緊緊抱住頭顱,羅蘭在壓抑的低泣聲中任由恐懼和孤寂吞噬自己。

“仁慈的女神,聆聽我的祈禱,撫平此人精神上的創傷,平複狂亂的神智。”

低沉卻柔和的嗓音在背後響起,羅蘭剛感到詫異,額頭上立刻罩上一隻結實厚重的大手,令人安心的力量也伴隨著粗糙的繭子和微微熱度從皮膚一並傳遞過來。

“是你……”

掙紮著起身,羅蘭戒備的瞪著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男子,他那頭璀璨的及肩金發在嵌在牆壁上滿發熒光石的照耀下仿佛也被鍍上了一層神秘光輝,一如夢境中那看不清臉的神秘人。

“放心,我既然答應了沙克大祭祀,就不會把你送交審判庭。”錯以為羅蘭對自己的防備是因為她亡靈騎士的身份,伊紮克開靠解釋。

“醒了?感覺怎麽樣?”烏西娜剛一進入這處設立用於專門招待外人居住的小庭院,就聽到伊紮克那古板無趣的嗓音,推門而入果然看到他麵無表情的陳訴自己之前答應精靈大祭祀的事。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來?”對於這幾個將自己綁架的陌生人,羅蘭絲毫也不敢輕鬆大意。

拉法曾說過,她的容貌容易引起誤會,還是不要隨便輕易示人,而且,這世界就算是黑暗一族也很少有雙黑的外表,所以不能隨意相信陌生人。

再加上昏迷前所聽所看到的,都是和她的黑發黑眼有關,這就讓羅蘭更不相信這幾個隨意把她虜走的人。

“我們可不是壞人喲。”就知道聖騎士閣下那張過與嚴肅的臉隻會讓人感到不安,烏西娜堆著笑容湊上前;“這家夥的臉是冰做的,對誰都那樣你別管他就好了。”

看羅蘭還是不放鬆戒備,烏西娜尷尬的轉移話題;“其實我們也不是要做這樣粗魯的事,沒經過本人的同意就把你帶到奧克蘭來,隻是為了確認你身上的亡靈氣息。”

雖然斷斷續續的,可卻也足夠讓她明白,為什麽拉法會說出亡靈這個詞,也明白為什麽她的心髒會停止跳動。

我……不是活人呢。

其實早該明白的,在地球之時就該知道的。

正常人怎麽可能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

隻是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隻是偏執的想找回那遺失了三年的記憶。

隻是想解開腦海中那不聽呼喚自己的神秘呼聲,想解開身上的種種迷團。

“你身上有極強力的封禁法術,似乎鎖住了你的記憶,不要太勉強自己去想比較好。”尾隨著烏西娜一塊來的,還有精靈大祭祀沙克,他看到羅蘭捂住自己的額頭,就知道她一定又去想那些早被封住的記憶。

沒錯,他們是可以偷窺她頭腦中封得不太深的部分記憶,但這並不代表她本人有能力可以突破禁製,適才以法術強製突破這女子的內心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損傷了她的精神。

至於能不能回憶起自己的過往,那還得看她自己了。

“雖然我問的時機不恰當,但作為精靈祭祀,我有個疑問想向你請教,羅蘭騎士。”不知道全名,隻在記憶裏看過別人是如此稱呼她,沙克盡量選擇比較委婉的說辭,讓自己的話不會引起對方的反感。

“那個封住你記憶之人,是誰?”

那麽強的精靈之力,超脫了沙克的理解範圍。就算是白精靈王都沒這麽強的力量。

到底是誰呢?

搖搖頭,羅蘭並非不願意說,而是她確實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的話,請務必告訴我。”不死心的大祭祀貼上前,他很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不……我真的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是個精靈,有一頭很漂亮的金發……”回想起來,拉法那頭金發和記憶中的神秘人似乎更為接近。

會是他嗎?

那個叫囂著背叛者必死的人。

不……不對,雖然很像,可記憶中人的氣息更為冷冽,更絕情。

“他叫什麽?!”眼看有點眉目,沙克繼續追問,不放過羅蘭臉上那帶有疑惑和回憶的表情,仔細觀察他知道這個雙黑女子沒有說謊。

那張過於坦白的臉上掩飾不住任何表情,那雙過於清澄的眼眸裏關不住一絲一毫的情緒。

“他叫……我不知道……”拉法一詞到了嘴邊,羅蘭轉念一想,還是決定不說出他名字。

依稀記得那個精靈說過,上位精靈是不允許私入地上界的紛爭,這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雖然不是那麽可靠,但畢竟在剛到這世界之初還是給予了自己不少幫助,她怎麽能泄露他的身份呢。

“怎麽可能不知道?精靈在施展法術時必定會以自己的真名請求元素精靈的幫助?”對於羅蘭的回答,沙可顯然是不滿意的。

“沒有……沒有說自己的名字,他在施展法術的時候我隻看到很耀眼的光輝。而且,我又怎麽可能知道到底是誰封住了我的記憶,我蘇醒過來就遺失了三年的記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那三年裏幹了什麽。那個精靈……他沒有封我的記憶,他還說要幫我尋回記憶的!!”對沙克,也是對自己說,羅蘭壓根不信拉法會封住她的記憶。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在到這個世界之前,就已經喪失了她曾在這個世界生活過的三年記憶。

“他丟失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所以才會幫助我。隻有當我找回自己的記憶,他才能找到他丟失的東西。”

“那……這名精靈現在在哪?”察覺到羅蘭可能真的不知道,沙克感到有些絕望。

這樣強力的精靈,如果是上位精靈的話,或許能從他口中知道關於星幽界的情況,畢竟異變來的太快,快得讓他們這群聆聽者沒來得及做任何補救措施。

“不知道……我們是在森林裏分手的,他突然說通道關閉了,有一段時間不能出現,叫我自己小心。”這是羅蘭所能給予的最後極限,她也感覺到眼前這幾人沒有傷害她的危險氣息,他們身上隻有讓人平靜的祥和,可是她確實不知道為什麽拉法回突然走掉啊,從次如石沉大海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沙克大祭祀?”伊紮克和烏西娜這時才察覺到這位白精靈的異常,他那焦急的口氣讓二人心頭也籠罩上了不安的陰影。

“你們不明白……異變發生了。就在風語被盜的消息傳來不久,也就在你們把這女子送來之後,星幽界與地上界的通道被強行關閉。而外海上空傳來了強烈的元素碰撞,據說北方大陸最北邊緣有一部分大陸還這此沉入了外海,所幸那附近是一片荒蕪人煙的雪原。

這一天裏,各大神殿都相互傳遞著一個信息。主神與地上代言者之間的聯係被徹底切斷,就連聖都都傳來了法皇散失神力的謠傳……”沙克這次是徹底放棄了,雖然他已經從羅蘭的話裏可以確定那個精靈是上位元素精靈,不以名字呼喚元素精靈,必定自己就是元素精靈。

但……這已經沒用了,既然連元素精靈都確定通道被關閉了,那他的擔憂和猜測也已成真。

什麽?!

伊紮克和烏西娜震驚的看著沙克大祭祀,這是前所未有異變,隻有在大黑暗戰和諸神之戰才發生的特殊情況……難道說,又是諸神間爆發了戰爭嗎,所以才會如此反常。

“不……現在先別胡亂猜測。我不知道到底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異變,但目前你們需要做的是立即趕回愛沙尼,畢竟你們兩個可是德菲克最看重的左膀右臂,他現在突然喪失了神力,一定很慌亂。”沙克看伊紮克與烏西娜過於緊張,察覺到自己失言所帶來的影響太深,隻能歎息著命這二人先趕回教會。

不過他在門口之處被沙克大祭祀的近身護衛薩魯給攔下了。

“你就這麽走了,不把你帶來的這個麻煩……咳咳,這位小姐一道帶走?”指著還坐在床鋪上一臉茫然的羅蘭,精靈調侃的語氣讓相交不錯的聖騎士也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他必須得馬上趕回聖都,就這樣把這名身上有著強力亡靈氣息的羅蘭帶回去……恐怕不妥吧。

“這樣可不太好哦,伊紮克閣下。要知道這位女士不比那些躲藏在深閨內的千金小姐,她的武藝或許不及您,但若突然狂暴起來,殺幾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精靈神殿裏全是男性,難道您要我們收留這位女士嗎,之前是誰一口答應負責照看她的?”用隻有二人聽得到的嗓音,薩魯難得抓住機會取笑這個嚴肅過頭的朋友。

“你,跟我走。”

懊惱的轉過頭,看著還呆坐的雙黑女子,伊紮克極不自然的命令語氣更是讓身後的烏西娜差點笑出聲,緊張的氣氛一下被破解了。

“我?我為什麽要跟你走?”看著那個曾數度攻擊自己的騎士用一副命令的姿態對自己話語,羅蘭本能的產生了抵製情緒。

開玩笑,我為什麽要跟這個不知道安什麽心的家夥走。

就算他們現在不傷害我,難保在打什麽壞主意也不一定。

“唉……”看著倔強的雙黑少女與同樣固執的聖騎士那充滿火花的對視,沙克不由得歎低聲歎息。

“羅蘭騎士,請問你現在最大的心願是什麽呢?”不用說,大祭祀也知道,這個勉強算亡靈生物最需要的就是找回她原本空白的記憶。

“如果你想找回自己的記憶的話,我建議你還是跟伊紮克在一起比較好。無論你之前是位怎樣的英雄,但……你現在畢竟已是亡靈之身。在這仇恨黑暗一族的南大陸是沒有立足之地的。伊紮克就不同了,他是教會的聖騎士,也是貴族。果敢勇武,有他的保護,就算是神聖帝國的皇帝陛下也不會動你分毫。如果你真的想找回自己失去的記憶,那麽你就必須倚靠他。”

在這番犀利得找不到半點回駁餘地的言語威逼下,羅蘭不得不同意這個她一點也不想接受的建議。隻能暗自歎息著,走到那比自己足足高出許多的騎士身旁。

“等等……”喊住羅蘭,沙克,走上前將手平貼在她額際。

一股淡淡的精靈之力傳來,羅蘭一驚,不明白這個精靈祭祀想幹什麽。

“我稍做了點掩飾,用法術遮去了你額頭上的封禁之印,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看羅蘭麵帶疑惑,精靈大祭祀解釋道;“羅蘭騎士,南大陸不比北方與東大陸,這裏黑暗一族極其稀少,我看你還是盡量少在人前泄露你的容貌為好。”

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每一分每一毫,無不在受人牽引,哪容得半分自己意識。眼下,也隻能走一步是一步,跟著這所謂的騎士了。

拉法啊,你在哪?

這時候,羅蘭忽然掛念起那個總是一臉哀愁的精靈。

就算被他斥責,可他不會傷害自己。

羅蘭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可那個美麗的精靈卻隻匆忙丟下一句自己保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惡……說話不算數,還說什麽要幫我恢複記憶……”

不理會羅蘭那陌生的語言,伊紮克將她推上地龍,一勒韁繩絕塵而去。

※※※

“通知波裏維亞,就讓他們查一下,冰晶大陸近千年的曆史上有沒有一個叫羅蘭的英雄。”

看著逐漸遠去的三人,沙克平和的臉上泛起陣陣擔憂。

“大祭祀?”薩魯不明白沙克為什麽突然有這個想法。

“薩魯,你不明白,記憶也是可以篡改的,隻要有足夠的力量。我在觀察這少女埋藏於腦海深處的記憶之時,明顯感覺到了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在阻止我深入。”至今,那盔甲上一閃而逝的力量依然讓執掌神殿達三百年之久的大主祭感到戰栗。

“您的意思是……我們所看到的那些全是假的?”薩魯大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少女的身份不就萬分可疑?

“恩……這倒未必,那些怨恨是真切的,就算曆史上真的不存在過這不為人知的血腥事件,但那少女的痛苦並不是虛假。我隻是擔心……她的雙黑,還有她的容貌……”實在太像那一位了。

沙克真正擔憂的不是羅蘭墮落騎士的身份,而是她雙黑的身份,畢竟特魯克人被稱為神的後裔。尤其是她的容貌與暗夜女神驚人的相似。

和其他主神不同,暗夜女神莫亞可是一直停留在地上界,雖然很少見人,但她的容貌很多老一代的精靈都曾見過,這當然也包括他這個才六百歲的年輕白精靈。

尤記得那年,她駕著魔龍降臨波裏維亞的場麵。

傲慢、桀驁在這個有著平凡容貌女子的身上升華為不可忽視的自信,駁回了光明帝國與白精靈皇族請求並締結了三百年和平條約女神是那樣的耀眼,就算沒有身旁暗夜精靈王絕世的容貌,就算沒有華貴的裝束,她依然美的不可直視。

想起當時所受到的震撼,沙克苦笑。

就算是神似,若這少女頂著這樣的容貌入世,那麽她所帶來的衝擊也非比尋常。

“那您的意思是……”薩魯還是有些不明白,既然不是擔心羅蘭的身份是虛假的,那大祭祀到底在苦惱什麽。

“沒什麽,是我多心了。”那位女神曾發誓絕不會再出現純血統的特魯克人,而且……就算是她與暗夜精靈王的子嗣,這年齡也對不上,姑且不算羅蘭作為兩位上位存在的後裔為什麽沒有半點魔力,光是年齡就對不上。

搖搖頭否決了這一不可能的猜測,沙克抬頭望著已經快正午的晴朗天空,就在這時,他恍然領悟到一件讓他無比恐懼的事實。

墮落騎士與真正成為亡靈的騎士不同,他們還屬於活人,肉體也會死亡。隻不過,屬於有生之體的軀殼可以幫助他們躲避光明教會的亡靈搜查術已經淨化術。

烏西娜的法術對那少女沒用就是個最明顯的例子。

可是……就算出賣靈魂,也不該有存活了數百,乃至近千年的墮落騎士。

那個孩子,說不定已經轉化亡靈騎士。隻是因為記憶被封住,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而已。

“薩魯……你確定你遇到羅蘭之時是昨天傍晚?!”想到這裏,沙克不得不再次確定。

“沒錯,當時天還沒全黑,樹林依然有陽光。我們原本打算是暫時休息一下就繼續追擊魔族的,可伊紮克身上的精靈之光突然鳴叫起來,表明附近有亡靈或魔族。所以才他才讓我與烏西娜前去查看,也因此遇上羅蘭。”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薩魯也不覺產生了些許疑惑,他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麽那個本該是墮落騎士的少女身上會有那麽強的精靈之力。

聽到這裏,精靈大主祭汗如雨下,他怎麽就犯了這麽簡單的錯誤呢。

無論亡靈的位階怎麽變化,都逃不開一個最基本的禁忌——陽光。

司光明的太陽女神作為亡靈之神的死敵,陽光對低階亡靈有著致命的殺傷力,一個亡靈若可以在陽光下自由行走,那即表示它不屬於低階的骷髏、腐屍那種沒思想和頭腦的空殼。

羅蘭身上沒有分毫魔力,而且也是一副騎士裝扮,那即代表,她是一名真正的亡靈騎士。不是那種骨頭架子搭成的廢物,而是真正有思想,有意識,燃燒自己靈魂作為代價的高階亡靈。

在冥獄之眾多的亡靈種類中,隻有一個特殊的位階符合這一係列苛刻的條件——死亡之劍亡靈騎士團。

這一戰栗的名字來源於近千年前,擁有自我意識並操縱夢魘的亡靈騎士團經常被大巫妖召喚到地上界,盡管幾率很少,但作為精靈神殿祭祀,沙克還是知道一些關於死亡之領的事。

高階亡靈具有極強的模仿能力,可以隨意化身為自己需要的形態。

若羅蘭真屬於這一位階,而某位巫妖用某種條件與亡靈騎士達成契約,假借著那張容易混淆的臉刻意接近的話……天!我居然還讓羅蘭留在伊紮克身邊。

想到這裏,慌亂的大祭祀連忙返身走回大殿。

該死!!

我不熟悉亡靈也就算了。伊紮克,你身為聖騎士,怎麽也沒意識到羅蘭身份上這一巨大的漏洞。

這不是召喚禱文嗎,大祭祀為什麽要召喚那位?

伴隨著魔法水晶泛起的光亮,一股強大黑暗之力開始籠罩住整個精靈神殿。

“哦……這可真有意思,我從未想到過白精靈神殿會親自召喚我這個暗夜精靈的守護者。”

略微低沉的嗓音伴隨著那黑色身影的降臨,一股淩駕一切的威壓開始在空氣中傳播。

身著漆黑長袍的暗夜女神雍懶的躺在寬大的靠椅上,一雙如夜的眸子中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

“尊貴的暗夜女神,我乃薩利亞神殿大主祭沙克,有件非常緊急的事,需要向您請教。”恭敬的彎腰,盡管不是自己的主神,可對方主神的身份就算是神殿祭祀也不可輕視,沙克垂下頭的同時,他身後的薩魯也隨之一同跪下。

“沒必要行什麽禮,我並不在乎這些東西,直接說明你召喚我的本意吧。”女神揮揮手,示意不必多禮。對於白精靈召喚自己一事顯然更感興趣。

“事情是這樣……薩利亞昨夜接待了一名神秘的少女。她不但是有著您承諾過斷絕的雙黑,容貌更是與您一模一樣,雖然身上有強大的精靈之力,可她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亡靈,我苦苦思索了一整晚都沒找到結果,當然隻能詢問您了。”沒放過魔法投影的女神臉上那細微的震驚,沙克知道他押對寶了——暗夜女神果然知道內情。

最近三年,同處於一塊大陸的死亡之領同暗夜精靈關係格外緊張,幾次小規模的接觸後,都以暗夜精靈以壓倒性的勝利告終,亡靈這才不得不繼續向北推進。

沙克大膽的推測,羅蘭或許是死亡之領特意召喚出用於對付光明教會的秘密殺手鐧。畢竟,法皇迷戀這一位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了,從他即位法皇前就被傳得沸沸揚揚。

萬一真是頂著女神的容貌接近,刺殺法皇這一事非但要牽扯到伊紮克、薩利亞,甚至有可能還會將遠在東大陸的暗夜精靈也拉下水。

想到這裏,沙克不禁感到害怕。

自己也就算了,薩利亞神殿好歹有波裏維亞支撐,礙於白精靈與人類的同盟,人類那群貴族不敢怎麽樣。

可伊紮克就不同了,他的身份過於敏感。既是光明教會的黃金薔薇中最強的聖騎士,也是騎士國羅連的親王,更是古代七英雄之一梅德的後裔,擁有現今世上最正統的光明特魯克人血統的嫡係子嗣,若有著這樣繁雜身世的他也被牽扯到法皇被刺這樣的旋渦中,到時候這南大陸可就不隻是能用混亂來形容了。

不過,精靈大祭祀內心的激烈掙紮早已被暗夜女神忽略掉,她臉上的表情由驚訝轉瞬化為掩不住的欣喜。

羅蘭……她回來了。

“安心吧,女神。白精靈信奉安瑟斯與蒂麗安,盡管她是個身份的亡靈,但我們並沒有傷害她。隻是對於她與您驚人相似的外貌感到詫異,所以這才……”沙克為這**裸的威脅感到驚恐,顯然事情出乎他的預料。

看暗夜女神的樣子,似乎和那個叫羅蘭的亡靈很熟悉,那是否可以排除她是死亡之領派來刺殺法皇的殺手?

“對於你告訴我羅蘭的下落,我很感激,祭祀。但是,我不希望今天的對話落入第三人耳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眯起閃著寒光的雙瞳,女神絲毫不掩飾身上的殺意。若這祭祀膽敢泄露了羅蘭的信息,那她也會毫不顧及目前的局勢出手。

畢竟對於和白精靈開戰,遠沒有那個瘋狂的神祗毀滅世界來得恐怖。

“伊默王那邊也不能說嗎?”沙克感到自己的冷汗再次爬脊背。

“不行,就算是安瑟斯那家夥也不可以。”在決絕的命令中切斷了魔法影象,徒留下發呆的精靈祭祀。

第十二章 更替

聖都愛沙尼的大聖堂。

尊敬的德菲克陛下,我與烏西娜奉命暗中追查盜走風語的魔族,結果在奧克蘭發現了一名身份神秘的女子,她有著極其罕見的雙黑,雖然沒有任何魔力,但經過鑒定已經證實是亡靈。不過,似乎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封住了記憶,從她的言行來看,不但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更沒有亡靈那種毀滅一切生靈的瘋狂念頭,遵從沙克大祭祀的建議,我決定將她暫時帶在身邊嚴密監視,希望您能在她的身份上稍做掩飾,畢竟我在教會身份特殊,隨意帶一名陌生人在身邊,難免會引起元老院以及帝國貴族們的異議。

————伊紮克敬上將手中這份用魔法秘封過的信箋反複讀了幾遍,頭戴高冠的半精靈將困惑的目光轉移到了站在他麵前的聖光祈願師身上。

在華貴的金絲銀袍襯托下,金發的法皇神情肅穆。任誰第一見到他都不會相信,這名外表最多三十左右的半精靈竟然已有六百多歲,這對於半精靈來說,是不多見的。

“烏西娜,伊紮克這封信裏意思到底是……”德菲克有些困惑,剛喪失了與主神溝通能力的他在惶恐中等待了數日,接到的卻是這樣一封信。

他最信任的得力助手,光明教會的聖騎士,世間著名的黃金薔薇之首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趕回愛沙尼。

“陛下,聖騎士閣下他是擔心隨意把這名亡靈帶回聖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且……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雖然沙克大祭祀沒有說,但我們都察覺到了,這名雙黑亡靈絕不是那些任由巫妖驅策的低階亡靈。一定是被死亡之領召喚出來,因為某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而被封住了記憶和力量。”烏西娜微微欠身,將她和伊紮克的想法如實說出。

“陛下?!”被嚇了一跳,烏西娜看著法皇臉上的陰霾,心中一陣惶恐,這樣的陛下是她從為見過的。

“你先下去吧。”

“可是……聖騎士閣下還等您的批示呢,到底該給那位身份神秘的亡靈冠上什麽樣的假身份和頭銜?”烏西娜不明白為什麽一向和藹的法皇會突然變得焦躁不安。

“就說是艾因·特魯克的後代吧。”沉思了片刻,德菲克抬起頭,睿智再次在雙眸中閃現。

“那個流亡皇族?!”烏西娜睜大雙眼,已經被這答案給驚呆了;“陛下,您該知道那個身份過於敏感,對您,對伊紮克都有著絕對的威脅。況且……神聖帝國的那些老頑固怎麽可能相信這個少女就是已經失蹤千年的前王位繼承人。”

“你不明白,烏西娜。如果要在那些好戰的貴族中保護那名雙黑少女,這是唯一的辦法,也隻有這個身份符合、並能讓她安然的待在聖都而不被處刑。”

“是……”烏西娜帶著疑惑、不解離開了偈見廳。

艾因·特魯克,這在神聖帝國是個禁忌的名字。或許,應該稱他為艾因·愛沙尼·艾苦,是曆史上著名的第二十一世法皇的私生子,也是世上僅存的唯一光暗混血。

這是隻有神聖帝國皇室、大貴族以及教會高層才知道的辛秘。

由於引誘了黑暗特魯克一族的女祭祀,這位一身都未娶妻的法皇兼神聖帝國親王才順利的獲得了翡翠穀的機密情報,並發動了繼七英雄的魔導時期完結後,人類與黑暗一族傷亡最慘烈也是最著名的翡翠穀戰役。

這一戰,不僅影響了教會、神聖帝國、暗夜精靈和黑暗特魯克一族,更影響了當時整個局勢的變。不但使得以暗夜精靈為首的黑暗一族從此一蹶不振,更讓以光明教會為首的光明一係在此後千年的時間壓製著黑暗一族,總體來說四大陸是獲得了近千年和平時期。

姑且不評論菲德法皇這一做法是否符合女神教義,但貴族們卻推崇倍至,乃至那名傳聞中唯一的子嗣,在東大陸躲藏了近千年的時間,仍被帝國皇族一直在追尋。

想必德菲克陛下已經意識到了羅蘭特殊的體質,在安尼西亞,不存在天生就沒元素之力的生物,無論強弱,多少都有那麽一丁點。

可像羅蘭那樣沒有絲毫魔力的,隻有兩個解釋:第一,受罰之身,由神親自降下罪責,終其一身都無法施展法術。第二,被強製封住。

顯然羅蘭二者都不是,她的體質……

烏西娜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不可思議。

既沒有明顯的魔力封,也沒有罪罰的標記。

陛下的意思,大概是想借艾因·特魯克這一具有傳奇與太多未知的人物來掩飾羅蘭那不該有的雙黑。

回首看著偈見廳裏微微閃現光芒,烏西娜恍然明白了。

那隻屬於的召喚術的光芒……原來陛下早有打算。

※※※

“繼精靈大祭祀之後,我就在想,來自愛沙尼召喚術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傳到梅裏。”

諾大的偈見廳裏,回**著帶有嘲諷意味的嗓音。

“莫亞……”凝視著魔法投影中那熟悉而不變的容顏,歎息悄然出口。

不知不覺,時光在她身上已經流逝了五百年。那張臉,驕傲且自信依舊那樣熟悉。可是,一切都變了,再也會不到從前。

那個善良的少女再也會不來了。

那個會用一雙澄淨眼眸注視著自己的少女永遠的消失在冰涼的牢獄之中。

她所看的,所想的,都不再是自己,而是那個同樣高傲冷漠的帝王。

“我特地背著西斯塔爾接受你的召喚,可不是來看你發呆的,法皇陛下。”

冷冷的嗓音打斷了德菲克如夢遊般的臆想。

“既然你和沙克大祭祀已經對話過,那想必知道我找你的原因。”

“想借助艾因的名義給羅蘭一個不會被送上火刑架的身份嗎?虛偽的人類,同樣是混血,隻不過攙雜了菲德老匹夫那坑髒的血液,就有天攘之別,帝國的貴族們心胸可真是寬廣。”

“……”德菲克無法反駁,他知道這辛辣的批評都事實。

“算了,我今天接受召喚也不是為了來奚落你的。艾因那邊早已說好,恰好他有個女兒,不過不是雙黑。和他一樣繼承了那可恥的神聖血統。”

那即是說,是金發……聽了莫亞的話,德菲克心裏一沉。

“追擊令我會讓西斯塔爾去安排的,你隻要負責讓帝國貴族不起疑就好。畢竟羅蘭要真出了什麽差錯,這都不是你我所能彌補的。”

突然,巨大的水晶石上映入另一個身影,看著莫亞突然泛起微笑的臉,不出意料,德菲克在下一刻對上了一雙比天空還碧藍卻冷冽如冰的雙瞳。

“轟!!”整間偈見廳被震得不停搖晃。

看著被從遠方傳來的魔法之力震碎的昂貴水晶石,法皇隻能苦笑,任由聽到巨響而衝進來的衛兵看著一地的碎片不知所措。

“陛下,這是?”為首護衛隊長上前一步,詢問大廳上的魔法水晶因何而碎。

“沒事,你們都退下吧,傳機樞大主教來見我。”

沒做出任何解釋,德菲克命士兵召見機樞主教,開始著手把如何讓羅蘭的身份偷偷泄露給貴族,又不被發現是自己所為。

看著再度被關閉上的殿門,坐回冰冷座椅的法皇不僅在等待中感歎。

伊紮克,但願你能控製住局麵,要知道帝國的那群貴族知道我給羅蘭安置的這一身份後,你所要麵臨的將是一場命為權利交替的明爭暗鬥。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見那家夥的嗎?!”

逆光中,金發的精靈渾身籠罩著讓人畏懼的氣息,包含不滿的質問,也讓站在門外的暗夜守衛都不禁感到戰栗。

陛下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生氣過。

初春的梅裏城還沉浸在嚴冬的寒冷中,清晨的小雨也似乎因這勃然而發的怒氣而化為霜雪。

“隻是魔法傳訊而已,他在問關於羅蘭身份的問題,你何必這麽緊張,西斯。”

不去管地上被強烈元素之力震碎的水晶碎宵,莫亞冷靜的坐在寶座上,她知道眼前的精靈在擔心什麽。

才不過短短的五百年,和平稍縱即逝。羅蘭的回歸,意味著將有新的戰爭。

蒂麗安與沙西利不知是否就是因為感受到這一點而在外海上空交戰,弄得兩敗俱傷收場,害得諸神趕緊關閉了地上界與星幽界的通道。

何必這樣防備呢,諸神們……拉法讓我成為主神不過是為了兌現羅蘭的願望。既然她已經回來了,我這個半吊子主神即便不用光明神族鏟除,那早有清洗神族的諸神之首也會將我列入他的黑名單。

“你答應過,要和我一起活到世界盡頭的……”走上前,擁住一臉悲涼的莫亞。看著她充滿淡淡哀愁的表情,西斯塔爾的震怒頓時消散無蹤影,換上了與之相同的哀戚。

時間啊,為何要流逝得如此之快。

還沒活夠,還沒和你一起活夠。

第十三章 管家

被譽為南大陸七大城之一的德姆,雖然隻是省郡級城市,可它的重要程度絲毫不亞於羅連王城尼奧,因為它是著名的黃金樹騎士學院的所在地。

當然,德拇成為全國第二大城市並在富庶之地的南大陸上擠身於七大城市也並非隻是因為黃金樹。另一主要原因,是它同時也是魔法學院珂布托以及光明神殿葉沙利恩的所在地。

早在舊世的七英雄時期,奧克蘭森林還有著極其充沛的元素之力,不少法師以及牧師都將這裏當作修業地。是以,德姆早在三千之年就已經是享譽大陸的著名城市。

不僅是四元大素神殿,以光明教會為首的眾多教派都在此修建了各自的神殿。其中,就以光明教會的葉沙利恩和精靈的薩利亞,還有時間的穆沙、大地的布爾圖四座神殿最為著名。

而另一座著名的學院,也讓德姆不僅雲集了眾多希望成為騎士的見習生,也吸引來了數量眾多、夢想成為法師的學徒。

魔法學院珂布托,作為三大魔法學院中最古老、也是最大的一個,一直都以雲集數量眾多的大法師而著稱。隨著魔導時期的結束,元素精靈的衰竭,讓這座學院不得不廢棄了他們已經有千年曆史的舊址,搬遷到了遙遠的北方大陸。四大陸中,就數那裏的元素之力還算充沛。

經過三百年的休養,經曆了戰火的洗禮和重創後的德姆古城再度散發出光輝,重新成為世人矚目的繁華之地。

※※※

新太陽曆五百四十就年暗月二十九日清晨,當一夜無眠的羅蘭拉開房門後,很意外的沒有看到紅發美女烏西娜,以及那位總將嚴肅當表情的騎士伊紮克。

門口站著一名滿頭白發、年近半百的老人,手中提著一個分量不輕的包裹。一身白色的長袍配上他那頭雪白的發須,活脫脫一個聖誕老人的翻版。

“請問……你有什麽事?”略微試探性的開口,羅蘭不太肯定這老人是來找自己的,畢竟她在這世界上所認識的人屈指可數。

“羅蘭小姐,我是梅埃爾·克洛吉,從今天起,就是您的私人管家。”

不過,老人標準的通用語很快就打破了羅蘭的猜測。

“誒……”看著那席因為物外滂沱的大雨而染上了些許濕意的白袍,羅蘭知道看著這老人一定在她門口站了很久。

但……他的話讓羅蘭無法接受。

忽然之間冒出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自稱是管家,她開始疑惑自己是不是因為對未來的焦慮不安而產生了某種幻覺,就像那些時常在腦海裏浮現卻又完全沒有經曆和參與感的詭異記憶。

“我知道這或許一時間讓人難以接受,但我是伊紮克閣下親自派遣到您身邊的。”微微一欠身,老人從懷中掏出一封經過魔法加密的信箋遞了過來。

將信將疑的接過看似分量不輕的淺黃色信箋,翻來覆去,也沒找到可以撕開的方法。

信封的表麵異常堅硬,任她如何拉扯也不變形。

“您隻需念出自己的姓名,即可開啟這封經過特殊加工的信箋。”目不斜視的老人絲毫沒有半點取笑的意思,反而是正確的指出了開啟魔法信箋的方法。

“咳……羅·蘭。”別扭的用還很拗口的通用語念出自己的名字,手中的信箋立刻像變戲法似的展開。

窘迫的將目光轉移到閃著淡淡熒光的信紙上,羅蘭不敢去看老者是否在偷笑自己。

羅蘭女士,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在趕往尼奧城的路上。由於家族內部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矛盾,我不得不暫時離開。

在與烏西娜徹夜討論後,我們得出一個結論。您的身份過與敏感,尤其在現今的南大陸,為了不使您遭遇到什麽不測,我決定讓你到德姆城暫避風頭,那裏是我的轄地,隻要拿著我交托給梅埃爾的介紹信,就能在城裏尋求到庇護。

當然,若您對這樣的安排不滿意,也可以按照自己所喜歡的方式去做。但,請務必帶上我給您推薦的管家。他雖然年邁卻有著極豐富的知識,忠誠可靠,絕不會泄露關於您身份的半點消息。若您有什麽疑惑的地方,也可以寫信告知於我,交由梅埃爾即可。

————滿懷歉意的伊紮克致“這是……”羅蘭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被拋棄在這個位於森林邊緣的驛站裏。

“小姐,伊紮克閣下既然將您托付給我,梅埃爾必定會安全的將您送到德姆城。魔法信箋是旁人無法窺視的,至於閣下在信中說了什麽,我完全不知情,這點您大可放心。”似乎知道羅蘭要問什麽,以管家自稱的老者又摸出了另外兩份信箋,分別署名著“薩吉克雷”和“桑達斯”。

羅蘭沒有對於這個世界的基本常識,更不知道南大陸乃至光明教會和羅連的具體信息。這兩封信若是讓旁人看了,準會大吃一驚。因為上麵所說的兩個人,分別是葉沙利恩的大主祭以及德姆城城主,這都不是常人輕易可見到的。而更讓人吃的是,還這兩份特殊材質的魔法信箋上印著那個大封戳。

長著羽翼黃金獅子,這是的神聖帝國的皇室徽章,而獅子背後交叉的水晶雙刃劍和圓形的金色薔薇分別代表羅連皇族與光明教會聖騎士。當今世界上,能同時擁有這三個徽章的,隻有一位。

想當然,她也不會知道這一大早就站著自己房門口的老者是誰。

克洛吉家族是羅連皇室的禦用總管,世代為皇族服務,這位貌不驚人的老者可是前後服侍過三位親王和兩代羅連國王,在宮廷中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角色,就算是大貴族也得不敢輕易得罪這位將現今國王一手撫養長大的老人。

本來由於年齡過大而引退回家族休養,可接到了伊紮克的緊急傳喚特後,忠誠的老梅埃爾還是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這處距離德姆城還有三天路程的小小驛站。

原本接到通知說要照顧一名女性前往德姆,身為前宮廷大總管的梅埃爾還想取笑這個與自己同齡的多年至交終於有了娶妻的打算,可看到伊紮克深鎖的眉頭,他才知道,事情原來遠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簡單。

看著眼前一臉茫然的少女,梅埃爾不禁想到了昨天夜裏他與伊紮克的談話。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總算盼到您打算娶妻生子的這一天了。”推開虛掩的木門,已經和老朋友一年沒見的梅埃爾衝進來大喊,絲毫沒有留意伊紮克滿臉的無奈。

“大總管,您似乎有點誤會了……”頗有些吃驚的看著那個猛拍聖騎士肩膀老人,烏西娜知道這就傳聞中和伊紮克扶持年幼國王的傳奇人物,羅連的前宮廷大總管梅埃爾·克洛吉。隻不過,和傳說著英明睿智稱讚有些不大符合。

“什麽?!你信上說的那個小姑娘不是你的未婚妻?!”梅埃爾頓時後悔莫及。

“羅蘭身份特殊,剛好接到索恩的求援信,我不得不趕回尼奧,這羅連我隻放心你一人,所以才叫你來的。”坐回木椅上,伊紮克為如何安置羅蘭而焦頭爛額。

“那她到底是什麽人?”玩笑歸玩笑,看到老朋友滿滿的凝重神色,梅埃爾也收起調笑之心。

“亡靈,這是可以肯定的。而且……有自我思想、不畏陽光、可在白天任意行動的亡靈。”想起今天的測試結果,烏西娜心裏依然還殘留初見羅蘭沐浴在陽光下毫發無傷時的震驚與惶恐。

“由墮落騎士轉化的高階亡靈……”梅埃爾臉色一白,高階亡靈雖多,可不畏陽光的在白天行動,這至少是十二階以上。

曾在教會擔任過大神官一職的他,當然也知道伊紮克的臉色為何會如此難看。

能脫離諸神約束進入地上界的,都是一些低階亡靈,除去骷髏、死屍這類沒有思想的廢物,就是超脫冥獄之門束縛的巫妖,而被教會規劃為高階的六級亡靈都必須通過召喚方式才能被傳喚到主物質的地上界。

仔細聆聽完伊紮克對這身份神秘的亡靈的簡單介紹後,梅埃爾沉聲問道;“那麽,我的朋友,你需要我做什麽?”

“跟著她,無論用什麽方法,就算她想甩掉你,也要緊緊粘住,探詢她的真實身份和目的。”表麵上答應沙克大祭祀以及薩魯不會對羅蘭下手,可伊紮克並沒有他們兩個所想的那麽笨,他在薩利亞神殿就看出羅蘭的是高階亡靈了,隻是礙與目前的身份才沒有動手,原本想把亡靈留在精靈神殿,可同樣不想接手這個燙手洋芋的沙克把羅蘭拋給了伊紮克,一切帝國和教會利益為重的他,隻能選擇比較折中的辦法。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在平複南方的叛亂前,我會替你監視那個叫羅蘭的亡靈。”

“拜托你了,梅埃爾……”

※※※

昨夜的談話還回**在耳旁,梅埃爾實在無法將這名與常人無異的少女和好友耳中的亡靈聯係到一起。

“我們今天就起程嗎?”看了看天色,羅蘭不禁擔心,在這樣雨天出行不太好吧。

尤其是沒有原本世界那樣便利的交通,在這個幾乎算是中世紀一樣的安你西亞,如果遇上了不好的氣候,真是寸步難行。

相比剛到這世界之初的那座巨型島嶼上的絢麗風光和暖和宜人的氣候,所謂南大陸就相對偏冷了些。

早春時節,才不過一日的晴朗,就遇上了連續三天大雨。

“當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出行是極為不便的,若小姐急著趕過去的話,我可以去雇一輛馬車,若是不急……伊紮克閣下希望我能盡自己的一點綿薄之力,教導一些和南大陸相關的知識給小姐。閣下說您是從東大陸遷徙過來,不太適應我們這裏的氣候,當然,也對當地的人文地理都不清楚。”梅埃爾將手中包裹放到圓木桌上。

“這是煉金術最簡單的入門手藝。”把手中金色、褐色、藍色三個藥水瓶遞給羅蘭,梅埃爾交代;“金色的,請您先均勻的塗抹到頭發上,然後用清水洗淨。褐色和藍色的兩瓶請兌著溫水服下。當然,考慮到煉金術的些微出錯率,我會讓愛薇娜幫助您使用這些藥劑。”

拉開門,指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外的一名身材高挑的黑服女子,梅埃爾說明了那些五顏六色瓶子的作用。

看著那女人手中端著散發出熱氣的木盆,羅蘭開始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等等……這是為什麽?”

“羅蘭小姐,您的雙黑外表過於顯眼,為了不讓您陷身於不可預知的危險中,我決定使用煉金術暫時隱去您的特殊外貌。”

退出不大的寢室,梅埃爾在關上木門之前給出了這樣的解釋。

第十四章 上路

“恩,經過一番休整果然好多了。”

梅埃爾看著一臉懊惱神色瞪著自己的羅蘭,口中不停讚歎。不過,這也僅止是說他護衛愛薇娜高超的手上功夫。

已經從頭到腳都換洗一新的羅蘭總算是徹底脫去了她那身從地球帶來的衣服。上麵殘留著野獸搏鬥的血汙太過紮眼,而且麵料也不是這異世人們所熟知的,太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金燦燦的短發柔順的帖服在後項上,換做半日之前,羅蘭還真不相信這樣柔順光澤的金發是長在自己頭頂上。

特殊的藥水掩飾去了原本的蒼白,小麥般的膚色一眼就讓人聯想到陽光和健康。

至於那雙灰黑色的眼眸也在藥水的作用下,變成了南大陸常見的藍綠色。

在護衛愛薇娜的巧手修飾下,一個完全正常……咳,是在大部分人眼中正常的少女站到梅埃爾麵前。

若真要挑出什麽毛病的話,就是羅蘭不夠深邃的五官。

這無論哪一大陸人都極少有,倒是東南方的戴哈據說有一族時代經商的大世家少許相同之處。

雖然煉金術藥水配置麻煩,換起來更麻煩,但至少可以遮掩去過於窘異的雙黑。這女子不僅身份特殊,外貌也特殊,最不需要的東西,就是麻煩。

微微點頭,對羅蘭目前的外貌表示滿意,梅埃爾示意愛薇娜先行退下。

看到為自己換洗去一身血汙的女子離開了,羅蘭不安的拉扯著身上這套在她眼中不過是仆人長袍的衣服,不知該怎麽麵對剛成為自己管家的老人。

她根本就不清楚,就是這身白色的長袍其實也來頭不小。

雖然隨著精靈的工藝被人類廣泛運用,平民不用再像遠古時期那樣整年都穿粗布以上,但在顏色的選料上四大陸一直都是極為嚴格的。

白色是作為貴族和統治階層最醒目標誌之一,尤其在南大陸上,這一點更是不容質疑的。

南大陸不產磨製白色染料的原材,都是從北方和西大陸倒運,價格比其他大陸都貴得多,一件羅蘭身上這種長度的料子足夠維持一個貧苦家庭一月的生計。

重新將拉法交給自己的那個不起眼的黑袋子掛回腰上,現在羅蘭身上也隻有這東西是完全屬於她了。

“好了,我的小姐,既然你已經重新梳洗過了。那就由我為您講解一下關於南大陸的一些基本知識吧。畢竟按照伊紮克閣下所說,您隻前有打算去黃金樹?”

對於羅蘭的這個想法,梅耶和伊紮克有著同樣的不解。

如果真是死亡之領故意派來的刺殺法皇的亡靈殺手,那他的目標該是身在聖都大聖堂的德菲克,而非雖然身名遠播卻沒有多少政治作用的黃金樹。

為什麽她偏偏挑上了那裏?

如果不是,那又是為會選中那裏?

“這個……我失了記憶了,不知道三年前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麽。腦海裏唯一有影象的東西就是騎士……還有黃金樹……所以我想去哪裏看看。”羅蘭當然不敢說出自己是異界人的事。

就算沒了拉法的警告,她本能的也不想把這事說出去。

不過,黃金樹在她腦海裏確實占據著記憶的一角,在現在這種怎麽也回想不起來的情況下,她還是希望去那裏走上一趟。

興許,還能想起什麽也不一定。

“是這樣啊……”看到羅蘭目光閃爍、言辭含糊,梅埃爾知道眼前看似老實的少女顯然對自己隱藏了一些東西。

不過現在無法判定她到底隱瞞了什麽,既然伊紮克說讓自己跟著羅蘭,那就隨她吧。

想去哪就去哪,反正德姆就是那小子的封地,去了更容易監視。

梅埃爾想到這裏也不由放寬心,從手裏的包裹中抽出一份發黃的皮卷軸,在桌上平鋪開。

“這是南大陸的地圖,請小姐過目。”

按照管家的指示,羅蘭走上前,盯著桌上那張看起來有些年代的卷軸,上麵塗抹著顏色各異的線條,仔細辨認下,還真是張地圖。

這讓已經看慣了印刷術的羅蘭一時間無法適應這原始而粗糙的繪製。

“這裏羅連。”指著大陸最下角的一塊明黃色區域,梅埃爾為羅蘭一一解釋。

“這是奧克蘭,東最邊緣的就是我們目前待的地方。而黃金樹的所在地德姆城還要往東繼續走大約三天的路程。小姐,我們是今天就上路呢?還是在驛站裏繼續逗留一晚?”

這個幾乎無人的驛站裏除了一名老眼昏花的看守,幾乎無人,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羅蘭現在迫切需要到人口密集的地方去,仿佛這樣就能消解去她內心的惶恐不安。

拉法的突然消失,伊紮克不告而別,若是這老人再半路上把自己丟下,羅蘭不知道她是否還有理智繼續保持冷靜。

“就今天吧,我不想多等。”幾經思索,羅蘭最後還是決定克服她對雨天的厭惡,踩著泥濘山路前進。

“不雇一輛馬車嗎?”有些驚訝羅蘭的堅持,梅埃爾早已明跟隨自己來的幾名護衛準備好了一輛停在驛站附近。

“不!,你不是說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嗎。馬車這東西是貴族使用的,這荒山野嶺的,要是遇上強盜怎麽般?和馬車相比,買匹馬不是更好?”

看著羅蘭倔強的拒絕了自己的提議,梅埃爾差點笑出聲來。

穿著這身白色的服飾不是更容易暴露的身份。

想到這裏,他對伊紮克所說的話不由又信了幾分。

這個亡靈果真沒有什麽常識,就算失去記憶,這些最基本的難道也忘了嗎。

“愛薇娜,去安排一下,雇幾匹馬,我們現在就起程。”

看著梅埃爾對著門外喊了一聲,聽到腳步聲離去的羅蘭這才回過神,原來那女護衛一直都在。

“現在還早,快馬趕去的話……估計可以在明天傍晚進城。”粗略的算了一下路程,梅埃爾給出了這樣的答複。

懷著焦躁不安,與收起地圖的老管家一道離開居住了幾天的寢室。

看著在驛站外那幾匹高大的駿馬,從沒真正意義上騎過馬的她開始有點後悔了。

第十五章 入城

圍著那幾匹高大的駿馬轉圈,羅蘭刻意裝出一副打量的神色,想借此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緊張與不安。

她沒騎過馬。

至少在她所擁有的十六年記憶中,馬這種生物隻有在電視和動物園裏見過,若要說像古人那樣把它們當做交通工具,還從未有過。

猶豫了很久,羅蘭終於還是伸出手,去撫摸距離她最近的一匹駿馬。

不知道為什麽,在羅蘭接近後,這些原本焦躁的馬匹立刻溫順的停下了它們胡亂挪動的腳步,任由羅蘭的雙手撫上脖項和背部。

看著這一詭異的情景,梅埃爾的眉頭不由擰在了一起。

雖然他身為人類和前神官,卻也隻是感覺到淡淡的黑暗氣息,可是動物的感官是比人類要敏銳得多。因為對亡靈和黑暗力量的畏懼,馬都躁動不安,也本能的表示出對強者的遵從。

再回想昨夜與伊紮克的談話,梅埃爾也被這名被好友所托付的亡靈勾起了不小的好奇心。

聖光的稱號並非來自他那集榮耀與血統與一身的家世,若說五百年前那著名的叛教聖騎士的稱號來源與容貌的話。那麽,伊紮克的稱號則來源自他的信仰——光明神殿的聖騎士,侍奉太陽女神蒂麗安。

若說到聖光……隻怕那個號稱聖都最強祈願師的烏西娜也不及自己的老朋友。

梅埃爾知道,他這位天生就有白精靈以及光明後裔血統的親王殿下其實很不願意施展出他超人一等的光明法術。畢竟神之後裔數千年的曆史上充滿了太多的血腥,也讓這曾榮耀一時的高等物種也背負了太多的悲傷,無論是光明或黑暗,他們一直都夾在人類、精靈與神之間,從沒有過屬於自己的真正歸屬。

“她是個可憐人,無論她的記憶裏究竟埋藏著什麽驚人的秘密,至少她是個刻守騎士教條,並一直戰鬥到最後的英雄。我不想讓自己的雙手染上這樣一名騎士的鮮血,哪怕她早已死亡。”伊紮克堅定的拒絕了梅埃爾的提議,雖然這可以減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是,這亡靈女騎士的身份和來曆過於神秘,在沒有查出真相前,他不會動她分毫。

“英雄騎士嗎……”被馬的嘶鳴聲從回憶中驚醒,梅埃爾這才察覺自己走神。

看出羅蘭臉上那為難的表情多半來自不會騎馬,基本上,他已經可以斷定這個據說是喪失了記憶的亡靈腦子裏根本沒有常識,這樣一個什麽都忘得一幹二淨的亡靈簡直就是一個初生的嬰兒,什麽都不會,什麽也不懂。

正打算讓身旁的護衛去幫這個笨蛋亡靈上馬的時候,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同樣以走神表情撫摸著馬匹的少女忽然一個漂亮的翻身就跨上了那匹足有她高的駿馬,動作嫻熟得挑不出一點毛病,無論是上馬的姿態還是拉住韁繩穩定馬匹的安撫都做得極為到位,讓人很難想象她之前還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原來你會騎馬啊……”

聽到老人帶有隱晦語調的嗓音,羅蘭急忙轉過頭,隻見管家梅埃爾臉色難看的站在身後,說不出他那不時變化的表情到底意味著什麽。

梅埃爾開始逐漸體會到,這個名叫羅蘭的女子真如伊紮克所說的不是普通亡靈。

“那個少女表麵上很柔弱,但你別被她的外表欺騙了。”臨行前,似不放心。伊紮克又交代梅埃爾,讓他不能對這個二度交手過的女亡靈放鬆警惕。

“沒失憶前,她應該是個很厲害的騎士。”

聖騎士若有所思的話依然在梅埃爾耳邊回響。

羅蘭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上來的,隻是手一撫摸到馬匹那光華的毛皮,人就又恍惚起來,仿佛很久以前……不,記憶中確實有過這樣的感受。

如絲綢般的質感還停留在腦海最深處。

似乎曾騎著一匹異常高大的黑色駿馬在廣闊無人的荒野上馳騁,呼嘯而過的風與奔騰的赤焰交織在一起。

羅蘭……

我最忠誠的騎士。

這世間再沒有比瑟西爾更配得上你的夢魘。

它是夢魘之王,不知道疲倦的碎夢者,恐懼與死亡的昭示者。

“瑟西爾……”恍惚中,念出這名字的羅蘭猛然驚醒。

她又聽到那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嗓音了。

沒錯,和精靈拉法幾乎無差。

可是……記憶中的嗓音無時不刻的透露著命令與冰冷。

而拉法……這個在安尼西亞睜開眼後第一眼遇到的精靈卻沒有那麽清冷,他的嗓音中更多透露出的是迷惑與悲傷,還有他那雙和天空一樣碧藍的眸子一樣,充斥著滿滿的哀愁。

你到底在哪兒呢,拉法。

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你。

看羅蘭神色由恍惚變為深思,梅埃爾也跨上屬於自己的馬匹,手指著東方。

“走吧,去德姆城。”

一切的一切,隻有到了那座黃金之城才能解開。

※※※

原本真以為要花上三天才能到傳說中南大陸七名城之一的德姆。

可在快馬的急馳下,隻用了兩天,羅蘭一行就抵達了南大陸上除聖都愛沙尼、神聖帝國王城艾因以及尼奧外最大的城市——德姆。

遠遠望去,淺黃色的巨石城牆在陽光的映照下反射著金色光芒,黃金之城也因此得名。

鋪有石磚的主道上人來人往,商人,傭兵,農戶,行人,絡繹不絕。

交談聲熙熙攘攘的從四麵八方傳來,幾乎掩蓋住身後管家那鎮靜而平板的話語。

“到了,這就是德姆。”和其他幾座城市相比,德姆沒有皇城艾因那無處不見的奢華,沒有王都尼奧那種過於肅穆的氣氛,更沒有聖都嚴謹的建築風格。

這裏的建築雖然古老,但秉承了數千來的風格,歐德裏式根一直是這裏最多的建築,仿佛偏愛這種集華貴與優雅於一體的風格,整座城市充滿了精靈的氣息。

當然,羅蘭也見到了不少白精靈,金發碧眼尖耳,這是他們的標誌,就像遠親暗夜的銀發紅眸,讓人一眼就可輕易辨認。

足有十米高的巨大石門前站立著整齊的兩排士兵,手持長槍目光如梭的盯著每一個進城者,也將進城的人群分割成了兩排。

“當然,每個大城市都需要通行證才可以進入。”

“啊……”這下羅蘭可傻眼了,看著穿流不息的人潮,她這才想起自己掛在腰上的那個袋子。

在來到安尼西亞之初,精靈拉法就將這個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的皮袋子交給了自己。

裏麵除了有大量的彩色寶石外,還有少許外型各異的硬幣。當然,無聊之際羅蘭也曾把這袋子裏的東西逐一翻出來。

其中有一塊金屬牌,上麵用她不知道的文字書寫著一竄漂亮字體。

灰白色的金屬牌表麵上隱約有深黑色的汙跡,而以凸雕手法鑿刻出的文字很多地方早已被磨平,像是被人經常捏在手裏把玩一樣,顯得這牌子看起來十分古舊。

羅蘭一直認為這東西和她的身份有很大的關聯。尤其是在她看到有不少人都遞給了守衛外表幾乎相同的金屬牌後,她更加堅信自己的猜測。

看著羅蘭手忙腳亂的在她腰上那個不大的空間袋裏一陣亂翻,梅埃爾眼裏閃過一陣精光。

伊紮克雖然給了她兩封可以證明身份的信箋,可似乎她有屬於自己的通行證。

再看到她拿出了那塊白色的金屬牌,梅埃爾兩眼一眯。

騎士徽章……

那是出生在騎士之國的梅埃爾最熟悉的東西。

每個騎士在考核成功後,都會獲得騎士學院頒發的證明,就同法師的魔法徽章一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等等,小姐我們該走這邊。”看到緊跟著人群的羅蘭上前,梅埃爾示意她該走另外一邊人比較少的通道。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提示自己的羅蘭已經在人群的擁擠下走到了城門口,在衛兵那嚴厲的目光中,羅蘭把手中的金屬牌遞了出去,忐忑不安的等待著結果。

這時她,忽然感覺到四周人們的目光都投射到自己身上,有好奇,有不宵。

這更增加了她內心的不安。

其實周圍人會把焦點都集中在她身上也有事出有因,主要來源於那件象征貴族身份的長袍。

按理說該走貴族們專用的出入口,可她卻沒有聽從梅埃爾的建議而是跑去和平民擠一塊,自然要引起人們異樣的眼光了。

“隊長!!”

衛兵的呼喊引來了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漢,他身著厚重的全身鎧,腰上掛著一把大劍,和輕鎧的衛兵不同,這個被稱做隊長的人給了羅蘭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尤其是那雙青灰色雙眼中放出的凶狠目光,更是讓她不由自主的將手放到腰上,沒有摸到那把黑色大劍後,羅蘭這才想起早那把自來到這個世界後就一直掛在腰上的武器不知在什麽時候不見了。

“您看……”將手裏的金屬牌交給了隊長後,幾名衛兵目光都同時對準了羅蘭。

而讓人震驚的是,導師的姓名赫然刻著羅連。

這是皇族才可以用的尊貴姓氏,當今皇帝陛下年僅十六,還沒正式授封騎士稱號,國內的皇室中唯一繼承了羅連又騎士稱號的就隻有一人——親王伊紮克。

第十六章 荒宅

泰羅仔細打量著眼前騎在馬上的少女,雖然五官充斥著奇特的異國風情,但那頭燦爛的金發和藍眸卻是南大陸特有的色澤。

由於經常與精靈混血,南大陸不少人都保留著精靈那種異常絢麗的發色。

白袍與少見的索裏河駿馬都是貴族的象征,再將視線轉回手中的騎士徽章,雖然年代似乎有些老舊,可上麵的魔法契文卻假不了。

再看她身後,另外兩騎駿馬上,分別騎乘著一個老者和一年輕女性,厚重的鬥篷遮去了他們的容貌,衛兵隊長泰猶豫再三。拿捏不準的他剛一揮手,旁邊的衛兵立刻端上一個精致的圓盆,裏麵置滿了清澈的淨水。

泰羅將手裏的騎士徽章丟入盆內,原本無色的淨水立刻泛起了淡藍的色澤。

這是施展過特殊魔法的器皿,當有辯識魔法的東西被拋入其中,便會顯現出藍色。

滿意的點點頭,他再將視線轉向呆滯的羅蘭,一雙精光銳現的眸子盯著這在他眼中有些呆傻的少女。

這徽章是不是屬於她,立刻就可以見分曉了。

“把手放到水盆裏。”梅埃爾上前附在羅蘭耳旁低語。

“哦……”聽從管家的話,羅蘭把自己的手放入不大的圓盆裏,想起上次開啟魔法信箋時候梅埃爾所說的話,她嚐試性的以通用語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嘩……

平靜的圓盆泛起微微的波瀾,震得端盆的士兵臉色大變,也讓尾隨在羅蘭身後的梅埃爾心驚膽戰。

泰羅悄悄握緊了腰間的武器,正要拔出的時候,測試的魔法盆卻忽然停止了一切動靜,沉入盆底的騎士徽章也在這時浮出水麵。

羅蘭看隊長沒說什麽,就一把抓起徽章重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進城吧,女士。”泰羅做了個放行的動作,原本將路堵上的衛兵隊們立刻閃到一旁,給這名不知身份的貴族讓開道路。

眼看著羅蘭騎馬走進大門,泰羅高懸著的一顆心怎麽也放不下來。

雖然最後勉強通過魔法測試,可他依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把這個魔法盆交給拉齊大師,我要在今天晚上聽到答案。”指著端盆的手下,衛兵隊長沉著一張臉下令。

邊界小郡奧齊、巴托的叛亂已經引起了貴族們的驚慌。

這已經是一年來,第六次叛亂了。輔政親王伊紮克剛率軍前去鎮壓,就連帝國也不滿羅連頻頻爆發的叛亂,在這種危險時期,可容不得半點閃失。上個月的叛軍還差點潛入皇宮,雖所德姆不比王城可這裏雲集了各神殿的大人物,稍有不謹,就有可能引起戰事。

※※※

騎著馬緩緩從巨石城門下經過,仰視著頭頂上方那些威嚴的龍首浮雕,羅蘭心頭不禁湧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仿佛她也曾從這扇門下走過,同樣的角度,同樣的輪廓……真實而虛幻。

隻要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另外一番景象。

幾乎完全相同的街道,在記憶深處痛苦的搖擺著。

那些無論怎麽想都無法找到真正位置的奇怪影象,那些無時不刻都在腦海中閃現的空白。

低下頭,再不去看四周那些不停讓頭一陣陣刺的建築,羅蘭捂著嘴,強忍著由胃到喉的惡心感。

大量記憶片段的衝擊讓她開始眩暈。

看著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羅蘭,她身後的梅埃爾連忙給愛薇娜打了個手勢,急忙策馬上前的女護衛剛好接住了兩眼一黑而摔下馬的羅蘭。

“怎麽了?”梅埃爾注意到羅蘭是在凝視了門上的浮雕後才眩暈的。

他很清楚,這座門上並沒有什麽偵察法術,更沒有光明教會的防護法術,為什麽她會突然以很不雅的姿態摔下馬。

“沒事……”不想過多的透露自己的事,羅蘭搖搖頭。

“那麽……先找個落腳點吧。就不知道小姐是要去伊紮克親王位於貴族區的府邸,還是去專供過往貴族居住的驛站,又或者是自己買處住所。畢竟您要想在這座貴族和各大勢力雲集的千年古城裏盤查連您自己都說不清的訊息,那可不是一兩天能幹完的活。”從長遠角度考慮,梅埃爾更希望羅蘭自己做出選擇,而不是由他安排。

畢竟他與伊紮克都希望揭開這個神秘亡靈的真實身份。

就算是真的失憶,也不能放任一個高階亡靈就這樣到處亂竄。

看了看天色,羅蘭虛弱的點點頭。

她明白梅埃爾的意思,雖然現在隻是午飯時間,可她一個外來者,必須進快找到棲身之所。常住旅店也方便,隻是……她現在虛弱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哪還有精力去買房。

這奇特的症狀,自從來了異世界後就不曾停止過。

莫名的會感到饑餓,不是來自胃部,而是身體和靈魂都在叫囂著,要補充能量。

莫名的虛弱使她讓自己站著都困難,必須依靠愛薇娜攙扶才能勉強站立。

自從來到安尼西亞,無論吃喝多少,都滿足不了內心和身體上那種饑餓感。

由愛薇娜的攙扶下,羅蘭尾隨梅埃爾找到了專門買賣空置房屋的中介商人。

一看來了幾個貴族打扮的外鄉人,商人克吉的一雙老鼠眼立刻眯了起來。

老人與年輕少女身上均穿著價格昂貴的上好白色衣料,看來他今天又可以有一筆不錯的買賣。

隨著胖子的話轉移目光,羅蘭看到了讓她頗為驚訝的一幕。

那副掛在牆壁的房屋畫軸竟然在胖子的手指點後變成了立體影象,噴泉、草地、建築,竟無一不真實的展現在眼前。

“怎麽,不滿意嗎?”看羅蘭臉色有些發白,克吉誤以為眼前的貴族不滿意他拿出手的貨,連忙又將手指向了另外一麵牆上所掛的卷軸。

隨著魔法呈現在眼前的是另一座房屋圖象,休憩在綠色的林園中建築更為奢華,造型也更為古樸典雅。

“這是前勞洛公爵府,不過自從家道敗落後,這幢最著名的別院也賣了。它位置雖然不比位於貴族區的那些高檔貨理想,但這裏可是距離光明神殿很近,每天早上都能免費享受一次大主祭的祈禱,據說對身心都非常有益。”商人還在口沫橫飛的吹噓,羅蘭卻已經將目光定格在最角落裏的一副沾滿灰塵的卷軸上。

“那是什麽?”

順著羅蘭所指的方向望去,克吉臉色微變,但還是端著一張笑臉;“我尊敬的小姐,那可不適合您這種高貴身份的女士。”

羅蘭沒理會商人的推脫之詞,徑自走上前,解下卷軸上的栓繩,頓時一座充滿陰森氣息的房屋呈現在她眼前。在一堆華麗建築中,這座年代顯得有些久遠的古宅青灰色的牆體上籠罩著一層漆黑的陰影,顯得原本就有些陰森的建築更加昏暗。

“這是巴羅索,德姆城最不祥的地方。”掏出手帕擦擦額上的冷汗,克吉押低嗓音;“您外地來的,有所不知,這住別院空置了十年以上,一直沒人敢買,就因為裏麵鬧得厲害。”

“鬧得厲害?”聽到這詞,羅蘭不禁回頭,看胖子一副畏懼的模樣,麵色蒼白,不像是刻意裝出來的。

“是啊……咳……”左右環顧了一番,胖子湊近羅蘭小聲說道;“這原本是前羅連大公的別院,雖然遠離光明神殿,可因為靠近黃金樹,在閑置之初也曾熱門過,不少貴族考生都花重金賣下,卻又不得不退掉。尤其是在十年前的那樁血案發生後,這處別院就被貼上了凶宅的標簽,根本無人問津。當年的那件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還驚動了大主祭親臨,可最終還是沒解決,這裏也被貼上了危險的標戳,您還是選別的地方吧。”

“多少錢?”在梅埃爾以及愛薇娜詫異的眼神以及商人驚訝的目光中,羅蘭堅定的開口問價。

半天後,鬧鬼的巴羅索被人以重金買下的消息開始傳遞開,人們都在議論,到底是哪個笨蛋居然買下那座奪命老宅,那裏可是死過不少人的。

第十七章 鬼屋

魔法影象的投影在某些方麵來說,不盡真實。

當羅蘭真的站到了這座因為死人而被冠上凶宅的老建築前,才真正體會到中介商那蒼白的臉色從何而來。

遠遠隔著高大的院牆,森冷之氣還是撲麵而來,刺骨的寒讓梅埃爾以及愛薇娜都同時打了個冷戰。

“主人,這巴羅索不就是……”愛薇娜剛說了兩句,就被梅埃爾的眼神製止了她後麵的話語。因為他看到羅蘭獨自一人上前,撕去了鐵柵欄上已經變色的教會封印。

那可是大主祭親自下的封禁,這個亡靈居然能以手觸摸……

難道真像伊紮克所猜的那樣,這個空有亡靈軀體的女子隻是個墮落騎士。因為和亡靈交易而被奪取了生息,隻要獲得女神的寬恕,終有一日還是重新恢複血肉之身麽。

不理會身後總是一副打量目光的梅埃爾,羅蘭走進荒蕪的庭院。原本栽種在林道上的成排樹木早已枯死,扭曲的枝條歪歪斜斜的,好似傳聞中有亡靈潛伏的陰森墓地。灰黑色的土地上長滿了青苔,讓鋪有鵝卵石的道路顯得特別濕滑。

淺灰色的霧氣彌漫著,若隱若現的人型骷髏和散播在空氣中的低吟,都給這座荒宅蒙上了恐怖的氣息。

在路的盡頭,一座羅德裏根早期的建築聳立著,原本華美的人型雕塑都已缺胳膊少腿,在顯出蒼涼古舊的同時,也被陰沉的氣氛染上幾分神秘與寒意。

“愛薇娜,你去添置幾套幹淨的餐點器皿和被褥。”梅埃爾麵色沉重的走進庭院,他身後的女護衛沒有得到尾隨的命令,隻能擔憂的看著主人一步步走入陰氣森森的荒宅。

每踏出一步,腳下被激起的灰塵散開後,湧上的則是更多的寒氣。灰霧中逐漸清晰的骷髏發出無聲的嘲笑,尖銳的哀號一聲高過一聲。

“活人……活人……”

聞到了生命的氣息,腐爛的泥土中爬起幾具森白的骷髏。

隻剩幾塊爛布掛在身上的亡靈步履蹣跚的朝這庭院中唯一的活人奔去。

“仁慈的女神,照亮您仆從腳下的道路,讓恐懼消散,指引我回歸寧靜。”低吟著光明女神的禱詞,前神官梅埃爾身上忽地閃現出耀眼的白光,接觸到這光亮的骷髏淒厲的嘶吼著退開,再次回歸到泥土中。

擺脫了庭院中亡靈的糾纏,梅埃爾一轉頭,隻見羅蘭已經毫發無傷的走到古建築前,半掩的門上同樣貼光明教會的封條。

撕破的卷紙發出刺耳的聲音,伴隨著封條的開啟,一股巨大的氣流將已經腐朽的木門撞開。

“是誰,打擾我的沉眠?!”

黑暗中暗啞的嗓音徐徐傳來,令人不由自主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梅埃爾連忙停下腳步,雙眼朝漆黑的建築中望去,一具骷髏緩緩走出。

與先前的那些白骨不同,這骷髏身上披掛著殘破的盔甲,手中緊握一把斷劍,濃濃的死亡之氣不斷從它身上散發而出,讓整個庭院裏充斥著危險和窒息。

亡骨騎士!!

梅埃爾差點驚叫出聲,這是屬於中階的亡靈,為什麽會出現在德姆。這裏可是光明教會領地,若無人召喚,中階以上的亡靈根本無法突破生命女神的禁桎。

“喚醒沉睡的亡靈,隻會為自己引來破滅,無知的人類啊,還想將悲劇重演一遍嗎?”高舉起手中隻剩一半的斷劍,骷髏騎士低沉的嗓音猛然在耳邊炸響。

“死!!”

黑色的霧氣從亡靈口中噴射而出,意識到這是傳說中的死亡詛咒,梅埃爾立刻舉起雙手,一層看不見的透明結界頓時包裹住全身。

光明教會專門防禦亡靈詛咒的結界保護了老梅埃爾不受死咒的侵襲。

當彌漫著整個庭院的黑霧散去後,亡骨騎士驚異的發現,這個冒然闖入它領地的人類女子非但沒有倒地身亡,反而依然安好的站在麵前。

“衰敗!痛苦!黯淡的種子,生發苦楚,衰竭一切生命。”不死心的再次呼喊出死亡詛咒,在空曠庭院中久久回**的低喃卻並未像它想象中那樣刺破這女子的身軀,奪取她的靈魂。

“這不可能!沒有亡靈無法詛殺的生命!!”

亡骨騎士嚎叫著撲上前,屬於亡靈特有的恐懼威嚇讓站在遠處受結界保護的梅埃爾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可羅蘭依然站在原地,臉上毫無驚懼,反而露出了她常出現的恍惚表情。

腦海中閃過無數戰鬥畫麵,無數的亡靈叫囂著撲上前,揮舞著黑色大劍的少女一邊砍倒那些接近自己的骷髏與亡魂,一邊低吟著幾不可聞的咒文。

“生命吸取……”當羅蘭順著腦海中斷斷續續的記憶念出這句話之時,她麵前已經撲至的亡骨騎士赫然發出驚恐的叫聲。

純黑的盔甲悄然浮現覆蓋住軀體,盤踞在肩甲處的雙頭惡龍吐出更為濃烈的死亡之氣,原本散播在空中哀鳴的幽魂頓時沒了蹤影,整個庭院籠罩上了比之前更為隱暗的氣息。

“不!!”

強大的吸力扯住試圖逃跑的骷髏,它哀號著,扭曲著,依然無法逃脫。

“將軍,饒過我吧,將軍……”

“也不想想自己的位階,隻不過是一介亡骨騎士,竟然妄圖以下弑上。冒犯者,隻有以靈魂的破滅才能償還。”

梅埃爾驚恐的發現,自己已然成為羅蘭肩頭黑龍盯上的下一個目標,那妖異的赤金眼瞳中映照著自己因害怕而變得蒼白的臉。

“亞德爾……”羅蘭的低喃聲打斷了已經一觸即發的魔法,黑色龍頭惡狠狠的盯著逃過一劫的人類老頭,最終和鎧甲一同消失。

這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冷汗濕透全身的梅埃爾跌坐在地,他死死瞪著再次陷入沉思的羅蘭。

腦海中全是亡骨騎士消亡前的最後話語。

羅蘭,你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

第十八章 變數

高聳的白英石牆壁上垂下一跟五顏六色的布條,一名年輕女性正順著這根不太結實的自製繩索從高高的尖塔往下滑行。

下方突然經過的巡邏隊伍嚇得少女大氣都不敢喘。

看著那群暗夜精靈走遠了,少女才拋開已經快要斷開的繩索一口氣跳到無人的街道上。

沒有絲毫的猶豫,直奔街道對麵掛著冒險公會徽章的建築。

“請問,有去南大陸的商隊嗎?”刻意壓低嗓音,還是掩飾不了少女的焦急。

抬起頭看了一眼用厚厚鬥篷包裹住全身的女子,負責登記的老頭伸手一指門外一支已經整裝待發的隊伍,金發碧眼的容貌一看就知道不屬於東大陸。

“你要加入我們商隊?”

首領瞪著眼前個頭不高,從嗓音就知道很年輕的女子,不明白像她這樣年輕又出身不俗的單身女性為什麽要跟隨他們商隊。

榮耀王城是商人的天下,在這裏,富商可以享有同暗夜精靈貴族同等的地位。看她的穿著,全是上好的衣料,不好好安心待著,卻要和商隊一齊去吃苦,這著實讓人不得不提高警惕。

“這個……其實我是南大陸的流亡貴族,我非常迫切的想回到自己的祖國。”左右環視,沒見有暗夜精靈,少女說明來意的同時,也遞上滿滿一袋的金幣。

“既然是貴族,那就更不行了,商隊要穿越沙漠,恐怕我們無法照顧你。”首領正想要找個推脫之詞,隻見眼前的女子又遞上一麵精致小巧的徽章,屬於祈願師特有的印記讓首領有些動搖。

聖光祈願師雖然隻是高超的治愈師,但他們另外一項特殊技能可是所有商隊都需要的——驅散亡靈。

最近幾年,暗夜精靈和北方死亡之領的關係日趨緊張,小規模的摩擦不時發生。不僅是安達內斯走廊也再度變得危險,就連荒野中也充斥著大量的不死物,若是帶上素有亡靈克星之稱的祈禱師,那商隊在返回南大陸的安全性也會增加很多。

“好吧,我就冒險一試。”明知這年輕女性有可能是在暗夜通緝名單上,商隊首領還是同意了讓她隨行。畢竟隻要離開東大陸就算脫離暗夜精靈的勢力範圍,難說她可能是光明教會的高階神職者也不一定。

而躲在商隊中安然離開梅的少女回首看著身後漸漸變小的城市,不由低喃;“原諒我,父親。我知道您尋求暗夜精靈的庇護是為了讓我活下去,可是……我不願意自己的生命是建築在自由之上。”

※※※

“艾因,你叫我說什麽好呢。”

注視著下方微微顫抖的男子,暗夜女神如夜的雙眸中閃著淩厲的冷光。

“是我的失誤……”不用抬頭,艾因也知道安坐寶座上的雙黑女子臉上會是什麽表情,他太了解這個女人……不,現在該稱為女神了。

數百年前就見識過她冷漠殘忍的一麵,他知道自己犯下的失誤有可能打亂她精心安排好的布置。

“麻煩你告訴我,你可愛的女兒去哪兒了?”當巡邏守衛報告禁塔已經人去樓空的時候,莫亞的震怒可是把幾名暗夜精靈都嚇得血色全失。

“曼沙她……我願意接受您的任何處分,請原諒曼沙的鹵莽吧,她還是個孩子。”艾因一心隻想為女兒求情的表情觸動了莫亞內心深處已經逐漸淡去的過往傷痛。

想起自己的身世,更想起了已經去世多年父母,她冷漠的表情也有所軟化。

“我並沒有說要責罰你和你的孩子,隻是她這一走,絕對會擾亂我好不容易和教會達成的協議。

你也知道,我已經和法皇商量好,給羅蘭安插上你女兒的身份,目的就是不想她在南大陸有什麽不測。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那位諸神之首會放任羅蘭一個人留在地上界,但我絕對不能坐視羅蘭受到傷害。”莫亞按著隱隱發痛的額頭,她怎麽也沒料到艾因之女會在這時候選擇出逃,而且偏偏是在已經借用她身份之後。

已和德菲克說好,讓羅蘭頂著曼沙的身份在南大陸躲避光明教會的保守份子和神聖帝國激進貴族,可現在好好的安置卻被那個不聽話的小姑娘給打亂了。

她這一走,不僅會影響到暗夜精靈與神聖帝國、光明教會之間好不容易保持住的平衡,更會讓羅蘭陷入危險之中。

“不用擔心,塞羅爾一路跟著呢。相信不久就會把曼沙帶回來的。”王座的另一端,暗夜精靈王西斯塔爾的話雖然暫緩了莫亞的憤怒,可她還是很擔心這突然發生的變故會給羅蘭帶去危險。

東大陸早不像五百年前那麽封閉,其他三大陸也不再像五百年前那樣抵製暗夜精靈,頻繁的商業往來,讓那曼沙丫頭有更多的機會逃出暗夜精靈的主控製區域,隻要跟隨上一支商隊,她就能輕易的離開賀因維加。而一旦離開東大陸,暗夜精靈想要抓回這不知世事的笨蛋就更難了。

“不行,我還不太放心。讓阿文發布通緝令,務必要在羅蘭身份披露前把小丫頭抓回來。”

第十九章 法則

“星幽界突然關閉了通道,神殿喪失了力量,隻怕現在我法皇的身份對帝國已經遠沒有從前的約束。沒有神的庇護,我們這群所謂的神職者,不過是貴族和權勢者眼中沒有利用價值的廢物。

莫亞,你真的不知道這場異變的原因嗎……”注視著水晶鏡上表情冷漠的女子,法皇不由握緊雙手,身體裏的神力依然沒有任何返回的跡象,這不止是他一人的恐慌,是所有神殿都麵臨的危機。

“你似乎詢問錯了對象呢,法皇。我是暗夜精靈與黑暗特魯克人的庇佑者,而非人類與光明一族。

安心吧,我對打破目前的和平局麵沒什麽興趣,帝國那邊若有動靜我會負責壓製的,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保護羅蘭在南大陸不受任何傷害。”

“可是……”

不顧德菲克的詢問,強製關閉魔法通訊,莫亞返回王座。

看著還跪在地上的艾因,揮揮手,示意他起身。

“怨恨我嗎,艾因。剝奪了你們的自由,囚禁在高塔之上。再也感受不到自由的氣息,陪伴的,永遠是冰冷的牆壁。”

“女神……”低下頭,艾因神色淒然;“能怨恨嗎,自從出生就已經被注定的命運,這不是您所能決定的。”

“我時常在想,我這樣做,和哈斯有什麽區別。”想起已經被自己與西斯塔爾合力除去的前黑暗主神,莫亞不由歎息。

“沙曼想將自己的已經被注定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這也沒什麽好追究的。畢竟……我當初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去反抗哈斯。所以你沒必要自責或自貶。

下去吧,希望塞羅爾真能及時將她帶回來吧,在預言實現之前……”感受到自己布置的結界開始被熟悉的力量所衝擊。莫亞不再說話,淡黑色的神力開始籠罩住全身。

看到這一情景,艾因和衛兵都恭敬的退出去,封閉後的大殿逐漸被沉寂與黑暗所籠罩。

耀眼的白芒由天際照下,巨大的力量讓所有目睹者都由衷的發出畏懼。

街道上,人們紛紛注視著這一奇特的景象,每月一次,暗夜女神所在的王座之間遍會出現來自天際的光柱,人們懷著崇敬與好奇的心態注視著,隻有神官、祭祀才明白,這不是神跡,是召喚。

是被遴選者必須接受的命運。

“召喚又來了?”梅裏另一端,暗夜神殿裏。感受到神的力量,已經就寢的大主祭蘭雅思急忙起身趕到神殿。

“是,她還在抵抗。”另一位暗夜大主祭索恩注視著不遠除的宮殿,眼中滿是擔憂。

“何苦呢……這樣做,終會賠上神格與性命。”看著王之間逐漸增強的黑暗之力,蘭雅思黯然的低喃。

莫亞與西斯塔爾之間由命運所造成的牽絆太深,連他們都無法解開。

“是啊……”所以才要抵製來自星幽界的召喚,那兩個不願意分開的情侶,彼此的心意是如此的執著,就算明知這樣做的結果有可能會帶來死亡,依然這樣決絕。

轟!!

巨大的黑色能量將光柱擊退,王城梅裏的夜晚再度恢複寧靜。

“咳……”

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侵透漆黑的長袍,原本就夠蒼白的臉色現在全是一片死灰。

這是不能被人看到的暗夜女神。

來自星幽界的召喚在不停撕扯著肉體與靈魂,一遍又一遍。

不能抗拒的力量,無法抗拒的法則。

肩頭搭上散發著熱度的手掌,純淨的元素之力輸入體內,緩解了幾乎要將自己分化的虛弱。

“神的法則不是那麽輕易就對抗的。”身手拭去嘴角的血跡,莫亞苦笑著看著自己手掌中的鮮血;“不知道……我這已經開始衰竭的軀體還能支撐多久。”

感受到猛然將自己擁緊的雙手是那樣的顫抖,莫亞釋然一笑。

久久,從背後傳來了和這雙手一樣充滿恐懼與戰栗的嗓音;“我真痛恨自己的無能,莫亞。”

“時間過的好快啊,西斯……一轉眼就五百年了。”轉過身,回望著那雙澄靜的眸子,感受到裏麵**裸的痛楚,心不由再度刺痛起來。

“不要說了!!”

交握的雙手是那樣的無力,西斯塔爾隻能怨恨自己的力量在神麵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沒有人知道,暗夜女神是以什麽樣的犧牲停留在地上界的。

由神所訂立的第二法則不允許神族逗留在地上界,一旦擁有神格,那勢必會被召喚到星幽界。

為了停留在地上界,每月必須抵抗這強製召喚,莫亞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就連身體也開始衰竭。

“不想放你走……”就算眼睜睜看著你強忍痛楚抵抗法則的召喚,也不想放你走。

抱緊懷中的雙黑女子,暗夜精靈王悲戚的低歎回響在空曠的王座之間。

一旦上升至星幽界,被重新賦予的神格將抹殺去一切屬於世俗的記憶,以真正的神族姿態重生。

所以明知不可抗拒法則的力量,卻仍然固執的以一己之力在堅持。

“我也一樣,不想離開你啊……”

失去了記憶的我,將不在是我。

所以,我要留下,留在這地上界。

留在你身邊……

西斯塔爾,我們,還能堅持多久。

時間之神拉法……

說不再介入諸神紛爭的你,究竟有什麽打算呢。

千方百計的把羅蘭弄回來,現在卻又將她一人獨自丟在地上界,關閉了神的通道,放任這世間的生物陷入混亂……

第二十章 精靈

“痛苦嗎,這每月一次的召喚。暗夜女神,如果你繼續抵製下去,神格喪失的瞬間,就是你死亡的時刻。”

黑暗的殿堂裏,忽然的響起陌生的嗓音。

“誰?!”西斯塔爾擲出腰間的秘銀匕首。

伴隨著破空聲同時響起的,還有迅捷的暗雷。

“是你……”莫亞蒼白的臉上泛起痛苦,在她最虛弱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她最不願意麵對的強敵。

空曠的大廳上,諸神之首的影象所帶來的威壓足已湮滅一切。

感應到莫亞的顫抖,西斯塔爾擁緊雙臂;“沒事的,我在這裏。”

她的戰栗,同樣也是他的絕望。

“我知道,無論發生什麽,你一直都會陪著我。”回望那雙碧藍的雙眸,莫亞放棄了毫無勝算的抵抗;“隻要和你在一齊,就算是墮入冥獄的深淵也沒什麽可畏懼的……”

盯著抱做一團的兩個人,停止具像化的拉法似乎陷入到自己的深思中。

“來做筆交易吧,特魯克人。這次我不需要你解開封印,而是幫助我抵抗來自星幽界的威脅。”

“什麽……”已經做好被殺準備的莫亞猛然睜開眼,她實在不明白已,為什麽拉法不除去經沒有利用價值的自己,反而會再想締結新的盟約。

“星幽界的通道被那些愚昧的家夥自己關閉了,他們並不是擔心持有浩劫權柄的你,而是不希望我在神族內部產生分歧的時候回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莫亞遲疑的點點頭。

“羅蘭現在完全喪失了以前的記憶,他不記得你,也不記得我。已經和她說好了,再給這世界一次機會,一如我三年前給你的機會一樣。在這三年間,若我能找到讓安尼西亞繼續存在的理由,那麽我將放棄再度讓母神蘇醒的念頭。而你,狡猾的新女神,為了自己去和蒂麗安周旋吧,爭取給羅蘭三年的時間。也隻有這樣,你們才有繼續存在的價值。”

“可是……”想起自己的魔裏絕大部分都用在抵製召喚上,莫亞擔心恐怕無多餘精力去完成拉法的要求。

“不用擔心,法則之力由我替你承擔。做好我交代的事就行。”察覺到她的想法,拉法一口答應為莫亞擋下折磨了她長達五百年的痛苦召喚。

看著諸神之首逐漸淡去的身影與神威,莫亞這才放下一顆高懸著的心。

“看來命運又一次眷顧了我們,西斯……”拭去再度使用魔力而再度溢出的鮮血,莫亞死灰的臉上重新綻放出希望。

還有機會……還不到絕望的時候。

※※※

梅埃爾又驚又懼的看著羅蘭,她身上的黑暗之力是他前所為見的強大。

將軍?

這一稱號又意味著什麽……

平民、傭兵、貴族,甚至還有一些低階教會牧師。

此刻,縈繞著庭院的黑暗迷霧已經散去,若是被他們看到羅蘭身上的黑暗之力,那麽伊紮克的苦心也將會白費。隻怕還未等法皇陛下公布給她安置好的身份,就已經被守舊派的教會成員先送上聖火架。

可是……如果不先驅除這老宅裏的亡靈氣息,光明教會又怎麽會放任他們隨意進入。

陰森漆黑的古老建築中強大得令人窒息的死亡之息。

漆黑的房門就像一個張著大嘴的怪獸,在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散發著死亡之氣的老宅散發著神秘而誘人的氣息,召喚著擁有好奇心的人,一步一步進入這死亡的陷阱。

“閃開!給大神官讓路!!”

由遠而近的嗬斥聲驚得梅埃爾從地上爬起。

不好,羅蘭身上的黑暗之力受這環境的影響正在不斷增強,若是讓光明教會的大神官看到了……

“羅蘭,你快點收斂你身上的黑暗之力!!”梅埃爾低聲喊道,不敢輕易接近的他隻能盼望這總是迷迷糊糊的亡靈能明白自己的話。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啊?”羅蘭此刻也有些焦急,身上突然浮現的黑鎧甲根本不受控製,更無法奴役肩上那會說話的異形。

“你……”眼看大群光明教會衝破圍觀者,進入庭院之際,梅埃爾正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一道柔和的光亮打破了滿院的隱暗。

彩色的光華凝結在起,最終匯集為一個全身包裹在耀眼光芒中的人形。

“在創始之力之名下……淨化。”金發的精靈緩緩降臨地麵,隨著他的低語,充斥在巴羅索的黑暗與死亡氣息消散得無影無蹤,幹淨得仿佛從來沒出現過。

所有人都怔怔的看著這名憑空出現在庭院中的精靈,為他的容貌驚歎的同時,也為他一出手就淨化掉盤踞在這座荒廢宅院裏的黑暗氣息而驚奇。

“不是警告過你,不要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中嗎。”精靈回過頭,淡淡的警告語氣中沒有以往的嚴厲,那熟悉的口吻讓羅蘭不禁眼眶一熱。

“拉法……”盯著數日不見的精靈,到嘴的話問不出口。

你去哪了?

為自己雛鳥心態感到可恥,不過是來異世界第一個接觸者,為什麽會有這種依賴心理,羅蘭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麽。

“有點事離開了而已。”將視線從羅蘭帶有些依賴的目光中拔離,直瞪著她身旁的梅埃爾,淩厲而冰冷的詢問;“他是誰?!”

“梅埃爾?他是……管家……”越說越小聲,羅蘭有些心虛,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種心態,可在這精靈麵前,就是感覺抬不起頭說話,莫名的會感覺到壓力和緊張。

看著朝自己伸過來的那支白皙的手,梅埃爾忽然覺得異常恐怖,比之前那亡骨騎士和羅蘭都更為可怕。

第二十一章 巴羅索的秘密(一)

“誰允許你們進入這裏的?!”

一聲大喝打斷了拉法即將掐上梅埃爾脖頸的舉動,身著華麗長袍的教會神官在一群牧師的簇擁下走進巴羅索這座老舊而荒廢的老宅。

就在羅蘭不知該如何按照梅埃爾所說隱藏起她身上的黑暗之力的時候,距離她不過幾步之遙的拉法眉頭一皺,致命的手掌忽然轉了方向,搭上羅蘭的肩頭。

刹時,黑色的胸甲以及詭異的龍頭全不見了,包括籠罩全身的黑色霧氣,全都被那支蒼白的手吸走了。

大神官羅茲威爾環視四周,發現這個原本被死亡與黑暗氣息籠罩住的庭院已經完全沒有之前的恐怖感,哪怕是最隱暗的角落裏都找不到半點不潔,簡直就像是剛被淨化之光升華過一樣。

他淩厲的目光立刻掃向待在庭院裏的三人。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巴羅索?!難道不知道這裏禁止進入嗎?”詫異過後,是嚴厲的斥責。

聽聞低階牧師來報,說有人買下巴羅索,羅茲威爾立刻趕了過來。

原本充斥著大量亡靈的巴羅索,非但沒有往日那種亡靈肆虐的景象,連那濃鬱得讓人窒息的黑暗之力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和約,我們有這快土地的合法所有權利,就算是教會也沒權利幹涉,更何況,現在闖入私人宅院的,是您吧,大神官閣下。”梅埃爾整了整因剛才跌倒而淩亂的衣飾,依舊將麵貌隱藏在鬥篷下的他不慌不亂的出示了隻前在中介商那裏獲得的地契。

拍賣所的魔法徽記叫原本態度囂張的教會成員都不得不有所收斂。

既然有地契,那即是代表這些人就這所荒宅的現任主人,私闖民宅在南大陸可是會被判重刑的,哪怕是教會成員也一樣。

“咳……是我們唐突了,畢竟這裏已經有教會封禁,普通人禁止進入……”意識到這一點,大神官刻意放低了音調,他此刻也觀察到對方身上過於華貴麵料,那是連普通貴族能穿著的上等服飾,難說是某大貴族的子嗣。

教會在羅連的勢力不如在帝國那般強硬,就是貴為大神官的他也不敢輕易得罪貴族。畢竟這一階層擁有的自我優越感可以讓他們在維護自己權利時比任何人都瘋狂。

“我可沒看到什麽亡靈,也沒有發現邪惡的黑暗之力。是否能請諸位離開這裏?畢竟他屬於我的私人領地。”精靈揚起頭,柔順的金發在空中滑過漂亮的弧線,配上他那給人莫命戰栗感的笑容,無論是教會成員還是在遠處觀望的人們都感到空氣似乎隨著他的不悅而有所下降。

“大神官,我們就這樣走了,萬一他們……”神管心腹弗林頻頻回頭,不明白為什麽羅茲威爾會就這樣輕易放棄,他不是一向都不允許任何人踏足那塊禁地嗎。

“你是笨蛋嗎,沒看到那個精靈身上強悍得無法突破的魔法結界,就算是大主祭親臨,也未必能擊穿元素防壁,我們又何必去以身試險。”瞪著身後街道盡頭已經成為小黑點的巴羅索,羅茲威爾緩緩揚起嘴角,既然他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體驗死亡,那我們何不給他們機會,讓這些不知死活的家夥嚐嚐什麽叫生不如死。

“礙眼的蟲子……”盯著大神官消失的方向,拉法冷笑,再度將注意力拉回到梅埃爾身上。

“我不管你接近羅蘭有什麽目的,現在,馬上從我麵前離開,否則我就讓你永遠消失。”

聽到拉法的威脅,愛薇娜立刻衝進庭院,不顧主人的惱怒和抗拒,將他扶出了年代久遠的莊園。

“你幹什麽,愛薇娜!我可不記得給予了你這樣的權利。”忽然覺得身體變得異常虛弱,梅埃爾隻能痛斥自己的護衛,為什麽要違抗他的命令。

“主人,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我必須讓您遠離那個散發著黑暗氣息的亡靈。”女護衛低下頭,她也隻是想保護主人而已。

“你……算了。”看到因擔心而緊張得麵色發白的忠心下屬,梅埃爾原本斥責的話一句都罵不出口。

抱歉,伊紮克,我答應過你要緊跟著這個亡靈的,這才幾天就出了紕漏。非但沒有查出她的身份和目的,現在連身都近不了。

凝視著巴羅索,前宮廷大總管總覺得這座荒廢的老宅隱藏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自從叛變之後,這裏發生了數起場血案,雖然教會說沒有大礙可,今天一見卻並非報告中所說無事。

教會那邊明顯隱瞞了關於亡靈的信息,宮廷裏一點也不知道這有著黃金樹學院的重地竟然會有亡靈出沒。

“主人,現在怎麽辦?”

“去王城,我要麵見國王。既然無法得知羅蘭的身份和目的,那就隻能先趕到陛下身邊。順便也把這裏一些另人起疑的事情報告一下。”既然羅蘭身邊待不了,那梅埃爾隻能臨時改變他原本已經製定好的計劃,先一步趕到皇宮去。

隻要事做好防範,就算這個身份、來曆借不明的亡靈有什麽企圖和陰謀,也無法動搖到整個王國的。

※※※

“我離開的這幾天,你都幹了什麽。”眼看光明教會的人走了,圍聚的人們見沒熱鬧可看,也紛紛散去。

空曠的庭院裏回**著略帶質疑的話語,由一係列震驚中緩過神來的羅蘭一時間找不到好借口為自己開脫。

“光明教會?你居然和他們扯上關係,難道還嫌那些家夥對你做得迫害還不夠嗎?”

“迫害?”聽到這詞,羅蘭抬起頭,瞪大的雙眼中散發著迫切。

她知道,這個精靈對自己所遺忘的那三年記憶有著足夠的了解,甚至是熟知。

可他就是不肯透露分毫,堅持要自己獨自想起。

“沒什麽,你以後就知道了。”拋下一副追根問底的羅蘭,赤足踏上冰冷的階梯,一腳踹開半掩的木門,當回聲在死寂的老宅裏響起的同時,拉法臉上亦出現了讓緊緊尾隨的羅蘭都不禁毛骨悚然的冷笑。

第二十二章 巴羅索的秘密(二)

“哼……虛偽的人類,以為用這種障眼法就可以欺瞞過所有人。蒂麗安的仆從也墮落了,居然和亡靈結盟,難怪她這樣緊張,僅隻是和沙西利小鬥一番就要關閉通道。”注視著地麵上之前被羅蘭撕去的封條,金發精靈用他一貫嘲諷的口氣自語。

還沒等羅蘭弄明白這番話的意思,隻見他走上滿是青苔的階梯,木門上還殘留的封條立刻風化,變成灰色的粉末,最後飛散消失。

“你到德姆打算做什麽。”

“誒?”猛然意識到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毫無心理準備的羅蘭顯得有些慌亂,想不出該回答;“沒什麽……隻是覺得這或許和我遺忘的過去有所關聯。”

沉默片刻,拉法站身,微溫的手掌猛然覆上羅蘭的額頭。

感覺到額頭忽然發燙,羅蘭連忙向後退開,再度恢複她之前的戒備。

沒錯,她怎麽會忘了。

這個精靈知道自己的過去,甚至和她丟失的三年記憶有著莫大的牽連,她怎麽可以放鬆警惕。

“誰動了我的封禁?”淡漠的問話,透露著無可抵抗的威嚴,羅蘭的堅持在那雙赤紅色的眼眸中一點點被蠶食。

“看來你不但遺失了記憶,就連應有的敬意也散失了。”歎息著轉身,不再理會羅蘭戒備的態度,拉法徑自走入陰暗的老宅,裏麵隨之響起了另人毛骨悚然的嘶鳴。

比先前亡骨騎士還要詭異的死亡氣息充斥著整個幢建築,森冷寒冰的氣息隨著木門的轟然倒地撲麵而來。

羅蘭站在門外,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那麽漆黑的地方。

隨著在異世的時間越來越多,她的疑惑非但沒有解除,還越來越多。

為什麽她對自己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過程想不起一絲一毫。

為什麽會輕易就相信了這個精靈,甚至是和他一道上路。

明明是陌生人,為什麽……

疑惑在心底越擴越大,最終變成噬人的黑洞。

“還站在外麵做什麽,你不是想了解自己的過去嗎?”黑暗中,傳來拉法空靈的嗓音。

她隻是個普通人,沒有魔法,根本無法對抗異世中各種突發狀況,隻憑借身上無法駑禦的那個凶靈,她確實不敢,也不能輕易涉險。

“亡靈是吧……你若不敢坦然麵對現在,日後又怎麽有勇氣接受那遺失了三年的記憶。”

這話恍如巨錘,一下砸醒了羅蘭。

是啊,我早該知道的。

自從三年前的那場事故後,我就已經不再是原本平凡的我。

麵對現實吧,羅蘭。

你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不要繼續再當鴕鳥。

這裏是充滿魔法的異世,無論有什麽磨難和危險在等著你,都必須鼓起勇氣去麵對。

也隻有這樣,你才能找回失去的記憶。

想清楚後,羅蘭一掃之前的陰鬱,大步踏上濕滑的階梯,越過腐爛的木門。

在老舊腐爛的木製家具中走了許久。

終於,適應了黑暗的雙眼在最盡頭的房間裏找到了先行一步的拉法。

他清冷的目光正注視著放置在房間內的巨大棺木,濃烈的腐爛氣息正從這個外殼布滿了咒文的物體內不斷湧出。

“這是什麽?”

第一見到充滿死亡氣息的棺木,羅蘭本能的後退了幾步。

那濃烈到肉眼可辨的黑色氣體,就算不明白是什麽,也清楚,絕對不可沾染上半點。

“呃啊……”慘叫聲突然在羅蘭身後響起,她回頭一看,兩個一身黑衣的男子麵露痛苦的倒地,不住的抽搐著,不但雙眼翻白,還口吐白沫。

這兩個人什麽時候跟著自己進來的,我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羅蘭吃驚的看著二人在地上翻滾,既不知所措,又惶恐不安。

“不用管他們,兩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就算你求情我也不會救他們,過於高估自己和判斷失誤的結果就該由自己承擔。”精靈冷然打斷了羅蘭還沒來得及出口的請求。

“可是……”看著痛苦翻滾的兩名男子,羅蘭終究無法不管,畢竟是兩條鮮活的生命啊。

“沒有可是!你若是想要在這個世界存活下去,就必須先學會保護自己,而冷酷是你首先要學習的第一項。”

說話間,已經有一人停止翻滾。另外一名還在做最後的掙紮,想拚命爬出這充斥著腐爛氣息的房間。

“我知道……可是……可是……”明知這才是處世的訣竅,可是,我就是無法漠視。

走上前扶起那名男子,任由他猛掐住自己的手臂,羅蘭忍著幾欲捏碎手骨的疼痛,拖著他開始往外走。

“你忍著點,我這就帶你離開。”

“咳……你真是個好人……”臉色已經完全青綠的男子慘笑,拔出腰間的匕首猛然刺下。

看著寒光閃閃的匕首,羅蘭腦海中一片空白,除了匕首落下的風聲,就隻有身後精靈的冷笑。

伴隨著利器紮進肉體的聲響,羅蘭並沒有感到任何疼痛,她睜開因為害怕上的雙眼,卻意外的看到了本以為會刺向自己的匕首紮在男子胸前。

“你……是個好人,小心大神官,他……”話說到這裏,男子頭一歪,斷氣了。

“果然是好人有好報呢……”似乎對羅蘭會有這樣的舉動並不奇怪,拉法的告戒再度想起;“我勸你最好離開那具屍體,在這亡者之地,任何死亡都會引發變異。”

就在羅蘭還沒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先前第一個死亡的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臉色一片蒼白,嘴角流出泛著惡心氣味的綠色**,咿咿呀呀的叫喊著,朝羅蘭撲了上來。

而身旁剛斷氣的男子竟然也抬起同樣蒼白的臉,口中一片腥臭之氣,張口就咬向羅蘭的脖頸。

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羅蘭恐懼得失聲尖叫。

忽然,刺人耳膜的尖嘯響起,整個建築都因此輕顫。

羅蘭這才發現,原本向她攻擊的兩具屍體都停止活動,呆滯的維持著僵硬的姿態。

剛才的聲音……是自己的。

摸著喉嚨,羅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可以發出那麽可怕的聲音。

“這……這是怎麽回事?”一把推開近在咫尺的屍體,羅蘭連忙從地上爬起,又驚又懼的看著拉法。

她知道,這個精靈一定明白所有內情。

從他那張過與平靜的臉上就可以看出。

“難怪光明教會的神官這麽緊張這個荒廢的老宅,原來都是因為它……”視線集中到棺木上,拉法突然明白為什麽教會神官會那麽緊張。

“我要你告訴我,我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還有這該死的東西又是什麽。”瞪著麵無表情的精靈,羅蘭蓄積了多時的怒火終於在一係列的驚嚇後爆發了。

第二十三章 巴羅索的秘密(三)

“我的記憶是不是你封住的?你究竟是什麽人,拉法,為什麽要刻意接近我?”自從來到異世界後,羅蘭變得越來越多疑,陌生的世界,而她空白的記憶又充滿迷霧。

這個忽然出現的精靈,沒有任何理由就輕易相信他,在見識過他對別人施展過奪取記憶的手段後,羅蘭又怎麽不會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也被他抹去過。

“說啊,拉法,你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什麽那麽在意我所遺失的記憶?”

將自己的疑惑喊出後,羅蘭也塄住了,她沒想過自己會這麽衝動。

“我不想做無意義的解釋,你隻需要遵循自己所想的去做即可。不用懷疑我接近你的目的,之前就說過,那不過是為了尋找我所失去的東西,而我是否能找回它,也和你能否恢複記憶有密切的關係。”

“隻是這樣?”不,這理由太簡單了。羅蘭搖頭,不願相信。

她莫名來到這個世界,莫名失去了三年的記憶,再莫名的回來,這一切都是那麽突然,那麽讓人無法接受。

回望的赤瞳中沒有半點虛假,羅蘭自己也找不到他欺騙自己的理由。

在這個由魔法構成的世界裏,這個精靈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強大,他沒有理由……

按照精靈祭祀的說法,他是上位精靈,根本沒必要介入地上界的紛爭,既然如此,為什麽偏偏會那麽執意我的記憶。

想到這裏,羅蘭恍然醒悟。

“我失去的記憶,是不是和你有關?”

“你變得比以前聰明了……”精靈輕笑,淡化了他身上懍人的氣息。

“我拿了你那件重要的東西?”記得他是這樣說的,丟失了某件非常重要的東西。

“大致上,可以這麽理解,我所尋找的東西確實在你身上,隻有當你回想起全部的記憶,我才能找回它。”

這番算是默認自己別有用心的話,讓羅蘭變得更加不安。

“那我跟你又是什麽關係?”既然已經挑明了,她也不再忌諱。

“主仆、血盟、誓約者。你喜歡哪一個稱呼?我的騎士。”

淡淡的低語,看著緩緩湊近的精靈,羅蘭猛然有不好的預感,他肯定又想故計重施抹去我的記憶。

拉法並沒有說他未奪取過我的記憶,也就是說,腦海中的大段記憶的空白確實是他造成的。

“不要過來!!”

拔出腰上由梅埃爾配置的短劍,羅蘭將它指向拉法,指向這個自來到異世後就一直幫助她的精靈。

沒錯,誰也不能相信。

哪怕是他也一樣。

越來越多的迷團讓羅蘭所承受的壓力逐漸瀕臨臨界點。

“我的忍耐難道就換來你這種態度?羅蘭,你當真以為我可以允許你放肆到這種地步嗎……”麵容一冷,金發精靈籠罩上陰霾的五官在羅蘭看來異常猙獰,強烈的恐懼感讓她產生了拔腿狂奔的衝動,可身體又被定在原地。

握劍的手不聽使喚的垂下,隻能任由戰栗感爬滿全身。

羅蘭不知道為什麽她會這樣懼怕,這個精靈就算再怎麽擁有強大的力量,也不至於讓自己產生無法抑製的恐懼。

僅隻是語氣上的轉變,僅隻是冷冷一撇,無邊的恐懼似乎就要把自己淹沒。

不……我不能就這樣認輸!!

盡管身體因為恐懼而輕顫,可羅蘭還是咬牙再度舉起手中短劍。

“我不管你到底我和有什麽契約,我隻知道,我不想再被任何人奪取屬於我的記憶,無論你是誰!!不要靠近我!!”

“你想背叛自己的誓言嗎?你是我的劍,是我的堅盾,是發誓永遠忠誠於我的騎士。而今,你卻把劍對著自己宣誓效忠的主人……羅蘭,你變了,沒有記憶的你不但學會了反抗,也學會忤逆我。”輕抬起左手,黑色的火焰瞬時燃燒起來,羅蘭不停的拍打卻無法熄滅在自己身體上的灼燒之火。

我真的會死。

感覺到身體被烈焰吞噬,羅蘭痛苦的摔倒。

嗜人的火在舔拭著身體,她甚至可以感覺到火焰鑽透皮膚,滲入肌肉,啃食骨頭。

“啊!!”

慘叫聲隨之響起,羅蘭的叫喊將原本滿臉懨氣的拉法從發泄中驚醒。

壓下緊皺的眉頭,他收回了釋放出去的黑焰。

“呼……呼……”痛得隻能躺在地上喘息,看著那隻蒼白的手掌再次覆上額頭,羅蘭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求你,不要再抹去我的記憶……”

已經丟失了三年的記憶,腦海中無法填補的空白,她不願意再增加。

注視著那雙灰黑色的眼眸,裏麵所包含的堅持讓拉法暗暗歎息,收回他即將施展的力量,身形也逐漸淡去,最終消失。

“我還是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舉起雙手,看著已經從焦黑逐漸恢複原本光潔的皮膚,羅蘭苦笑。也隻有在這幾欲落淚的疼痛中,她才可以忘記一切煩惱。

死寂再次降臨,伴隨著那持續噴吐出惡臭氣味棺木的顫動,“哢哢……哢哢”的奇怪聲響在這幢本該無人的老宅裏響起。

側過頭,隻見慘綠色的骷髏三三兩兩的走近,在它們身後,身披黑袍的巫師正用散發著邪惡光芒的眼瞳注視著自己。

“闖入者……死!!”

伴隨著一聲令下,骷髏舉起手中的利刃就朝已經無法動彈的羅蘭砍去。

黑暗中,鮮血灑滿遍布灰塵的地板。

試圖站起身,可經過黑焰灼燒之後,羅蘭再沒有半點力量去反抗,隻能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這是夢嗎,如果是的話,讓我快點醒來吧。

什麽異世界,什麽精靈,統統都去見鬼吧。

※※※

“那個……處理掉了嗎?”

隱約,聽到斷斷徐徐的低語。

“是,請閣下不用擔心。她已經完全斷氣,再不會阻撓您。”沙啞的嗓音很像之前把全身包裹在破爛黑袍的巫師。

每次試圖睜開雙眼,可身體使不上一點勁。

“那個和她同行的精靈呢?”

“請大神官放心,我們正在追查,隻要他還在城裏,就一定能抓到。”

拉法!!

猛地,黑暗散去,羅蘭終於睜開雙眼,映入視線的是布滿蜘蛛網的天花板,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染滿了粘稠血液。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刺鼻的腐爛之氣消失了。

這不是夢,我還在魔法世界安尼西亞,還在荒棄古宅巴羅索!!

第二十四章 巴羅索的秘密(四)

嚐試著移動身體,麻木的神經過了許久才將大腦發出的命令傳遞給四肢。

吃力的在冰冷的地麵上挪動,剛爬行沒多久,羅蘭忽然覺得身下一空,沒來得及喊糟,整個人就猛然下墜。

從狹窄的甬道跌落,羅蘭撐起身體,借助微弱的光亮,看清了她現在所處的地方已不是之前那個放置有巨大棺木的屋子,而是一個更寬更大空間。

放眼望去,滿地都是尚未腐爛屍體和完全骨化的人類遺骸,在這個充斥死亡的區域裏,除了自己,沒有任何生物。

羅蘭捂著腦袋,遲鈍的思路完全無法適應突發的狀況。

拉法……

你不是來幫助我的嗎?

為什麽……

回想起那個精靈無情的傷害自己,羅蘭心理頓時湧出滿腹的委屈。

來到異世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說要幫自己尋找記憶的也是他,將每個接近自己的人趕走的人還是他……而今,傷害自己的人,仍然是他。

我不明白啊,為什麽……

你說叫我相信你的,可換來的隻有嗜骨的疼與鑽心的痛。

背靠著冰冷而堅硬的石灰質岩壁,羅蘭努力回想自己來到異界後所發生的每件事。

從和拉法一起上路,到遇見騎士伊紮克,再被強行帶到精靈神殿,接著又被安排到德姆城。每一件都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意願。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要尋找自己所丟失的記憶,不可以再被人牽著鼻子走。

無論再怎麽無助,再怎麽困難,我也不可以再依賴別人。

這不是我的世界,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已經沒什麽可失去的了,羅蘭。

沒有親人,沒有記憶。

沒有哭泣和自哀自怨的時間,姑且不去想怎麽回地球,我必須要找回遺失在這個世界的記憶,才能擺脫一直糾纏我的那些東西。

拉法也好,亞德爾也好,隻要尋回我的記憶,就能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和目的。

一切的迷團也都會迎刃而解。

“碰!!”

就在羅蘭剛做好決定自力更生的時候,從她掉下來的通道又落下一個重物。

“噗!”

飛濺的鮮血噴散開,急促的喘息聲隨之在空曠的洞穴裏響起。

“你……活人?”黑暗中,沙啞而不斷咳嗽的嗓音讓羅蘭不由自主的朝前移動。

終於,在靠近後她看清了這個和自己一樣從上方摔下的,是人。

一個身材健壯的中年男子,身著金色的盔甲,蒼白的臉上布滿痛楚。他雙腿已被切斷,濃稠的鮮血正從傷口湧出。

一把抓住羅蘭的手,這名男子顫抖著遞出了一份浸血的皮卷軸。

“不論你是誰,看在蒂麗安的份上,請把這東西交到聖都……大聖堂……咳咳……”看到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出,羅蘭很清楚,這個人活不了多久了。

他胸前的血洞是致命的關鍵,就算沒有其他傷口,他也不可能存活下去,大量喪失的鮮血足已要了他的命。

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答應對方的請求,就被人猛地一把推開。

“走……這是巫妖的藏屍地,你快走!!”隨著男子的低喝,四周穿來不小的聲響,那些原本躺在地上的屍體和骷髏在嗅到血腥味後紛紛爬起,嚎叫著撲過來。

“可是你怎麽辦……”看著四周越來越多的亡靈,羅蘭拔出身上唯一可以防身的武器,卻發現這把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折斷。

“嗬……看來沒選錯人呢……”嘴角揚起一笑容,男子轉身,獨自麵對著已經將他團團圍住的亡靈。

“仁慈的女神,生命的女神。燃燒我的生命之火,給予不潔者最強烈的責罰,亡靈啊,退去吧,讓這黑暗之所暫時化身為虔誠者的聖地……”交握染血的雙手,柔和的白光隨著他的低喃逐漸亮起。

黑暗褪去,光芒中羅蘭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容貌。

蒼白無法掩飾他臉上的堅毅,鮮血無法遮蓋他渾身散發的不屈。深邃的輪廓包含著寬厚與祥和,溫暖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光芒中一點點滲出,取代了充斥著整個洞窟的寒冷。

不斷逼近的亡靈在這光芒的照耀下逐漸僵化,最終轉變為堅硬的石頭。

一朵,兩朵,從黑色的泥土裏冒出淺黃色的雛菊,生發出微微的暗香。

繼黃色小花之後,新嫩的藤蔓也紛紛從地麵破土而出,在灰色的岩壁上覆蓋出生命之綠。

身體上的不適與痛楚統統消散而去,羅蘭驚訝的環視四周,這個廣闊的洞窟不知不覺間竟然成為充斥著生命氣息的天堂,之前的亡靈和黑暗氣息統統消失無蹤。

“這是……怎麽回事?”急忙轉過頭,剛想問過明白,卻見施展出這法術的男子已經隨風化做塵埃,飄散在他用生命締結出的奇跡中。

“生命之境……”腦海中忽然出現這個名詞,恍惚中,羅蘭似乎又被她腦海裏殘缺的記憶所影響,似乎以前也曾目睹過類似的景象。

低頭看著手中染血的卷軸,羅蘭沉默片刻,終於還是顫著雙手解開上麵的黃色細繩。一封沒有經過魔法加秘的信箋被緊緊包裹在其中。上麵潦草的字跡顯示出書寫者是在極為慌亂的情況下匆匆完成的。

[敬愛的陛下,我不得不告訴您一個遺憾的消息,德姆這座黃金之城也未能逃離巫妖的魔掌,他們散發著腐爛氣息的黑手已經侵蝕了當地教會。大神官與死亡之領秘密勾結,將巴羅索化身為亡靈軍隊的培養地,隻等伊紮克聖騎士帶走精銳部隊去剿滅偏遠郡省的叛亂,巫妖和叛亂者就會策發他們已經秘謀了數年的計劃,到時,整個羅連都會發生前所未有的動亂。

因為異變而引發的災難正在不斷擴大,神殿和聖職者們無法聆聽來自神靈的指引,死亡之領正是揪準了這個機會,試圖引發教會、帝國與暗夜精靈的新一輪衝突。

艾因之女已被煽動逃離榮耀王城,當她抵達神聖帝國的那一刻,由帝國所派遣出的刺客也將發動針對暗夜女神的刺殺。這樣一來,不但將在帝國內部掀起新的內亂,也將把戰爭的導火點燃燒。卡納馬拉一役的慘劇將再次重現……

願太陽永遠照耀大地。

——您忠誠的卡德羅爾]

戰爭。

死亡。

這些念頭在羅蘭的意識不斷閃現,她握緊手中的卷軸,看著腳下的雛菊,緩緩閉上雙眼。

刹時充滿鮮血的戰爭以及死亡的場麵逐一在腦海中浮起。

不可以……這個世界才剛安定下來,大家才剛擺脫大戰的陰影。不要發動戰爭,莫亞,拉法……求你們,為了那些平凡的人和生靈著想吧。

記憶中的呼喊再一次淩駕所有意識,羅蘭轉身走向吹來冷風的陰暗通道。

既然已經受人之托,那她也隻能將這份以生命保護的信箋送到聖都去。

盡管伊紮克和拉法都說我去會有危險,可是,我又怎麽眼看著戰爭爆發。

如果這封信能挽回無數人的生命,那我非常樂意去冒險。

回望開滿生命之花的方寸之地,將歎息留在了這片消逝過生命的洞窟中。

穆西,你的托付我會代完成的。

安息吧……

第二十五章 將軍(一)

漆黑的洞穴在適應了黑暗的視線裏呈現出的,是令人恐懼的景象。

無數的屍體累積堆放在甬道兩側,陰冷的風不停從前方灌入,腳下忽高忽低的道路必須得扶著牆壁才能勉強前進。

羅蘭艱難的行走著,雖然腐爛的惡臭不會再像之前剛進入巴羅索那樣另人暈眩,可一直待在這樣的空氣裏,也難免產生煩躁和焦慮。加上不時從遠方傳來的亡靈哀鳴,叫得讓人心慌。

狹窄的通道仿佛沒有盡頭似的,羅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黑暗中走了多久。

直到一扇和牆壁一樣冰冷的石門擋住去路,她才舒了口氣。

總算到頭了,這條路。

伸手一推,本來以為會紋絲不動的石門居然在“嘎嘎”聲中向後退去。

還未來得及驚訝自己的手勁為何如此之大,就被照射到自己臉上的光芒給震住。

“瞧,又一個。”

暗啞的嗓音與一張蒼白的臉孔同時出現。

由石磚堆砌的房間裏放置著各種冒著氣泡的器皿,地上和通道裏一樣,堆滿了各種屍體和骷髏。

身著漆黑長袍的亡靈巫師手中舉著散發著青綠色光芒的提燈,如鳩的目光正盯著不知所措的羅蘭。在他身旁,是個形態奇異的亡靈,沒有骨骼與肌肉,隻有無形的黑霧支撐住厚厚的鎧甲,如血一樣暗紅的雙瞳散發著另人膽寒的凶光。

“德姆不虧是騎士之城,這已經是第九十一名成功覺醒的亡靈騎士了。”巫師似乎沒有察覺出羅蘭的與眾不同,他正忙滔滔不絕的向身旁的亡靈獻媚;“按照這個速度,不出一個月就能收集齊百名亡靈騎士。”

“什麽?”亡靈巫師埃爾遜驚訝的轉過頭,將目光再次放到這名一臉惶恐的少女身上。他原本以為這不個是又一個在亡靈法陣中被轉化為亡靈的人類屍體,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施展有生命探知法術的亡靈之器根本沒有在她體內找到屬於活人的氣息,可為什麽死亡騎士克羅會詢問她從屬哪個君王,難道她不止是個剛被轉化的普通亡靈嗎?

就算是沒有生命的亡靈,也和有生之物一樣,有著森嚴的等級之別。

骷髏和僵屍這類普通亡靈就像人類的普通百姓,可任意驅使,作為沒有思想的最低層,隻是戰鬥時的炮灰。

再往上是擁有自我意識的幽魂,之後是各種高階亡靈,骨龍、巫妖、死亡騎士,乃至君王。

在死神摩拉尚未被從外域的封印中解放出來之前,支配著死亡之領的死神大祭祀與冥獄的亡靈君主就是亡靈的最高統治者。

一般來說,君王是很少會直接參與死亡之領與地上界的紛爭。畢竟冥獄數百年來一直忙於和已經上升至地麵的深淵魔域征戰。可如今,克羅閣下居然問出了“隸屬哪位君王”這樣的話,那即是代表……那個柔弱得一點也不像騎士的女性亡靈竟然是來自冥域的高階亡靈?!

埃爾遜無法相信這個察覺不到絲毫魔法氣息的亡靈,真的是以魔力與再生力超強的高階亡靈。

“不要過來!!”

驚慌失措的羅蘭隻能再次舉起手中已經隻剩半截的武器,她知道這樣做絲毫也威脅不到這些異世亡靈,可這也是唯一能讓自己安心的辦法。

好不容易脫離了那個滿是死人的洞窟,原本以為找到出路了,卻未料到再度遇上亡靈。

這次,她還有機會逃脫嗎?

亡靈鎧甲裏再度發出聲響,隻不過這次不同與之前的詢問,突然尖銳的音調不但令亡靈法師捂住耳朵,也讓羅蘭心靈猛地一顫。

淒厲的聲響回**在空曠的石室裏,幾具原本站在角落裏移動緩慢的屍體也在這近乎魔音的尖嘯聲中摔倒於地。

伴隨著尖利撕鳴,亡鎧騎士舉起手中散發著死亡之氣的利劍,揮出帶有血腥的風刃。

附著在劍刃上的黑氣化身為無數幽魂,直撲楞在原地的少女。

就在羅蘭不知該如何抵禦這完全無視防禦的法術之際,她身上原本已經消散去的黑鎧再度浮現,雙頭黑龍在肩上睜開放出凶光的雙瞳,精靈拉法曾附身過的胸口鎧甲上浮出如血的符咒。

無形的結界伴隨著血咒的出現而築起,幽魂還未碰到羅蘭的軀體,便哀鳴中消散。

而那氣勢淩人的風刃也在接觸到透明的結界的瞬間分化。

“死!!”

隻是,這一次它還是失敗了。

那看不見的結界再一次把它的法術完全抵消,所釋放的死亡之力如石沉大海,散得無影無蹤。

“你……”停下攻擊,克羅畏懼的後退了幾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遇上真正的高階亡靈。

死亡詛咒這種以純黑暗力量施展的法術對亡靈同樣有效,而且是以位階來區分法術的強弱。

自己的法術完全無效,那即是代表……這個亡靈的位階比自己高,是屬於統治地位的高階亡靈。

與他這借由附身術不停換軀體的亡靈不同,是真正的亡靈騎士。

想到這,克羅忽然發現身體不能動彈。被從那女子身上發出的黑暗氣息困住。

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開始撕扯著他的靈魂。

不!!

求救聲無法發出,克羅隻能無助任由從那女子身上的黑鎧中發出的黑暗之力吞噬自己。

“她怎麽會在這裏?!”

已經關閉的石門再度開啟,從身後傳來的沙啞的嗓音讓羅蘭急忙轉頭,隻見之前攻擊過她的巫妖帶著一群骷髏出現在她剛經過的甬道裏。

“伊格維齊大人?”

從地上爬起的亡靈法師有些狼狽,不知道為什麽巫妖會如此驚訝這女亡靈的出現。

“克羅?!”巫妖伊格維齊一看滿地如狂風卷過的混亂場麵就知道,他手下的得力大將剛施展過它最拿手的“亡靈尖嘯”與“死亡詛咒”。

可是……這個女人,明明在昨天就已經被自己殺死,為什麽還會站在這裏?

等等……

這氣息是……亡靈!!

察覺到了羅蘭上身散發出黑暗之息的黑鎧,巫妖也困惑了。

她不是人類嗎,為什麽會有亡靈之力?而且還是如此強的力量?

第二十六章 將軍(二)

感應到自己設在地下的秘密據點裏傳出強烈的光明氣息,原本在修複巴羅索被損毀的黑暗結界的伊格維齊立刻率眾趕回來。

令巫妖懊惱的是,“生命之境”強大的淨化術不但將他苦心收集的不少屍體石化,更是讓他損失了多年精心培育的近衛軍。

此刻,原本認為的入侵者,那個已經被擊殺的人類女子竟然以亡靈的姿態出現在眼前,作為巫妖王親信的伊格維齊陷入了無法解除的疑惑中。

抓住她!!

無聲的命令下達,巫妖身後的骷髏一擁而上,正準備將腹背受敵的羅蘭團團圍住。

不行,我不能被抓住。

瞥見亡靈巫師身後隱藏著的階梯,已經被逼到角落的羅蘭隨手抄起放置在牆壁上的雙頭巨斧,砍倒任何試圖接近自己的骷髏。

“黑暗啊,化身為障壁,阻擋離去的腳步。”眼看羅蘭越來越接近自己,埃爾遜連忙施展法術。

“碰!”的一聲,亡靈法師被羅蘭踢倒。緊接著又被一腳踏過,還沒等他慘叫出聲,法師脆弱的骨骼就已經先一步替他悲鳴。

不理會身後不時發出的古怪聲響,羅蘭幾步竄上階梯,頭也不回的跑進黑暗中。

腿骨被踏碎的埃爾遜麵色痛苦的翻滾到一旁,來不及哀悼自己被羅蘭剛踩碎的腳,就遭到了伊格維齊的訓斥。

“沒用的東西。”

巫妖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就帶手著下的骷髏追上去。

整間石室裏就隻剩下不停呻吟的埃爾遜和那具已經呈現僵化狀的亡骨鎧甲。

也直到這時,亡靈巫師才注意到克羅的不對勁。

“克羅閣下?”

忍著疼痛,埃爾遜爬到死亡騎士身邊。這才發現,他的靈魂之焰不知什麽時候悄然熄滅。

“這、這不可能!!”

身為亡靈,肉體可以說是不滅的,唯一能讓亡靈真正消亡的隻有靈魂的毀滅。可是,作為有思想的第九階亡靈,死亡騎士竟然這麽輕易的就被奪取了作為存在之源的靈魂之火。

哐!!

失去了靈魂的骨鎧散落一地,早早掉落一旁的亡靈之器慘淡的綠光映照埃爾遜蒼白的麵容,驚恐之色爬上他的臉。

伊格維齊大人,那個奇怪的女亡靈究竟是什麽身份?!

※※※

在黑暗的甬道裏奔跑著,羅蘭幾次撞入死角,身後的亡靈嘶鳴著步步逼近,迫使她用盡全力奔跑。

和之前的甬道不同,這裏的地麵全鋪滿整齊的石磚,牆壁也是經過特殊處理,雖然並不光華,但有可以看出是由人工挖掘,而非天然。

奔跑著,頭頂上方微弱光亮引起了逃亡者的注意。

意識到那可能是唯一通往地麵的出口,羅蘭不顧有可能被追上的危險,抓著凹凸不平的岩壁往上爬。

終於,在差點被同樣爬上岩壁的骷髏抓腳踝前,她推開了厚重的金屬蓋子。

晨曦灑被晨霧彌漫的滿青石街道,清新的空氣和微涼的風都在昭示,這是屬於人類的地方,不再是亡靈的地盤。

在逐漸強烈的陽光照射下,一直尾隨的骷髏蜷縮著返回了陰暗的地下。

還未來得及感受逃出生天的喜悅,察覺到自己正被來自不遠的凝視,羅蘭猛然轉身。

街道一偶,身著平民便服的中年大叔正用一雙淺綠色的眸子打量自己,充滿了好奇與驚訝。

“早上好,亡靈女士。”

※※※

“這是怎麽回事。埃爾遜?”遺憾的退回黑暗中,已經再驅使骷髏追出去,陽光會將他聽話的部下全化為粉末。伊格維齊隻得返回自己的煉製室,卻發現得力助手之一的死亡騎士被奪走了靈魂之焰,永遠的消逝。

瞪著一旁呆滯亡靈巫師,巫妖的怒火累積到了頂點。

伸手撫上殘留的盔甲,伊格維齊大驚。

這力量……

世上竟有如此純粹的黑暗之力。

恐懼、死亡、衰敗,充斥著所有負麵情緒。

隻能用完美無暇來形容!!

那個女人……不簡單。

暗暗握緊枯瘦的雙手,伊格維齊一揮手,身後的骷髏立刻帶來了在這石室內未被羅蘭察覺到的活人。

被堵上嘴的幾名年輕女子被帶到了位於角落的巨大魔法陣前,麵帶恐懼的她們無法抗拒即將到來的死亡。

“尊敬的大祭祀,您忠實的奴仆發出至誠的召喚。”揮起手中的匕首,刺進其中一個褐發女子的胸口,鮮熱的血流淌在暗黑色的地麵上,伴隨著紅芒的閃現,一道虛幻的人影出現在法陣內。

“伊格維齊,尚未完成我交付你的任務的你為何敢召喚我。”帶著斥責的低沉嗓音在空曠的石室裏傳遞開,匍匐在地的埃爾遜為突然高漲的黑暗之力而戰栗。

比起巫妖伊格維齊,這力量更為強大、恐怖。

“大祭祀,冒險召喚您也是有原因的。屬下想詢問,關於冥獄高階亡靈的事。”高傲的伊格維齊在這聲音的主人麵前也不得不臣服,作為與巫妖王共同君臨死亡之領的最高祭祀,拉克西斯的威名足已讓任何一個巫妖低頭。

“高階亡靈?!”似被挑起了興趣,虛幻的黑影開始具化身形,完全骨化的軀體在黑色祭袍的籠罩中降臨,即便是空間扭曲的影象,仍讓亡靈法師無法喘息。

“是的,昨天巴羅索被人高價買下,接到大神官的通知,我及時在闖入者發現秘密前殺了她。為避免麻煩,直接拋屍在亡靈法陣中,原本以為已經被轉化成亡靈,可是……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她不但擁有自己的思想,更是一出手就吞噬去一名死亡騎士的靈魂之焰。”思前想後,伊格維依然齊無法弄明白。

為什麽這個被自己殺死的人類少女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就算轉化為亡靈時有可能因為靈魂和原本力量的關係,直接超越幽魂位階成為高等亡靈,可也不該強橫到如此境界。

她明明有那麽強的力量,為什麽隻是一味的逃避。既然能一舉擊殺克羅,那也有和自己一戰的實力,為什麽偏偏選擇逃走,還是逃的那樣狼狽。

不一會,記憶之術遍將之前所發生的情景完整的再現。

當羅蘭從黑暗中走出後,麵無表情的拉克西斯開始狂笑。

“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說通道為什麽會關閉,原來是這樣。越來越有趣了呢,莫亞。

再來賭一次吧,看是你先找到挽救世界的鑰匙,還是我……先開啟開啟破滅之門。”

“大祭祀?”伊格維齊第一次見到這副瘋狂模樣的拉克西斯;“她到底是誰?”

“你不要再對她下手,伊格維齊。你們不是羅蘭的對手。冥戰將軍,由我親自對付。”死神大祭祀的身影伴隨著鮮血的冷卻而淡化、消散,伊格維齊依然伏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

冥戰將軍?!

冥獄四將軍之一,統領死亡騎士,也是唯一的十七階亡靈。

那個雙眼中透露著畏懼與驚慌的少女居然是傳說中僅次於君王的強大存在,已經成為傳說的冥戰將軍?

第二十七章 將軍(三)

“早上好,亡靈女士。”

帶著揶揄和調侃的語氣,一身便服的中年男子靠在街道一角,眼中滿是好奇,觀賞珍稀動物的眼神讓人十分不快。

“什麽人?!”

瞪著中年男子,羅蘭握緊手中的武器。

若是他有什麽不良企圖……那就別怪她先下手為強了。

“可否請你把手裏家夥收起來,要知道我這麽脆弱的人類軀體若是被它碰一下,必死無疑。”指了指羅蘭手裏的雙刃巨斧,男子依舊是一副隨意散漫的語調,一點也看不出他哪裏害怕了。

“你想幹什麽?”

無論對方表現得怎麽友善,羅蘭已經無法再像初到異世那般輕易相信人。

“若你能信得過我,可否換個地方說話?”微微側身,男子身後是一扇半掩的木門。

“……”

麵對這突然的邀請,羅蘭呆滯了片刻,一雙眼死死的盯著中年男子,從那張滿是笑容的臉上根本無法看出他真正的想法。

“太陽越升越高了,如果身為亡靈的你想繼續這樣站在陽光下,哪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吧。”聳聳肩,男子表示不勉強。

唔……

是有些不舒服。

雖然陽光並沒有真的對羅蘭造成什麽影響,可身體確實產生不適感。

環視四周,人們陸續從睡眠中蘇醒。自己手持武器,一身鎧甲,衣物又染滿鮮血,這樣站在清晨的街頭勢必要引起騷亂。

況且……身體已經發生異變,確實不適合繼續待在開始人潮湧動的街頭。

借助著門外透入的微弱光亮,可以看清這是個不大的圓型空間。木質房屋散發著潮濕的氣味,角落裏三三兩兩的坐靠著幾個人影,隨意一數也有十多名。

“歡迎新成員的加入。”黑暗中響起一個圓潤的嗓音。

隨即,一盞由樹脂特製的蠟燭被點燃。

暈黃的光芒中,一身灰袍子的法師攤開雙手。

“你們是什麽人?”死灰的皮膚讓羅蘭再度握緊了斧頭,就怕他們會突然像先前遇上的亡靈一樣撲過來。

“亡靈,和你一樣。”法師簡潔的話語一舉擊中羅蘭的要害。

沒錯,她現在也知道自己不再是活人。

從拉法黑色火焰中蘇醒,羅蘭就已經隱約察覺到了。

在那個黑暗的甬道裏,證實呼吸和心跳的停止更是令她幾欲崩潰。

若不是離開的念頭支撐著,隻怕已經陷入自己死亡的絕望中。

“我們都是在巫妖的轉化法術中蘇醒的亡靈。”指著四周的十多人,法師簡要的說明了自己的目的;“隻可惜我們對服從巫妖王沒有任何興趣。你可以這樣理解。我們是一群反抗死亡之領的亡靈。”

“你們怎麽如此肯定我不是巫妖一夥的?”聽到這裏,羅蘭稍微鬆了口氣。

還好,他們並不是巫妖的同夥。

“那個下水道口是巫妖藏屍地唯一通往地麵的出口,我在那裏已經迎接了數位同胞了。”中年男子為自己點燃一支特製烤煙,隨著煙霧飄起,煙焦味在這間不大屋子裏蔓延開。

“想要我加入你們?抱歉,我比較喜歡單獨一人。”了解到他們的大致的目的,羅蘭不感任何興趣。

經驗和理智告訴她,單獨行動是最好的。

“年輕人,你還不了解死亡之領在這個國家……不,是這片大陸上培植的勢力。漫長的五百年,他們已經滲入到了每一個王國,每一個城市。為了瓦解人類同盟,亡靈糾集並收買了一些利益熏心的人組敗類。”顯然法師對於羅蘭的拒絕早已猜到,甚至都準備好了一套說詞。

“為什麽反抗?是為了我們自己嗎?不,是為了人類,為了其他生靈。若真的是為了自己,早在墮落為亡靈的那一刻大可放縱心靈隨著肉體一塊臣服於死亡。你也是個騎士,該遵守自己的教條。”角落中,一名身材高大的騎士站到前方,燭火映照著他沒有血色的蒼白麵孔,一時間他臉上的堅毅竟與地下洞窟中殉職的那名教會騎士重合到一起。

拔出腰間的佩劍,置於胸前,低沉的嗓音緩慢而莊重的誦讀著。

“騎士,是正義。摧毀一切邪惡。”

“騎士,是力量。戰勝一切困難。”

“騎士,是仁慈。守護一切善良。”

“騎士,是憐憫。寬恕一切悔悟。”

“騎士,是謙卑。絕不欺負弱小。”

“騎士,是公正。絕不違背真理。”

“騎士,是忠誠。絕不背叛自己的信仰。”

古樸而熱血的誓言在耳邊回**,羅蘭顫著聲接上了騎士教條中最後一條。

“騎士,是犧牲。為了維護和平而奉獻生命。”

“沒錯,你也是名騎士,該放下自身的尊嚴與榮耀。為了守護那些平凡的生命而奉獻自己的一切。”又一名騎士站了出來,略顯年輕的臉上稚氣未脫。

“加入我們吧,為了反抗死亡之領,我們需要每一個不被邪惡侵蝕的同伴。”見機不可失,法師再度鼓惑。

“我……”羅蘭猶豫了。

按理說,她大可轉身走開。什麽想亡靈複仇,什麽救國救民,這些和她根本沒關係。

可是,她的雙腿就像粘住了似的。

僅隻是幾個人,就妄圖反抗死亡之領。

隻不過是幾個在被製造出的亡靈中擁有自我思想,就妄圖摧毀巫妖的陰謀。

明明是如此不自量力,可為什麽……為什麽會忍不住想答應他們。

這不是勇者鬥惡龍,不是白馬王子拯救公主。

異世界充滿了危險和謊言,就算是號稱唯一可以信任的拉法不也一樣傷害我。

可是……為什麽我寧願抱著失敗也要一試的荒謬念頭。

“不能放手……她擁有的力量在我們之上,若是被巫妖控製,那將是一場災難。”看著羅蘭低頭不語,法師有些焦急了,他不停向身旁的人暗示。

“說不定是我們之中唯一能成為高階亡靈的人物,絕對不能讓她加入死亡之領,若是她拒絕……那麽我們也隻能在這裏把她毀去。”在法師的示意下,原本靠坐在角落裏的黑影都陸續起身,朝陷入思想爭鬥的羅蘭圍聚。

“好吧,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麽打算,但……這似乎也是我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猶豫再三,羅蘭最終還是答應了,畢竟她現在滿腦子的慌亂,根本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呼……”鬆了口氣,法師脫去遮擋住自己容貌的兜帽,出乎意料的,竟然是名年輕女性。金發碧眼,一看就知道是純正的南大陸人。

“我是法麗安,歡迎你加入血翼。你可以稱我為導師。”

“商人奧比,女士別忘了我這個中介人啊。雖然我不是亡靈,可我一樣是血翼的成員,咳……不對,是重要成員。”

“教官拉維特。”先前勸說羅蘭的騎士簡潔的語調和將羅蘭引進的中年大叔完全不同。

“疾風艾倫,歡迎你加入。”年輕騎士年輕的臉上出現了屬於他原本年紀該有的靦腆,一點也不像亡靈。

[我是劍,複仇之劍,永不折斷的死亡之劍。]突然湧出的記憶片段令羅蘭剛要開口的話噎在喉間,那些屬於遺失的過往正在她腦海來回閃現。

最近幾天殘缺的記憶似乎正在陸續回歸,大量的景象會不時浮出。捂住頭,羅蘭竭力想遏止此刻在腦中翻騰的畫麵。

著全身黑鎧的自己,手持巨型黑劍的自己,騎乘著如火獨角獸的自己。

奔走在荒涼的大漠中,身後是無數的亡靈騎士。

火焰點燃了人類的城市,百姓們慌不擇路的逃亡。

死亡,毀滅。

一個接一個,城市、王國。

[將軍……將軍……]呼喚之聲一遍又一遍縈繞在耳旁。

“你的名字?”恍惚中,女法師友善的麵容與一群騎士的影象重疊在一起。

“將軍……”

“什麽?”羅蘭的低喃讓不覺對方又湊近了些。

“我的名字是羅蘭,不過……更多的人都稱我為將軍。”

第二十八章 血翼(一)

“將軍?”幾名血翼成員麵麵相覷,看羅蘭的目光中多了幾許調笑。

“啊呀,還是個孩子啊。”

“真是的,又一個和艾倫有相同愛好的人呢。”

笑聲在人群裏傳遞開,完全沒意識到羅蘭已經說出了自己真實的身份。

“你們又取笑我!疾風是森林的精靈,崇拜他的我給自己取這個隱名有什麽不對?”年輕騎士懊惱的辯解,更是讓大家原本的低聲淺笑變為毫無節製的哄堂大笑。

輕鬆的氣氛立刻籠罩住了這間木屋。

此刻,沒有亡靈,沒有死亡。

呼……

羅蘭也稍微在這輕鬆的氣氛中稍微平靜了自己的情緒。

連續發生的事已經超出她的極限,是該好好整理一下混亂的頭腦。

雖然倉促,也沒有頭緒,可這個反抗亡靈的組織確實是自己現在唯一能待的地方。

舉目無親,缺少了拉法這個強力向導之後,羅蘭不得不承認,她對這世界一無所知,甚至是完全不了解。

不過……

血翼的這些人雖然已經成為亡靈,卻還是保留著人類的脾性。

和他們在一起,應該沒有什麽危險吧。

至少在她成功掌握這個世界的一些基本知識前,羅蘭不打算前往聖都,更沒有直接麵對死亡之領的念頭。

“活躍氣氛的話到此為止吧。”拍拍手,自稱為奧比的中年大叔扔掉手中燃燒盡的煙卷;“歡迎新成員的儀式就不舉行了,畢竟已經不是人類的我們,沒必要遵守那些屬於人類的煩瑣事項。羅蘭女士,請到這來。”

聽從他的話,羅蘭走上前。隻見商人取出一分發黃的卷軸,上麵寫滿了看不懂的文字。

“測試?”羅蘭不解,什麽測試要用上魔法卷軸。聽說這個世界與魔法沾上關係的東西價格都非常昂貴,血翼的人想在我身上實驗什麽。

“來,隻將你的一滴血放到這卷軸上,它會告訴我們所想要知道的答案。”遞給羅蘭一把鋒利的短匕,女魔法師法麗安如此解釋。

輕輕劃破指頭,讓自己的黑色的血液滴落在老舊的卷軸上,羅蘭注意到四周人們臉上滿是凝重。

這卷軸……到底是幹什麽用的。

疑惑剛起,卷軸如被火焰灼燒一般,發出怪異的聲響。

滋……

燃燒的透明之火中,金發精靈高傲的臉伴隨著他凜人的氣息出現。

在嗜人的恐懼中化為令人戰栗的黑龍,最終伴隨著最後一角卷軸的焚燒怠盡而消失。

“原來是戰神殿的……”奧比明顯鬆了口氣。

羅蘭身上的黑暗之力太強,他始終不大放心,這才使用了契約卷軸。

借由契約之力,可以查出鮮血主人的身份與信仰。

昂貴的魔法卷軸花費得非常有價值,至少知道了這女騎士從屬於龍神,她的誓約者是個精靈。

雖然戰神殿裏黑暗一族很多,但作為白精靈的契約者,這少女應該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

“好了,沒事了。這樣一來大家都可以安心的把你當做同伴。”法麗安拍拍羅蘭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沮喪,完全不明白她真正發呆的原因隻是見到了拉法的幻象。

“開張的時間到了,大家都回各自的崗位吧。”奧比拿出一塊木牌往門外一掛,商人本色再度恢複到他身上。

就在羅蘭還沒明白他這話的含義時,幾名冒險者裝扮的人推門而入,吵嚷著要接任務。而剛才還圍聚在一起的血翼成員此克全都悄然消退。

開啟的窗戶和隨之射入的光亮驅散了滿室的黑暗。

牆壁上掛滿無數的畫像、卷軸,標記著賞金的任務表貼得到處都是。

靠北的一角裏放置著不少武器,盔甲,還有一些造價不扉的魔法道具。

這完全就是一間冒險公會。

也直到這時羅蘭才恍然大悟。

原來奧比真的是個商人,不是亡靈,而是人類,經營著冒險公會的他正是有這背景和身份,才能幫助血翼的成員一次又一次躲過巫妖的追捕和教會的眼線。

“來,我們到裏麵去。把你身上的血衣換下,它太惹眼了。”法麗安推開最裏側的一扇木門,太陽逐漸升高,她不能繼續待在外麵的大廳裏。

“你們白天都待在這裏嗎。”狹長的階梯旋轉而下,潮濕陰暗取代了光亮。羅蘭跟著女法師行走在泥土中挖掘出的地下建築隧道裏。

粗糙的手工可以看出完全屬於臨時之作,一扇扇簡陋的木門排列在空曠的走廊上。

環視四周,當羅蘭將目光調轉回法麗安身上時,發現她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

“你果然是與眾不同的……”

“誒?”聽聞女法師這樣說,羅蘭感到十分詫異。

“亡靈是屬於黑暗之物,隻有在夜晚才能出沒,天亮後都會因為力量的轉換而衰竭。像我這般堅持著沒有沉睡,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可你似乎完全不受蒂麗安的影響,難道是因為信仰上的差別?還是……”

陷入思考的法麗安在羅蘭的輕觸下驚醒,看著一臉困惑的少女,她搖搖頭,所有的疑惑化為歎息隱沒在黑暗中。

“這是你的臨時居所,它原來的主人已經被光明教會永遠的化為灰塵。你將就一下吧,我去給你取些幹淨的衣物來。”

把羅蘭帶到走廊盡頭最裏一間空房,女法師匆匆離去的腳步被羅蘭的話語遏住。

“等等,請問你有沒有關於這個世界……就是一些介紹大陸風俗民情和常識之類的書籍。其實,我在成為亡靈的時候就喪失了過去的記憶,除了自己的名字什麽都忘了。”撒個小謊,羅蘭當然不能說出自己是異界人。她現在還是頂著金發碧眼的模樣,不知道藥水什麽時候會失效,在被認出是所謂的黑暗一族之前,必須盡快學會這裏的語言與文字。

身上還有可以兌換錢幣的寶石,再弄些變換外表的煉金藥水應該不難。

隻有先學會了語言文字還有一些常識,才能更快的適應各種突發狀況。

第二十九章 血翼(二)

沉默片刻,女法師丟下一句“你等等”便轉身離去。

無聊之餘,羅蘭開始觀察自己暫時的安身之所。

一個簡陋的地下居室,由青石板磚隨意搭製而成。直接用石頭堆砌而成的石床即便鋪上柔軟的布料,依然冰冷堅硬。

木製的矮桌上放著一盞油燈,動物油燃燒產生的氣味讓空氣變得異常沉悶。

“叩!叩!”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回頭一看,去而且複返的法麗安站在那兒,手中捧著三本厚厚的書卷。

“這三本是我個人的私藏,你先拿去看吧。若是還想做進一步的了解,隻有去國立圖書館了。那裏有全羅連最多的藏書。”女法師一臉疲憊的叮囑;“不過……你最好不要在白天過去。畢竟陽光對亡靈是致命的,而且你才剛脫離巫妖的掌控,還是不要外出比較好。我現在必須去休息,能量的轉換就算是依靠元素的我也吃不消。”

目送她離開,羅蘭關上門,看著放置在矮桌上的三本書籍。

《精靈語教材》、《龍語解析》、《南大陸地理簡要》。

隨手翻開精靈語,裏麵全寫滿了複雜的文字符號,羅蘭驚訝的發現,她竟然能看懂一部分。

這太奇怪了。

是腦海中殘留的記憶作祟,還是……因為拉法的緣故。

羅蘭按著額頭,努力回想,可無論她如何努力,就是找不到能看懂異界文字的相關記憶和訊息。

那個精靈,無處不透露著古怪。

自從和他接觸後,不但能懂能說這世界的語言,現在連文字都掌握了……

內心的疑問再一次浮現。

我過去到底在這個世界經曆過什麽呢?

雖然在地球是三年的空白可是……在安尼西亞並非隻是短短的三年。

種種跡象都指向遙遠的數百年前。

尚為解開真相,羅蘭就已有了膽怯之心。

身體的異常,潛伏在身上的凶靈亞德爾,還有拉法,已死的軀體……這些疑惑變成恐懼的黑洞,一次又一次的讓羅蘭在崩潰的深淵裏越陷越深。

不行,不能再想了。

揮開腦海中的煩惱,羅蘭迫使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最後一本《南大陸地理簡要》上。

裏麵所記載的東西正是她最需要的資料。

每個國家的風俗、貨幣、特產都記載的十分詳細。

“羅連……羅連……找到了!!”

暈黃的燭光映照下,羅蘭在目錄表上隻掃了幾行文字就找到了她目前的所在地——羅連和德姆城的簡介。

騎士之國,創始者為伊利特·羅連大公。

於英雄曆17年建立,是神聖帝國艾苦的第一個附屬國。

馴養有南大陸最多的地龍軍團,以龍騎兵為主要對外兵種。

騎士聖堂黃金樹與魔法學院珂布托皆座落在奧克蘭森林附近的德姆城,人口數十萬,為南大陸著名七大古城之一。

同時放置有光明聖物“聖跡”,亦是光明教會在南大陸重要據點之一。

居民多以南大陸哈耶克族為主,混雜有少量塔塔利恩族。

氣候宜耕種,夏季秋兩季較長。

地勢因靠克爾遜山脈,丘陵地形相對較多,南端靠海產黑水晶,巴拉海灣一帶有人魚族。

與魁克恩河流域的古裏耶夫和烏爾奇蒂特為世仇。

記錄的很詳細啊,邊看邊暗歎。

若是能找一點自己了解異世,又何必受製於人,何必去看拉法,乃至伊紮克和他那個管家的臉色。

翻閱著從女法師處借來的書,時間也飛快的流逝著。

不知疲倦與饑餓,直到蠟燭燃盡,羅蘭這才驚覺已經是深夜。

摸摸身上早已幹枯凝結成塊的血衣,想起床鋪上還擺放著法麗安送來的衣物,羅蘭放下書卷,拿起了那套淺藍色的長衫。

簡潔的樣式,藍底白紋,胸可處的巨型獅頭紋章異常醒目。

這是……獅心院的標記。

羅蘭認出這套衣服出自黃金樹旗下的騎士之心,號稱獅心的一個分院,隻有最精英的見習生才可以入席。

“這衣服原來的主人在兩年前就被教會秘密處死了,聖火刑把他的靈魂連同肉體一同消滅。”門外,法麗安不知何時站在那兒,臉上有淡淡的憂傷。

“我有些疑惑可以在你那裏找到答案嗎,導師?”輕撫著手中柔軟的布料,羅蘭心頭的疑惑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請說。”

“血翼存在了多長時間……”

“十年。”

“十年……”好漫長的時間,雖說是一群自願反抗巫妖的亡靈,可是……十年來陸續有同伴被殺,難道他們就沒想過別的方法,比如向聖都秘報。

“沒用的,死亡之領已經侵蝕到這個大陸的每一個角落,不再像以前那般明目張膽。如今的亡靈學會利用人類自身的腐敗墮落,就算法皇陛下知道了,也一樣無可奈何。”法麗安搖搖頭,她何嚐不知道羅蘭現在的想法,可是……上一個提議與教會聯係的人已經被安插在聖都的眼線舉報燒死了,他們的身份本就見不得光,根本無法近法皇。

就算是真的見到了,又有什麽用。

如今的帝國皇帝剛愎自用、好大喜功。全無先人的睿智與賢能。在他的領導下,帝國貴族氣焰越來越囂張,已經激起不少民憤,隻是礙於權能而一直隱忍。

如今,管轄德姆城的伊紮克公爵一直被戰事拖在外郡,隻怕……巫妖在最近一段時間就會發動政變。

“那巴羅索對巫妖又意味著什麽,僅止是藏匿和製造亡靈的地方嗎?”回想起初入之時所見到的那個巨大棺木,羅蘭的知覺告訴她,那一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是……前羅連大公,菲利斯·薩德爾。一個戰爭狂,年輕時不斷的征戰附近的小國,連神聖帝國都對他的行為表示不滿。在兩個兒子死後,他更是妄圖篡位,最終被伊紮克聖騎士以及宮廷大總管梅埃爾合力處決。由於身前便與巫妖同盟,死後更是直接墮落為亡靈,這位前大法師在自己野心的催化下成為邪惡的巫妖伊格維齊,放置在他自己宅院裏的棺木就是他的靈匣所在。”

第三十章 血翼(三)

“你是說那個巫妖就是巴羅索的前主人?!”法麗安的話讓羅蘭之前那些連接不上的疑點統統串聯起來。

是了,那個巫師的出現是如此的詭異。

一個墮落到黑暗的巫師居然可以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在南大陸,在擁有光明教會的德姆城。

從精靈神殿和伊紮克那裏知道亡靈被人類和所有有生之物痛恨與仇視。

這時,羅蘭恍惚然想起了在巴羅索聽到的那段話。

大神官!!

“法麗安,大神官和亡靈有勾結!!”拉住女法師的衣袖,羅蘭把她發現的秘密說了出來。

“是的……這點血翼很久以前就已經知道了。若是沒有光明教會的包庇,巴羅索這樣一座充滿黑暗力量的宅院怎麽可能不被發現。根據眼線的報回的消息,現任大神官羅茲威爾是巫妖伊格維齊的私生子。”

“不……他們不僅僅要羅連,還要神聖帝國,乃至整個安尼西亞。”法麗安說出了那段幾乎不為人知的秘密。

為了達成自己的野心,前羅連大公接受了死亡之領的同盟,隻不過他尚為達成反叛,就被先一步察覺的伊紮克鎮壓。

被處死後,借由死亡之領的力量複生為亡靈。而在私生子的幫助下,他藏匿在巴羅索,並將任何買下那所宅院的人,以及知道它秘密的人殺死。

利用地下水道和熔洞,巫師開始將他搜集的人類遺骸用來製造自己的不死軍團。可悲的是,由於當地教會的隱瞞,王城和聖都對於這種危險毫無察覺。

“這就是血翼所麵臨的狀況,教會、帝國內部都腐敗不堪。我們不但一麵要與死亡之領周旋,還要應對隨時有可能被發現的危險。”法麗安歎息著,無數被製造出來的亡靈中有自己思想的也僅是那麽一部分,而在這一部分中能保留著理性的,不到十分之一。

數年來,陸續有叛徒出現,不少成員被抓。她不知道是否能真的相信眼前這個名為羅蘭的少女。

她來曆不明,無論是教會,騎士都查不到關於關於她身份的半點消息。

奧比已經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查遍了南大陸所有貴族世家,從沒聽說有這樣一個人失蹤。

或者……她本身就不是南大陸的居民。

注視著已經陷入沉思的羅蘭,導師內心的疑惑越來越深。

的確,她從這少女身上沒有看到邪惡之心。

一舉一動都符合外表年齡所應有的單純。

可是……

“法麗安,奧比找你。”門外傳來年輕騎士艾倫的嗓音。

“這樣……下次再找你談話吧。”帶著滿腹的心事,女法師拉起兜帽遮住自己的容貌,離去前似乎想說什麽,可終還是沒開口。

“嘿……在這住的還習慣吧。”敲敲門,艾倫走進房,臉上那種屬於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讓人無法將他與亡靈聯係起來。

“還行。”

“不是吧,我當初可是花了一個月才適應的。”跨下臉,艾倫顯得有些沮喪;“原本以為可以和人分享我的經驗……”

“這……”羅蘭尷尬的塄在原地,不明白這名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到底想說什麽。

“其實……”探頭看了看走廊,發現沒人,艾倫走到羅蘭身邊低語;“乘現在沒人,我們偷溜出去吧。”

“誒,為什麽?法麗安不是說要盡量待在這裏,出去很容易被發現的嗎。”合上手中書卷,羅蘭有些心動。

自從來到這城市,她還沒仔細逛過。

“導師太嚴肅了,他們晚上都有出去活動的,隻是怕我們這些剛覺醒的力量不夠,被教會的人發現而已。”

“可是……我不認識路啊。”

就這樣,羅蘭在他的慫恿下避開血翼眾人悄悄的溜出冒險公會。

※※※

“這裏是麥迪文街區,雖然沒有十字大街那邊繁華,但有各種商販,是百姓最喜歡的一個街區。”在傍晚的餘輝中,艾倫把羅蘭帶到城內一處熱鬧非凡的地段。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商販叫喊的聲音此起彼伏。

在嵌有魔法晶石的路燈照耀下,整個街區燈火輝煌,讓羅蘭產生了一種回到自己原本所在那個世界的錯覺。

“怎麽樣,這裏很不錯吧。也隻有在這樣的氣氛裏,我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而不是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艾倫的歎息輕不可聞。

“艾倫……”直到這時,羅蘭才明白年輕騎士的用意。

並非貪玩,隻是在人群中給自己安慰罷了。

“艾倫!!”突然後背給人猛的一拍,羅蘭和艾倫同時回頭,隻見一名身穿黃金盔甲的中年騎士正滿臉嚴肅的瞪著他們二人。

一見此人,艾倫頓時喊糟。

“臭小子,你無故失蹤三個月,快跟我回去受罰!!”一把揪住艾倫的領口,黃金騎士蠻橫的拖住他就走。

“等等,你要把他帶到哪兒去?!”羅蘭慌忙拽住艾倫,騎士回過頭來,淺綠色的眸子盯住羅蘭上下打量。

“又一個逃跑的,帶走!!”話音剛落,人群裏忽然湧出幾名身著皮甲的見習騎士,二話不說架住羅蘭。

“這是怎麽回事,艾倫?”不明白現狀的羅蘭低聲喝問。

可艾倫隻回給她一個無奈的眼神。

轉眼間,一行人就脫離了繁華的街道。

隨著腳步的逼近,原本在夜色中漆黑的建築群在羅蘭眼裏也逐漸清晰起來。

烙在鐵鑄大門上黃金雙頭獅的徽記已經昭示出這建築的正在著名的黃金樹下屬分院——獅心。

第三十一章 獅心

“艾倫,你是獅心院的見習生?”記憶中殘存的資料顯示,逃跑的見習生是要受重罰的。羅蘭知道這個愛笑的騎士即將麵對的,將是怎樣嚴厲的懲罰。

“我有什麽辦法,晚上偷溜出去了結果就剛好在巴羅索附近被巫妖抓到,倒黴的變成亡靈。”艾倫垂著腦袋,臉上一片沮喪之色。

穿過庭院和狹長的走廊,被押解到一處圓型競技場時,艾倫臉色大變。

“不妙啊,他們居然使用競技場。”

“見習騎士艾倫·華格爾,擅離學院三月之久,已經構成叛逃罪。你玷汙了騎士一名,現在我代元老元和伊紮克閣下執行責罰。衛兵,把他扔下去。”帶頭的黃金騎士一揮手,毫無準備的艾倫便從被觀眾席扔到下方的競技場內。

吱嘎……

隨著位於牆壁上的吊門緩慢開啟,一頭渾身漆黑的怪獸被放了出來,尖利的牙齒和獸爪在夜色中呈現幽藍的光。

刹時,這個訊號在羅蘭腦中炸開。

不能被那個怪物傷到,艾倫。

這樣一來你亡靈的身份也將隨之暴露。

“吼!!”

怪獸低吼著,四肢不斷的刨著腳下的泥土,雙眼釋放出凶殘的目光,直盯著它眼前的獵物。

“這就是騎士院所謂的公正憐憫嗎,把一個手無寸鐵之人丟給給瘋狂的魔獸?”

“給他武器。”瞥了一眼說話的羅蘭,黃金騎士點點頭,他身旁的衛兵立刻拋出一把長劍。

還沒等艾倫接到,一旁的魔獸揪準時機撲了過來。

“艾倫!!”

被體重超過數倍的巨大魔獸撲倒,武器也飛出老遠,眼看著那張滴著口水的腥臭大口朝艾倫咬下,羅蘭猛地掙脫兩個架住自己的衛兵,躍入競技場內的她,揀起了地上的武器,指著滿臉凶像的魔獸。

“來吧,我來當你的對手。”

“吼!!”

似乎能聽懂言語中的挑釁,魔獸放開了艾倫轉向羅蘭。

“有趣,這小子居然敢想魔獸中以狡猾和凶猛著稱的多倫獸挑釁。”黃金騎士雙眼中閃爍起好奇與期待。

碰!!

羅蘭猛地下蹲,閃過迎麵而來的巨大身軀。

隻見它撞在結實的石壁上,竟硬生生撞破牆壁,露出一個漆黑的大洞。

“羅蘭……”

“不要說話!!”厲聲喝止艾倫,示意他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羅蘭所有的精力集中在如何對付眼前的魔獸上。

多倫獸是低等魔獸中最高位階的一種,力大,有毒,而且,皮毛堅硬。

隻憑手中這種簡單的武器,是傷不了它的。

怎麽辦……一時逞能,跳下來送死了。

一邊嘲諷自己,一邊苦笑。羅蘭自己也清楚,若是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艾倫被魔獸再殺一次,她辦不到。

[我的騎士,你究竟在苦惱什麽呢。擁有我血盟的你,可以操縱屬於我的一切力量,隻是……你從不肯去用。]腦海中恍惚閃過金發精靈的低喃。

拉法……

血盟是什麽,力量又是什麽。這些我都不知道,也不想明白。

自來到這個世界後,所有一切都指向我所缺失的那幾年記憶。

或許我逃避得太久了,久到不願麵對,不願去接受事實。

記憶一點一點複蘇,那些空白點也被一點一點填補起來,可是……為什麽我依然會如此無助和彷徨。

或許,真的需要漫長的旅途才能明白吧。

“大地啊,成為我的堅盾吧。”

放鬆身心,任由體內湧出的力量包裹住全身。

羅蘭第一次感到空氣是如此清新,而身體,是如此的輕盈。

嚎叫著撲上來的魔獸原本快捷無比的動作像放慢動作一樣遲緩,空氣中似有什麽在嘶鳴。

碰!!

又一次撞擊聲響起,隻不過這次不同的是,多倫獸撞上了看不見的牆壁。

“不滅的火焰啊,化做無堅不催的利刃。”

再一次低念起古老的語言,羅蘭手中原本隻是普通精鋼打造的武器化做燃燒的火焰之劍。

舉起熾熱的利刃,羅蘭一咬牙,將它刺進了魔獸的心髒部位。

“安息吧,你從此可以脫離人類的掌控了。”

再沒有怒吼,魔獸緩緩閉上眼,頹然倒地。

“魔法騎士……”黃金騎士臉上的散漫逐漸散去,變得嚴厲起來。他打了個手勢,原本圍觀的衛兵立刻將競技場的幾個通道封鎖起來。

“厲害……羅蘭,沒想到你這麽厲害。”跌坐一旁的艾倫這才幡然醒悟過來,連忙爬起身跑到羅蘭身旁,盯著那頭已經斷氣的巨獸不停拍手稱讚。

“很不錯的身手,看你的裝束明顯隸屬獅心院,可我作為教官從沒在學院裏見過你這號人物。”黃金騎士拔出佩劍,鑲嵌著寶石的華麗長劍在夜色中劃出一長竄流光。

“我看錯了……”

“誒?”羅蘭的低語讓艾倫一呆,顯然不知她為何說出這番話。

“騎士在我心裏是高潔的象征,它代表正義與保護。而今,身為黃金騎士,你竟然濫用私刑,讓手無寸鐵的學員獨自麵對魔獸。你對得起身上那金色的盔甲嗎?對得起獅心這個稱謂嗎?”憤然轉身,羅蘭臉上浮現的憤怒不隻是艾倫詫異,就連黃金騎士也大吃一驚。

“叛逃者,必須處罰這是獅心院曆來的規矩。我雖然不知道你是哪裏來的奸細,但隻要進了這裏,就是我說了算。”黃金騎士躍下看台,手裏的細劍挽起一朵劍花,直刺羅蘭的雙眼。

出手如此歹毒……這更不該是一名騎士所為。

羅蘭揮起火焰散去的長劍格開了致命的第一擊。

“黃金騎士明達蘇爾,向你挑戰。”撤回自己的武器,將它橫在胸前,黃金騎士欣然有禮的做出決鬥姿態。

“見習騎士羅蘭,接受你的挑戰。”後退幾步,羅蘭正色回答。

“見習?”明達蘇爾一挑眉;“別開玩笑了,見習騎士沒有你這樣運用純熟的劍法,更不可能使用元素作為強化武器的手段。”

“我的稱號就是見習,從我成為騎士的那一天就從未改變過。”羅蘭的回答顯然不能讓黃金騎士滿意,他再度揮起輕巧的細劍,隻不過這次換了目標。

淩厲的銀劍無聲無息地刺向羅蘭的心髒。

第三十二章 騎士王(一)

鏘!!

兩把武器撞到一起,因主人的較勁而摩擦出不小的火花。

這小子,力量蠻大的……

明達蘇爾略微皺眉,沒想到這個頭不高的少年居然有不亞於自己……不,該說更勝自己一籌的手勁。

整套動作一氣嗬成,快的讓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這是明達蘇爾的成名技之一,迅捷的速度很少有人能避開。

可是……

鏘!!

再度相撞的金屬聲說明這招對他這次的對手無效。

明達蘇爾一擊不中,立刻向後躍開,躲開了羅蘭隨後劈來的一劍。

這小子……不但力量驚人,眼神也很犀利。不但能跟上我的速度,還看出了我這招的缺點。

在學院諸多導師中,因為有四分之一的精靈血統而擁有淩駕於常人的速度。

可他卻能一眼看穿我的動作,不簡單……真的不簡單。

“喂,小子。我從不與無名之輩交手,更不會同不肯顯露自己身份的人決鬥。說出你的真實身份吧,你絕對不是什麽見習騎士。”明達蘇爾再一次對羅蘭的身份好奇,他絕對不會是學院的學生,別說是獅心院,就是整個黃金樹也沒見過。

這樣的身手,混個黃金騎士當也戳戳有餘。

“之前就已經說過,我隻是一介普通的見習騎士。”輕撫著冰冷的劍刃,當羅蘭再度舉起它的時候,月光下,這把普通的武器反射出了如冰的寒芒。

“力量、勇氣、仁慈、憐憫、謙卑、公正、忠誠、犧牲。九大教條教導我們,身為騎士該遵守這些戒律,嚴於厲己。不可嬌縱,不可貪婪,不可違背信仰。無論是信仰光明,或是追隨黑暗,騎士的教條都要求身為騎士,必須遵守自己的信念。

你有遵守自己在成為騎士的那一刻所發的誓言嗎?即便墮入黑暗者,也不會毫無目的的殺人,可是……信仰女神,身著金鎧的你,卻比那些背離自己人類身份的墮落騎士更為邪惡。”嚴厲的斥責讓明達蘇爾很不悅的皺起眉,他對自己對手的欣賞並不表示可以讓對方這般責難。

“當自己是正義的使者嗎?你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舉起手中的細劍,明達蘇爾運用起屬於精靈的天賦。

精靈的血統讓黃金騎士超越了一般人類應有的速度,正當他冷笑著以為自己這次終將刺中目標時,忽然發現他刺出去的劍頓住了,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黑色鎧甲若隱若現,漆黑的龍頭咬住劍刃。

這是什麽?!

眼看著羅蘭身上突然出現的盔甲,還有那頭明顯屬於活物的龍頭,明達蘇爾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羅蘭就已經舉起她的武器。

叮!!

細劍在大力撞擊下應聲而斷,明達蘇爾退開,望著手中被折斷的愛劍,憤怒開始從心底蔓延至全身。

輕敵和被挫敗的感覺讓他起了殺心。

“你會後悔惹火我的,臭小子。”舉起左臂,黃金騎士用起了他極少在人前使用的力量。

“風啊,吹起死亡的旋律。為我的敵人奏響絕望的樂章。降臨吧,破滅的災炎,以精靈之力召喚,燒盡我的敵人,焚盡肉體與靈魂。”

無形之風和有形之火交織在一起,化為風暴怒焰席卷而來。

怎麽辦?剛才的舉動隻是腦海裏一時閃過的光景,我模仿記憶而做,根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成效。

不過這似乎讓黃金騎士憤怒了,他的眼裏……是殺意,**裸的殺意。

注視著那雙淺綠色的眸子,羅蘭看懂了裏麵隱藏著對自己一擊必殺的念頭。

“庇護之盾!!”

在割裂皮膚的強風和灼熱的烈焰來襲的刹那,羅蘭又一次喊出了從腦海著躍出的古老咒文。

在隱隱閃現的巨龍怒吼聲中,三角堅盾忽然築起,將羅蘭籠罩其中。

“轟!!”風卷著火焰降臨,把整個競技場籠罩住。

煙霧散去,羅蘭安然站在競技場中央,四周的土地早已深深凹陷,並散發出陣陣黑煙。

“羅蘭!!”

已經爬到觀眾席的艾倫探出頭,發現被魔法襲擊的主角毫發無傷。

明達蘇爾的怒火轉化為驚懼。

為什麽?

就算是魔法騎士也不可能完全抵禦我這招複合魔法,隻有大法師才能做到這一步。

這小子不是騎士嗎?雖然他的攻擊有些生澀,可力量和速度不是法師能做到的。

“可惡,我就不信你真有魔法免疫。看我的……”正打算施展下一個法術,由衛兵把手競技場的正門被大力撞開。

“住手!!”

威嚴的嗬斥聲響起,所有衛兵立刻停止了他們原本的抵抗行為。

“明達蘇爾,停下你愚蠢的行為。”五名身著赤紅長袍的老者步入觀眾席,身後是全副武裝的重鎧士兵。

“長老?”看到平時難得一見的元老院的諸長老,明達蘇爾連忙下跪行禮。

“你這是在幹什麽,誰允許你擅自處刑學員?”為首的長老澤塔怒斥,對於教官濫用職權十分震怒。

“艾倫作為獅心院見習生私自擅離,無故失蹤三月之久,屬下也是按照學院的規矩處罰他。”察覺到長老異常震怒,明達蘇爾連忙為自己辯解。

不過他的立場似乎有些站不住腳,話音才落,立刻又有一名長老反駁了他為自己開脫的言辭。

“胡鬧!學院可沒有規定讓你私放魔獸!這行為分明是利用職務便利濫用私刑!!”

“可是……他現在與身份不明的異國者混在一塊,屬下懷疑他和死亡之領有密切的關係。今天屬下像往常一樣上街巡邏,身上的聖十字章忽然發出警告,之後就發現了已經變成亡靈的艾倫,和他待在一塊的這個異國人同樣沒有生命氣息。屬下懷疑他們已經臣服與死亡之領,變成了他們的走狗,所以才……屬下也是一時心急,想確認他們到底是不巫妖的奴仆。”

“放心吧,羅蘭絕不會是巫妖伊格維齊的奴仆,這點我可以擔保。”長老身後傳出一個溫潤的嗓音,熟悉的語調另羅蘭和明達蘇爾同時驚呼。

“伊紮克殿下!!”

第三十三章 騎士王(二)

“伊紮克?”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羅蘭持劍站在原地,滿腦子想的都是伊紮克之前留給自己的那封信。

不是說為了解決家族內部糾紛返回封地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等等……

這家夥撒謊!!

猛地想起在從導師法麗安那裏借閱的書裏曾看到過關於羅連統治者的介紹。

想到這,羅蘭心裏湧現出她極少出現的情緒——憤怒,因被欺騙而產生的憤怒。

由於曆史原因,曆代的羅連大公封地都在德姆,作為僅次與國王的地位,這一要職通常都是由皇室宗親擔任。

在上任羅連大公叛變後,神聖帝國便將空置的大公之位指定給了擁有光明特魯克人與神聖帝國血統,又身兼聖騎士一職的伊紮克。

大公閣下他因為族內糾紛必須返回封地,那就代表他要去的地方是德姆,和自己正好是同一地點。既然是一個目的地,為什麽要分開走,而且還派遣了一個老管家來監視自己。

想起梅埃爾那時刻緊迫盯人的視線,羅蘭內心的怒火又上升了幾分。

“把武器收起來,明達蘇爾。你想在騎士王麵前失禮嗎?”大長老澤塔見黃金騎士還呆滯跪在地上,又再度訓斥起來。

“騎士……王?”

奇怪的稱號。

雖然對這個世界了解的不多,可羅蘭依稀記得,雖然擁有騎士封號就等於是貴族,但……一名真正的騎士絕對不會當王。除了初代英雄王艾苦,當年為了對抗舊有的神之後裔特魯克人所建立的魔法帝國,騎士們訂立了九教條之外的兩大戒律“不叛主”、“不封王”。

三千年來,信仰教條與戒律的騎士們從不違背自己在接受封號的那天起的誓言。

為什麽……伊紮克會有這樣的稱號,就算他是聖騎士,就算他是羅連大公,乃至是帝國皇帝,也不可能違背騎士法則。

“這隻是稱號,並不是真正的王。羅蘭閣下,可否請您收起憤慨之心與手中的武器?我們需要好好談談,關於巴羅索、巫妖、死亡之領,還有血翼。”數日不見,聖騎士依然掛著那副從容的表情,隻是……有些變化。

和之前那個溫和有禮的伊紮克相比,眼前這個……倒不是說喬裝假扮的。隻是他的語氣中多出了一些從前沒有的尊敬與仰慕。

遭到欺騙的怒火在那雙與拉法同樣蔚藍的雙眸中逐漸平淡,羅蘭嘲笑自己的幼稚。

憤怒有什麽用,羅蘭。

他有自己的立場,就像你同樣有自己的立場而沒有說出自己來自異界的事一樣。

無論是拉法還伊紮克又或是自己,不也都有自己的理由而欺騙了他人,我現在又有什麽資格去生氣。

“閣下?!”剛起身的明達蘇爾吃驚的抬頭,他差點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這家夥……到底什麽來曆和身份。明明隻是一個亡靈,為什麽伊紮克閣下要對他如此禮遇。

瞪著身後已經收起吃驚表情的羅蘭,明達蘇爾滿腹疑惑。

“我比較喜歡你原來的說法方式,騎士先生。”收劍回鞘,羅蘭走到艾倫身邊,卻發現這小子兩眼呆滯,視線直直的盯住不遠處的聖騎士。

“很遺憾,閣下,盡管我也比較喜歡原來的稱呼,但您的身份不容許我這樣冒犯。畢竟……血翼的成員已經在議事廳等待,敘舊的話稍後再說吧。”側身,讓出競技場的出口,伊紮克誠心的邀請讓羅蘭無法拒絕。

在一整隊重鎧騎兵的護衛下,羅蘭同聖騎士並肩走在隊伍最前方,莊嚴肅穆的學院裏不見任何人。

回首身後,五位長老緊緊跟隨,古板的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後才是黃金騎士明達蘇而和一臉苦相的艾倫與眾騎兵。

我和艾倫從離開血翼總部,到被明達蘇爾帶到獅心院不過一頓飯的功夫,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但一直從事秘密活動的血翼被黃金樹邀請,就連自稱解決族內糾紛而離開的伊紮克都出現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行至一座古老的歐德裏根式大殿,當門口的守衛推開厚重的大門,看著裏麵端坐的幾人,羅蘭啞然。

奧比、法麗安、拉維特這幾名血翼重要成員都在。

除此之外,圓形會議桌還坐滿了十數名穿著各異的陌生人,看裝束,有貴族,也有騎士,甚至是魔法師,一應俱全。

正中的位置上沒有坐人,而是放置著一顆色澤澄淨的水晶球,飄忽變換的七彩流光顯示出它的昂貴。

從水晶求內部散發出的魔力影象映照出法皇德菲克疲憊而蒼白的麵容。

“過來,艾倫。你這個惹事生非的小子!!”拉維特板著臉怒斥,知道自己錯了的年輕騎士隻得乖乖走過去接受訓責。

“實在是太不象話了,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局勢嗎。巫妖的勢力越來越猖獗,你竟然……”法麗安正準備加入教訓的隊伍,奧比揮揮手,示意他們停止。畢竟這裏是黃金樹,而非血翼。

“各位,既然人到齊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請你們解釋一下,教會和黃金樹到底有何目的?”身為人類,奧比相對法麗安與拉維特來說更容易發言。畢竟亡靈是人類公敵。作為血翼的發言人,他不得首先提出疑問。

若不是黃金樹騎士團找上門,血翼甚至不知道羅蘭與艾倫擅離被抓。

“這是由法皇陛下作為發起和建議者而舉行的臨時會議,目的當然是為了討論如何對付如何阻止死亡之領近一步對神聖南大陸的侵犯。”首先發話的是黃金樹的大長老澤塔。而他口中的此次會議提議者法皇影象卻沉默無言的靜坐一旁。

血翼成員麵麵相覷,無一不在對方臉上看到驚訝的表情。

第三十四章 騎士王(三)

“既然法皇陛下已經察覺到死亡之領的侵略,為何不發動教會的力量將巫妖趕出這片土地?”法麗安激動的起身,她多年來唯一的心願就是驅逐伊格維齊;“還是說,教會也畏懼死亡之領的力量,而放任德姆和其他城市的百姓繼續忍受亡靈的侵襲嗎?”

“大法師法麗安,請注意你的言辭!!你有你的立場,教會又何嚐不是如此。正如你無法反抗自己的父親一樣,受帝國約束的教會同樣不能無視唇齒相依的貴族而擅自作出決定。”在大長老的厲聲低喝中,情緒有些激動的法麗安猛的臉色一變,握緊的雙拳和咬緊的嘴唇隱隱滲出鮮血。

原來如此……

法麗安是前羅連大公的女兒,難怪每次提到巫妖她的表情和語氣都有些異樣。

羅蘭這才明白,為什麽“導師”會如此在意巫妖。

悲哀啊……不但一夕之間從高高在上的公主淪落為反叛者的子嗣,還要被生父變為亡靈。

她一定也很痛苦吧,被自己所信賴的父親背叛。

“同死亡之領對抗多年,相信血翼的各位也知道巫妖的力量已經滲透到了整個大陸,不是教會懼怕它們而是……帝國內部也受到了亡靈的侵蝕。許多有野心的大貴族在巫妖的教唆和鼓惑下,不但私下與亡靈達成同盟,更有了反攻的念頭。也正是因為害怕采取大規模行動會引起反效果,才一直沒有出動教會的力量。”一直靜坐的法皇德菲克這時突然出聲,靠魔法傳送影象的他解釋了為什麽教會明明已經察覺亡靈的勢力在一天天擴大,卻沒有任何行動。

隻不過,血翼的諸人似乎對這一解釋並不滿意。

“不,請聽我說完。”看出法麗安等人的不滿,德菲克舉手示意不要打斷他的發言;“目前的政治局勢遠比你們想象得要複雜得多,而教會內部遠不如外人所看到的那般和諧。早在數年前就已經分裂為兩係,一邊是由帝國貴族和皇室成員組成的激進派,他們主張使用武力解決問題。而另一邊,是由我和元老院組成的守舊派,反對任何可能引起大陸戰爭的過激舉動。

原本,由法皇這頂女神親賜的皇冠是可以抵製和遏止貴族們的,隻可惜數日前發生了讓人意想不到異變。在坐的各位可能還不知道,連接星幽界的通道被關閉了,也就是說……主神切斷了與地上界的聯係。我們這些被稱做傳達神的旨意者自然也就失去了由神所賦予的力量。聰明如你們,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神之力被收回了,那就是說……”法麗安吃驚的捂住嘴,沒說出接下來的話,可在場的人們都明白。

神職者被稱為“神眷者”,擁有神賦予的特殊能力。這力量是絕對的,有法則可依和保護。所以信仰各大主神的神殿才能在地上界成為貴族、王國之外的另一淩駕平民百姓的勢力。

“正如你們所想的那樣,帝國現在戰意高漲,遲早會發兵北上,到時候,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悲劇。戰爭才停止了短短幾百年,這個剛恢複生機的世界又將再度陷入戰亂和死亡之中。”德菲克靠坐在寶座上,表情十分的悲哀。作為經曆過上次諸神之戰的曆史見證人,他很清楚,一旦大戰爆發將會是怎樣的後果。

“戰爭?作為地上界最強大的國家,神聖帝國還想要超越誰?就是波裏維亞,最古老的白精靈王國也不及它疆土廣闊,就連矮人王國也不及它富有,帝國的貴族到底還想戰勝誰?龍族嗎?”法麗安剛緩和的情緒再起波動。

戰爭這個另人恐懼的名詞才剛從人們的以及裏拔除,怎麽可以為了個人的野心而讓整個國家和大陸陷入再度悲痛。

經曆過父親的叛變,了解巫妖的實力,法麗安當然知道一旦神聖帝國真的與死亡之領結盟,那帶給人類和地上界的,隻有死亡和毀滅。

“龍族或許是他們的目標,但……帝國目前最迫切對付的不是龍族,而是位於大內海彼端的另一個強大帝國。”法皇此話一出,血翼諸人無不震驚。

這不是暗示,帝國所要對付的目標是——暗夜精靈!!

西大陸、北冰晶都與南大陸相連,唯一要渡海的,隻有被稱做黑暗大陸的東大陸——賀因維加。

而那塊大陸唯一的大帝國與大陸支配者,正是暗夜精靈,地上界唯一有主神親自庇佑的族群。

“當年卡納馬拉一役,不但是羅連和黃金樹永遠無法磨滅的慘痛,更是帝國曆史上最大的敗筆。自傲的帝國貴族們,怎會允許先祖的榮耀受到玷汙和侵占。幾百年來,他們從未停止過反擊的念頭。”

“怎麽會……”奧比環視四周,卻發現除了他們血翼的成員,在坐的貴族和黃金樹長老們全都表情冷漠,似乎早已知道如今的局勢,就連現羅連大公伊紮克也是一副沉痛的表情。

難道……真的會爆發戰爭嗎?

難道局勢真的惡化到如此地步嗎?

“包括你的父親,法麗安公主。他也是個北上的狂熱支持者,作為世襲的羅連大公,尚未同亡靈密謀背叛前,他一直都是發兵北上的重視擁護者。莫非你連這個也忘記了嗎,不要一味的指責教會……”

大長老澤塔的責難還未說完,就被法皇製止了,他沉默片刻,將目光投到了自進入這間大殿起就一直用懷疑的目光打量全場的羅蘭。

“將軍,您對此有何看法呢?”

宏偉的議事廳穹頂上繪滿了場麵壯觀的大型戰鬥,飛龍、巨獸、騎士、法師一應俱有。畫卷較為灰暗的色調明顯與金碧輝煌的殿堂不太相襯。

數枚巨大的水晶呈螺旋狀懸在半空充當照明,讓整個屋子如同白晝般明亮。

圓形的大廳上,被數百張白樺木製的椅子圍在最中央的,是一排呈圓形排列的石椅。

好像圓桌議會呢……

還在四處張望的羅蘭忽然發現人們的議論與爭議都停止了。轉過頭一看,這才發現那名端坐在石椅正中,也是在人群中唯一使用了影像傳送的中年男子正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自己,而他所說的話,更是驚得她頭皮發麻。

“將軍,您對此有何看法呢?”

法皇語氣中明顯的敬語,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站立在議事廳門口的羅蘭身上。

“他是誰?”

“身為法皇居然對一介普通人使用敬語。”

“不清楚……以前從沒在德姆見過。”

短暫的平靜過後,討論聲四起,貴族和黃金樹長老交頭接耳,沒有一個人知道被伊紮克帶到這間議事廳的陌生人的來曆。

就連血翼諸人也是滿臉驚訝。

法皇何等身份,他是光明教會的最高統治者,地上界唯一能與神聖帝國皇帝平起平坐的人物。

這樣的位高權重者居然對羅蘭用上了敬稱,難道……她在變成亡靈前大有來曆?

“啊……您怎麽還站在那邊呢。閣下,已經為您準備好了席位。”因為德菲克的發言,心事重重的伊紮克這發現羅蘭還立在門口。

“不過是個血翼的亡靈……”身份低微而沒有席位的明達蘇爾略微不滿的抗議剛開了個頭,就被伊紮克喝止了。

“退下,這裏不是你發言的地方!!”

“伊紮克閣下……”明蘇達爾欲辯解,卻被伊紮克嚴厲的目光壓製住。

“我說了,退下。”

“是……”不甘心的退到一旁,眼看著羅蘭在伊紮克的示意下坐到了那隻有長老和大貴族才能享受議最高席,明達蘇爾握緊了雙拳。

為什麽,不過是個來曆不名的亡靈,為什麽您要這樣禮遇。

伊紮克閣下,您將騎士的榮耀置於何地。

不過是個亡靈……

“他是誰?”大長老澤塔疑惑的目光投到羅蘭身上,仔細觀察後才發現,原來是她而不是他。

隱藏在寬厚的獅心見習騎士服下的身軀過與瘦弱,那是隻屬於女性特有的纖細。

“咳……伊紮克大公,您是否能為我們介紹一下。這位女士?”

“羅蘭……”法麗安隱約感覺到了某種不安,法皇和聖騎士的態度讓她不得不再次懷疑羅蘭的身份。

“您到現在還是不願意透露您的身份嗎?或者……您現在依然沒有找到自己失去的記憶。”

腦海中不時閃現的殘缺記憶隻表麵她是個曾是個騎士,卻沒有任何證據能顯示她的身份。

不過,“將軍”這一稱呼倒確實曾多次出現過。

還有,亡靈和拉法。

“陛下,我這裏有一封書信,是一名教會騎士臨終前托付給我,說是要親自交到你手上。”猛然想起了那名用自己的生命締結出生命之境的騎士,羅蘭從腰裏的空間袋裏掏出了那份被她小心保藏的信箋。

伊紮克代法皇接下羅蘭遞上的信箋,將信將疑的打開後,隨意瀏覽了幾句便連忙將它展示給德菲克親自過目。

“原來如此……卡德羅爾送來的那顆記憶球果然和你有關,沒想到他托人帶的信是落到了你手上。”

“陛下,我對這女子的身份有所懷疑。她加入血翼不過一天時間,說不定她是巫妖的特意派來的奸細!”大長老沒能得到滿意的答複,立刻開始懷疑羅蘭的身份。

原本返回德姆的伊紮克該直接到議事廳的,可他一聽說新加入血翼的那名叫羅蘭的亡靈被明達蘇爾帶到了競技場,竟然執意要親自前去阻止。

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和身份,再加上他和法皇對這女子格外的尊重,大長老不得不疑惑。

“既然諸位都執意要問個究竟,那麽我就公布一下已經殉職的教會牧師卡德羅爾在臨終前使用空間傳送術送到聖都的記憶球。”法皇拋出一顆晶瑩透亮的小球,閃耀的光華令整個大殿放置的照明水晶都黯然失色。

[這是怎麽回事,埃爾遜?]巫妖伊格維齊冷漠的嗓音忽然響起。

強光過後,和法皇一樣虛幻的影像閃耀在大殿的穹頂上。

[大人,我、我也不知道啊。]圖象中,被巫妖嚇得顫抖的亡靈法師慌慌張張的解釋著。

[原本我和克羅閣下在討論是否要加大亡靈騎士的製造,就見剛才那個女人推門而入。我以為她不過是又一個經過死亡法陣蘇醒的亡靈,可克羅閣下卻詢問她隸屬哪位君王。見那女人沒回答,克羅閣下發動了攻擊,我也隻看到從那個女人身上湧出一團很淡的死亡之力包裹住克羅大人。然後……大人您趕到了……就、就是這樣了。][沒用的廢物。]巫妖一腳踢開巫師,在它的示意下,骷髏們從角落裏抓出幾名瘦弱的人類少女並殘忍的割斷了她們的喉嚨,鮮血流淌在暗褐色的地麵上,畫出了召喚咒文。

[尊敬的大祭祀,您忠實的奴仆發出至誠的召喚。]當巫妖將手中的匕首刺進最後一名少女胸口,在濃重的黑暗之氣的包圍下,另一名更為強大的亡靈降臨了。

即便是通過記憶魔法觀看,人們任感覺到了那濃烈的黑暗氣息,透著死亡和寒冰。

[昨天巴羅索被人高價買下,接到大神官的通知,我及時在闖入者發現秘密前殺了她。為避免麻煩,直接拋屍在亡靈法陣中,原本以為已經被轉化成亡靈,可是……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她不但擁有自己的思想,更是一出手就吞噬去一名死亡騎士的靈魂之焰。]伊格維齊的話似乎引起了這名全身包裹在黑霧中的強大亡靈的興趣,自召喚陣中緩緩現身,與骨化軀體不相符的華麗祭祀長麅突現出了它的身份。

然而,這令人恐懼的死神代言人所吐露的話語更另在場的人戰栗。

[不要再對她下手,伊格維齊。你們不是羅蘭的對手。冥戰將軍,由我親自對付。]“冥戰將軍?!”

大長老的目光再度投到羅蘭身上,隻不過這次多了驚恐與震驚。

第三十六章 騎士王(五)

“冥戰將軍?!”

眾人回首,視線聚焦在羅蘭身上。

和貴族的疑惑相比,黃金樹長老們灼灼的目光足已在羅蘭身上燒出一個大洞。

“這不可能!!”

澤塔渾濁的眼球死死的盯住和自己不過幾步之遙的少女,她怎麽可能是黃金樹數百年來為之欽佩和崇敬的那個人。

“法皇陛下,我們黃金樹很尊敬您,但也請您不要汙蔑我們多年來的信仰,騎士王怎麽可能是這樣乳臭未幹的小鬼頭。”另一位長老顯然沒有澤塔理智,指著身旁顯得有些慌張的羅蘭質問。

“的確,騎士的主神是戰神奧菲裏克,蒂麗安不過是追尋光明的信仰神之。但……你們又知道被你們尊崇為騎士王的冥戰將軍又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嗎?”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反映,德菲克一點也不慌張。

“這……”法皇的一席話問倒了眾長老。

“那邊的騎士,我看你對羅蘭有頗多的怨言,那麽就由你來回答我幾個問題吧。”直接點名明達蘇爾,德菲克示意他上前。

“貴族和血翼的成員可能不太了解騎士王到底代表什麽,由你來為他們解釋可好。”溫和的笑容下,是不可推辭的命令,明達蘇爾按照法皇的話走至最高席旁,雙眼和眾長老一樣緊緊瞪著羅蘭。

在這樣帶著淩厲殺意的雙目注視下,羅蘭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騎士王是……是……”越看越覺得不可能,明達蘇爾打從心地裏不願相信,那個一開始被自己誤認為男性的亡靈就是他一直仰慕並真心崇敬的騎士王。

“既然你們都不願意相信,那就由我這個曆史見證者來段完整的講述吧,相信您也很迫切希望知道自己到底在這個世界裏的身份吧。”這種情況同樣在德菲克的預料之中,冥戰將軍這個幾乎不為世人所知的角色在貴族中有著極超然的地位。

換做是自己,或許也不願意相信心目中的英雄居然是這樣一個瘦弱的少女。

“是……”注視法皇著那雙真誠的雙眸,羅蘭點點頭。

穹頂上方的影像隨著法皇收回記憶球而逐漸淡去,拋出了他手中一另顆色澤更為璀璨的水晶石。

取代巫妖醜陋而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地下洞穴,出現在穹頂空白空間的,是另一副景象。

冰封大陸,常年風雪,這裏隻有一望無際的銀白。

連綿起伏的山脈和一眼望不到邊翠綠的草地,晴朗的碧綠天空,翱翔的鳥群,在這祥合景象中,一個建立在兩座山峰之間的要塞逐漸在人們眼前顯露出它的真實容貌。

“這是哈霍德爾,未被詛咒的哈霍德爾。八百年前,本是隸屬與魔法王國曼寧的一座邊疆小城。早在那時,就因為處在北冰晶最邊遠的區域而成為了抵禦魔族的最前線。然而,‘壁壘’一詞是在一群由黃金樹和來自各地的騎士與傭兵成立了自由騎士團之後才得名。

無數次浴血奮戰,無數次堅持信仰,才在魔族發動的一次次攻擊下保存下哈霍德爾這片彈丸之地。自由騎士團,英雄的騎士團,人們是這樣傳誦的。但是……就是這樣一個隻為百姓而戰鬥,放棄了貴族招安和國王加官進爵的騎士團,卻因為統治者的野心和愚昧,被埋葬在他們用性命去維護的要塞。

這是不為人知的秘史,我也是在當上法皇隻後才從機密檔案館裏知道這段已經湮滅在曆史中的悲痛過往。

見習騎士羅·蘭,黃金騎士莫克·夏亞克拉的養女,擁有羅連大公繼承權的她不但拒絕了領主和國王的招安,更是連當世法皇的聖騎士策封也一並拒絕了。這個曆史上唯一獲得戰神殿大祭祀授予‘勇武’稱號的女騎士,也是英雄騎士團精神支柱,在那場陰謀背叛中連同騎士團被一同扼殺,不曾在曆史上留下任何光輝。直至三百年後,帶著毀滅一切的亡靈騎士返回,北冰晶的人們才再一次記住了羅·蘭這個曾被人傳誦的名字。

這次不再有讚美和褒獎,恐懼和詛咒伴隨著她的降臨而蔓延到了整個大陸。這就是冥戰將軍,毀滅了曼寧並給北方大陸帶來對亡靈恐懼的死亡之劍。早期的檔案上是這樣記載的,一個墮落的騎士,一個親手毀滅了她曾發誓要用生命維護城市的騎士。”

法皇漫長的講述,不但貴族不曾聽過,就連黃金樹長老們也是第一次耳聞。

“掩埋在曆史中的真實是你們所不知道的。正如貴族不知道被尊稱為騎士王的冥戰將軍是誰,我所知道的曆史同樣也是你們未曾了解過的。

對於冥戰將軍,在五百年前的那個動亂年代有很多個不同的版本。

人類說她是可怕的亡靈,要毀滅一切生命。

白精靈說她是邪惡暗夜精靈的盟友,帶來死亡與毀滅。

魔族說她是可恥的背叛者,背離黑暗。

神說,這是永不可入世的邪靈,必須封禁在冥獄深處。

伴隨著法皇語氣的轉變,穹頂上方的影象再度起了變化。

寧靜被打破,天空被染黑,大地腐敗而幹裂,延綿成林的樹木不再,幹枯的枝幹上掛滿了骷髏架子,一座座無名的墓碑在慘淡的光線下透著淒涼。

隱隱的,魔族號角和鼓聲由遠而近。

密密麻麻的軍隊排列成長長的隊伍在狹長才峽穀裏蜿蜒前行。

遠方,躲在巨石城牆後的人類士兵眼神中透著絕望,因懸殊巨大的兵力而感到絕望。

寂靜的庭院中,一騎夢魘悄然而立。

卷曲的如火鬃毛無風自動,全身籠罩在淡淡的黑暗氣息中。而騎在它背上的,是一名全身黑鎧的騎士,與夢魘和盔甲所不相襯,主人竟然是外表年輕的少女,而那張臉正是安坐在大殿最高席上的羅蘭。

不同的是,魔法影像中的羅蘭全身散發出濃烈得一眼就能看出的死亡之氣。

看到這裏,人們又不禁回頭看了看身旁的羅蘭。

二人的五官驚人的相似,除了發色與眸色不同,就連氣質都完全相同。

“羅蘭騎士!!”

魔法音像中穿來古代北方通用語拉回眾人注意力,一名衣著光新的女子排開圍觀的士兵走到騎著夢魘的亡靈麵前,遞上一竄由四葉幸運草編織而成的手環。

“你要去和魔族戰鬥嗎?”

“安妮亞公主?”略微遲疑片刻,騎著夢魘的羅蘭才緩緩開口;“魔族的數量遠超哈霍德爾的守備軍,這是一場沒有勝利的戰爭。亡靈也參戰的話,可以將傷害降到最低,也能盡量為援軍爭取一些時間。”

“為什麽你身為亡靈要幫助人類?”年輕公主的低問幾不可聞,在寂靜無聲的庭院裏如水的漣漪,一波波泛開。

“因為……我曾經是人類。我知道那種家園被破壞、親人被分離的痛苦。因為我是亡靈,我知道生命的可貴。正是因為不希望有更多的生命消逝,所以我留下來。留在這個我曾戰鬥過,也是讓我永遠墮入痛苦深淵的地方。你不該留在這裏,公主殿下,戰場並不適合你。”將幸運草扣上左手,身著黑鎧的亡靈騎士猛一拽手中韁繩,赤紅的夢魘在人耳朵發痛的嘶鳴中撒開四蹄,縱身一躍,跳過了高高的城牆,迎著魔族大軍的方向狂奔而去。

魔族和人類的聯軍前進的腳步被遏止住,孤獨豎在白色凍土上的巨大女神像前,夢魘和騎士傲然獨立。

雙方劍拔弩張,隨著出擊的命令下達,魔族與人類的騎兵嘶喊著發起衝鋒。

“怒吼吧,嗜魂。”

低歎聲中,亡靈騎士拔出黑色大劍,帶著銳不可擋的氣勢迎了上去。

鮮血飛濺,一個個魔族在夢魘的衝撞下被挑下坐騎,慘叫聲不絕與耳。

這些景象看得她心慌、心痛。

仿佛被打翻的顏料盒,把原本空白的紙張暈染得五顏六色。

此時此刻,羅蘭腦中亂做一團。

赤紅的夢魘震人心魄的嘶鳴、哈霍德爾要塞熟悉的建築、士兵們絕望的麵孔、魔族猙獰的嘲笑、填滿屍體的山穀、糾纏的青紫色的怨靈。

巨大的光弩炮破空而來,穿胸而過。

劇烈的痛楚由頭皮傳到腳指,如同身受。

“不……”捂住胸口,羅蘭全身不住發抖。

“眾神之怒……”顫著聲,記憶中冒出的名詞脫口而出。

穹頂中的影像上,由盔甲中浮出的巨大黑色魔龍噴吐出青紫色的龍息,魔族和人類盟軍在異色的火焰中哀號、翻滾。

“不……我的頭好痛……停下……”巨痛從胸口蔓延到全身,羅蘭忍不住呻吟出聲。

察覺到她的異常,伊紮克剛一回頭,就看到羅蘭身上泛起濃烈的死亡氣息。

有形的黑霧無聲無息出現,在眾人的抽氣中逐漸凝聚變化,赫然是穹頂影像中威風凜凜、滅敵無數的黑色魔龍。

黑色魔龍的忽然現身,讓議事廳的眾人都驚慌失措。

身在聖都的法皇顯然也沒料到他隻是使用記憶水晶,就會引起羅蘭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已經反複觀看過水晶內容的德菲克十分清楚,這頭黑色亡靈巨龍所擁有的實力不亞於任何一頭成年古龍,甚至……更在它們之上。

“聖光護盾!!”

伊紮克拔出腰間的“精靈之光”,趕在魔龍噴吐出龍息前施展出了聖騎士最高庇護術。

金色的光芒刹時在議事廳中閃耀而起,貴族和黃金樹長老們也因此躲過一劫。

“住手,亞德爾……”盡管因為記憶水晶球而引發難以抑製的痛苦,但羅蘭還是製止了寄居在她盔甲上的黑龍亞德爾的下一波攻擊。

伴隨著羅蘭臉上的痛楚散去,黑龍的身形也一並淡化。

“法皇陛下,請您不要在繼續使用那顆記憶水晶。既然您自稱是曆史的見證者,那麽您也該知道我並不屬於這個世界。雖然不清楚五百年前究竟發生過什麽,但我確實已經沒有了曾來過安尼西亞的記憶。

我是羅蘭,但卻不是你們所說的那個人。在我恢複記憶之前,我就隻是我自己,一個平凡而普通的異界人,並不是你們熟知的冥戰將軍。”當法皇收起記憶水晶後,羅蘭身體上的痛楚也慢慢減弱,她沉寂片刻,終還是未能接受被強製安插在自己身上的頭銜。

冥戰將軍、騎士王……

這些都是屬於過去的她,而非記憶殘缺的現在。

沒錯,就是為了尋找回那段丟失的記憶,我才回到這裏的。

可是,我又不希望被過去的自己,被那段遺失的記憶束縛住。

法皇堅定的嗓音透在大殿上傳開,羅蘭低下頭,腦海中屬於過去的記憶在不停閃爍。

荒蕪的沙漠,遍地的白骨,燃火的家園,拚死奮戰的士兵,還有……拉法冷漠而決絕的麵容。

[羅蘭,如果能改變這已經腐敗糜爛的世界,你希望它會是什麽樣的?]記憶深處,精靈曾經的詢問不經意浮現。

鬆開緊握著騎士袍的雙手,羅蘭目光堅定的回望魔法影像彼端的法皇德菲克;“我所希望的,是沒有饑餓、沒有貧窮、沒有戰爭的理想鄉。從此已往,再沒有悲傷、痛苦、絕望。”

這是記憶裏衷心的回答,更是隱埋心底深深的期翼。

一時間,整個議事廳寂靜無聲。

無論是貴族還是長老,又或是血翼諸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身材瘦弱的羅蘭身上。

這名少女沒有聖騎士那般的奪目耀眼,沒有法皇那般沉穩睿智,可從她身上卻散發出溫和寧靜的氣息,而她那雙充滿堅毅目光的眼眸更是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從今天起,由血翼、羅連貴族、黃金樹、光明教會以及死亡之劍所組成的同盟正式成立。無論我們彼此是否處於敵對勢力,無論我們的信仰是否有所抵觸,在將死亡之領的力量從這片大陸上完全驅逐幹淨之前,我們都將是並肩作戰的盟友。”

卷四 謀變

第一章 劍,因何而舞

協議達成,貴族們紛紛離去,血翼諸人與黃金樹眾長老一直滯留在議事廳,他們都有滿腹的疑問等待解決。

“各位,能否請你們先行離開,我與冥戰將軍尚有話要說。”法皇的魔法影像忽暗忽明,見他這樣說,大家也不好違背,隻得逐一離開議事廳。

“您已經想起些什麽了吧。”

看著那雙原本赤誠的眼眸蒙上悲哀,德菲克低聲歎息。

冥戰將軍之所以能被騎士尊崇為楷模,並不是因為她驕人的戰績,而是她能以亡靈之身抗擊魔族,違背黑暗與光明結盟,最終為了阻止混沌母神的蘇醒而犧牲自己。

這由當年參加了那場哈霍德爾最終戰役的人們口述的傳奇人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現今騎士的典範。

除去她的亡靈與墮落騎士的身份,還有早年引領亡靈大軍侵襲北大陸的舉動外,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這個僅次於君王的最高位階亡靈都值得尊敬。

“並沒有完全恢複記憶,隻是……可以記起一些殘破的片段。”那些屬於冥戰將軍的悲傷,屬於過去的記憶碎片帶來的一次次衝擊都足已令人哭泣、發狂。

“戰爭隻能殺戮,破壞,死亡,為什麽,有生之物總喜歡掀起一次又一次無意義的彼此廝殺?都是生活在這個世上的生命,呼吸同樣的空氣,一樣會哭會笑,會生老病死。為什麽不珍惜來之不易的生命,反而要剝奪甚至使自己最終喪命。”

“因為……有思想,有自我意識,就有爭鬥和野心。無論是人類也好,魔族也罷,都隻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為了自己的族群而湮滅其他種族的存在,僅隻是如此。記得莫亞曾這樣說過,我們不過是一群被神所創造出來征戰的傀儡,按照他們的意願而彼此傷害,最終達到諸神們打壓彼此的目的。

這或許才是隱藏在安尼西亞數萬年曆史中的真實,雖然悲哀,可我們這些被神卑微的存在者依然有選擇自己生存的方式。您不也是希望這個世界繼續存在下去,對人類還抱有希望,才一直堅定的站在人類一方嗎。”無論是作為長壽命的半精靈,還是作為統治光明教會的法皇,德菲克的立場都不容許他退縮。

“是啊……”封住我的記憶是沒用的拉法,即便你讓我遺忘了過去,按照我的性格終究還是會卷入這世界的紛爭之中,因為我放不下,放不開。

無論是人類還是黑暗一族,都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除了瘋狂的亡靈,這個世界的生物哪一族不都隻是為了活下去。

除了恢複被拉法封住的那段回憶,羅蘭還記起了一部分屬於人類時期的記憶。

那時的自己,盡管流落異界,依然快樂,依然天真。不曾放棄,不曾背離。

是什麽樣的苦楚,能令自己放棄人類,又是怎麽樣的悲痛,能讓自己揮劍對立。

那必然是極為可怕的經曆吧,被人類國王拋棄,作為祭品獻給魔族,就算是堅定信仰的騎士都會為自己所遭受到背叛而悲哀。

對不起,拉法。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與人類再有瓜葛,你隻是希望能通過我在地上界的旅行給自己尋找清洗世界的理由。

可是,這一次我還是選擇了站在人類一邊。

因為……我相信人雖然有黑暗、善良的一麵,卻也有光明、善良的一麵。

無論是惡貫滿盈的強盜,還是虛偽奸詐的小人,都曾經有過屬於善良的過去。改變人類的,是環境,而非人心。

就算天國永遠都不會降地麵,我依然期望人類能躲避戰爭的**。

“願女神守護您……”通訊水晶燃盡所有能源,崩裂為無數晶宵,法皇的身影最終隱去。

羅蘭靜坐在空無一人的議事廳,所有的疑惑與感慨化終做無奈的歎息。

※※※

“伊紮克閣下,您真的相信那個女人就是騎士王嗎?”

“你也看到法皇陛下所保存的那顆記憶水晶,那是由當年參與過諸神之亂的見證者所留下的記憶體。絕不會有假。”也正是因為得到了梅耶的通信,與法皇聯係的伊紮克在見過這個本來隻能法皇本人才能知曉的絕對機密後,才恍然大悟。

為什麽身為亡靈卻可以在陽光下活動自如,為什麽明明是亡靈,卻不會受到聖光術的傷害。

一切的迷團,全都指向五百年前改變了安尼西亞曆史的那個傳奇人物。

冥戰將軍,來自冥獄的高階亡靈騎士。是唯一不畏懼光明的亡靈,它在哈霍德爾以及諸神之亂的英勇至今仍讓魔族戰栗。

騎士是不允許稱王的,作為七英雄並最終建立了神聖帝國的英雄王艾苦與跟隨自己的騎士團訂下協議。

三大戒律連高高在上的帝國皇帝都無法洗脫自己充滿榮耀的一生中,最大的恥辱。從成為皇帝的那一刻起,他就拋棄了騎士的高潔與榮耀,被格去了騎士應有的尊嚴。

而羅蘭,是特別的。

她在身為人類的時候,放棄唾手可得的尊貴身份與地位選擇堅守在抗擊魔族的最前線,就已經贏得了騎士們的尊敬。

在遭到背叛的怨恨中化身為複仇的亡靈之後,卻最終為了再次守護人類而背離了自己應有的陣營,連古板的教會都不得不承認她所做的貢獻。

是已,當諸神之亂後,這個原本已經被認為陷入真正長眠的亡靈在當時的法皇、精靈王、神聖帝國皇帝授意下,獲得了“騎士王”的封號。

五百年來,能獲得這一稱號的,無不是有卓絕貢獻的騎士。

騎士們都把能獲得這一尊榮的稱號為人生的最終目標。

“不!我還是不願相信……”後退幾步,靠著冰冷的牆壁,黃金騎士顯然遭受到不小的打擊。

伊紮克能理解明達蘇爾的憤怒和不解,隻不過他的身份能讓他更多的了解冥戰將軍,撥去被曆史掩蓋的層層迷霧,展現在他麵前的是個比傳說更真切的傳說。

“吱嘎……”議事廳的門被推開,羅蘭滿臉疲憊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鏘!!”拔出門口士兵腰間的武器,明達蘇爾再次指著羅蘭。

“再來一次決鬥吧,冥戰將軍。拋開你那另人討厭的傀儡龍和魔法,以一個騎士真正應有的姿態決鬥,讓我和大家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騎士王。”

“住手,明達蘇爾!!”伊紮克當然不讚成這種不明智的行為。

他曾和羅蘭交過手,清楚她目前所具有的實力,因為記憶的喪失,連帶武藝都退步了。

若是明達蘇爾動真格的,隻怕羅蘭不是對手,盡管羅蘭有那名為亞德爾的魔龍保護,可若是不使用這些力量的話,她也不過是個比平常人力量大些,速度更迅捷些的普通戰士而已。

“閣下?!”伊紮克驚懼的轉頭,隻見羅蘭一臉的平靜,顯然是在頭腦清醒的情況下接下明達蘇爾的挑戰。

“羅蘭……”艾倫尚未說,就被法麗安和拉維特就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不要多事,艾倫。現在無論是我們血翼還是黃金樹都迫切希望能弄個明白。冥戰將軍是何等角色,這五百年來的傳說究竟是真是假,我們有必要一試。”

“就在這裏,不需要去競技場嗎?”環視四周,原本冷清的走道上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圍觀者,伊紮克的聖光盾與魔龍的龍息所引發的碰撞已經把進入夢鄉的騎士團成員驚醒。

“真正的騎士決鬥是不會在意時間和地點的,記住你的承諾,不使用那些邪惡的法術,騎士王。”明達蘇爾向後退了幾步,拉開了他與羅蘭之間的距離。

“請不要用那個並不屬於我的稱號,那不過是人類盟軍強行橫加在我頭上的無冕之冠,它不會帶來任何榮耀,隻會讓我背負上更多的責任和麻煩。”接過一旁的衛兵遞上的武器,羅蘭低歎。

騎士王,多麽榮耀的尊稱。

可以的話她並不希望自己被加上這樣的稱號。

聽到羅蘭如此蔑視自己多年的期翼和夢想,明達蘇爾大喝一聲,舉起了手中的利劍起手就是一記衝鋒猛劈。

當!!

材質相同的兩把武器碰撞在一齊,相比明達蘇爾急促的呼吸和明顯有些狂亂的神情,羅蘭就顯得更加鎮靜和理智。

“身為騎士的你,曾是人類的你,為什麽要毀滅曼寧,為什麽要殺死那麽多的無辜百姓。”大喝著揮起手中利刃,黃金騎士的質問令羅蘭皺緊眉頭。

“因為我們被浴血奮戰所保護的人類出賣了,因為我們被效忠的君主背叛了,所以理智被複仇取代,立下了毀滅的誓言。”咬著牙接下一次次猛擊,羅蘭為自己的過去懺悔。

盡管沒有那段遺失的記憶,可她依然得知了冥戰將軍,這個依附在自己過去的尊稱做過什麽。

發動戰爭,毀滅王國,奪去無數人的生命。

這是無法被原諒的罪,無法償還的債。

“所以我懺悔,為了自己所犯下的罪盡一切可能的彌補。”

“都說你是騎士王,那麽告訴我,冥戰將軍,你為何要站在人類一方,隻是為了贖罪嗎?為了那些被你所殺害的人類贖罪?”聽了法皇的講解,心目中的英雄轟然倒塌,原來被推崇的騎士王曾毀滅過人類的家園,原來那個被傳誦了數百年的亡靈果然也曾是凶殘的劊子手;“你手中的劍,究竟為何而揮舞!!”

第二章 心,因何而戰

“你手中的劍,因何而舞?!”

黃金騎士的話給羅蘭造成了不小的震懾。

那身在冥獄的絕望,對國王與人類貴族的憤恨占據了所有心誌。

直到帶領亡靈重返地麵造成無法彌補的過錯,她才恍然覺悟。

百姓何辜,他們不過受君主統治下的凡人。

人類何辜,他們不過是被神祗操縱的傀儡。

[我是劍,死亡之劍,永不折斷的複仇之劍。]當年的誓言依然在耳邊回響,可心,卻早已疲憊不堪。

真的無法折斷嗎?

人們恐懼的眼神,人們痛恨的眼神早已將這隻為複仇而存在的利刃折斷、粉碎。

悲傷,悔恨不停的腐蝕,喪失思想和信仰上的依持,冰冷而無望的冥獄幾欲將人逼瘋。

“你手中的劍,因何而舞?!”

這質問令人心酸。

當年意氣風發、信誓旦旦的見習騎士早已在魔法陣發動的那一刻,早已在騎士團滅亡的一那刻已然死去。

隻為了報複,曾經要保護哈霍德爾的人化身為複仇的惡鬼,一次次**她曾為之流血流淚的家園,所過之處,屍橫遍野、白骨成堆。

這就是你給我的考驗嗎,拉法。

這就是你對我的嘲諷嗎,拉法。

可笑啊,羅蘭。

身為冥戰將軍,早已殺生無數,卻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

可恥啊,羅蘭。

身為騎士,你不但違背教條,卻偏要連黑暗這最後的容身之地都背棄。

可悲啊,羅蘭。

身為人類,你無法容於光,也無法適應暗,最終隻能把自己的靈魂化成虛無。

人的心……

善良的,邪惡的,悲傷的,痛苦的。

充滿了背叛和奸佞,可是……即便是如此,我還是願意去相信,那另外善良的部分。

正如你給了我最後一次機會,我也願意把這最後的機會給予人類,給予這個世界。

無論再怎麽悲傷,再怎麽痛苦,所有的一切由我來背負吧。

已經憶起被封住的記憶,羅蘭當然明白為那個總是跟在身邊的精靈究竟是什麽身份。

諸神之首。

總是高高在上的你,沒有情感的你,若不曾真的融入這個世界,那你也不可能理解我的想法。

或許我這樣的想法依然天真,或許你依然會嘲笑我是個笨蛋,但是……但是……

哈霍德爾要塞人們的音容一一閃現,從夾道歡迎到驚恐逃竄。

以入侵者的姿態站在昔日浴血奮戰所保護的城牆上,已經悲涼的心,在人們悲慘的哀號聲中完全死去。

是,我是遭到背叛了,貴族和國王無恥的拋棄了英雄騎士團。

可那些無辜的百姓為什麽要承擔我因憤怒而生的殺戮。

就算以複仇的名義,怎能如此肆意殺生。

蒼生何辜。

拉法啊,難道我日日夜夜的悔恨難道還不能讓你明白嗎。

握緊手中的武器,猛地用力將對手逼退。

“我的劍,隻為遏止戰爭而揮舞。”

堅定的信念帶動一道流光劃過。

“鏘!!”

明達蘇爾驚愕的看著手中被折斷的長劍,對麵的少女身上散發出凜人的氣息,令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我不會推卸自己不曾殺人無數,也不會以複仇為由去為自己辯解。罵名也好,惡名也罷。我不乞求榮光,不乞求尊崇。

既然我能再次返回安尼西亞,那麽我就必須為過去所做的一切負責。即便那隻存在與幻想中的理想鄉永遠都不可能成真,至少……讓這個世界少一些戰爭、死亡。”仗劍而立,羅蘭從未有哪一刻如此堅定自己的想法。

“我的心,隻為守護這世界而戰。”

無論是圍觀的學員,黃金樹長老,又或者是血翼的成員,他們都凝視著站在月色下的羅蘭。

她沒高大的身軀,沒有健壯的體魄,可她的眼神和她的話語,卻令人不得不肅然起敬。

“明白沒有,明達蘇爾。她之所以被稱為騎士王,並不是因為她是世上最強的騎士。而是她的信念,那超越了種族、超越陣營的不屈意誌。”

走上前,取下黃金騎士手中半截斷劍,伊紮克拍拍他的肩,這才回過神來的明達蘇爾低下了他一直高傲的頭顱。

“我敗了,您的心誌是我無法戰勝的。”黃金騎士默默曲下膝,承認自己落敗。

“我們回去吧。”

將武器遞還給衛兵,羅蘭轉過身麵對著血翼諸人,露出了她今晚的第一個笑容,掩去眼中無人察覺的悲痛。

“可是……”法麗安覺得有些不妥,既然羅蘭真是冥戰將軍,那血翼必定不適合她。且不說身份上的不符,光明教會和黃金樹也不會同意吧。

這樣一位大人物的出現,必定會對局勢產生劇烈的衝擊。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看著少女赤誠的笑容,法麗安終還是沒開得了口。

“那可不行!!”一直呈現呆滯狀態的大長老暴喝一聲,驚得諸人回頭。

“澤塔長老?”

“既然連法皇都已經承認您的身份,當然不就這樣放任您回血翼去。死神大祭祀已經放話說要親自對付盯您,就這樣冒然返回那個簡陋的冒險公會,隻會給血翼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

“沒有可是,難道您還不明白法皇陛下刻意選擇在這個時候暴露您身份的目的嗎,羅蘭閣下?!”

“我……確實不知道。”黃金樹長老突然轉變的態度不但令羅蘭措手不急,就連血翼諸人都未能反應過來。

“死亡之領在南大陸靠著與貴族的勾結日趨囂張,他們不會坐視你的出現。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您是冥戰將軍,統領冥獄四份之一亡靈軍隊的高階亡靈,是人類的盟友,更是暗夜女神親口承認的過命之交。有著這樣複雜而尊貴的背景,無論您倒向哪一方,局勢都將發生變化。您想貴族和死亡之領會容許這種情況發現嗎。”澤塔不客氣的說出了他最擔心的,也是最壞的局麵。

這……確實是我所沒考慮過的。

聽完大長老解釋,羅蘭知道了為什麽他反對自己再回血翼。

教會、黃金樹和貴族這個臨時同盟看似堅固,其實誰也不敢保證其中沒有叛徒。

正如他們在巫妖、帝國和教會中秘密安排了眾多眼線一樣,己方的一舉一動,不也有可能被察覺到嗎。

“你給我的書,還沒看完呢。就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會有的……等將巫妖驅逐出這片大陸的時候……”

用遺憾的目光望著法麗安等人離去,羅蘭在心底歎息。

真的有那麽一天嗎。

等死亡之領的勢力真的被驅逐出去,等待著血翼的,會不會是曾經的同盟倒戈相向……

第三章 競技場(一)

在黃金樹的日子並沒有羅蘭想象中那麽的製約。

元老院專門撥了一處獨立的別院,作為羅蘭的臨時休憩之所。

自長老們禁止她再與血翼有任何接觸後,黃金樹的大圖書館就成了羅蘭排遣無聊之地。

除了各大陸的地理風俗之類的書籍外,還有自英雄時期以來的大國曆史,甚至是包括騎士的、法師的、還有各神殿的資料,也一應俱全。

一頭紮進圖書館,羅蘭恍然不覺時間過得飛快。

一轉眼,她在黃金樹已然待了一個月。

這期間,關於羅蘭的傳聞已在學員中悄然傳遞開。

雖然她的身份早已被元老院下令嚴加保密,但那一晚親自見過她與明達蘇爾決鬥的學員也不少,盡管在元老院的壓製下沒人敢外泄。但……身為黃金騎士兼獅心院武技導師之一的明達蘇爾被一個明不經傳的年輕女子打敗,這一消息在普通學員間還是掀起了軒然大波,人們都紛紛猜測這神秘女子到底是什麽身份與來曆。

整日泡在圖書館裏的羅蘭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變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論對象。

這日,依舊待在圖書館補充知識的羅蘭被人請到了元老院所在法心館。

這裏是長老們的起居所,曾有長老建議封羅蘭一個長老的名頭,在大長老澤塔和伊紮克的堅決反對下被否決了。

休憩用的大廳裏,不止全體長老都來了,就連從結盟那天起就不見人影的伊紮克也在場。

“是帝國發生什麽事了?還說巫妖提前采取行動了?”起先,羅蘭以為事態有了變化,不過看諸人的表情顯然不是那麽回事。

“您不必太過擔心神聖帝國和巫妖,目前他們還沒有找到發動政變的契機,我這次特地趕回愛沙尼,主要是為了重新給閣下尋求一個新的身份。”聖騎士微微欠身,向羅蘭行額首致意。

“呃……不必每次見麵都這樣吧。”羅蘭尷尬的看著同樣全體向自己彎腰行禮的元老院眾長老,很不適應他們這種過與恭敬的舉動。

不在意羅蘭的小小抗議,伊紮克從他手中的大包裹中取出了一件做工極為精致的騎士長衫,並將它遞給羅蘭。

“這是?”接過顏色鮮豔的衣服,感覺沉甸甸的,看似輕巧的長衫竟然有鏈甲那般重量。

羅蘭深知道自己的手勁,這衣服能她產生“重”這樣的感覺,那對普通人必定份量不輕。

仔細觀看後才發現,原本以為是普通布料紡織的衣服竟然是用某種極細的銀絲編織而成,不但韌性極強,手觸之處竟然生出隻有金屬才有的冰涼感。

伊紮克取過門外衛兵腰中的短劍,手腕一轉,直劈羅蘭手中的長衫。

“叮!”

清脆的聲響過後,隻見木質的地板上插著半截斷劍。

看似柔軟的衣料竟能擋下精鐵打製的利劍攻擊!!

直到這時,羅蘭才明白手中所拿的並不是什麽普通衣物。

將衣物全部展開,銀白為底的長衫邊角上不但繡有漂亮流雲與藤蔓圖紋,胸口處還有醒目的金色三頭龍徽章。

那是戰神奧菲裏克,龍族之皇。

羅蘭隨即也知道這衣服的來曆——勇者之袍。

傳說中隻有獲得戰神殿許可的戰士才允許穿著的殊譽。

“這是加有龍神殿特殊咒法的徽記,除了接受祭祀親自賜福過的戰士,沒人可以肆意穿在上身。戰神的光輝與榮耀沒有與之匹配力量者若敢輕易嚐試,將會受到致命的懲戒。

冥戰將軍這個身份目前還不能輕易示人,若是使用戰神殿的名義,那會大大減少閣下的麻煩。畢竟……我們現在還不清楚死亡之領到底會有什麽樣的陰謀。”

伊紮克的解釋印證果然了羅蘭的猜測,這衣服來自戰神殿。

“這樣好嗎,雖說是為了有個比較正當的理由待在黃金樹,可我畢竟不是戰神殿的武士……”就算這樣可以避免直接以冥戰將軍的身份示人,可羅蘭依然覺得有些欠妥。

雖說戰神殿不像黃金樹這般嚴格,可直隸與奧菲裏克的祭祀們會允許嗎?繼承了龍族高傲的祭祀們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吧。

好歹自己的騎士身份和黃金樹還有些瓜葛,戰神殿……不知道拉法現在與龍族的關係如何,若是依然和以前那樣敵對,用戰神殿來做掩飾對她並不見得是個好方法。

“不用擔心,閣下在成為亡靈前就已經獲得戰神殿大祭祀親自賜予的‘勇武’稱號。僅憑這點,您就隨意可以使用戰神殿的名號。”仿佛早就猜到羅蘭的顧慮,伊紮克表示這是他與眾長老們經過慎重考慮後做出的決定,並非輕率之舉。

從大主祭的暗示,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這次對抗死亡之領將獲得龍族的幫助。它們是中立族群,現在黑暗勢力大大壓過了光明一係,龍族不會袖手旁觀的。”

對於伊紮克的話,長老們紛紛附議,一個個都興高采烈。

在這愉悅的氣氛中,唯有羅蘭緊鎖眉頭。

真的是如此簡單嗎?

龍族,自拉法墜入冥獄後就發誓中立的龍族居然打破它們不介入地上界紛爭的常規。

這背後是否意味著,一直躲在幕後的諸神也將回歸。數百年前的群神騷亂即將重演,死亡之領是死神摩拉在地上界的唯一依持,被拉法放逐到冥獄這片異界之地後,唯一打開冥獄之門鑰匙又在暗夜精靈的領地受龍族盟約的保護。

為什麽我總感到有些不安,為什麽總是隱隱覺得將會發生什麽……

“您怎麽了,閣下?”察覺到羅蘭完全顯露在臉上的不安,心思慎密的伊紮克連忙詢問。

“不……或許是我多心了。”搖搖頭,仿佛要將這滿腦的不安甩出去,羅蘭自嘲自己過於多慮。

“既然暫用身份的事已經解決,那麽閣下也該結束整天待在圖書館的悠閑日子了。”

伊紮克的這一席話驚得羅蘭再度被不安籠罩住全身。

“雖說是因為喪失記憶的緣故,但為了您著想,我和元老院商量後都一致決定,您現在必須提升自身的武技,為將來隨時可能爆發的戰鬥做準備。”

不是吧……

提升武藝,那不是代表……

看著聖騎士嚴肅的麵容,羅蘭全身僵硬。

“從今天起,我和黃金樹的諸位導師會為您製定最嚴格的訓練,這樣說不定使您更快的恢複記憶。”

第四章 競技場(二)

競技場——

這象征著決鬥的地方是黃金樹訓練獅心院學院的地方。

不同於其他騎士學院的教學,獅心院一向以嚴厲出名。除了要遵守騎士教條外,還要求比常人勇猛、堅韌。

雖然伊紮克想了個比較妥善的說法,“可來自戰神殿的戰士”顯然沒有已經在學員中悄然流傳的謠言來得更另人信服。

對於將麵對以伊紮克位首的諸位導師製定的所謂“最嚴厲”訓練,羅蘭對留在黃金樹這一決定顯然有些後悔。

不過,她也很清楚為什麽伊紮克他們要這樣做的原因。

失憶,對於羅蘭來說不止是心理和記憶上的殘缺,連帶著軀體也一並受到了影響。

迄今為止,她所有的武藝不過是憑借著身體的自然反映,能擊敗黃金騎士顯然是存在一定的僥幸。

這副已經停止心跳與呼吸的身軀所擁有的怪力連羅蘭自己也瞠目結舌。

拋開力量和敏捷不說,毫無章法和技巧將無法適應將來隨時可能到來的戰鬥。

要和巫妖、帝國貴族與教會內部的激進派戰鬥,勢必要擁有常人無法匹敵的本領。

至少,頂著冥戰將軍這頭銜就必須如此,否則將難以讓盟軍信服。

深知黃金樹用意的羅蘭無法推脫,她知道自己確實需要提升自身的能力。

※※※

按照伊紮克的叮囑,休息了一晚的羅蘭一大早就來到了騎士們正式接受實戰訓練的地點——競技場。

脫去獅心院的騎士長衫,換上了戰神殿的勇者之袍,相比原本的青藍色的獅心院騎士袍更能吸引人們的視線。

一路上,金銀相接的服飾引得黃金樹的學員紛紛側目。

競技場經過了一番休整後,上次被魔法破壞的痕跡已然消失。更換過的大青石如其他石磚一樣平滑,光可鑒人。

這次黃金樹長老並沒有全體出席,除了大長老澤塔外,就隻有一兩位到場。

不過黃金樹號稱最高的幾名導師全都出席了。

空缺的觀眾席上站滿了十數人,有男有女,有輕裝便服,也有一身重鎧。

首先上場的,是一名全身重鎧的中年大漢。

他雙持一把雙刃巨斧,斧柄末端一條長長的鐵鏈還連著一個鑲滿尖刺刺的大錘。

這身裝束,真是武裝到牙齒了……

羅蘭仰視著體積高出自己足足三個頭的導師,這顯然是屬於力量型的。

難道他們打算先試試我的本領再決定如何訓練嗎?

“導師們的想法各有不同,他們所出的題目和方法也各有所異。彼此間互不幹涉,希望閣下您能全身心的投入到這些訓練當中。”

隨著伊紮克的講解完畢,名為奧姆的重鎧騎士揮起了他手中的武器。

“嗬呀~~”大漢手中的雙刃斧既厚且重,舞動起來頓時給人予風行電照之感覺。

“轟”

巨斧砸落,羅蘭猛然向右一閃,剛修複好的青石磚地麵立時凹陷出一個大坑。

來真的!!

側目一看,看台上的諸人無一驚訝,反而是麵色冷靜。

羅蘭一咬牙,拔出了隨身攜帶的短劍。

“夠機敏,但……反應還不夠快!!”騎士轉過身,那覆蓋著全身的重鎧似乎一點都沒有影響到他的行動,在羅蘭剛落地的瞬間又是一幾猛劈。

再度凹陷的大坑中,有了羅蘭的身影,她沒能再躲開騎士又迅又急的攻擊。

雙手舉著防身短劍死死頂住不斷下壓的巨斧,不經意瞄見連在巨斧尾端的鎖鏈向自己橫掃而來,那裝滿尖刺的大錘目標正是頭部。

羅蘭連忙用力頂開壓在頭頂上方的巨斧,扭身往後一躍,急急躲開了這從左邊攻來的一錘。

可騎士卻不會如此輕易的放過她,連接而上的猛劈一下接一下。

看著手中不斷崩裂的防身短劍,羅蘭暗暗焦急。

武器優劣的差異在這時體現出來了,她手裏的短劍不足已充當盾牌防護,抵擋不住騎士那烏黑漆亮的巨斧,可是……若是取下放置在競技場角落中可以任意使用的盾牌,羅蘭又覺得又不妥。

記憶中,她一直未用過盾牌這類武器,她的身體更從沒有使用盾牌防禦對敵的感覺。

劍是她的武器,同時也是堅盾。

“喝!!”

思索間,羅蘭又接下一記猛劈,此刻短劍完全崩裂,化為一地的碎宵。

“嘖……”拋開手中殘缺的劍柄,羅蘭閃至競技場的角落,從放置了眾多武器的架子上抽出一柄長槍。

或許受過去記憶的影響,她不想用盾。

雖然明知對付這種對手,持盾防護才是最好的選擇,可她的本能卻不允許她這樣做。

防守不是她的本意,進攻才是身心一致的叫囂。

“伊紮克閣下,您怎麽看?”

看台上,大長老澤塔詢問正目不轉睛的瞪著競技場的聖騎士;“您認為哪一方的勝算多一些?”

“這個嘛……從目前的表現來看,羅蘭閣下明顯一直處於下風。不過,不到最後,我們還不能知道結果。”伊紮克的話明顯有所保留,其實他自己也難以確定。

畢竟亡靈不同於常人,它們不會疲憊,不會死亡,這是人類所不能匹敵的。

如果繼續這樣僵持下去,那最後勝利的,反而會是身為亡靈的羅蘭。隻要她能繼續抵禦住奧姆的攻擊,那疲憊終會消磨光人類的精力。

“她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像奧姆這樣攻守兼備的強力戰士。不過……僅憑一把普通的精鋼短劍能防禦到現在,足可見她的力量確實驚人。

奧姆的力量在黃金樹可是數一數二的,而她那樣瘦弱的身體居然可以完全抵禦住奧姆的攻擊,可見亡靈的身體果然比人類強悍得多。

即便是完全喪失對武藝的記憶,僅憑本能就可以做到這一步……她還有可以提升的空間,絕對有!!”

導師中,一名老者的發言博得了眾人的一致點頭。

就在他們談話的時候,騎士奧姆已經將羅蘭逼到死角。

“嗬呀!!”

看著魁梧大漢雙手持斧猛劈而下,電光火石間,羅蘭腦海裏閃現的卻是那個再次失蹤的精靈。

第五章 競技場(三)

[你這樣可不行哦,羅蘭。]荒涼的冥獄裏,金發的頭顱麵帶嘲諷,凝視著雙手持劍正與大批骷髏兵搏鬥的少女。

[拋開那不值得留戀的人類的身份吧,你現在是亡靈,不知疲倦的往生者。不要再用人類的技巧去攻擊自己的對手,要學會重新適應你現在的身份。更不必在意身體可以承受多少傷害,隻要我還存在的一天,你的肉體就永生不滅。]腦海中,拉法低沉的嗓音悄然響起。

這是任何一個亡靈都不具備的能力,要好好運用這份因血盟而獲得的軀體,即便喪失了記憶和武藝,你依然是無可匹敵的。”

肉體的再生……

心靈深處被塵封住記憶被觸動了,羅蘭再沒後退,她緩緩舉起自己的左手。

“啊!!”

眾人一致驚呼,隻見奧姆手中的巨斧已經深深嵌入羅蘭的手臂,黑血順著纖細的手腕滴落地麵。

“您勝了。”重鎧騎士盯著頂在自己胸口的尖槍,久久才開口。

“閣下……”伊紮克急忙從觀眾席躍下,奔到羅蘭身邊查看她的傷勢,卻發現原本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愈合。隻有勇者長袍下的白色內衫裂了一道大口子,邊緣處染滿了漆黑的鮮血。

若不是地上還留著滋滋做響的黑血,實在讓人無法相信剛才那一幕是否正的發生過。

“不用擔心,我沒事。”撫上曾被巨斧砍傷的地方,羅蘭麵帶微笑的示意伊紮克不用太過擔心自己。

果然是強悍的再生能力……

在心裏低歎,羅蘭再一次陷入迷惘。

拉法,你到底想做什麽。

不肯再現身幫助我恢複記憶,卻又總是在關鍵時刻提示我該如何應對所麵臨的困境。

難道真如你所說的,要透過我的經曆去觀察這個世界是否還有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嗎?

腦海與心靈都沉寂無聲,金發的精靈再沒有出現。

羅蘭有些失望,當她重新調整好心態麵對身後的導師,卻發現他們表情各異的盯住自己。

“艾妮嘉,你去試試。”隱為眾導師之首的老者魯伯斯沉吟片刻後,作出了一個新決定。

隨著他的點名,導師群裏走出一人,在暖春之際,這人竟然把自己全身都裹在厚厚的鬥篷裏。

第一眼,羅蘭就認出了自己下一個對手的身份。

褪去鬥篷後,這名妖治豔麗的女子有著與人類男子差不多的高挑體型,微黑的膚色配著一頭銀亮的長發,暗紅的雙瞳中散發出紮人的銳利。

是暗夜精靈!!

隻往競技場中一站,氣勢立刻的超過了之前的重鎧騎士奧姆。

微微欠身,表情傲慢的女精靈向羅蘭行禮。隨即抽出她腰間一眼就知道不是裝飾品的兩把短匕。

嗖!!

刹時,原本彎腰對行禮的精靈一晃眼已然來到身旁,手中的匕首以極其刁鑽的角度攻向項部。

羅蘭急忙一側身閃過這致命一擊,可女精靈卻如同魅影一般緊貼住。

叮!!

長槍架住又一次直襲脖頸的絞殺,羅蘭一記橫掃逼退暗夜精靈後拋開手中已經顯得極其笨重長槍,閃過又一次狠辣的攻擊,隨手從武器架上取下一把短劍。

“這樣好嗎,那個女精靈可是劍舞出身。若是……”伊紮克似乎有些顧慮,不過魯伯斯對此毫不在意。

“艾妮嘉身為女性,力量雖不及奧魯,可她在速度上的優勢足已彌補這一缺點。我們已經見識過冥戰將軍的力量了,再看看她如何對付地上界生物中速度最快的暗夜精靈。而且我特地選了艾妮嘉,而不是同樣以速度見長的伊紮克閣下也是有原因的。若是她能打敗艾妮嘉,下一場,由我們兩個一起上。”

“……”伊紮克這才明白為什麽要派暗夜精靈上場了,看著已經開始反攻的羅蘭,他卻皺起眉頭。

小心啊,羅蘭閣下。

暗夜精靈與亡靈的領地毗鄰,對於如何應付亡靈的再生力,他們可是比光明教會更有心得。

哧!!

短而精巧的匕首劃過羅蘭的右臂,雖然隻是一道很小的傷口,可羅蘭卻感到些許不妙。

暗綠色的毒腐蝕過後,肉體非但沒有複原,反而擴大了傷口麵積。

“閣下,這毒是為了對付亡靈而由女神親製,可是連死神祭祀都忌諱的秘藥,若被傷到要害部位……我也無法估計會有什麽後果,請您自己小心。”暗夜精靈魅人的嗓音在競技場內散開的同時,再度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

這次,她瞄準了羅蘭的心髒部位。

這毒似乎能抑製肌肉的再生力,若是這樣的話,就必須速戰速決。

一邊思索一邊側身躲開襲向自己的暗夜精靈,羅蘭與她在競技場裏玩起了追逐遊戲。

原本想先前那樣硬抗住精靈的攻擊,可羅蘭轉念一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方法。

不行,我不可以隻依靠身體上的優勢,那樣不會有任何成長的。

若想要擊敗以速度見長的暗夜精靈,唯一的辦法,就隻有更快的速度,隻要做到這一點,那她鬼魅般的攻擊和巨毒武器也就沒有任何作用了。

想到這裏,羅蘭返身衝向在身後追逐自己的暗夜精靈。

提速了?

艾妮嘉眯起雙眼,察覺到羅蘭的速度有所提升,正當她一扭腰,準備轉身再次撲向自己的對手時,卻發現羅蘭已然從視線中消失。

好快!!

急忙舉起武器架住撲麵而來的淩厲攻擊,暗夜精靈頭一次遇到速度可以與自己匹敵的對手。

還不夠……還要再快些。

羅蘭一擊不中,猛退。

瞪著同樣退後的暗夜精靈,她知道這樣的速度還不足已擊敗對手。

再快些……快到超越精靈……

腳上猛一用力,重新玩起追逐遊戲。

隨著心裏的呼喊,羅蘭感覺到身體開始輕盈起來,逐漸適應了快速移動之後,她發現在高速移動中,四周原本有些模糊的景物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觀眾席上人們的一舉一動反而開始變得極其緩慢,前方奔跑的暗夜精靈如豹般迅捷的身影也在這變化中,顯得有些遲緩。

“啊!!”

感覺到背後一涼,艾妮嘉連忙遏止住前進的腳步,脖頸上架著的鋒利的短劍阻止她繼續奔跑。

“這一場,您勝了。”拋開手中隱隱散著淡綠色熒光的匕首,暗夜精靈高聲說道。

“不可思議……”導師們交談著,都為那一瞬間羅蘭猛然提升的速度感到驚奇。

“最後一場,由我和伊紮克親自來測試。”

魯伯斯往前一躍,悄無聲息的跳入競技場內,走到了一直留在這裏觀看的聖騎士身旁。

“閣下,您的力量和速度完全達到了一名高階騎士所具備的標準,但其他地方是否有所欠缺,這還需要近一步的觀察。”

轉身看著這一名年紀稍大的老者,羅蘭很難想象已經須發花白的他還能親自上場指導。

技巧型嗎?

而且,還是和伊紮克一起。

想起了上次和半精靈騎士的對決,羅蘭有些猜不透老人的打算。

伊紮克的力量不如奧魯,速度和艾妮嘉也隻是不相上下的程度。

正如他們所說的,力量與速度均已經測試過了,那這次他們到底打算測試我的什麽?

“來自天界的火熾鳥,揚起你耀眼奪目的翅膀,跳起致命而灼熱的地獄之舞。”

不急不忙的走到伊紮克身後,魯伯斯平緩的嗓音所念出話語令羅蘭大驚。

魔法!!

黃金樹的導師中竟然有魔法師!!

第六章 競技場(四)

身為騎士最高學院的黃金樹的導師中竟然有一個法師,而且還是大法師,這個發現讓羅蘭格外吃驚。

在她逐漸恢複的記憶中,黃金樹一直秉承最原始教學方法,它們信仰和崇尚力量,元素之力並不在騎士的基礎課程之中。

再看法師的決鬥,一般都是雙方先施展最低級的法術,以此來測試對方的魔法領域。像這樣起手就八級魔法的火熾鳥,完全打破了羅蘭所知道的常規。

“來自天界的火熾鳥,揚起你耀眼奪目的翅膀,跳起致命而灼熱的地獄之舞。”

隨著導師魯伯斯的吟唱,絢爛火焰凝聚為一隻飛翔的鳥形。

先下手為強!!

羅蘭快步衝上前,要趕在老者完全完成法術前阻止他施法。

“光明啊,化為堅盾。”

伊紮克輕聲誦讀,肉眼難察的結界悄然締結。

鏘!!

清脆的金屬聲響起,羅蘭手中短劍劈在聖騎士的防護結界上。

“轟!!”

帶著灼灼的高溫度,火熾鳥拍著翅膀掀起鋪天蓋地的火焰直襲羅蘭。

連忙向後躍開,羅蘭退到競技場的邊緣,緊追不舍的魔法之鳥將她腳步所過之處焚成一片焦黑。

“嘖……”抄起武器架上的長槍,狠狠的將它投擲出去。

“當!!”舉起以純力魔化成的圓盾,伊紮克輕鬆擋下以魯伯斯為目標的長槍。

“風啊,化為利刃。”

十數道風刃像刀片一樣飛散而至,七階法術隨著老者的手指高速移動,在羅蘭四周的牆壁印上一條條裂痕。

至此,羅蘭也明白了為什麽刻意把伊紮克這樣強的人物與那名叫魯伯斯的老人安排在這時出場。

聖騎士在兼有騎士的武藝之外,還擅長精神與神聖係法術。集防護與進攻於一身,是近戰中最難對付的類型。

而法師擁有最強的元素攻擊,雖然本身防護能力很差,可若配有聖騎士這種堪稱戰士中的移動堡壘,簡直就是無可戰勝的組合。

“可惡……”

身後的火鳥還在緊追不舍,風刃每次都躲得艱險,看著魯伯斯又準備施展新的魔法,羅蘭不由懊惱的低咒。

她低估了聖騎士與法師的結合,若是趕在法術吟唱結束前就解決掉目前對自己威脅最大的法師,即便與聖騎士一對一也不至於這麽狼狽。

“青紫的精靈,釋放出迅捷之雷、轟擊之雲。”

第三波魔法襲來,傷害不亞與華麗效果的雷係法術劈中正忙於四處閃躲風刃的羅蘭。

不好……

感覺到全身一陣麻痹,羅蘭立時在心裏喊糟。

“羅蘭閣下!!”

負責防禦的伊紮克見羅蘭被雷電麻痹在原地,風刃與火鳥都在這個時候追上,不由擔心起來。

“伊紮克大公,請記住自己的身份,也請記住她的身份。”老者溫和的嗓音中透出的嚴厲讓聖騎士剛移動的步伐嘎然而止。

“轟!!”風夾著火焰將羅蘭包圍住,情急之中,羅蘭施出了她最熟悉,也是唯一能保護自己的庇護之術。

“看到沒……”

觀眾席上,幾名身著法師袍的導師小聲議論著。

“是庇護術,這說明她確實從屬於某位主神。沒有信仰,是無法施展屬於純神術的庇護。”

“沒錯,和伊紮克大公一樣,戰士係想要突破非操法者這個界限去施展並非自己領域內的力量,隻能借助於信仰的力量。”

“如何,有沒有看出什麽?”大長老澤塔介入導師們的談話中,他們這次訓練其實也是另有目的。

羅蘭的身份、來曆對他們來說,仍然未知。

盡管知道她是冥戰將軍,盡管知道她在冥獄的地位僅次於君王,但對於世人來說,羅蘭本身的存在就是個迷。

“難道真如伊紮克所猜測的那樣,是從屬戰神殿……不,這似乎也不對。”凝視著場地中的羅蘭,澤塔陷入了深思。

龍神的存在其實並沒有太多人知曉,五百年前的那一場諸神之亂清楚內幕的不過寥寥幾人,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一逝去。

作為見證者的法皇德菲克自然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辛密。

在人類的曆史上,拉法本身就是一個不存在的神祗。

黃金樹的長老在羅蘭與明達蘇爾決鬥的那一次,都見識過她的庇護術,自然會有擔憂。

這樣一個高階亡靈的主神會是誰呢?

能跨越五百年時空把原本以為已經被消滅的冥戰將軍再度複活,這力量究竟屬於哪三十主神中的那一位。畢竟這可是足已直接影響到與死亡之領爭鬥勝負的關鍵。

好比暗夜精靈,有了暗夜女神的助力,就連號稱人類最強王國的神聖帝國都輸得一敗塗地。

光明女神現在封閉了與地上界的聯係,若是能在目前的局勢中又多一位主神支持的話,戰勝死亡之領也將多幾分勝算。

想起了羅蘭附著在盔甲上的黑色魔龍,大長老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十分大。

可……若真是戰神殿,隻怕是想要拉他們加入同盟將非常的困難。

龍族屬於中立生物,從不輕易幹涉地上界各種族間的紛爭。

就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因為這次死亡之領入侵南大陸而倒向人類一方。

“大長老……”

幾名導師的話讓澤塔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順應著他們的時,大長老望向下方的競技場。

隻見抵擋住魯伯斯數次魔法攻擊的羅蘭明顯有些支撐不住了。

“庇護術是祭祀級的高端神術,絕對魔法防禦,雖然可以抵禦任何元素攻擊,可它所消耗的精神卻比對手施展法術要多數倍。防禦了多高的法術,就要消耗成倍的精神,就算是冥戰將軍,隻怕現在的她,尚為恢複記憶的她支撐不住了。”導師黛麗爾看出了羅蘭現在已經是在勉強支撐。

連續三場比試,雖說亡靈不知疲倦和恐懼,可使用庇護這種跨越職業的神術對羅蘭的損傷是極大的。

魯伯斯是南大陸魔法協會的副會長,少數上位大法師,名列當世六大導師之末。

按照目前的戰況,他還可以繼續施展法術,而羅蘭……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卻已經消耗不起再使用庇護。

“要停止這次比試嗎,澤塔大長老?”黛麗爾試探性的開口。

高階亡靈的真正力量,她還沒展現出來。

第七章 競技場(五)

“轟擊之雷!!”

伴隨著魯伯斯略顯低啞的嗓音響起,密集的黑色雲層緩緩籠罩住了整個競技場。

一如越來越陰暗的天空,羅蘭的臉上也籠罩上了焦急的陰影。

她目前唯一可以施展的防禦法術就隻有庇護,這個法術還是在逐漸恢複的記憶中搜尋到的。

“怎麽了,羅蘭閣下,您該不會隻想一味的防禦吧。”魯伯斯不急不緩的催動法術,已然在上一次攻擊中消退的火焰重新卷土而來。

撞上了絕對魔法防禦的庇護結界,魯伯斯兩個法術都被瞬間瓦解,不過他是真正的導師級別大法師,這樣未滿十階的法術他的魔力可以支撐著用上一整天。

而羅蘭,要用高與施展法術級別幾倍的精神去防禦,如果再僵持下去,最後輸的人,一定是羅蘭。

亡靈是沒有生命的物種,它們即便有肉體,卻不會有任何身為有生物種應有的肢體感覺。因為操縱著軀體活動的,是不滅的靈魂。

靈魂的強弱,直接決定一個亡靈所擁有的力量。

在用奧姆的力量與艾妮嘉的速度測試後,魯伯斯基本上已經明白羅蘭的優勢與弊端。

使用魔法可以很有效的讓亡靈那種人類難以抗衡的力量無用武之地。

不過,法師對於高階騎士的近戰攻擊完全無法抵禦,他需要一名可以同亡靈騎士對抗的強悍戰友。

在所有導師中,聖騎士兼光明係特魯克人出身的伊紮克對於完全依靠精神的亡靈來說,是最難對付的。

真是算準了這些,魯伯斯靠著伊紮克的保護,一次又一次將羅蘭逼入死角。

“澤塔長老……”看著羅蘭身上的庇護之光一次比一次薄弱,伊紮克強壓下去的關心再度浮現。

他作為同樣可以使用庇護術的騎士,很明白一名非操法者要施展出這樣高級的法術需要多大的精神力。

庇護術是絕對魔法防禦,每天限製使用一次也是因為人類的身體隻能承受一次。

即便是擁有不滅肉體的亡靈,隻以純精神力施展庇護的話……

大長老冷冷的注視著競技場,眼中毫無妥協之意。

“停下你那悲天憫人的想法吧,聖騎士閣下。我們沒有生活在七英雄或聖王時期,麵對即將顛覆神聖帝國和整個南大的死亡之領,我們得不惜一切代價尋求能對抗亡靈的力量。”魯伯斯的低語忽然伊紮克耳旁響起;“我們需要的是統禦死亡之劍的冥戰將軍,而不是一個散失記憶的亡靈。作為同盟,羅蘭必須要有夠強的力量去抵禦來自亡靈、帝國、人類……甚至是任何種族的力量。我們無意去逼迫一個完全喪失記憶的人,可局勢不得不讓我們做出選擇,若這殘酷的行徑能讓她在戰鬥中複蘇,恢複原本的力量,那我很樂意去做。”

“雷鳴!!”

魯伯又扔出一個雷係法術,將羅蘭死死的遏止在競技場一角。

“那不是我所需要擔心的事,我現在唯一的目標是將羅蘭逼之極限,唯有這樣才會迫使她回想如何戰鬥。”

“轟!!”

無數雷電劈在結界上,引發出一道道刺眼的閃光。

羅蘭靠著牆壁,努力抵禦越來越強的魔法攻擊。

不……不行了。

法師似乎還遊刃有餘,而自己卻已在崩潰邊緣。

打從來到這個世界後,羅蘭總是時常會想,自己選擇回來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

隨著遇到的麻煩逐漸升級,她開始深切的體會到,這是一個真實的魔法世界,這裏比她生活長大的地球要危險得多。

政治、陰謀、死亡、戰爭,這些以前完全無緣的東西接踵而至。

不僅是各種族間為了生存爭得你死我活,就連同類中也為各自的利益鬥得天昏地暗。

悲哀啊……

人類已經瀕臨最危險的境地了,為什麽還是要耍那麽多心機,為什麽是還要策劃那麽多陰謀。

貴族也好,黃金樹也好。

都隻考慮到自己的利益。

雖然不清楚大長老澤塔在想什麽,但他那雙充滿算計的眼眸早已經背叛了他,盡管臉上滿慈祥的表情,盡管口中滿是恭敬的話語,笑容並沒有到達他那雙世故而滄桑的雙眸。

而他們所謂的訓練其實也是另有目的的吧……

看著羅蘭還在苦苦支撐,魯伯斯暗歎了一口氣。

看來這就是極限了。

作為一個亡靈,她做的很不錯。

作為冥戰將軍,她完全不合格。

“照耀天空的星辰,墜落吧、燃燒吧。我在星夜下祈禱,於這寂靜之時,拉開天幕,降下紅色的破滅之火。”

蒼老的嗓音在寂靜無聲的競技場裏格外響亮。

場外,雖然禁止進入,但仍聚集了少圍觀的學員。

是以,當魯伯斯念完這段繁雜的咒文後,有見識的學員已經驚呼出聲。

“深紅之石!!”

高級火焰術之一,是高端法術中比較難掌握的一種,由於是暗夜女神成神之前最常使用的法術,因此也成為了高階法師們的最愛,能完整操控這個法術才證明他們真正的跨進了大法師領域。

帶著灼熱無比的高溫,巨大的隕石自天而降,所掀起的高熱讓競技場四周的植物都迅速枯萎。

“可惡……”瞪視著天上不斷降下的火焰巨石,羅蘭低咒。

已經是極限了……這個強力的法術與我結界碰撞的瞬間,就是我失敗的時候。

“您要是再想不出對付我與伊紮克的辦法,哪怕是亡靈之軀,也會輸掉這次比試。”

就算看到了法皇帶來的那顆記憶水晶,就算被裏麵的畫麵所深深震撼,可羅蘭除了悲傷和痛苦,再也沒有得到什麽。

就像一副已經被完全拆散的拚圖,就算邊緣拚湊的如何完整,最中心部分缺失的話,依然無法窺出全貌。

迄今為止的戰鬥,全都是憑借著身體的本能反應,可一但遇上了真正的強敵,她的怪力、速度和超強的複元能力將沒有多少用武之地。

尤其是像魔法師與聖騎士這樣的變態組合,完美無暇。別說是獨自一人,就算是一整個團的傭兵全上也未必是對手。

猛然壓下的火焰巨石讓整個競技場一片漆黑,堅硬的青石地麵也在高溫下熾烤下開始變軟、融化。

由於采用了特殊的建造方式,這座占地不小的競技場即便是施展像“深紅之石”這樣高級法術也會被魔法的力量摧毀,特製的魔法結界可以阻攔在決鬥場內的法術波及到其他區域。

場外學員們看得有滋有味,場內幾個導師卻早已汗流浹背。

在魔法結界內,他們也同樣受到“深紅之石”的影響。

競技場內,正被高階魔法威脅的羅蘭忽然臉色一變,她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所施展的庇護結界正在迸裂。

一直籠罩全身的柔和的光芒逐漸散去,她甚至已經可以感受魔法之火所製造出來的溫度,這些現象都在提醒和說明,她用盡最後所施展的庇護法術正在逐漸失去它應有的效應。

“結束了……”

魯伯斯淡漠的雙眼中,映出一直保護著羅蘭不受自己法術傷害的庇護結界正在消失。

這場由導師發起的測試即將結束。

這就是……極限嗎……目前的我所擁有的極限……

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羅蘭頹然跪倒在地,想努力保持身體平衡,卻發現自己兩眼發黑,四肢開始不聽使喚。

[我沒想到你不僅丟了記憶,就連身體的感覺也一並沒了。]腦海中,忽然響起的嗓音令她渾身一震。

拉法……

冷漠如冰晶般的嗓音中有著難以模仿的狂傲不羈,這漠視一切的口吻也隻有他說得這般理所當然。

[你不是已經記起了一些以前的記憶嗎,為何還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顯然,被封住的記憶已經恢複這事,他是知道的。

你果然一直都在……

從返回安尼西亞的那一刻起,羅蘭就一直有這種感覺。

他從未離開過,就像魔龍亞德爾一樣,附著在自己身上。

第八章 契約者(一)

“我從沒見過那麽震撼的法術,你或許不信,但那天我確實看到了。幾百年前大戰時遺留的水晶……”

“是真的,沒騙你們啦。”

冒險公會裏,一名貴族裝扮的少年情緒激動的向朋友們解釋,隻可惜沒人願意相信他的話。

三三兩兩的冒險者和傭兵將這間本來就不大的冒險公會擠得水泄不通。

“艾倫,你在發什麽呆。快把新的通緝令換掉。”奧比拍了拍站在門口發呆的少年。

“哦……”少年騎士轉身接過遞到手裏的新通緝令,開始一張一張的往牆上粘貼。

忽然,門被人很用力的推開了,所有人回頭一看,一名盜賊慌張慌張的跑了進來,將手中的一個大包裹望桌上一扔。

“我急需把這些東西全部兌換成通用幣。”

“先生,我這裏是冒險公會。既不是酒館,也不是盜賊公會,我們不接受盜竊來的財物。”奧比走上前,他的目光在接觸到桌上的包裹後,閃過幾許驚訝。

“這是十分罕見的異界器物,我想在這裏能買個好價錢。”盜賊從包裹裏取出一件金屬器物,在奧比麵前晃了晃。

“你該送到拍賣行去,能買到更好的價錢。”盡管有些心動,但奧比知道,從賊手裏買來東西越是珍貴就越容易惹上麻煩。

而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煩。

“我還是得說,我們不收盜竊來的東西。”將包裹推了出去,奧比堅定自己的立場。

如果真的買下,或許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別這樣,再看看這個……”盜賊見冒險公會沒有買下的打算,他有些慌神了,連忙又從包裹裏拿出一塊彩色斑斕的水晶。

“記憶水晶!!”

大廳裏有人認出了盜賊手裏的東西,那可是高純度的水晶,隻有大法師的法器和儲存重要記憶才會使用如此昂貴的水晶。

“知道這東西是什麽嗎,看了以後你會改變主意的。”盜賊很自信。

奧比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接下了盜賊遞來的記憶水晶,將它放置到專門釋放存儲記憶的特殊魔法道具上。

滋……

魔法融合的輕微聲響過後,記憶水晶發出了柔和的光芒。

傍晚時分,即便不點起蠟燭照明,記憶水晶中所釋放出的圖象仍足已照亮整個冒險公會。

無比荒涼的沙漠中,密密麻麻的白色骸骨如潮水般撲向一塊略高於四周地麵的岩石,偶而有一些青綠色的食屍鬼摻雜其間。

隱暗的天空中,數名衣著襤褸的骷髏法師高舉著手中閃耀著黑色光芒的法杖,吟唱著邪惡而古老的咒語。

“是巫妖……”經驗老道的幾名傭兵立刻認出了那些完全骨化的骷髏就是傳說中獨自一人便可摧毀一座城市的邪惡巫師。

咒語吟唱間,不斷有各種隻有在傳說中才得已一見的亡靈加入這支亡靈大軍隊。

“這是什麽……”

冒險公會內的傭兵和冒險者全都吃驚的看著由記憶水晶裏所釋放出的影像。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冥獄,亡靈的發源地?!”

有些傭兵大膽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可諾大的冒險公會裏,沒人能回答他們。

令人窒息的亡靈低鳴中,黑色的巨石上,赤紅的夢魘無聲無息的降臨。帶著另人顫抖的恐懼,黑亮的盔甲與火焰般的鬃毛在死亡之息中若隱若現。

[將軍……]亡靈們低喃著,原本肆無忌憚的衝鋒嘎然而止。

在人們認知中,本該沒有思想的骷髏與食屍鬼全都抬起頭,凝視著夢魘背上的身影。

“你們這群無主的巫妖想幹什麽?”

不同於亡靈低沉暗啞的嘶鳴,吐字清晰的嗓音在空曠的沙漠中緩緩飄散開。

“我是伊迪奧斯,最偉大的巫妖。”巫妖隊伍最前方的一名骷髏法師驕傲的宣布出自己的身份,他的話也讓觀看記憶水晶的人們發出驚呼。

伊迪奧斯,是數百年前最令人恐懼的黑暗法師,繼黑魔導師之後,又一個著名的邪惡法師。

出身南大陸的他利用自己貴族的身份和大法師的地位無惡不作,最後教會派遣了聖龍騎士團前去圍剿,這名邪惡的巫妖率領著它的骷髏大軍消失在逃往東大陸的路上,再沒有人見過它,就連巫妖的聚集地“死亡之領”也沒有這名邪惡法師的蹤跡。

曾經一度成為教會與帝國出大量賞金追查的伊迪奧斯成為了傭兵界又一個無法結案的通緝對象。

此刻,聽到巫妖自報身份,冒險公會裏的人們自然議論紛紛。

“退下!我不管你在地上界有何等的身份,這裏是埋骨之地,是亡靈也不許進入禁區。”籠罩著整塊巨石的黑霧散去,顯露出了乘騎在夢魘身上的騎士。

黯淡無光的鎧甲上蠕動著無數細小的骷髏,仿佛受苦的靈魂,單手就舉起了幾乎與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雙刃大劍,在忽明忽暗的黑色魔焰中出現的,是一張年輕的麵孔。

“暗夜女神?!”

人們爆發出驚歎,統治東大陸的暗夜女神為何會與亡靈為伍?

奧比等人當然知道,這騎著夢魘、一身盔甲的人是誰。

她不是在殿堂裏受族人膜拜的女神,而是幾乎不為世人所知的冥戰將軍。

也是在一個月前在黃金樹的議會上,血盟的諸人才知道,為什麽他們總覺得羅蘭的容貌那麽眼熟。

因為她與暗夜女神有著幾乎完全相同的容貌。

“羅蘭……”

觀看的人群中有人輕念出了魔法圖象中少女的正確名字,這立刻引起了在場血翼諸人的關注。

“無論你如何勇猛,終究無法獨自戰勝這數量眾多的亡靈大軍。”看到夢魘上的騎士現出身形,巫妖雖然有些忌憚,但依靠著數量眾多的低階亡靈,它仍然向高階亡靈發起了挑戰;“臣服於我吧,亡靈騎士,我需要像你這樣的高階亡靈。隻要你願意成為我的部下,我可以讓你脫離冥獄,進入亡靈向往的地上界。”

“這家夥已經有主人了。”

寂靜的沙漠中恍然響起一個空靈的嗓音,伴隨著它的出現,那些原本在遠處窺視的亡靈全都消失無蹤跡。

恐懼悄然而至,在至強力量的壓製下,眾巫妖紛紛察覺到身體無法動彈,而他們所帶的骷髏竟然全像散了架子一樣撲到在地。

“這是怎麽回事……”身為不會恐懼的亡靈,伊迪奧斯竟然在成為巫妖後第一次產生了“害怕”的感覺。

在那個年輕的亡靈騎士的歎息中,伊迪奧斯看到她身上胸甲上緩緩浮出一顆不該屬於冥獄的頭顱,如精靈般的男子卻帶著讓萬物戰栗的恐怖氣息由幻影具像化。

“你不過一介人類轉化的亡靈,竟然妄圖觸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放肆而妄為的巫妖,整個冥獄都沒有哪個亡靈膽敢跨足我的領域,你竟然隻想憑借著這些骨頭架子就讓我的冥戰將軍屈服於你,無知的蠢貨。”

“冥戰將軍?難道……”伊迪奧斯驚恐的呼喊著後退。

“伊迪奧斯大人,我們快走吧……”幾名巫妖的追隨者連忙開啟了他們事先準備好的時空門。

還沒來脫離,就見那個令人恐懼的金發透露嘴角扯出嘲諷的笑容,可怕的咒語伴隨著他的冷笑施展開來。

“魂體分離!!”

在震得人耳膜生痛的嘶吼聲中,巫妖們被無形的力量碎為粉末,隻在幹枯的大地上留下了他們破爛的黑袍。

“君王……”

空曠的沙漠裏隻留著巫妖們充滿恐懼的最後回聲。

“如何,這塊水晶很稀有吧?”盜賊將水晶取回,魔法影像也因此而中斷。

“是和羅蘭有關的記憶水晶。”

“我覺得我們該買下來,無論那個賊開多高的價格。”

奧比正與已經從地下寢室裏趕來的法麗安等人商量,冒險公會的大門再次被人推開。

“那塊水晶,我買了。”一身華麗鎧甲的金發的騎士走入冒險公會,所有人幾乎都在同一時間認出了他的身份。

“聖騎士伊紮克!!”

第九章 契約者(二)

“聖騎士!!”

相比德姆城的統治者兼羅連大公,伊紮克更為人們熟悉的,是他教會聖騎士的身份。

在奧比的勸說下,法麗安不太情願的交出了記憶水晶。

“你想去哪?”正當那名盜賊躡手躡腳的想離開之際,伊紮克出聲喊住了他。

“我會放你走的,但前提是你得先交代這些東西是從哪偷來的。”把盜賊帶來的那個大包裹在他眼前晃了晃,伊紮克的目的很明顯,他想知道這包東西的主人是誰。

“這、這些都是我從另外一個朋友那裏弄到的。”

盜賊的話才出口,整個冒險公會裏的人立刻轟嘲笑起來,顯然他這個解釋是無法令人信服的。

“是嗎……你那位朋友也是和你一樣的職業?”聖騎士淩厲的眼神逼得盜賊心慌意亂,顯然他的說謊技術並不怎麽樣,第二句謊話的漏洞更大。

“不……他、他是個商人,很富有。”

這次人們嘲笑的聲音更大了。

沒有幾個商人願意和賊做朋友,尤其是這種默默無名的小賊。

“說實話吧,無論多富有的商人,也不可能擁有這塊水晶。”伊紮克連連搖頭,他可沒有多少耐心讓盜賊繼續練習他的說謊技術;“它產自高岩城,是純度最好的水晶。早在七百年前就已經絕礦,價值連城都不足已形容它的昂貴,更何況裏麵記載的內容以一介商人的身份作為擁有者來說……未免太過牽強。要知道,這個是涉及教會辛秘……我的解釋,不知道你明白否?”

“是……是從一個薩丁家新手身上弄到的。”聽了聖騎士給的解釋,盜賊垂頭喪氣的說出了他從哪偷竊的包裹。

“他在城裏嗎?”聽到“薩丁”一詞,伊紮克略微皺了皺眉。

盜賊王,這個家族過於麻煩。

七英雄先祖的光環即便是教會和神聖帝國都要禮遇這一族的後裔。

“找到了!!原來你在這裏,臭小子,盜賊王家族的人你也敢偷!!”

冒險公會的大門三度被開啟,一名全身黑衣的少女滿麵怒容的立在門口,胸口處繡有盜賊王薩丁的族徽。

一腳將站在門旁的盜賊踢翻在地,少女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我的包裹呢?!”

順著盜賊的目光,少女的視線落到了距離自己一步之遙的伊紮克身上,聖騎士的裝扮顯然也讓她愣住了。

“亞裏沙?!”

冒險公會的角落裏,一直被奧比等人注目的褐發青年喊出了少女的名字,他這一出聲,自然也引起了伊紮克的注意。

“艾瑞?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黑衣少女正是亞裏沙,她驚訝的轉過頭,赫然發現喊出自己名字的人,居然就是在重新回到安尼西亞後失蹤的異界人。

原本在羅蘭開啟了異界之門後,她以為隻有自己返回安尼西亞,未料到除了這個異界青年外,連同那名暗夜精靈也一道跟過來了。

由於目的地都是羅連,三個原本沒什麽關係的人也暫時決定結伴而行。

“衛兵!!”

伊紮克高喊一聲,立刻有十數名全副武裝的重鎧騎士衝進公會大廳。

“把這幾個人全部帶走。”指著扭打在一塊的兩個盜賊以及角落裏的三名冒險者,伊紮克下令把他們全都帶回黃金樹。

※※※

“伊紮克閣下,您把這些外人帶回黃金樹,恐怕有些不妥吧。”

議事廳裏,接到消息的大長老一進門就發現了幾張陌生麵孔。

五個人中,除兩名盜賊外,一個是法師,另外一個是戰士,甚至……還有一個是精靈。那種特殊的黑暗氣息即便穿戴著厚重的鬥篷,也隱藏不了。

而在這幾人當中,兩名盜賊裝扮分外的顯眼,尤其是那個佩有薩丁家徽的少女,盜賊王的後裔去哪都惹人注意。

“澤塔大長老……”還在觀察手中水晶的伊紮克聽到澤塔略微不滿的質問連忙轉身,將記憶水晶遞給他。

“這是什麽?”接過色澤上等的記憶水晶,澤塔一眼就認出這塊水晶的價值,論成色,一點也不比上次法皇所展示的那一顆差。

當然,裏麵儲存的記憶影像也讓他大吃一驚。

尤其是看到騎著夢魘現身的羅蘭,澤塔臉色猛然一沉。

“那個精靈……”看到伴隨著羅蘭一同出現的金發精靈,大長老回想起了一天之前在競技場裏發生的事。

原本大家都以為羅蘭在魔法猛攻下被擊敗,可未料到她一頭載倒後,一個隻有幻影姿態的精靈從那具可怖的盔甲裏浮出。

古老而強力的咒語一個接一個,完全不給魯伯斯防備的機會,就連聖騎士的防護結界也抵禦不住純元素之力的進攻。

頃刻間,這場最後的比試就有了結果。

超出導師和長老們的預料,最後以精靈壓倒性的勝出。

對於這忽然而生的異變,大長老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是擔憂。

那姿態,雖然應該屬於白精靈,可力量卻已經達到了上位元素精靈的位階。而且……最詭異的是,他還是以血盟方式存在的契約者。

這也是讓眾人不解的地方,羅蘭既然已經成為亡靈,屬於自然與生命的精靈必然會與會於之脫離關係。由於喪失了生命,聯係血盟契約的必然因素也該隨之消失。

然而,羅蘭確實擁有血盟,這一事實完全顛覆了法則。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場麵,澤塔還心有餘悸。

那個精靈明明全身都散發著屬於高等生命體的靈光,可為什麽會有比身為冥戰將軍的羅蘭還要駭人的恐怖氣息。

仰或是……他是比上位精靈更強大的存在。

在看到了伊紮克帶回的水晶後,澤塔的疑惑又加深了。

在冥獄之中就存在於羅蘭體內……

那個有著精靈外貌的靈魂莫非真是傳聞中的君王——四大君主中最強、也是最神秘的死靈之王。

第十章 契約者(三)

真正的冥戰將軍的戰鬥力如何,在見識過了她的血盟契約者後,再沒人會懷疑。

那種壓倒性的絕對強大在如今的地上界,就算是高等生命體的精靈和龍也未必是對手吧。

如此想著,澤塔將打量的目光對上盜賊王的後裔。

“你是這塊水晶的所有者?”在少女的眼中,大長老看到了閃躲和回避。

“是……”亞裏沙有些猶豫,但她仍回答了。

“它屬於薩丁家族?”

“不……它屬於我。”

亞裏沙的回答有些出乎澤塔的意料,他已經認定了記憶水晶是薩丁家族數百年前所保留下來的,卻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答。

難道……

這少女與羅蘭有關。

回頭望向伊紮克,隻見他微微點頭,澤塔這相信這不隻是他一個人的錯覺。

“我也有這個想法,所以才把他們全帶回來了。畢竟在奧克蘭遇到羅蘭前,她或許和其他人接觸過,所以……”伊紮克覺得這種可能性很高,既然羅蘭稱自己失憶,在對自己一無所知的時候,興許在無意中暴露了她的身份。

“那個……你們還是放了我吧,雖說這裏不是牢獄,但……我在這裏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

“什麽?”亞裏沙的話讓正與伊紮克交談的澤塔將注意力拉回到她身上。

“是這樣……我的同伴,他的脾氣非常暴躁,如果發現我失蹤了……可能會做出一些非常過火的事。”

“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這裏可是德姆,自建立起,還沒有什麽人敢在這裏明目張膽的鬧事。你那個同伴膽子再大也……”大長老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轟的一聲巨響。

設有強力魔法結界的議事廳開始劇烈晃動,一波接一波的撼擊說明遭到了強力法術的攻擊。

“唉……”亞裏沙開始歎息,似乎這個襲擊早在她的預料之中。

“轟!!”大門在又一波攻擊下化為碎片,一名全身籠罩在火焰中的男子走了進來,身後的地上撲倒了一堆黃金樹的衛兵。

“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闖黃金樹!!尊貴如法皇都不敢如此妄為……”澤塔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因為他已經在這名入侵者身上發現了他十分熟悉的力量。

“亞裏沙。”男子一聲輕喚,端坐在議事廳的小盜賊立刻蹦跳著跑到他身邊。

“看吧,我早說過你們該把我放了,否則……”正扮出一副鬼臉的亞裏沙忽被揪住耳朵,等待著她的是一連竄訓斥。

“你還有臉說,我不是交代過在我回來前不許亂跑的嗎?”

“我不是有意的,饒了我吧。”盜賊拉賓已經嚇得快尿褲子了,身為盜賊,他很清楚這種令他為之窒息的感覺因何而來。

龍,隻有龍族會讓盜賊如此懼怕,那是自盜賊王以來,古龍一族和盜賊結下的孽緣。

同樣的,察覺了來人的身份,伊紮克與澤塔都沒有輕舉妄動。

對方是龍族,盡管有著人類的外表,可屬於龍族的力量仍可以對黃金樹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害。

“我們快離開這裏吧,沙達斯……”總覺得聖騎士和老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亞裏沙小聲請求前來解救自己的紅龍盡快離開黃金樹。

“你是不是又惹了什麽麻煩?”已經習慣為小盜賊善後,收斂了圍繞全身的火焰,沙達斯的第一反應就是亞裏沙已經卷入某個麻煩事件中。

“哪有,分明是他們找我的麻煩……”亞裏沙的抱怨還沒完,就感覺到身後一涼,破空之聲急急而來。

猛地轉身拍飛襲向自己的風刃,紅龍沙達斯一把拉過亞裏沙護在身後。

再回首,已經破損的大門處,身著勇者之袍的羅蘭仗劍而立,手中散發著淡淡魔力的短劍正是風刃的來源。

“羅蘭……”屬於龍族特有的細瞳略微收縮,沙達斯、亞裏沙還有艾瑞同時喊出了他們所熟知的名字。

“太好了,你沒事,我終於可以從暗夜女神的詛咒裏解脫出來了。”不顧沙達斯的阻攔,亞裏沙跑上前拉住羅蘭上下打量。

“為什麽他也在安尼西亞?”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的羅蘭指著艾瑞連忙詢問亞裏沙,她沒想到這個地球人也回出現在安尼西亞。

“你不知道嗎,他就是跟著你開啟的空間門過來的……”對於艾瑞會穿越空間門來到安尼西亞,亞裏沙也心存疑惑;“而且,那個暗夜精靈也一道來了。”

果然,亞裏沙的話才完,羅蘭就看到了揭去鬥篷的暗夜精靈,他的銀發在人群中格外的顯眼。

不過與亞裏沙的如釋重負、艾瑞的鬆了口氣相比,暗夜精靈與沙達斯的表情就沒有那麽輕鬆。

“你們認識嗎?”

伊紮克與澤塔交換了一下意見,最終決定由聖騎士出麵詢問,大長老也知道羅蘭自己有些抵觸。

“恩……”正在羅蘭不知道該如何介紹亞裏沙等人的時候,另一名長老克利薩斯急匆匆的跑進議事廳。

隻見他附耳到澤塔耳邊低語幾句,連在一旁的伊紮克都臉色大變。

“發生什麽事了?”見一向處事不驚的伊紮克也露出凝重的表情,羅蘭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難道真與羅蘭身份的暴露有關嗎,還是……因為其他的因素?

暫且顧不了這許多,伊紮克連忙下令尾隨元老院長老一道趕過來的幾名下屬讓他們給即將麵臨亡靈侵襲的關卡傳訊。

“立刻通知海耶姆、薩利奎恩、埃文尼亞三個關卡,無論如何一定要在援軍趕到之前守住。”

戰爭嗎?

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羅蘭凝視著下達命令的伊紮克,她最不願發生的戰事終……還是開始了。

而且,羅蘭也隱隱感到,這產戰爭的發起與自己有關。

第十一章 紛亂(一)

海耶姆、薩利奎恩、埃文尼亞,是羅特萊恩和羅連邊境接壤的三道重要關卡,隻要過了奧克蘭森林再往東走,就可以直接進入神聖帝國的領土。

雖說羅特萊恩也像羅連一樣是神聖帝國的附屬公國,可因為五百年前的舊怨,帝國曆代皇帝一直都防備早已有反叛之心的羅特萊恩。

尤其是近幾年,羅特萊恩大公開始頻繁在自己領地內修建黑暗神殿,雖然不是信奉暗夜女神,可這足已讓教會和帝國警惕。

亡靈大軍經內海取道古裏耶夫,很快就糾集了已經投靠羅特萊恩大公的四個羅連省郡的兵力,浩浩****直奔羅連王城。

不過在這之前,他們首先會遇上作為衛星城市保護首都的德姆。

在羅連繁華外表掩飾下的,人們很容易忘記它不但是一座千年古城,更容易忘記這座城市駐紮著數萬精銳龍騎兵。

盡管亡靈與叛軍已經飛速拿下附近幾座城市,可作為軍事重地的德姆就算陷入敵軍的包圍,依然可以憑借著數量足夠的儲糧和強大的魔法門源源不斷的接受來自王都的援助。

是以,當三天後前方傳來了三個關卡相繼陷落的消息,德姆城完全沒有其他城市那般慌亂,百姓依然按照往日習作,商人也沒有撤離。

這座千年古城經曆了太多的戰亂都屹立不倒,被譽為南大陸的哈霍德爾——不敗之城。

隨著邊境上不斷傳來壞消息,德姆附近的幾座城市和村莊都開始往德姆逃難,畢竟亡靈不比普通軍隊,所過之處無一活口,難民紛紛擁入黃金之城,給伊紮克很大的壓力。

他作為大公,必須監守在戰爭最前線,可這些不斷進入城內的難民卻在消耗德姆的儲糧,和不眠不休的亡靈相比,他精銳的龍騎兵同樣需要消耗大量的食物。

亡靈一天天迫近,城內的人口越來越多,氣氛也開始緊張起來。

第五日,當亡靈與叛軍掃**了最近一個村莊後,羅連與這群入侵者的戰爭也正式打響。

“烏薩奇隊長,十卡林外發現叛軍的蹤跡。”一直遊走在德姆城外的斥候回報,在距離城市不遠出發現了敵人的蹤跡。

“亡靈呢?”率領龍騎兵小隊的騎士隊長並沒有在士兵的報告中聽到有關亡靈的消息,連忙詢問跑回來報告的斥候。

“隊長,我們仔細搜查過了,確實沒有亡靈的蹤跡。”

聽完斥候的報告,烏薩奇皺緊眉頭。

從昨天起,已經有幾支斥候和步兵在這附近失蹤了,沒有任何警示和消息。為此,大公還特地下令不要太過深入附近的山林,以防再損失任何戰力。

由於龍騎兵的戰力高於普通士兵,巡視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他們身上。

這會是個圈套嗎?

烏薩奇盯著漆黑的樹林,始終拿不定注意。

若是敵人假裝兵分兩路,把上當的守軍分化後再逐個撲殺……確實能起到慢慢蠶食德姆戰力的作用。

且不說亡靈大軍,光是叛軍的先行隊數量就已經與德拇城的龍騎兵數量不相上下。要是這樣持續下去,不出幾日,德姆就再派不出步兵和斥候了。

正當烏薩奇還在苦苦思索到底要不要帶領部下前去查看的時候,斥候再度來報,那小股叛軍已然脫離他們的藏身之處,朝著自己部隊所在的區域移動。

“怎麽辦,隊長。”

副官有些焦急的看著天色,太陽已經消失,現在正是亡靈出沒的好時間,若是和這支叛軍糾纏上,萬一要是遇到亡靈,即便是精銳的龍騎兵恐怕也不能輕易脫身。

“不管了,先殺殺叛軍的威風,就算有亡靈埋伏,憑著我們手上的地龍,難道還逃脫不了亡靈的糾纏?”猶豫再三,騎士隊長終於還是下了決定,先去看看叛軍的實力。

短兵相接的場麵出現的極快,就在這支龍騎兵剛開始移動,另一支軍隊就從不遠處的森林裏鑽了出來。

遠遠望去,叛軍打著羅特萊恩的旗號,個個體型瘦弱,別說是士兵,就是老弱病殘也不至於如此。

“怎麽看都像亡靈,那些叛軍該不會是……已經被巫妖變成亡靈了吧?”副官所說的話,正是烏薩奇所擔心的。

就在這時,騎兵腳下的土地忽然下陷,無數的骷髏從泥土裏鑽出。

這一變化不隻是士兵吃驚,連座龍都受到不小的驚嚇。

一時間,人類的呼喊聲與座龍的嘶鳴響成一片。

“又來一隊士兵,看來羅連的指揮官都是沒腦子的傻瓜。”眾亡靈中,衣著破爛的法師一揮手,白森森的骷髏立刻撲向了身邊的龍騎兵。

手起刀落,一些來不及做出反應的士兵被亡靈斬落下各自的坐騎。

“不要慌,列隊!!”

烏薩奇大吼著,命令士兵迅速集結靠攏。

訓練有速的騎兵隊很快就從最初的恐懼中擺脫出來,按照隊長的命令靠攏在一塊。

在亡靈巫師放肆的狂笑聲中,原本被粉碎的骷髏又重新恢複原樣。

複元——亡靈特有的能力。

瞪著獰笑的巫師,烏薩奇下令衝鋒。

沒有法師和教會的幫助,無論龍騎兵多英勇,終究敵不過疲倦,稍有鬆懈就會被亡靈鑽了空子。

“網已經撒下,你們跑不掉的。”

如潮水一樣的亡靈一波接一波從泥土裏鑽出,無論龍騎兵發起幾次衝鋒,都將他們牢牢困在亡靈的包圍圈中。

可惡,真的中計了。

看著四周圍得水泄不通的亡靈,烏薩奇不由低咒。

這些看似零散的叛軍完全是為了吸引在城市附近巡邏的斥候和守軍才刻意接近德姆城的。

正是看準了羅連的軍隊不敢輕易出城,亡靈的先鋒軍才越來越囂張。

“給我衝,衝回城去!!無論如何也要把叛軍已經變成亡靈的事告訴伊紮克大公。”

龍騎兵又一次發起了衝鋒,隻是,早已埋伏好的亡靈會讓他們如願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吸收了沿途的村莊,亡靈軍隊比它們剛到南大陸時壯大了許多。

在沒有可以克製的光明教會的情況下,這支龍騎兵的處境顯然十分危險。

“恩……”麵容猙獰的亡靈巫師抬起他已經開始腐爛的臉孔,渾濁的眼球瞪著遠方。

一名人類女子獨自站在已經被亡靈腐蝕的土地上,身上的勇者之袍格外的顯眼。

“向來自稟中立的戰神殿的也想參與到地上界的紛爭之中嗎?”巫師沉聲問道。

“在死亡之領準備侵吞整個地上界的時候,就該料到龍族不可能漠視你們的行為。”對方的回答讓巫師有些不悅,一路上暢通無阻的殺戮讓他膽子也大了起來,戰神殿也不放在眼裏了。

“有趣……讓我看看戰神殿的戰士究竟有什麽能耐吧。”巫師一揮手,包圍住龍騎兵的外圍亡靈轉身撲向那名女子。

第十二章 紛亂(二)

這個出現在城外林地的人正是羅蘭,因為亡靈的軀體,她可以毫無顧忌的行走在滿是毒霧與死亡之息的腐敗土地上也不會被巫妖或高階亡靈察覺。

看到羅蘭現身,烏薩奇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早在幾天天,整個皇家龍騎士團已經從大公那裏聽說了騎士王重臨地上界的事。

盡管大部分指揮官都對此抱懷疑態度,可烏薩奇還是願意相信大公的選擇。

若是真的騎士王的話,在王都的援軍到來前抵禦住亡靈大軍也將不再是空想。

見龍騎兵再次發動衝鋒,狂妄的巫師馬尼科雷也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這個女人居然毫無聲息的穿越他布置好的防線,並突破到如此近的距離,埋伏在地下的骷髏兵竟然動靜全無。

隻要感應到活人的氣息,受他法術控製骷髏兵會立刻做出回報。

而且,她的出現還讓已經筋疲力盡的龍騎兵再次奮力反撲……僅隻是一個女人,竟然讓已經喪失了“生”的希望的龍騎兵重新燃起鬥誌,這其中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

來不及細想,馬尼科雷便做了決定。

反正要掃**整個德姆城,管她什麽身份呢。

殺了她!!

無聲的命令在亡靈中傳遞著,更多的骷髏兵圍了上去。

雖然已經有警惕,可在看到那名身材瘦弱的女子揮舞著手中長劍,將受自己控製的骷髏在一擊下就碎為粉末後,已經做好心裏準備的亡靈巫師也大吃了一驚。

他這才又仔細將剛才沒放在眼裏的對手打量了一番。

勇者之袍……

沒錯,是戰神殿的勇者之袍。

不過……似乎有那裏不同。

對了!!

三頭的黃金龍,除了龍騎士級別的高階戰士,是不允許在勇者之袍刺上龍皇的徽記。

這個不起眼的人類女子居然是已經斷絕很久的龍騎士?!

馬尼科雷眯起了他渾濁而浮腫的雙眼。

從外表來看,太過年輕了。

別說是龍騎士,就普通騎士而言,那女子的年紀也還是超出了正常範圍。

沒有尖耳,那就說明她絕對不是精靈或半精靈。

人類嗎……

不,這更不可能。

最近幾年戰神殿並沒有封賜過任何人類,這個女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撒德大人擔心龍族介入死亡之領與南大陸的征戰,特地一直留意戰神殿的動靜,根本就沒聽說過三百年內有新任龍騎士誕生。

隱約的,馬尼科雷從羅蘭身上感到了一股不怎麽強烈的魔法波動。

這是他唯一察覺到的魔法氣息。

煉金術。

沒錯,正是法師最熟悉也是最基本的入門課程。

這麽說,她身上施展了能掩飾外貌的變形法術。

嘿嘿……讓我看看你真正的身份吧。

也許戰神殿不過是個幌子……

巫師一揮手,包圍住羅蘭的骷髏向後退開。一群體型較大的食屍鬼從亡靈群中緩緩步出,全身青綠色的毒霧和腐臭令龍騎兵們紛紛捂住口鼻。

比起任人操縱的骷髏,有自我思想食屍鬼的不但軀體更為堅韌,也更為狡猾凶猛。

得到巫師的暗示後,這群食屍鬼紛紛嚎叫撲向羅蘭。

“退下!!”

怒視著食屍鬼,羅蘭皺眉低喝。

她知道,食屍鬼擁有思想和智商,所以她不會盲目的像對付骷髏一樣攻擊。

她也知道,自己這具軀體對亡靈有著怎樣的震懾力。

在數天前,在拉法現身的那個午後,在他為自己逐一展示了屬於過去的力量後,羅蘭這才明白為什麽法皇那麽迫切的想拉攏自己。

即便失蹤許久,餘威尚在。

事情果然如羅蘭所料那樣,食屍鬼似受到驚嚇一般,原本的凶猛勁頭全無,一邊低嚎著一邊後退。

“你們這些蠢貨!!”馬尼科雷大聲怒斥,揮舞中手中由巫妖王親自賜予的權柄,不停施展命令亡靈進攻的咒法。

可無論他怎麽催促,食屍鬼就是籌措不前。

羅蘭的斥責竟然比足已摧毀靈魂的法術更令它們畏懼。

這女人……果然不屬於戰神殿。

就算是光明教會,也不可能之憑一聲低斥就令以狡猾殘忍著稱的食屍鬼枉顧被催毀靈魂的下場也不進攻的地步。

“你到底是什麽人?!”馬尼科雷指著羅蘭,他現在不確定自己到底遇上了什麽人。

“離開德姆,這座城目前受我的保護。巫師啊,若你執意要進攻,那這座黃金之城將成為你的埋骨之地。”迎風而立,羅蘭語氣淡然的警告顯然激怒了巫師。

“好大的口氣!”再次揮舞權柄,讓食屍鬼轉去攻擊龍騎兵,馬尼科雷的骷髏兵團重新將羅蘭圍住;“麵對不知道疲倦的亡靈,無論多麽勇猛擅戰的戰士也不可能取勝,這場戰鬥人類根本沒有贏的機會!!”

“我有說我是人類嗎……”

“什麽?!”羅蘭的低喃讓馬尼科雷微微一愣,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看到眼前出現了讓他終身難忘的一幕。

“靈魂之隕。”

僅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無數的骷髏兵在伴隨著語言締結出的結界中化為粉末,那一道道靈魂之火也如飛蛾撲火般被吸到羅蘭體內。

“這……這是……”眼看著自己的骷髏大軍迅速潰敗,瓦解,馬尼科雷驚恐的瞪大雙眼。

煉金法術褪去,暮色中,少女雙黑的容貌讓巫師恍然明白自己的對手究竟是誰。

雙黑,在如今的安尼西亞,除了已經榮升為暗夜女神的前暗夜精靈女祭司,就隻有冥戰將軍——傳說中地位僅次於君王的高階亡靈。

冥獄除四大君王的第五號人物。

統率四大不死軍團中最強的亡靈騎士。

死亡之劍……

眾多的稱號都不足已形容這位在死亡之領中最神秘的傳奇。

第十三章 紛亂(三)

“最後的警告,離開吧,巫師。趁你還擁有人類的軀體,在你完全墮落為亡靈前,離開吧。”

“……”瞪視著與自己不過幾步之遙的少女,巫師喉間不時發出可怕的咯咯聲。

是戰是撤,馬尼科雷舉棋不定。

戰吧,他自認絕不可能是冥戰將軍的對手。

冥獄最傳奇也是最強的一位將軍,就算失蹤了數百年,羅蘭的實力早已令死亡之領深深敬畏。

且不說那位與羅蘭一樣在亡靈中出名的君王,僅是四大軍團中最強的亡靈騎士便足夠對付自己這支低階亡靈軍隊。

這次進攻羅連,可是死亡之領布置了達十數年之久的計劃。巫妖王與死神大祭祀親自謀劃了這麽久,他們怎麽可能允許失敗。

更何況,那一位已經親自趕到南大陸。作為先鋒軍的自己若是撤退,回去必會受到生不如死的懲罰。

幾番思索,對於死神大祭祀的恐懼終還是戰勝了冥戰將軍。

“上吧,我的奴仆們!!”馬尼科雷下令進攻。

唉……

羅蘭在心底一聲低歎,知道這一戰無可避免。

在更遠些的樹叢裏,半亡靈化的叛軍已經開始腐爛的軀體說明他們正在失去生命,盡管還擁有意識,可肉體的腐爛帶給他們無比的痛苦。

握劍的手微微顫抖著,這麽多鮮活的生命即將隕落,這麽多人即將死去。

即便早已下了決心,可當真正麵對殘酷的戰爭的時候,羅蘭卻又有些下不了手。

[為何你總是要遺忘自己的身份,冥戰將軍是統率死亡騎士的首領,死亡之劍不光隻是一個尊稱而已。羅蘭,放著那麽一支永不疲倦的精銳騎兵不用,你這個將軍豈不是有名無實……]腦海中再度傳出熟悉的命令,已經恢複了部分記憶的羅蘭明白自己根本無法違抗她契約者的命令。

[召喚吧,那是隻屬於你的軍隊……也是你作為人類盟友對抗死亡之領唯一的籌碼。]帶著鼓惑,拉法一再引誘。

他已經察覺到她正在逐漸恢複記憶,那隻屬於冥獄的,隻屬於他的記憶正在緩慢恢複中。

要不了多久,那個他所熟悉的羅蘭,就會回來。

就算萬劫深淵,卻依然堅持自己夢想的羅蘭。

不管環境如何惡劣的,都不會屈服的羅蘭。

無論什麽**都堅持不背叛的羅蘭……

我已經迫不急待的想問你。

等你的記憶完全恢複了,在看到你犧牲自己為之保護的這世界隻是變得越來越腐敗糜爛,你是否還是會堅持當初的信念。

對……你一定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看來是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望著巫師瘋狂的呐喊著進攻,羅蘭舉起了沒有握劍的左臂,在微涼的晚風中輕劃著。

點點熒光在指間躍動,帶起一陣陣殘影。

不一會,繁雜而古老的咒符便出現在她腳下。

“現身吧,不屈的靈魂們。以君王的名義賦予你們肉體活力。戰士們,蘇醒的時刻到了。以軍團長的名義,以死亡之劍的名義,以將軍的名義,冥獄不死的騎士們,回應我的召喚吧。”

緩緩的誦讀著召喚禱文,以羅蘭為中心的土地忽地浮現出巨大的圓形結界。無數身著白色骨鎧的亡靈騎士一個接一個從連同異空間的通道裏湧出,連同它們噴湧著黑暗氣息的坐騎夢魘,整齊的排列姿態站到冥戰將軍身後。

“進攻吧,把這些低階亡靈消滅怠盡。”劍刃所指之處,全身隱藏在骨鎧下的亡靈騎士發出淒厲的嘶鳴,驅策著令人膽寒的夢魘發起了衝鋒。

喀哢……

與亡靈騎士堅硬的利刃和用靈魂鑄就的軀體相比,骷髏顯然要脆弱得多。

一陣衝鋒過後,地上隻流下被踏碎的白色粉末,食屍鬼也無法抵抗住亡靈騎士帶著詛咒的衝擊,紛紛鑽入土中尋求庇護,但腐敗的大地再沒有它們的容身之所。

看著一個接一個的亡靈被消滅,馬尼科雷顫抖的雙手剛從懷裏取出逃命用的傳送卷軸,就發現一名恍如安瑟斯(精靈人之神)般俊美的男性精靈出現在眼前。

相比那個冥戰將軍以及正在消滅亡靈軍團的亡靈騎士,這個有著一頭如太陽般璀璨金發的男子卻帶給了馬尼科雷更多的恐懼。

盡管嘴角帶著笑意,可那雙赤紅的眼眸裏卻寫滿了**裸的殺意。

“怎麽能讓你回去呢,雖然羅蘭想放了你,可我認為利用你這個正朝巫妖轉變的人類給死亡之領來個下馬威更好。”

“不……”

伴隨傳送卷軸的燃燒,馬尼科雷驚駭的看著經由卷軸所開啟的空間被這名金發男子像捏奶酪般硬生生捏在手中,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可是他唯一的生路啊!!

這個精靈竟然連空間領域都可以無視,莫非……他就是傳說著的第四位君主——死靈之王。

“身為死亡之領的巫師也會害怕嗎……摩拉是個無恥的騙子。死亡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永恒,在死寂中幻滅吧,人類。”

伸手一點馬尼科雷的眉尖,這個曾經跋扈的操縱著亡靈軍團毀滅了無數村莊、殺害無數人類的亡靈巫師刹時便沒了氣息,全身的肌肉與骨骼被濃縮為一顆發光的小球。

將靈魂之核收入掌內,拉法閉眼沉思,片刻後他的嘴角出現了比之前的嘲諷更為彎曲的角度。

“有意思,死亡之領這個一石二鳥的計劃不僅大膽也徹底貫徹了摩拉的意旨。”

“拉法……”羅蘭奔至他身邊,看著依然是幻影姿態的精靈,對他的話感到十分不安;“你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個地上界,在不久的將來會變得更加混亂。羅蘭,我迫切想知道你是否會一直堅持你的想法。我更想知道,你究竟會不會後悔,當初背叛我的信任,執意要幫助這群愚蠢的人類。”森冷的紅眸中滿是期待,這讓羅蘭內心的不安再度升級。

到底拉法從那個法師的靈魂裏知道了什麽。

死亡之領的目的嗎?

仰或是……局勢又有了什麽變化。

“告訴我拉法,你知道了什麽?!是不是死亡之領……”

真的隻是如此簡單嗎,為什麽我覺得格外的慌亂。

這是抵達安尼西亞後從未遇到過的狀況。

羅蘭皺緊眉頭。

拉法不肯說,她自然無從得知他究竟從亡靈巫師那裏知道了什麽秘密。

“我們拭目以待就可以了。”精靈抬起頭,凝視著東方,再不去看四周喪失了指揮官的亡靈軍團被死亡騎士毫不留情消滅的場景。

羅蘭在五百年前就已經做出抉擇了。

現在,該輪到你了。

特魯克人……

第十四章 紛亂(四)

“閣下……”

在龍騎兵徹底擺脫了亡靈的糾纏後,隊長烏薩奇驅策地龍來到羅蘭身邊,似有話要說。

此刻,拉法的幻影已經淡去,那懾人心魄的恐懼也隨之消散。

“回城吧……先鋒部隊失敗後,隻怕身處後方的巫妖會派來更多的亡靈大軍。”收劍回鞘,羅蘭返身往德姆城的方向走。

“集結大軍還是需要些時日的吧,更何況羅特萊恩的叛軍也不一定就會聽從巫妖的命令,畢竟是聯軍……說不定在進攻的策略上會有分歧也不一定。”

“隊長這次是第一次與亡靈交手吧?”停下腳步,羅蘭已經恢複為原貌的黑眸注視著身後的中年男子,嘴角帶著一絲說不出慘淡的笑容,雙漆黑的眼眸中包含了太多的酸楚。

“是……”略微猶豫了片刻,烏薩奇點頭,表示自己確實沒有親自同亡靈作戰的經驗;“由於十年來一直隸屬皇家騎士團,我們的任務隻是保衛德姆城,加上近些年黑暗陣營相對穩定,我、我們騎士團……從未有過與亡靈的作戰經驗。”

似乎察覺出羅蘭話中有話,烏薩奇的昂起頭,對自己皇家騎士團的身份十分驕傲。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麽先鋒軍能如此快的突破沿途的防線抵達德姆?”笑容在一點點擴大,羅蘭臉上的悲傷卻絲毫不見減退。

“集結?不,不需要。

分歧?不,不存在。

亡靈被稱為不知疲倦與不知恐懼,那是因為它們早已死去。所以根本無需擔心人類或有生之物作戰的任何疑難。不用帶大批的行軍糧食,沒有謀略上的分歧。

看看那些混雜在亡靈軍隊中的叛軍屍骨吧,與亡靈結盟的他們,早已失去生命,被巫師變成為同類……不,或許該說毫無反抗能力的成為權利的犧牲品……”

羅蘭帶著傷感的語調讓一向隻知道聽從命令的烏薩奇也不免受到感染,他的視線迅速在地上的亡靈屍骨中掃視,果然發現了身著羅特萊恩服飾的大批腐爛遺骸。

就在烏薩奇以為這支軍隊會狠狠撞上羅蘭的時候,所有亡靈騎士突然化為死亡黑霧與扭曲的亡魂,交融纏繞著回歸於羅蘭腳下的影子。

由於速度過快,有的龍騎兵甚至沒看清楚分散四周的亡靈騎士是怎麽消失的,當他們察覺到的時候,空曠的荒野上,就隻剩下一地的屍骨。

“回城吧……”逐漸加深的夜幕下,羅蘭孤寂的背影在地上越拉越長。

※※※

曼沙騎在馬背上,眺望著不遠處的城市,輝煌的建築讓她忽然產生了一種回家的錯覺。

與榮耀王城梅裏不同,德姆是完全屬於人類的。

這裏沒有暗夜精靈,沒有獸人,更沒有巫妖或黑暗法師,平整寬闊的青石大道上隻有清一色的人類。

偶而,還能看到一兩個白精靈結伴而行。

想到這裏,她側過頭看向身旁的年輕男子,清瘦的身軀僅著一件漆黑的法師長袍,看著那張英俊的麵孔,身為女性的羞澀讓她到嘴邊的話也問不出口。

“我們到了,這就是德姆,傳說中的黃金之城。”青年法師似猜透了曼沙的心思,握住她略微有些顫抖的手安慰道;“不用擔心,我們已經脫離了暗夜精靈的控製。隻要和神聖帝國聯係上,從今往後,再不會有人威脅和囚禁你。曼沙,你將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往昔的所有痛苦都將離你遠去。”

“可是……父親他會怎麽樣。”想起還留在梅裏的父親,曼沙十分不安。

她很清楚,統治暗夜精靈的暗夜女神會多麽的震怒。

那個女神一向不喜歡事態超出自己的掌控,她這次出逃,勢必會讓父親一塊受累。

一閉眼,仿佛就可以見到那有著世間罕見雙黑容貌的女子孤傲的表情。

與她同樣冷漠的暗夜精靈王一般,冰冷而洞察一切的視線看得人心慌、生痛。

曼沙知道……父親每每接受召見都是帶著一種他從未在與母親相處時會有的表情離開的。

用人類的話來說,那叫迷戀吧……

因為眷顧和迷戀,所以心甘情願的留在專門用來囚禁他而設立的魔法高塔裏。

可是,我真的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那冰冷的石快所修築的塔樓中,麵對著沒有生命的牆壁過完漫長的一生。

父親,相處了數百年,難道您還看不透嗎。

那兩個人,在外界傳說中冷血無情的神祗與帝王之間根本沒有您插足的餘地,他們的情感表麵看似平淡,實則激烈的根本容不下任何隔閡。

為什麽偏要守著無法實現的奢望不可肯離去。

“曼沙?”察覺出身旁女子的走身,巫師疑惑的挑起眉,臉上僅是擔憂。

是啊……

我還有菲裏艾斯。

拋開身份上發差異,就這樣永遠待在一塊。

從兩年前第一次偷偷溜出禁閉之塔,在梅裏的魔法公會第一次相遇,再到他冒著生命危險從亡靈法師的手裏救下自己的那一刻起,曼沙就知道,自己是喜歡這個男人的,喜歡到可以為他做一切。

就算明知道他是個黑暗法師,就算知道他和死亡之領似乎有很深的淵源,就算知道自己就這麽一走了之會連累多少人受罰,她依然義無返顧的追隨著他的腳步一起來到東大陸。

“這個你不用擔心,你父親身份特殊,暗夜女神再怎麽跋扈也不可能真把他殺了,畢竟她一直就是依靠軟禁你們父女倆來以此要挾教會。”回複了一個溫和的微笑,巨石城門前,法師從懷裏掏出一快形狀特殊的通行令,古老的紋樣令守門的衛兵不由多看了幾眼,甚至還將它丟入專用來鑒定的藥水中反複確認,直到找不出任何毛病後才放行。

“來……我帶你到真正屬於你的地方,隻要恢複了你原本尊貴的身份,哪怕是暗夜女神也無可奈何……更何況,她現在根本沒精力擔心我們。”伸出手,牽引著曼沙走進德姆城,在那張溫和的麵容上,碧藍的眼眸裏閃過與容貌不相符的精光與銳利。

第十五章 紛亂(五)

德姆,瓦倫特區貴族,議事廳。

“怎麽了?外麵很糟嗎?”見到羅蘭在衛兵的引導下進入早在等待她的議事廳,伊紮克迎上前,看羅蘭臉色不太好,連忙急切的詢問城外的現狀。

“沒什麽……或許,是我多心了。”羅蘭感應到某種力量忽然突入了德姆的結界。

這應該不可能……

光明教會的生命結界固若金湯,除非是十二階以上的高階亡靈,否則沒突破這個受女神所保護的城市。

起先,以亡靈之軀去接近隱藏在城外的死亡之領先鋒部隊,這是黃金樹以及貴族們共同商議後的結果。

雖然曾遭到聖騎士的反對,但這個提議,羅蘭還是欣然接受了。

相比血翼,她知道自己更合適。

有拉法在,她很安全。

即便不敵,也可脫險。

遇上羅蘭的皇家龍騎兵,這是始料未及的。

畢竟身為羅連大公的伊紮克曾下令嚴禁離開圍繞著德姆城的光明結界。

想當然,小隊長烏薩奇私自脫離崗位一事被伊紮克發現後,遭到了極為嚴厲的訓斥。

“我們還是來商議一下關於死亡之領的事吧……”想到亡靈所過之處寸草不聲,不留半點生靈,羅蘭忍不住為沿途的村莊擔憂起來。

像德姆這樣的大主城附近一般都坐落著十數個大小不依的村落,一但戰爭來臨,首先遭殃的,必定是那些沒有戰鬥能力的居住地。

神啊,如果真的在天上觀望這一切,為何要令你們的子民飽受戰爭之痛。

公正、慈愛的神……為何……看著這世間哀嚎便野……

“羅蘭閣下,您對先鋒軍的行動有什麽看法?”

諾大的議事廳裏,被安排在最上座的羅蘭在對麵一名目光嚴厲的將軍的質疑中回過神來。

“先鋒軍啊……”清了清喉,羅蘭開始講解她此次出城所見所聞。

“骷髏兵雖然是最低階的亡靈,可它們是不死軍隊中複元力僅次於亡靈騎士的,作為炮灰是再合適不過的。

而我所看到的這支部隊指揮官隻是個半巫妖……確切的說,他還是個人類,隻不過正朝巫妖發展。”略微頓了頓,羅蘭總結了她腦海中屬於過去的資料得出結論;“巫師不可以指揮正規亡靈軍隊,這是死亡之領演習了數千年的規矩。恐怕……這個巫師隻是個用來試探我們的棋子。”

“棋子?”

眾將領麵麵相覷,皆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這次領軍的,不正是死亡之領的大祭祀嗎,他曾放話說要親自對付我,這個傳聞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傳開了。

所以我也很肯定,拉克西斯早知道我在德姆,他派這個巫師來,隻不過是做進一步的確認。看看我這個一度與人類聯手的亡靈叛徒是不是真藏在德姆。”

嘩……

議事廳裏頓時亂做一團。

爭論聲四起,言辭中的恐懼幾乎將這間雕滿光明女神像的殿堂淹沒。

“安靜!!”

伊紮克一聲低喝,有效的製止了諸將領的紛亂。

“斯克奇,把城內的難民盡快疏散到後方去。”

“派拉爾森,迅速集結城內所有青壯年,我要他們隨時可以上陣殺敵。”

“艾弗爾……以我的名義去請城內法師公會以及眾神殿祭長來此,就說召開商議德姆存亡的緊急會議。”

“閣下……”一口氣下達了諸多命令,伊紮克轉過頭,在看到她失神發呆的表情後微微一愣。

“羅蘭閣下,您需要休息嗎?”

“不……亡靈是不知疲倦的。我不需要休息,我隻是在想……沿途的那些村莊,那些村民究竟有多少人成為了死亡之領的探路石,又有多少鮮活的生命淪為炮灰。”

伊紮克目光一黯,右上不由摸上腰間的名劍“精靈之光”,捏得劍鞘咯咯做響。

“不會讓他們猖狂太久的……隻要破解了死亡之領秘謀策劃了十年多的陰謀詭計……我將親自帶軍去剿滅那些吞噬大地與萬物的亡靈!”

“大公可曾記得自己在成為騎士的那一天,所念的教條……”羅蘭的話低不可聞,伊紮克卻是渾身一震,對上羅蘭深邃的目光後連忙轉開。

他不敢直視那雙眼裏所昭示的信息,怕自己會被裏麵所透露出的沉痛擊碎。

“是嗎……沾染了塵世的汙垢,連最光輝的精靈也隕落了。”羅蘭閉上眼,再不管四周人們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以及對於她與大公那幾乎無人聽懂的對話的好奇。

羅連與神聖帝國一直都有監視羅特萊恩,甚至還將眼線打入了死亡之領內部。可他們卻寧願坐視這麽多同胞被殺,也不願出兵,為的……隻是想激起民憤,借死亡之領的濫殺,激起人們對死亡的恐懼。

反感軍事會議的羅蘭從不主動參加,若不是這次接觸到了亡靈先鋒軍,她都不知道其間的內幕。

我真的正確嗎……

挺身而出,以冥戰將軍的名義結盟。

我的決定真的對嗎……

人類重權,為了王位、疆土、身份、地位可以拋棄良知與人性。

我這樣做……真的對嗎?

一言不發的坐著,羅蘭目光中的光彩逐漸暗淡。

伊紮克幾次張口欲言、幾次掙紮,最後終隻能無奈的坐回自己的坐椅。

隱忍、痛苦、憤恨、悲傷……

在他眼中逐一閃過,最終化為了幾不可聞的低歎。

安置在德姆城中央廣場上的巨大魔法水晶球忽然轉動起來。

光華四射,驚得巡邏的衛兵連忙將這一異常報告給聚集了眾多指揮官的議事廳。

“傳訊水晶?”

衛兵的急報打破了議事廳裏的古怪沉寂,伊紮克抬起頭,眼中寫滿驚訝。

那塊水晶價值連城,是用最好的魔法晶石磨製,專用於遠距離傳送魔法影像。

一般來說,都是各國用與互通知要事。

德姆這邊已有十多年沒開啟過了,上一次使用,是通知神聖帝國反叛的前羅蘭大公已被俘獲。

“去看看吧……”伊紮克起身,示意羅蘭也一同前往。

畢竟時隔多年,再次用到這塊傳訊石頭,不知道究竟是有什麽要事。

羅蘭點點頭,尾隨著眾將領一塊步出議會廳。

第十六章 我還來不及

中央廣場上巨型噴泉頂端放置著一塊巨型藍水晶,行人和居住在附近的百姓們紛紛抬頭望向半空。

在夜色的映照下,忽然出現的魔法影象令每一個人都駐足觀看。

“咦?!”

不少商人都驚訝得喊出聲來,在他們眼前出現的繁華都城不正是有著東大陸最繁華之地著稱,暗夜精靈榮耀王城——梅裏嗎?

從沒去過東大陸的人們發出此起彼伏的驚歎聲。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集奢華與宏大為一體的城市。

比起西、南七大名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皮膚比白精靈黝黑的暗夜精靈在街道上隨處可見,外貌醜陋的獸人也在城內穿梭自如,黑暗法師滿街亂竄。

“快看,是暗夜精靈!!”年輕人興奮的叫嚷著,第一次這麽真實的接近與白精靈一樣著名的精靈族,難免激動。

“瞧哪兒!!”眼尖的人發現城市街道一角,兩隊傭兵怒目而視。

即便內心早已將對方殺死無數次,卻也隻能將滿腦子惡意化為各種漫罵,而不敢將之升級為武力衝突。

“哼……晚上到城外等著吧!!”

丟下這麽一句狠話,兩支傭兵急忙散開。

知道內情的商人人紛紛大笑起來,而聽到講解的德姆人也不由羨慕。

梅裏是令所有暗夜精靈都為之榮耀的王城。

自三百年前,暗夜女神親自下令城內不得鬥毆,違反者一律交由守護城市的幾頭古龍發落。

遇上凡人無可匹敵的古龍,任何想在城裏鬧事的人都紛紛有了默契,有事相約到城外解決,絕不在王城內滋事。

加上東大陸的幾個王國都敵不過暗夜精靈,甚至沒有軍隊能突破到邊界上的王城腳下。久而久之,不戰之城也因此得名。

每個人都沉浸在這忽然而來的魔法影像裏,雖然有人疑惑,但看著那些充滿異國風情的圖象,就連伊紮克都久久沉默。

忽然,畫麵一轉。

富麗堂皇的王宮走道裏,出現了人們熟悉的身影。

身穿光明教會祭祀長袍與披掛有神聖帝國貴族授帶的一群人在衛兵的帶領下來到了一扇漆黑的大門前。

“陛下,教會特使和弗蘭克公爵求見。”

許久,沉重的大門才緩緩開啟,一名身著閃亮銀袍的男精靈帶著足已凍結萬物的寒意出現。

因為有些距離,看得不真切,可遠遠望去,一頭飛揚的金發也昭示出了這名精靈的與眾不同。

“陛下……”教會與帝國貴族連忙行禮,而走廊上的衛兵早已跪了一地。

“暗夜精靈王……”

議論聲四起,關於西斯塔爾的故事早已在南大陸流傳了數百年。

銀發的暗夜精靈中,隻有一人是金發——地上界唯一的大精靈。

在舊英雄曆長達三千年的曆史中,是屈指可數的最強聖騎士之一。

戰神殿出身,曾一度被定為法皇繼承人。

卻因為追捕剛從監獄裏逃出的犯人而深入地下洞穴,進而與另一名傳奇人物相遇。

關於這二個非人族,無論街頭巷尾或吟遊詩人們有多少種不同的版本,無論是褒是貶,都不會漏下他們那個段早已為世人所知的愛情。

三百年前卡納馬拉一役,女神與精靈王的親自上陣,使南大陸神聖同盟損失慘重。

更沒有人能忘記那場極盡奢華的婚禮。

在王城栽滿銀葉樹的大道上,漫天飛舞的片片銀葉中,首次顯露出自己真麵目的暗夜女神那奪人心魄的絕世容顏也令世人為之震撼。

拋開身份、陣營,那二人的相信相守的愛情不僅被雙方族人接受,在他們的合力統治下,暗夜精靈一族日趨強大起來,成為而今能與神聖帝國相抗衡的大帝國。

如今在魔法傳訊中看到傳說中的暗夜精靈王,人們不由好奇——是否也可以見到傳聞中的暗夜女神,那位由大祭祀成為主神的傳奇女性。

隨著圖象越發清晰,在中央廣場上的人們終於得已見到這名比白精靈的伊默王還出名的暗夜精靈王。

與大多數的精靈一樣,精靈王有著令人難忘的出色容貌。俊美的五官配上高挑的身材,無論身在何處,都會吸引住周圍的視線。而精靈王身上散發出的尊貴與霸氣使得他和普通精靈很容易就區分開來。

一雙寒意逼人的眸子,看得站在門口行禮的眾人類臉上均出現尷尬與畏懼的表情。

“陛下,我們有急事需要麵見女神。”為首的貴族弗蘭克壯著膽子提出他們來此的目的。

“教會最近有派遣特使去梅裏嗎?我怎麽不知道?”伊紮克凝視著半空中巨大的圖象,內心忽然產生了說不出不安,他連忙詢問隨身近侍。

“閣下,從未聽聖都那邊傳來消息。”

“這就奇怪了……”伊紮克眼神一沉,忙下令另一名隨身近侍趕回議事廳利用通訊水晶聯係法皇。

“女神已經進入沉眠,什麽事和我說也一樣。”用眼睛將那名膽敢提出無聊要求的貴族淩遲了一番,暗夜精靈王再度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西斯塔爾,讓他們進來吧,用不了多少時間的。”從精靈身後穿出一個淡然的嗓音。

人們翹首以盼,果然見暗夜精靈王雖然皺緊了眉頭,仍讓開了通路,放這群午夜求見的人類進入王宮內最神聖之地。

“什麽事讓公爵大人如此迫不及待的急需在深夜麵見?”高台之上,雙黑女子雍懶的靠坐著鑲滿寶石的水晶王座。

漆黑柔亮的長發披泄在與暗夜精靈王一樣銀白色的袍子上,絲毫不比精靈遜色的精致五官裏充滿了自信與傲氣。

不同於暗夜精靈王那種將殺意升華為的冷漠的傲慢,有著一雙如夜漆黑眸子的女子全身散發出的張狂與不羈足已令人聯想到最古老、最強大同時也被稱為最傲慢的生物——龍。

人門屏息著,夜之精靈的絕世與狂傲深深的映在每一個人心頭。

融合了女性的美麗與隻存在男性身上的英武之氣,這樣的女人……不多見。

“有什麽事就說吧。”女神在掃視了諸人一遍後就閉上雙目,神情似乎十分疲倦。

“是這樣……尊敬的女神,剛才接到法皇陛下的秘令,說死神大祭祀已經親自前往德姆城,他將會利用冥獄之鑰在德姆開啟連接通道,請出亡骨與冥獸兩位君王親自對付再次叛變亡靈而同人類結盟的冥戰將軍。”

“什麽?!”女神猛然睜開雙,臉上僅是驚怒之色。

“閣下,法皇說他未曾派遣過使節前往梅裏。”去而複返的近身侍衛附耳小聲說道。

伊紮克震驚的回首,眼中寫滿慌亂。

帶著“滋滋”做響的雷電,一柄利劍從後襲向全無防備的精靈王。

就在德姆人驚訝之時之際,一藍一紫兩道熒光閃現,偷襲者癱軟在地上,脖頸處左右各有兩個細微小孔。

“就憑你們這種身手也敢行刺,找死。”即便身著華服,暗夜精靈王行雲流水般的步伐讓他輕而易舉砍倒一名又一名人類。

“哈哈!!!!”得意的狂笑聲驟起,打斷了精靈的舞蹈。

猛一轉頭,隻見高坐在王座上的女神蒼白的手臂握住一把細劍,劍的另一端已然刺入她胸口。

“莫亞?!”大驚失色的精靈王揮劍劈開阻攔住自己的幾名光明教會牧師,急忙奔向王座。

“碰!!”弗蘭克公爵伴隨著精靈王的到來身首異處,摔倒在地上的他帶著詭異笑容死去。

發現異常的衛兵紛紛破門而入,把還殘存的教會成員與帝國貴族團團圍住。

“這是怎麽回事?!”

聞訊趕來的首席大祭祀蘭雅思與宰相索恩順著眾精靈的視線看望向染血的王座。

銀絲編織的華麗長袍上染滿鮮血,止不住的紅浸透了薄薄的麵料。

“咳咳……”血絲由嘴角溢出,暗夜女神銳利的目光逐漸變得迷離。

“莫亞……”輕柔擦去嘴角的鮮血,精靈王輕聲呼喚。

回答他的隻有逐漸沉重的呼吸,和女神慘淡的笑容。

帶著了然的目光,親吻著她光潔的額頭,西斯塔爾開始顫抖,由指間到全身。

“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

女神伸出手,撫上精靈王的臉,輕輕拂開垂落的發絲,黯淡的雙眸已然失去先前的鋒芒。

“我答應過你,一起活下去。再沒有權勢,再沒有複仇。我們倆一起活到世界盡頭的……”

“可你沒有遵守承諾!!”指責聲中帶著憤怒與恐慌,抱緊懷中開始冰涼的軀體,西斯塔爾眼看著莫亞身上泛起耀眼的金芒,一向冷情的雙眼也不盡滑落充滿悲痛的淚水。

“西斯……塔爾……”痛苦地呼喊著,暗夜女神在金色光芒的包圍下緩緩浮起;“我還親口沒告訴過你……我還來不及……我還來不……說……”

這是怎麽回事?!

竟然有神聖帝國和光明教會的人前去暗夜女神,而且號稱神的莫亞居然的被殺傷。

羅蘭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注視著魔法影像上所發生的一切。

伊紮克亦是震驚得屏住了呼吸。

“嗡!!”天空照下一道白色光柱,打碎了堅硬的穹頂。

看著緩緩浮上半空的莫亞,西斯塔爾的心也一點點死去。

往昔的時光在腦海中一一飄過。

痛苦的、快樂的、刻骨銘心的、嵌入靈魂的……

一切的一切,都伴隨著那具正在升空的軀體散了、滅了。

世界還在,你卻已遠去。

帶著屬於我們的記憶……

扇動背上的六翼,急追而去的精靈王的悲鳴聲響徹整個梅裏上空。

“不要離開……不要離開……”在嘶聲竭力的呼喚中,雙黑的女神終於睜開眼,裏麵所射出的陌生視線刺得已追至身前的西斯塔爾幾欲停止呼吸。

顫抖著伸出的雙手被無情拍開,西斯塔爾絕望的凝視著那張絕美的臉。

再沒有人前的張揚的自信,再沒有獨處時曇花一現的溫柔,再沒有喜怒哀樂,這隻是一具空有意識的軀殼。

那曾存在的耀眼靈魂已在不知不覺不中消散。

人還在,心已死。

“就算你是精靈王,未經同意,也不可碰觸神靈的軀體。”一如視線般冰冷的嗓音毫無感情的宣布;“從這一刻起,我將前往星幽界暫時沉眠,地上的一切事務交由你全權代理。”

女神順著光柱升上天際,直至召喚之光消失,初夏的夜空中才傳來精靈王悲痛欲絕的呼喚。

“莫亞!!”

第十七章 宣戰

返回王宮,看著召神殿裏一地的血跡,西斯塔爾滿心的悲哀化為了憤怒。

他衝上前揪起被押在大殿裏待命的其中一名教會神官的衣襟大喝;“神聖帝國和教會的激進派就那麽喜歡戰爭嗎?好,我給你們戰爭。傳令下去,全國備戰,把所有能調集的軍隊,包括盟軍,以最快的速度集結到法利安和白薔薇。既然神聖帝國與教會要撕毀休戰協議,那麽我也無需再顧忌。兵分兩路,攻打樓德和古裏耶夫!!”

“陛下?!”蘭雅思上前一步;“莫亞殿下就是不希望再起戰火才一直無視族內長老們多次請戰,若是她願意,早在數百年前就征服北冰晶了,您何必……”

“我就是太遷就她,才落到如今的地步!!”憤然轉身,眾精靈被他臉上的表情嚇到,從未見過一向優雅冷傲的精靈王如此失態過。

“無人可及的帝位,尊貴的身份……這一切若不是為了她,我何苦放棄當初的身份。可現在……全都化為泡影了。”察覺到自己在臣民麵前失態了,西斯塔爾扔下手裏的牧師,反身走回並排在大殿上的王座。

看著一旁空置的水晶寶座,想到從今往後都永遠失去了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跌坐在冰冷的王座上,任由內心的悔恨和痛苦啃嗜自己。

“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索恩希望在女神離去後暗夜精靈的最高主宰能回心轉意,收回他剛才的話。

由於刺殺而讓女神無法繼續留在地上界,恐怕連族內的各大家族和神殿也會支持西斯塔爾的做法。

自從畢爾菲特去世,索恩就辭去祭祀,接任宰相的職務。

他知道從目前的局勢來看,缺少了暗夜女神,這戰爭顯然就沒有先前卡納馬拉那麽容易取得勝利。

“沒有!!”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回絕,西斯塔爾怒視著已經被宣戰嚇得渾身打顫的教會牧師和貴族;“他們奪去了我最寶貴的東西,我自然也會讓那些家夥失去他們所鍾愛的一切。疆土、家族、地位、榮耀……我要讓他們一無所有!!”

“唉……把王的旨意傳達下去吧。”索恩對身後呆滯的衛兵下令,他們這才如夢初醒的退出大殿。

戰爭,真正的戰爭即將開始。

遵從暗夜精靈的意願,整個東大陸都將會投入到這場延遲了五百年的紛亂之中。

西斯塔爾知道自己宣戰將意味著什麽。

可是,複仇的怒火已經讓他無法停止。

悲痛的心迫切需要找到一個宣泄的對象。

※※※

“暗夜精靈對神聖同盟宣戰了!!”

德拇城的人們被他們剛才所看和所聽到的驚呆了。

傳送魔法影像的水晶球的光芒逐漸暗淡,位於遙遠大陸彼端的景象也隨之消散。

街頭巷尾,人們都在議論和指責教會、帝國不顧平民百姓的死活,擅自派遣刺客去行刺。

以暗夜精靈帝國的實力,這戰若是真打起來必定會曠日持久、死傷慘重。

“伊紮克閣下,法皇的魔法傳訊!!”一名衛兵跑過來,告訴觀麵色不佳的伊紮克與羅蘭。

返回議事廳,黃金長老、羅連貴族以及去而複返的眾將領早已經齊聚一堂,就連平日裏很少見到的各神殿祭祀也來了。

議事廳中央石桌上擺放著的魔法水晶映出了法皇德菲克憔悴的身影。

“這才是死亡之領的目的吧,表麵上是要篡奪羅連的王位,實際的目標卻是要暗殺暗夜女神。”黃金樹大長老首先發言。

戰爭一起,第一個倒黴的就是黃金樹,他可不想再經曆一次卡納馬拉戰役。

三百年過去了,黃金樹在那場壓倒性的戰爭中的損失至盡還未完全恢複。

“我看沒這麽簡單。”伊紮克提出了異議。

由於廣場上的巨型魔法水晶是使用同一個傳送法術,德姆能看到,其他幾個安置了水晶的城市也能看到。

特地給南大陸諸國看到刺殺暗夜女神的影像,僅憑是這一點,就足已說明這是一個早已策劃好的陰謀。

死亡之領的目的可能不僅僅是刺殺這麽簡單。

“陛下,我想知道……為什麽身為神祗,暗夜女神為什麽毫無反抗的被刺殺。她可是神靈,無論有多弱,至少她在成神之前就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大法師,不可能那麽輕易的人讓人傷到自己。”

沒錯,這也是他們心裏最大的疑惑。

魔法影像不可能做假,可刺殺的場麵他們也見到了,女神毫無反抗之力,這簡直與她的性格不相符。

“這事牽扯到神的領域,我也不便多說……”神色頗為凝重的沉思片刻,法皇最終還是決定道出其中內幕。

“太古的混沌年代後期,在諸神的第一次戰爭幾乎滅絕了大陸上的生物後,由光明女神蒂麗安提議而獲得眾神認同的第二法則裏就明確規定了,神不可以以第一姿態逗留地上界。

暗夜女神是接替雙神神哈斯、加西亞榮升的黑暗主神。無論她與其他主神相比是強是弱,終究不能違背神的法則。

在古典典籍裏有記載,一旦被選中,獲準加入神族,那這名幸運兒在接受了召喚之光後會升到神靈君主的天上界,也就是我們知道的星幽界。”

“這與刺殺暗夜女神有什麽關係?”大長老澤塔不明白為什麽法皇突出扯上主神論。

“這就是關鍵……成為神族後,凡身肉體的記憶會被抹去,經由神格的轉變,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神。對於還停留在地上界的親朋來說,獲得神格也就意味著他們所熟知的那個靈魂徹底死去,轉化為另外一個新生精神體。”

“莫非……”伊紮克恍然大悟,法皇說的沒錯,這確實是關鍵。

暗夜精靈王與暗夜女神是一對戀人,他們怎麽可能輕易放棄彼此的記憶。

“憑借著自身的力量,暗夜女神數百年來一直在抵禦來自星幽界的召喚。這樣做,隻是在折損她所擁有的壽命與魔力。”德菲克一直都知道,那個女人是以怎樣的意誌去抵抗來自神族的召喚,他也能體諒西斯塔爾宣戰的心情。

“隨著魔力的日趨消耗,暗夜女神逗留在地上界的時間也越來越少,那批刺客剛好挑中了每月一次的召喚時間。這也是為什麽精靈王一開始執意反對刺客晉見的原因,將全部力量用去抵抗召喚的暗夜女神自然無力反抗對自己突然實施的暗殺。”

法皇解釋至此,眾人才明白為什麽那批頂著教會和帝國名義的刺客為什麽能輕易殺傷暗夜女神。

“這是個極為厲害雙重陰謀。”一直沒吭聲的羅蘭這時發話了。

立時,所有視線都齊刷刷的聚集到她身上。

“由於法皇陛下與暗夜女神竭力維護休戰協議,最強大的兩個帝國才得以相安無事。可一旦這個局麵被打破,那將會引發整個安尼西亞的全麵戰爭。”作為局外人,羅蘭看得很透徹。

“姑且不論那批刺客的身份是真是假,諸位,你們好好想想,真正能在這場戰役中獲益的,會是誰?”

“死亡之領!!”

眾人都不約而同的說出了那個令所有有生之物討厭的組織,他們也明白了羅蘭說這番話的意義。

死神摩拉,死亡之領的最終目標是將這位被囚禁在冥獄中的死亡之神釋放出來。

眼下神族內亂,關閉了星幽界與地上界的聯係,若是將唯一停留在地上界的暗夜女神弄走,就可以輕易取得被封在梅裏的冥獄之鑰。

“話是沒錯,可錯誤已經造成,我們現在根本無法彌補。暗夜精靈那邊是不指望可以議和了,憤怒的精靈王不會停止他的報複,即將到來的戰爭會把整個帝國吞噬,神聖同盟若是分裂正好隧了死亡之領的願。”德菲克當然明白局勢對他們有多麽的不利,死亡之領這邊還沒擺平,暗夜精靈又宣戰了,根據他對西斯塔爾的了解,必定是傾盡整個東大陸的兵力也要毀滅神聖同盟吧。

“陛下……您似乎忘記了那位逃走的艾恩之女。”羅蘭的一席話無疑在議事廳裏掀起喧然大波。

“艾恩之女?!”貴族們驚叫起來,作為神聖帝國的附屬國,他們自然知道這個身份代表著什麽。

“就算法皇和以黃金樹為首的羅連竭力阻止戰爭,隻要這位擁有尊貴血統的王位繼承人返回神聖帝國,隻要她堅持迎戰,法皇陛下乃至皇帝也無可奈何吧。”

看著法皇一臉的無奈,伊紮克這才明白為什麽羅蘭會這樣說。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雙重陰謀。

一邊引發戰爭,一邊讓原本就分裂內亂的同盟內部再出亂子。

皇帝年邁無子,唯一的皇女也年紀尚幼。

帝國內的大貴族們早為了繼承權爭得你死我活,這時候若再回去一個擁有如此高貴身份的直係王位繼承人,隻會讓原本就瀕臨分裂邊緣的帝國再起波瀾。

“那照這樣看,巫妖伊格維齊也是個幌子。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好讓神聖帝國與教會都以為死亡之領的目的是篡奪羅連的政權,其實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引發戰爭。”大長老仔細分析了羅蘭與法皇的話之後,得出了以上結論。

“是的。”羅蘭點點頭;“死亡之領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推翻羅連王。他們要的,是全麵戰爭。一個神聖帝國的附屬國他們才不看在眼裏。謀劃了這麽久,死亡之領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澤塔問出了眾人的心聲。

“走一步是一步吧,先根除死亡之領在南大陸的勢力,然後……隻有迎戰了。”既然戰爭已經無可避免,那也隻能順應命運作出的抉擇。

德菲克關閉了魔法傳訊,他凝視著已經夜色深沉的天空,心中忍不住歎息。

莫亞啊,你不希望到來的戰爭……終還是因你而爆發了。

議會結束,眾人紛紛散去,唯一留下的隻有羅連大公。

“您變了,閣下。”

聽到這話,羅蘭眼裏閃過一閃而逝的銳利。再抬起頭時麵向伊紮克的時候,她依然是那個臉上永遠保持著溫和笑容的羅蘭。

“初見之時,您彷徨無助。再見之時,銳氣逼人。卻沒有現在這般沉寂。之前在觀看魔法傳訊時,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再加上您剛才議會上的表現……太冷靜了……這不像您。”

“哦……按照大公的說法,羅蘭該是什麽樣的呢?大哭一場?”起身行至議事廳大門處,羅蘭回頭望著伊紮克,嘴角掛著她臉上幾乎從不曾出現過的表情——嘲諷。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法掌握的東西。命運有時候連神自己都無法控製,何況是人……

大公若是覺得暗夜女神離開地上界一事是做假,那我不得不告訴你,她確實離開了。至於為什麽暗夜精靈非得向神聖同盟宣戰,那是因為一但成為神就必須拋棄過去的一切,包括身份、記憶、地位,升到星幽界成為真正的神族就意味著神性壓製了記憶,雖然靈魂仍然還是原來的那個,可……從某些方麵來說曾經存在過的莫亞·法西已經死了。”

“您不是她的摯友嗎?”觀看魔法傳訊的羅蘭太冷靜,這一點都不像伊紮克所熟悉的羅蘭。

“神的力量是無法違抗的。更何況,我現在有比友誼更重要的事。”

“羅蘭閣下……”伊紮克的呼喚未能留住羅蘭,她徑自穿過狹長的走廊,走到已經無人的中央廣場。

“傻瓜一個,悲傷也沒用,莫亞不會再回來了。”

低頭看著水池裏的倒影,羅蘭喃喃自語。

靜坐在冰涼的石磚上,閉著眼身體慢慢向後傾斜的羅蘭在即將落入水中的一刹那,她身體裏閃出一個幻影,一把拉住了她即將墜入水池的身軀。

“拉法……”再度睜開眼,方才的精光已然消失,溫和回複到澄淨的黑眸裏,羅蘭抬頭看向身旁飄忽的幻影;“你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吧。”

“你突然變聰明了呢,羅蘭。”

“不是變聰明了,而是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後,我不得不正視以前我一直逃避的東西。不過,我怎麽也料到,口口聲聲不介入地上界的你,居然會控製我的身體。這讓我不得不懷疑,莫亞被召回星幽界與你絕對脫不了關係。”

死一般的沉寂在空氣中擴散。

“別再試圖挑戰我忍耐的底線,你知道我的脾性,惹惱了我對你沒好處。”帶著威脅的語調,拉法一如既往的嗓音中攙雜了以往所沒有的震怒。

“這算警告嗎,拉法。”回望著那雙充滿怒火的赤紅眸子,羅蘭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膽大起來,換做以前,她絕對不敢這樣和拉法說話。

莫亞啊……

壓抑在心底深處悲傷在拉法離去後傾瀉而出,滴落在水池的淚滴說明羅蘭對莫亞一事並非毫無反應。

注視著水麵上的倒影,羅蘭捂住自己的臉。

你還要看到多少悲劇才肯罷手,你還要考驗人性多久才肯相信這個世界有存在下去的理由。

拉法……

※※※

第二日,羅連大公就見到了艾恩之女。

曼沙——從小就一直被囚禁在梅裏的前法皇與特魯克人的混血後裔,當這個帶著一些畏懼和緊張的少女在衛兵的通報下走進議事廳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驚呼出聲。

“聖印!!”

少女額頭中央赫然有一朵淺金色的太陽花,那是繼承了神聖帝國皇族血統才有的徽記。

伊紮克吃驚的站起身,顯然他也沒料到昨天夜裏討論過即將出現的艾恩之女居然麽快就找上門來了。

整個議事廳裏一片議論聲,羅蘭靜坐在上座,打量的目光讓剛好轉過頭來的曼沙驚叫起來。

“怎麽了,曼沙?!”伴隨著這嗓音,羅蘭看到了站在金法少女身後的男子。

出色的五官並不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那雙如海碧藍的眼眸似乎有某種魔力,能牢牢的吸附住所有投向他的視線。

“沒、沒什麽。”曼沙一邊打量羅蘭,一邊僵硬的回答。

隨後,放置在桌上的魔法水晶飛速轉動起來,法皇依然憔悴的臉孔出現在魔法傳訊的影像中。

“曼沙小姐,我已經派遣聖騎士親自前去德姆迎接你回聖都。”

在菲裏艾斯的小聲叮囑下,曼沙以貴族禮儀向大陸身份最尊貴者之一的法皇行利,也接受了教會和帝國的安排。

不過,她的目光始終盯在位於上座的羅蘭身上。

那是誰呢,擁有上座的榮譽,而且……還和她長的一模一樣。

盡管在抵達德姆的那天夜裏,就目睹了暗夜女神接受召喚返回星幽界的魔法影像,可第一眼看到那名端坐在議事廳裏的女子,曼沙還是差點因害怕而摔倒。

實在是太像了,無論五官還是雙黑的眼睛和頭發。唯一不同的隻有她們的氣質,一個內斂溫和,一個張揚不羈。

和曼沙不同,羅蘭的注意力始終都集中在那個被艾恩之女稱做菲裏艾斯的年輕法師身上。

這個男人很危險。

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羅蘭的本能就告訴她。

這個表麵溫柔的男人並不是人類,而且他身上有中她很熟悉的能量波動,那是來自黑暗的湧動。

黑暗法師!

幾乎是認知到這一情況的同時,那人投來了帶著刺探的一瞥。

“大人,羅特萊恩的叛軍與亡靈大軍已經攻陷奧姆城,正朝我們開來!!”

正在為艾恩之女的出現而紛亂的議事廳再起風波。

伊紮克憤然起身,率領著一幹將領奔出議事廳。

羅蘭自然要尾隨而去,不過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依然呆坐在議事廳裏的曼沙。

“你不該來的。”簡短的話語裏隻有惋惜,這讓曼沙更加驚慌了。

“沒事,她不會傷害你的。”安慰的輕拍曼沙的肩膀,菲裏艾斯低聲安慰,可他注視著羅蘭離去的背影的雙眼中卻散發出與他話語截然相反的殘忍與邪惡。

第十九章 對壘

奧姆城距離德姆不過幾千卡林的距離,若亡靈的隊伍前進速度與人類騎兵一樣快的話,不出一郎索的時間,遍可攻到德姆城下。

“斯克奇,難民疏散得怎麽樣?”準備親自披掛上陣的伊紮克不放心逗留在城裏的難民,再次詢問他親自安排去疏導的下屬。

“大公,您放心吧。大部分難民都已經成功轉移到後方的愛威郡,隻留下少數青壯年做預備軍。”

“那就好……”伊紮克站在城牆上眺望遠方,德姆城附近全是一馬平川的曠野,隻要亡靈的軍隊出現,必然就可以看到。

“放手,我要和羅蘭待在一塊!!”

城樓下爭論聲引起了伊紮克與幾名將領的注意,扭頭一看,隻見先前被抓到黃金樹的那個薩丁家女賊死死抓住羅蘭的鬥篷不放,而那個有著龍族氣息的男子則滿臉不悅的瞪著羅蘭。

“亞裏沙,鬆手。”紅龍伸手去抓亞裏沙,幾次均被身手敏捷的她躲過。

“不要,我才不和老頭子呆在一塊。還是羅蘭好,不會罵我,也不會限製我的自由。”做了個鬼臉,亞裏沙抱住羅蘭的手臂,死活不放手。

“臭丫頭……”

眼看沙達斯眯起了他赤金的細瞳,相處了幾日,羅蘭也知道這是他生氣的前兆,連忙把亞裏沙往前一推。

“別胡鬧了,亞裏沙。我現在要去找巫妖,很危險,你還是和沙達斯待一塊比較安全。”

“羅蘭……”被一股猛力往前一送,等小盜賊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胳膊已經被紅龍牢牢鉗住。注視著逐漸遠去的雙黑女子,亞裏沙忽然產生一種說不出的不安。

“不要走啊……”

“真是孩子氣。”揮揮手,羅蘭消失在街道轉角處。

幾名騎士團的高級軍官立刻湊到伊紮克身旁;“大公閣下,您為何不讓冥站將軍打頭陣,這樣一來我們皇家騎士團也可減不必要的輕損失。”

瞥了一眼這位不算年輕的將軍,伊紮克沒有說話,早在數日前,一場秘密的會議中,羅蘭便與黃金樹的長老達成協議。

拉克西斯所率領的皇家騎士團負責主要對抗那支由邊境而來的亡靈大軍,羅蘭則隻身前往巫妖休戚在地下水道中的巢穴。

即便後來發生了暗夜精靈下神聖同盟宣戰的變故,黃金樹長元老院和羅蘭依然沒有改變這一決定。

“來了。”遠遠的,一股強大的黑暗力量從地平線另一端傳來。伊紮克話音剛落,德姆城北麵出現了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

密密麻麻的白色骷髏如潮水般直撲德姆城,後麵緊跟青綠色的食屍鬼與混身冒著黑氣的怪異獸型。不時發出淒厲尖叫的幽靈漂浮在空中,日夜交替的黃昏下,亡靈大軍所帶來的恐怖逐漸彌漫上每一個德姆人的心頭。

“終於來了……”神殿祭祀們紛紛走上城樓,身後是各自代領的牧師群。

“大地的薩拉,賜下三角尖盾,給予這座城市不破的庇護。”大地神殿女祭祀平舉雙手,一個淺綠色的三角光圈從她手中升騰而出,籠罩住整個城市。

“暴風雪啊,將大地凍結,阻止腐敗繼續腐蝕。”水神殿的大神官則是施展大地凍結術,把先前曾被亡靈先鋒軍侵襲過的土地凍結住,這樣一來,食屍鬼和骷髏兵這類潛入土地複元的亡靈就無法再鑽入土地裏躲避光明係法術。

“女神啊,請賜予聖潔之環,保佑您的戰士不受死神的眷顧。”光明教會的牧師們正逐一給已經整裝待發的龍騎兵們誦讀禱詞,受到祝福的盔甲上閃耀起一層曾淺金色的光芒。

紅龍沙達斯半拖半拽的將亞裏沙拉上城牆,他需要觀察戰果,若人類無法抵禦這支實力一般的亡靈軍隊,他也隻能按照龍皇所說的現出原形保護德姆。

前進到距離德姆三百卡林的地方,亡靈大軍停止移動。

五名全身黑袍的巫妖中有三名不停念著咒文,另外兩名則呼斥大群食屍鬼在堅硬的地麵上插上惡心而恐怖的圖騰。

位於亡靈隊伍最後方的食屍鬼蛛吐出粘稠的**,把圖騰和被骷髏纏繞在一起。

“死亡之陣……這些家夥竟然想與德姆打消耗戰。”曾在數年前北上參加過對抗亡靈的“加都防禦戰”,伊紮克很清楚現在亡靈在做什麽。

隻要死亡之陣建成,就可遠距離召喚出大量的亡靈。不但能複活在死亡之陣被消滅的亡靈,還可以轉換被亡靈殺死的生物。

即便龍騎團在和魔法學院與各神殿的幫助下殲滅了現在圍在城外的這一支,巫妖們依然可以憑借著亡靈之陣與重兵把守的德姆城玩圍城消耗戰,畢竟城內還有前羅連大公轉化的巫妖伊格維齊。

“沙達斯,羅蘭不會有事吧?”不住的眺望那則已經消失無蹤的身影,亞裏沙依然不放心。

不知為何,她就是對暗夜女神與冥戰將軍感到份外的親切。自從知道了自己與紅龍是血盟後,亞裏沙就常常在想,或許……她們以前是舊識。

※※※

“要去找巫妖嗎?”人去樓空的街道上,幾個黑影攔下羅蘭。

“你們應該離開德姆城,永遠都不要再回來。”黑暗中現身的是血翼的幾名主要成員,早在前方傳來羅特萊恩叛變的那天,羅蘭就秘約過法麗安,讓她疏散在城裏的血翼成員。

“不除去伊格維齊,我們不會走的。”拉維特上前一步,表示願意與羅蘭一道前往巫妖修建在地下水道的巢穴。

“你們還不明白嗎,局勢改變了。無論你們的本意是什麽,人類終究無法與亡靈共存,我作為一名存在了數百年的亡靈比你們更了解人類對亡靈的恐懼和仇恨。”羅蘭搖搖頭;“一旦巫妖在南大陸……不!在德姆城的勢力被根除,你們這群倒戈的亡靈也將遭受和伊格維齊一樣的下場。

人類對死亡的恐懼會完全掩蓋住你們對他們的幫助與功績。到時候,貴族、教會、平民都會將血翼視為死敵。留下,等待著你們的隻有滅亡。不想連靈魂都消亡的話,現在就出城!!”

“不、這不可能。我們不是與教會有協議嗎?”艾倫不相信羅蘭的話,他雖然知道自己不再像一樣一樣可以行走在陽光下,但他卻在內心裏幻想過,人類會接受亡靈身份的自己。

“傻小子……我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什麽騎士王,那隻不過是因為我失蹤了,死亡之領對外謠傳毀滅於五百年前的諸神之亂,人類又怎麽會供奉一個高階亡靈為騎士王。這幾日參與軍事會議我已經看出來了,他們表麵上恭敬,可骨子裏沒有幾個人願意相信我,更別提什麽尊崇了。”拍拍艾倫的肩,羅蘭排開血翼眾的阻攔朝著地下入口走去。

“那您怎麽辦,如果說血翼在失去利用價值後會遭到圍剿,那擁有將軍頭銜的您也要繼續停留在人群中嗎?”一直沒有說話的法麗安開口了,問題直指羅蘭自身。

“我?教會與貴族對我的忌憚更甚血翼。現在暗夜女神已經升上星幽界,他們最大的心腹之患沒了,我這個用來製衡死亡之領與暗夜精靈的名譽騎士王自然也要再次湮滅在曆史之中。”一腳踢開虛掩的井蓋,羅蘭縱身躍下漆黑的地下水道。

“法麗安……”拉維特皺起眉,看著同樣走到下水道入口的女法師,顯然早就知道她會這麽做。

“帶著城裏的其他血翼成員走吧,拉維特。去遙遠的西大陸或北冰晶都好,別再回來了。在無人的荒野中腐爛也好過被人類屠桀。”

“法麗安小姐!”艾倫眼著法麗安如羅蘭一般躍下漆黑的洞口,剛上前沒幾步,就被身後的拉維特揪住衣領。

“我們走!!”

“法麗安想和自己的父親了解恩怨,我們無法阻止,至於羅蘭……她身為冥戰將軍,有足夠強的力量逃出去。你還是先擔心我們能不能從教會的包圍圈裏逃出吧。”

“可是……可是……”

聽著上方漸行漸遠的話語,羅蘭望向身旁神色鎮靜的女法師。

“即便是靈魂會永遠毀滅,也要去見你父親嗎?”

“他不是我父親,從他墮落為巫妖的那一刻,他就隻是充滿邪惡欲望的惡靈。”

“何苦……何苦啊……”羅蘭輕聲歎息,沿著記憶中逃到地麵的那條甬道前進。

沿途,狹窄上曾擺放的死屍數量少了很多。

這更加印證了羅蘭與黃金樹長老們商量的結果。

死亡之領這麽多年在德姆的地下水道堆放他們刻意收集的屍骨,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利用這些強製轉化的亡靈從內部攻陷黃金之城。

眼下羅特萊恩與死亡之領的亡靈大軍在城外和守軍交戰,城內防守相對薄弱,容易給敵人可乘之機。

雖然羅蘭不畏懼光明法術,可這並不代表她所控製的亡靈騎士也能免疫。為了能讓龍騎兵和城內駐紮的各神殿能將自身的能力發揮到極至,她主動請纓去對付在地下等待機會的伊格維齊。

舉起手,羅蘭示意跟在身後的法麗安停下。

因為她已經感到前方的甬道裏有她很熟悉的黑暗氣息——巫妖的黑暗之息。

“我親愛的女兒,你終於肯回來了。”

黑暗中,巫妖睜著赤紅的雙眸,麵目猙獰的注視著兩個闖入他地盤的外來者。

第二十章 俱傷(上)

巫妖伊格維齊完全骨化的軀體立在那間充滿各種藥劑與屍骨的地下室裏,加上身旁血紅色的骸骨群,更襯得他的外形異常猙獰。

“冥戰將軍,我在還是人類的時候就聽說過你的大名,冥獄僅次於君王的存在……沒想到你在時隔了五百年之後,依然選擇了站在人類那邊。”伊格維齊眼瞳孔早已腐爛,凹陷的眼窩裏射出兩道暗紅光芒。

他狠狠的瞪著羅蘭,恨不得將這個毀壞了自己苦心經營十數年計劃的背叛者除去,可他也明白,麵對十七階的高階亡靈,一個巫妖的力量是多麽的微不足道。

“我並不是為了人類才對抗死亡之領,而是為了安尼西亞所有生命。一旦摩拉返回地上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將會被毀滅,我正是不希望看到這一幕,所以才又一次與死亡之領背道而馳。”

“哈哈……多可笑的話,身為亡靈,竟然說要阻止死神重返地上界。要知道您現在可是亡靈,再不是人類或有生之物。”巫妖的嘲笑聲在空曠的地下室裏久久徘徊。

“住口!!我不需要你這個叛徒的憐憫!!”

看著巫妖突然變得異常暴怒,羅蘭更堅信日前伊紮克曾在私下告訴過自己關於前羅連大公的故事。

前羅連大公費澤爾原是個大貴族,世襲羅連公國大公,身份之顯赫,遠遠超越同爵的其他貴族。加上黃金樹在神聖帝國的特殊地位,從成年起便一直享受著常人一輩子無法獲得的尊榮。

然而,寵臣也會有觸怒君王的時候。

當主戰派的費澤爾下屬的黃金樹以及皇家騎士團在北冰晶再次向東推進失敗後,遷怒於羅連的帝國皇帝便將他在前線浴血奮戰的親族全部賜死。

看著幾個兒子和家族中幾乎所有的男性被送上斷頭台,一向忠心耿耿的羅連大公第一次產生出了逆反的念頭,然而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即實現,便被伊紮克以及梅埃爾察覺。

皇帝經由眼線得知後異常震怒,為了防止整個羅連都被牽連,羅連的皇室貴族們在秘密商議後發兵擒獲了正打算率領親兵直攻艾苦王都的大公。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飽含怨恨而死的羅連大公非但沒有從此消失,反而被來自死亡之領的力量複活。

再生後的他充滿了對世間一切的怨恨,發誓要推翻神聖帝國的統治。

或許是基於一種同病相憐的感受,羅蘭對這個麵目猙獰的巫妖也提不起絲毫的恨意。

“仇恨隻會讓你陷入無法自拔的深淵,你的靈魂永遠也無法獲得救贖。”也曾嚐試過這滋味,知道根本從仇恨的深淵裏脫身,羅蘭不希望再有誰步她的後塵。雖然她也明白,要想讓一個靠仇恨燃燒靈魂的亡靈放棄這種執念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她還是想用最簡單的方法去化解盤踞在巫妖心頭的怨恨。

若真的必須兵戎相見,那她也隻有徹底毀去這個與自己有著差不多經曆的靈魂。

“我不要救贖,我隻要毀滅!!”憤怒的尖叫著,伊格維齊再次揮動手裏的亡靈權杖,漆黑的死亡之霧從法杖頂端的骷髏頭中噴射而出,將與他距離不足十步的羅蘭團團纏住。

粉碎她!!

伴隨著巫妖枯瘦的手臂一揮,在充滿怨恨的血液中浸泡而異變的血骷髏撲向主人所命令襲擊的對象。

“喀咯”一聲,羅蘭揮起由伊紮克所贈的利劍,將剛奔至她周身的血骷髏劈為一地的粉末。

正當巫妖冷笑著下令要他不死的仆從複活的時候,卻驚恐的發現,可以像不死火鳥那樣無數次從灰燼中新生的血骷髏卻依然保持著它們被分解後的姿態。

“聖光術!!”伊格維齊驚恐的叫喊起來。

他當然認得那個法術,若不是拔劍出鞘,他還察覺不到這把武器上附有光明教會中最強的攻擊法術之一。

雖然對其他生物並沒有任何殺傷力,可作為光明教會少有幾個帶有攻擊性的法術,聖光術對亡靈有著絕對的殺傷力,可以輕易淨化亡靈。

也可以說,是隻有達到死神大祭祀以及巫妖王那樣的級別才可以抵禦的高級光明法術。而它的施法者也隻有生命大主祭以上的位階才可以施放。

再看那把劍的造型,伊格維齊突然笑了起來。

聖·熾光,這把比現羅連大公所持有的精靈之光還要古老的名劍是三千年前七英雄之首的英雄王佩劍。

在大黑暗戰中與魔族大祭祀一戰中折斷後,又被矮人王吉恩霍姆德以極其稀有的元素魔力水晶重新鍛接鑄成新劍,再經第一世法皇海因格羅爾親自施展聖光祝福,是人類世界以及光明教會的第一把聖武器。

一直珍藏在大聖堂,是教會從不外傳的秘寶,隻有在幾次對付亡靈的著名戰役中被使用過。

如今,這傳說中的聖物居然被一個同樣著名的亡靈所持有,這怎麽不令伊格維齊發笑。

當年他也夢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手持聖劍驅除亡靈,卻不曾想過,自己竟然也成為被聖·熾光所淨化的亡靈之一。

往事如煙,一轉眼十數年過去了,當年信仰光明的騎士卻已然墮落。

羅蘭瞥了一眼手中淡金色的光劍,這是把看不見的秘劍,若不對亡靈使用,它幾乎就是一把不存在的劍,一把無刃的劍。也隻有在對付亡靈的時候,它才回顯露出原本的模樣。

與其說它是把劍,不如說是一道有形的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伊紮克會把它給自己,但羅蘭也隱約感覺到這把劍必定大有來曆。由於是法皇相贈,她手頭又沒有稱手的武器,隻好硬著頭皮接下。

看巫妖大驚失色,再加上領教過這劍在對付亡靈的鋒利後,羅蘭是越發喜歡了。正好適合她,既不會像法師那般施展法術,也不會像牧師一樣使用神術,隻憑一身蠻力,要殺可以無限複活軀體的亡靈就算是同樣不會疲倦的亡靈之身,也是吃不消。

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劍的來曆,更不明白為什麽這劍對身為亡靈的自己無效,羅蘭舉起手中發光的劍刃將它揮向了淒厲嘶吼的巫妖。

像用鋒利的菜刀切開鮮嫩的水果,聖劍熾光輕易的破除了巫妖的法術防壁。

“魂體分離!!”

拚盡所有魔力,伊格維齊施展出了黑暗係最可怕的法術之一。

十五階的亡靈法術以純魔力在充滿亡靈的地下室裏炸開。

這本不屬於一個十階巫妖所能施出的法術,可以靈魂為賭注的巫妖還是依靠燃燒自己的靈魂施展出了超越他本身五階的上位法術,盡管這法術的力量因施法者能力不足而被大大的削弱了,可它仍是不容小窺的。

但,伊格維齊滿心的期待在看到這個他拚著靈魂毀滅而施展出的法術竟然對羅蘭沒有效果後化為悲憤,巫妖痛苦的嘶吼聲響徹整個地下水道。

“這不可能!!就算你是十七階亡靈,也不可能避免靈魂的覆滅。為什麽!!為什麽??”

“我曾親眼目睹這個法術是怎麽樣被創造出來,你認為作為一個已經完全了解它施法原理的亡靈,我還會被傷害到嗎。”張牙舞爪的幽魂從羅蘭身邊一一略過,就是不碰觸她的身體,仿佛都自動避開了。

“暗係免役……”巫妖的聲息伴隨著它雙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他明白自己已經輸了。身為一個沒有任何近戰能力的操法者,他的法術若是完全被免疫,根本就沒有勝算。

早該猜到的,身為高階亡靈,本身就對黑暗係法術有一定的免疫。

隻是,伊格維齊沒料到羅蘭連十五階的法術也可以視若無睹。他無力的舉起枯瘦的雙手,在空氣中胡亂抓著,冒險以自己的靈魂施展高階法術已經燃盡了巫妖所有的能量。

“我還沒摧毀帝國……我還沒……”暗啞的嗓音在地下室裏漸漸平息,看著巫妖燃盡最後一絲靈魂,羅蘭緩緩將目光轉回自己已經被刺了個對穿的胸口,那裏紮著一把亮晃晃的匕首。

“若是艾倫和拉維特他們知道你就是血翼的內奸,他們一定會很傷心。”

第二十一章 俱傷(中)

“滋……”

從傷口滴出的黑血落在地上,將烏黑的地磚溶出一個個小洞。

羅蘭回首,隻見一名表情呆滯的人類女子站在自己身後,手中握著一把同樣施展過聖光祝福的匕首。

她可以感覺出這名人類根本沒有靈魂,隻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而在她背後,站立著自進入地下水道就沒說過話的法麗安。

“把費澤爾變成巫妖的人,是你吧……法麗安。掌控南大陸亡靈軍團的人,不是已經隕滅的伊格維齊,是你。真正泄露教會和帝國機密人更不會是伊格維齊私生子的教會祭祀,而是你這個血翼元老——導師法麗安。”

沒有疑問,平靜的話語中是了然的肯定。

“你居然能猜出我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不得不說,你變聰明了,羅蘭。

沒錯,奉巫妖王之命統領南大陸所有亡靈大軍的,正是我——亡魂大法師薩麗西亞,法麗安不過是還是人類時的俗名。”撤去平和,一向微笑示人的女法師換上了與她父親幾乎無異的猙獰表情,從她身上串起的黑色熾焰比伊格維齊強多了。

利用已被抽走了靈魂人類,她堅信可以讓從大主祭那裏得到的祝福雙匕刺中羅蘭。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是什麽時候察覺的。”或許是受偷襲成功的喜悅影響,法麗安並沒有立刻施展法術攻擊站在原地不動的羅蘭。

“從第一眼見到你那時起,我就感覺到你與血翼諸人的格格不入。你的身上有太多的血腥與怨恨。一開始我還以為那是因為你被費澤爾化為亡靈所至,可隨著機密的一再泄露,我不得不懷疑血翼裏有叛徒。隻是讓我沒想到是,那個人……會是你。”心情有些沉痛,羅蘭也是在被有聖光祝福的匕首攻擊到之後,才明白法麗安就是叛徒。

雖然伊紮克一直懷疑血翼內部有人泄密,但他也沒懷疑過口口聲聲說痛恨亡靈的法麗安。

背叛了自己親手創建的血翼,表麵上是血翼的元老,可實際上卻利用血翼的特殊身份正大光明的竊取來自教會以及帝國等各方的機密。

在目睹了莫亞被刺的那一幕後,羅蘭更堅信是隱藏在血翼內的叛徒將自己的種種情報泄露給了亡靈。

“你知道的太晚了,這座城市就很要成為死亡之領的囊中之物,奪下聖都也是指日可待。”法麗安揮起法師從不離身的法杖,幾支冰箭隨著咒文的結束射了出去;“我和懦弱而愚蠢的伊格維齊不同,我才不會使用暗係法術去攻擊一個頂著十七階頭銜的高階亡靈。”

“你以為不使用暗係的法術就可以打敗我嗎。”羅蘭敏捷的閃躲過對她來說不痛不癢的攻擊。

看著魔法冰箭沒入冰冷的石磚裏,法麗安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似乎無法理解為什麽亡靈不會受到聖光術的傷害。

不……這不可能。

她應該被聖光術定住了,怎麽可能還可以移動,就像從沒受傷一樣……

法麗安原本以為羅蘭被聖光術所傷後,根本不可能躲過自己的魔法攻擊。

將深深刺入胸口的匕首拔出後扔到地上,羅蘭的話在黑暗而陰森的地下室中回**,似乎在嘲笑以為自己偷襲得手的女法師。

“你難道不知道冥戰將軍是唯一不受光明法術影響的亡靈嗎?”隨著匕首的拔出,胸部的傷口迅速愈合,法麗安怎麽能眼看著羅蘭恢複,她再次施展法術。

轟!!

雷電劈下,尚未接觸到羅蘭的便被卸去。

而此時,羅蘭的傷口已經完全修複,根本看不出她曾受過傷。

死亡之息籠罩住羅蘭的身體,黑色亡靈骨鎧緩緩浮現,表麵流動著若有若無的亡魂,它們將法麗安所釋放的魔法全部吸走。

“這不可能!!”

連續施展出幾個更為強力的法術,自稱亡魂大法師的法麗安痛苦的發現,不止是黑暗係法術,覆蓋住羅蘭身體的那具恐怖的鎧甲可以吸收魔力,無論她施展什麽樣的法術,在真正傷害到盔甲主人之前,就已經吸收怠盡。

古代魔獸族的分支,靈類生物——魔靈。

以吸取魔力維持存在的特殊靈體,若要養活這樣的詭異魔獸就必須支出大量的靈力或魔力。

古代曾有法師嚐試把魔靈養在體內,試圖獲得類似神術庇護之類的效果。

然而,這一實驗遭到了巨大的失敗。

魔靈會吸取任何它們所能接觸到的魔力,無論是敵方,還是己方。

長時間讓魔靈依附甚至會產生自身魔力被完全吸食的危險。

法師的實驗雖然失敗了,可巨人族的後裔卻經由這個點子找到了對付他們所痛恨的法師的有效辦法。

將魔靈殺死後取其亡魂禁錮在盔甲上,雖然不具備任何攻擊力,卻可以有效的抵禦法師的攻擊。

然而這招依然是危險的,穿著這樣的盔甲作戰,野蠻人很快會死去,因為他們沒有足夠強大的生命力去透支。

如今,在羅蘭的骨鎧上發現了魔靈,法麗安又驚又恐。

魔靈算得上是元素精靈的死敵,可以吸取一切靈力和魔力。羅蘭骨鎧上的魔靈是變異體,已經死去的亡魂體,不僅僅會吸取魔力,還會連生命力也會一並吸走。

雖然身為亡靈不畏懼魔靈的生命吸取,卻無法抗拒魔力被奪取的恐懼。

法麗安明白,她唯一可以依持的,隻有身為巫妖的強大魔力。

那麽多魔靈寄居在鎧甲上……該支出多少靈力和魔力才能維持……這就是冥戰將軍的實力嗎?

還是說……是她背後的君王所具備的力量。

法麗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拉克西斯可沒說過羅蘭不畏懼光明法術,更沒提到她有魔靈。

若不是有唯一和羅蘭交手過的死神大祭祀與巫妖王的一再保證,她才不會冒險顯出真實的身份去攻擊一個位階遠高與自己的亡靈。

看著羅蘭將手中的聖·熾光指向自己,臉色蒼白的法麗安慌了。

[不用擔心,冥戰將軍是個心地善良的亡靈。雖然這是亡靈的恥辱,可作為她的敵人,你會很慶幸。隻要你能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在熟識之後,即便她知道了你的身份,也會下不了手的。這就是冥戰將軍與暗夜女神的區別,雖然她們有幾乎相同的容貌,可若不是依靠君王強大的力量,那樣優柔的個性根本不可能在冥獄裏存在這麽久。]死神大祭祀的話給法麗安吃了定心丸,在和羅蘭接觸之後,她更加堅信自己值得冒險一試。

隻要能將冥戰將軍與暗夜女神雙雙除去,與星幽界失去聯係的地上界根本無力抵抗死亡之領的進攻。

可是……這根本不像之前說好的。

經過光明大主祭祝福過聖光淨化的匕首就算刺穿了羅蘭的軀體,卻沒有真正傷害到她。反而暴露出了暗係免疫之外的其他能力,僅隻是亡魂魔靈這一項,法麗安就知道自己的確低估了冥戰將軍的實力,被她總是表現得很懦弱的性情所影響。

後悔占據了亡魂大法師的所有心誌,她現在百般懊惱自己當初為什麽那麽傻,要同意拉克西斯那個愚蠢的建議。

若真能如此輕易的解決掉冥戰將軍,隻怕他早早的就實行了刺殺計劃,又怎麽會淪到自己來揀這個便宜。

看著那張混雜了恐懼、不甘、怨恨的扭曲麵容,羅蘭輕聲歎息。

“我不願殺生,但這並不表示,我不會毀滅亡靈。若要怨恨,就恨自己為什麽是亡靈。”

我被利用了!!

拉克西斯那家夥,他利用我!!

至此終於明白的法麗安發出不甘的嘶吼。

“不……我不要被毀滅!!”

眼看散發出熾熱白芒的光劍朝自己斬下,法麗安的怒吼變成了悲鳴。

如星宵的流光一閃,充滿腐臭味的地下室再度恢複平寂。

感應不到亡靈的存在,聖·熾光耀眼的光輝也逐漸黯淡下去。

看著地上殘留的白色灰燼,羅蘭有那麽一瞬的失神,隨即被從附近甬道裏傳出的聲響驚醒。

走到那扇緊閉的石門前,伸手一推。沉重石門緩緩向後退去,漆黑的甬道裏傳出比石室更為腐爛腥臭的氣味。

密密麻麻的死屍站在原本是地下水道的狹長通道中,青綠色的食屍鬼與森白的骷髏摻雜其間,不時有讓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響起,是一些食屍鬼正在啃食地上尚未變成亡靈的屍骸。

通道更遠處,幾個骨瘦如柴的巫妖在不聽呼斥著,操縱低階亡靈與城外的死亡之陣連結。

所有的亡靈都被石門的開啟聲驚動,它們轉過身軀,瞪著不請自來的闖入者。

聖·熾光的白芒再度高漲,將昏暗的地下甬道照得通亮。

第二十二章 俱傷(下)

金色的光芒在漆黑的深夜裏不時閃爍,身披被祝福過的甲胄,皇家騎士團與黃金樹的翼獅、飛龍兩個團的正規軍並列著朝如潮般的亡靈軍團發起衝鋒。

數萬名重鎧騎士同時衝鋒的壯觀景象對在城樓上觀戰的亞裏沙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大的戰役,無論是人類的,或是不同種族間的。

騎士們毫不懼死亡,視死如歸的精神似乎撩起了她心頭的被隱藏得很深的某種感觸。

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這樣的場麵……

搖搖頭,亞裏沙不禁嘲笑自己。

自從遺忘之城哈霍德爾一行後,她根本不敢確定自己腦海中的記憶究竟哪一部分是真實的。

火龍王、冥戰將軍、暗夜女神……這些都是在她過去十多年的歲月裏是想都沒想過的傳說。

“這些白癡人類,難道看不到亡靈那邊源源不斷補充的兵力嗎,還一個勁的往前衝。全都是笨蛋!!”

一頭紮進白色的死亡海洋裏,繞是驍勇善戰的黃金騎士也無法抗拒數量上的巨大差距。

無論消滅了多少骷髏兵,在隊伍最後方的巫妖總能召喚出新的亡靈。

一群渾身冒著黑氣的死亡騎士從死亡之陣裏被召喚出來,它們的出現更是大大削弱了德姆的騎士的進攻。

“命令你的士兵撤退吧,如果不想他們全軍覆沒的話。”沙達斯走向伊紮克,狂妄的態度引得眾將領側目。

“你是什麽人,竟然這樣同伊紮克閣下說話?!”羅連大公身旁的近衛騎士剛出聲怒喝,就發現他正在責罵的紅發紅眼的男子將目光不經意轉向自己,隻是一個眼神竟如刀般刺得他周身泛冷。

“艾路特,退下!!”伊紮克趕忙斥責他的近侍。

龍都是高傲的生物,還指望著這頭不知身份的古龍協助對付亡靈呢,絕不可現在就惹惱它。

就在幾名將領詫異伊紮克這古怪舉動之際,原本都遠遠站著的神殿祭祀都靠了過來,朝著眾人眼中不明身份的男子行禮。

這可讓諸位將領都呆住了。

何時見過這群傲慢的祭祀對誰有過好臉色,若不是這次亡靈襲城,隻怕還請不動他們出麵迎敵。

“不想全軍覆滅就撤回你的部隊吧,混血精靈。對付亡靈,人類沒有任何優勢。數量既然沒亡靈多,也不像亡靈那般會複生,就算使用魔法,隻要還有一名巫妖在,就不可能根除這支不死大軍。”

沙達斯的稱呼讓伊紮克略微皺起眉,他是精靈與光明特魯克人的混血後裔,表麵上身份尊榮,可實際上在帝國的地位也十分尷尬。

是以,他寧願意被視為“人”也不喜歡被叫做混血。

“那……您的意思是?!”盡管不悅,可伊紮克還是得忍下心中氣憤。

“對付亡靈這種變異的邪物,最好的利器就是由亡靈自身。”

沙達斯隱藏在話中暗示讓伊紮克一愣,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見他全身泛起刺眼的紅光。

“很久沒與亡靈交手了,希望它們可以能讓我多享受一下戰鬥的暢快。”高漲的火焰中,沙達斯屬於人類的外形逐漸褪去。

不好……

看到紅龍望向自己,亞裏沙想也沒想轉身就開溜。

還沒跑幾步,就被現出原形的沙達斯一把抓住。

“說過很多次,我有恐高症啊……”可憐的小盜賊在令她眩暈的急速升空中暈了過去。

“龍!!”

因伊紮克下達撤退的命令而返回的騎士團全都吃驚的張大嘴,看著從德姆城牆上躍起一名全身籠罩在紅色光芒中的男子轉瞬間就變成擁有巨大身軀的古龍。

暗紅的鱗片和小山一樣的體型不僅讓人類發出驚歎,也引起了遠處陣地上亡靈的注意。

在眾多亡靈群中衣著最華麗一名巫妖盯著天空中飛舞的火紅巨龍,他是這次率領亡靈大軍東進的最高指揮,亡魂大法師皮諾斯。

見紅龍的出現,他連忙詢問正在同德姆城聯係的其他同伴;“伊格維齊那邊是怎麽回事,過了這麽久都還不傳送新生的骷髏兵過來?”

“不太清楚,在上一批亡靈騎士後轉移過來後,傳送陣就再沒動靜了。”負責維持死亡之陣的另一名巫妖連連搖頭,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傳送很正常的死亡之陣突然停止了。

似乎……是傳送陣另一端出了問題。

原本位於隊伍前端的食屍鬼在紅龍出現後鑽入已經完全腐敗的泥土裏,亡靈騎士也受它們的感染,在古龍的威懾下躊躇不前。

隻有沒有思想的骷髏兵按照巫妖的命令前進。

轟!!

一個巨型火球急射而至,將排列緊密骷髏兵炸開一個大口子。

體形巨大的紅龍以優雅的身姿降臨,隱隱帶著咆哮的龍語響徹整個德姆上空。

“吾乃沙達斯·沙魯,火焰巨龍,龍族之王。奉吾主之命守護德姆,愚昧的巫妖若是執意要攻擊這座受龍族保護的城市,必將接受熾熱之焰的洗禮。”

“快聯係伊格維齊,讓他從內部瓦解德姆!!”巫妖皮諾斯嘶吼著,正當他欣喜的發現黯淡了好一陣的死亡之陣再度散發出死亡氣息的時候,卻被出現在眼前的身影嚇了一跳。

沒有預期中源源不斷的骷髏兵,也沒利用人類培養而成的死亡騎士,出現在死亡之陣的召喚法陣裏的,隻有一名雙黑女子。

“冥……冥戰將軍!!”幾名負責傳送的巫妖怪叫著迅速退開,目光死死盯住忽然出現的高階亡靈。

不過,冥戰將軍的注意力並沒有在這群亡靈身上,她瞪著幾乎與自己一同出現的另一名亡靈,目光冷然。

“拉克西斯……”

“我從薩麗西亞那裏聽說你已經失去記憶了,怎麽現在看起來完全不像,沒想到一向堅守騎士教條的冥戰將軍也會騙人啊。”身著祭祀袍,全身骨化的拉克西斯手握神賜的權柄與羅蘭對峙,渾身散發出吞噬一切生命的死亡之息。

“就算再怎麽失憶,也不可能忘記你這個引發一切災難的瘋子。”握緊手中的聖劍,羅蘭遙指著開始浮空的死神大祭祀。

若不是因為他,莫亞也不可能去星幽界。

若不是因為他,暗夜精靈也不會打破持續了兩百年的和平。

若不是因為他,自己也不可能再次來到安尼西亞,麵對本該遺忘的悲傷過往。

若不是因為他,拉法或許還會繼續沉睡下去,而不是再次興起毀滅的念頭。

拉克西斯,你這個擾亂地上界,毀壞和平,引發一切災禍的元凶。

聖·熾光在羅蘭的催發下低沉的鳴動,亡靈群中爆發出如同白晝的光華。

所有接觸的亡靈無一不被這來自生命祝福的光芒淨化、消亡。就連幾名巫妖夜未能幸免,他們嚎叫著,用盡全部力量抵抗。

可已經被光明之力籠罩住的死亡之陣如同一個巨大的磁場,沒有一個亡靈能逃脫出去。

“使用光明之力的亡靈,這簡直就是笑話。背叛者,摩拉的力量雖然不能對抗龍神,但若要毀滅你還是綽綽有餘。”拉克西斯祭起手中的權柄,天空中的黑雲伴隨著他力量的壓製而降下。

死亡氣息中,隱約可見一具由霧氣形成的人型。

“異域深淵!!”

古老的咒文伴隨著強大的黑暗力量降臨,羅蘭手中的光劍在神的力量下黯然失色。

穿越空間的大門被開啟了,裏麵散發出羅蘭極為熟悉的虛無之力。

“摩拉你這個蠢貨竟敢一再挑戰我身為主神的權威!!”盔甲中浮現出拉法憤怒的幻影。

迎著從拉克西斯一方傳來的黑暗之力,比聖·熾光更為強大的生命之力以死亡之陣為中心爆發。

轟!!

一光一暗,兩股力量的衝撞不止將地麵上散落的亡靈擠壓粉碎,就連天空中的紅龍也受到波及。

拍著翅膀緊急返回德姆,沙達斯張開了巨大的防護結界抵禦由兩位主神所釋放的力量。

持續釋放的能量讓紅龍開始吃不消了,堅固的結界開始一點點崩裂。

“哼哼……你這個蠢貨怎麽可能是我的對手。”狂妄的笑聲著,拉法將自己的力量一點一點推向拉克西斯。

摩拉的神臨完全是依靠他的祭祀,隻要除去擁有死神權柄的巫妖,這個至盡仍被封在冥獄的精神體便隻能返回屬於他的空間。

卻不料,首先受到衝擊的,反而是羅蘭。

“拉法……”羅蘭感覺自己被一股很強的吸力拉扯著,逐漸不受控製的身體正被一個巨大的黑洞吸引。

這正是之前摩拉所釋放的異域深淵的威力。

由神身開啟的異域空間是個虛無而沒有生命的區域,十分類似冥獄。

若是被流放到那裏,想要憑借著自己的力量返回幾乎是不可能的。

感覺到羅蘭的身體被來自外域的吸力一點點拉走,拉法不悅的皺緊眉頭。幾番思量,最終放棄了擊殺拉克西斯的念頭,撲向已經快被空間之門完全吞噬的羅蘭。

兩股膠著的力量因為釋放者的撤離而爆開,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羅蘭與拉克西斯均被彈開。

“戰局怎麽樣了?!”已經睜不開眼的伊紮克隻聽又一聲巨響,連忙問全力支撐結界的紅龍。

“兩敗俱傷……”還可以視物的沙達斯注視著遠方逐漸黯淡光芒,知道兩位剛才還在爭鬥的主神已然離去;“拉克西斯受了重傷,短時間內不會再出來興風作浪了。這值得慶幸,不過……羅蘭也不比他好到哪去。”

就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被打入虛無空間,還是……傳送到其他地方。

“怎麽會!!羅蘭……冥戰將軍怎麽了?”察覺到之前爆發的力量散去,伊紮克睜開眼,卻隻見平坦的德姆城外已被削出兩個巨大的深坑,亡靈大軍消失無蹤,包括之前還在對峙的兩名高階亡靈——死神大祭祀與冥戰將軍。

“失蹤了,或許掉進虛無空間,或許被爆炸的力量衝擊到別的地方。反正她與拉克西斯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傷,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複元的。”收回防禦結界,低頭望著在自己爪中依然昏迷的亞裏沙,紅龍張開翅膀再度起飛。

“羅蘭是個容易頭腦發熱的笨蛋,五百年前是如此,現在依然不變。人類隨便哄騙幾句就肯為你們燃盡自己最後一絲靈魂,這場戰爭的真正獲益者隻有你們這些自私的貴族和虛偽的騎士。為了幫助和自己毫無瓜葛的人類陷入了再度沉睡的危險,愚蠢……”

看著以通用語諷刺了一番後離去的紅龍,伊紮克握緊了雙拳,任由指甲深深刺入手掌。

※※※

新太陽曆五百四十九年,碧月的最後一天。

被後世稱為“亡靈騷亂”的戰爭隻持續了一個月便結束了。

神聖同盟一方死傷不足兩萬,死亡之領卻失去了六位亡魂大法師和近三分之一的戰力。

死神大祭祀拉克西斯重創於此役,而剛現身並與人類結盟的冥戰將軍卻下落不明。

雖然神聖同盟獲得了全麵的勝利,可神聖帝國與其盟國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就在他們忙於對抗死亡之領所引發的騷亂之際,同樣來自東大陸賀因維加的另一個著名黑暗物種卻傾國之力發動了針對神聖同盟的戰爭。

不到三天,連丟樓德、海裏耶爾、薩奇克、紮裏亞四國。

白薔薇之旗伴隨著禦架親征的暗夜精靈王迅速插便了連接東大陸的幾個人類王國。

比亡靈騷亂更持久,傷亡和影響更大的戰爭從北冰晶拉開了長達數年的序幕。

第二部

卷一 富饒之地

第一章 南行·沉默之森

暗夜女神啊,精靈與黑暗的庇護者。

請您聆聽我的悲願,守護這個不被祝福的孩子。

我願意承擔一切懲罰,隻求……她能活下去,幸福的活下去……

※※※

位於羅特萊恩北方邊界的小村莊薩奧多是一個以打獵為生的普通村莊。人口不過兩百,一直以來,這裏的人們都生活的簡樸而窮苦。

清晨,天才剛亮,一夥麵目凶惡的傭兵就闖入這個尚還在睡夢中的小村莊。

“那對母女呢?”

“大人,他們一直被監視著,一步也沒有踏出屋子。”

“啪!!”一記鞭子將說話的傭兵抽倒,潘多惡狠狠的嗓音在小村莊上空回**。

“你這個蠢貨,那個女的可是盜賊出身,挖掘一條通往村莊外的通道對她來說易如反掌。還不給我去查看,若是跑了我就拿你去喂食腐獸!!”

“維麗亞恩,潘多來了。快跑!!”

聽到奴隸販子潘多叫囂的嗓音,跪在一座用黑木雕刻的神像前祈禱的安娜莉連忙把自己還在熟睡中的女兒叫醒。

“我不能丟下你,母親。”很快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少女拉住母親的衣袖,眼中滿是恐懼與不舍。

黑暗中,銀亮的長發異常的醒目。

“傻孩子……走吧。往北方逃,去找你的親族。隻有在那裏,你才可以擺脫潘多的追捕。”

半推半就的將女兒推入地下早已挖掘好的通道,看著早已等待在地道裏的青年男子,安娜莉輕聲叮囑。

“帶她走吧,辛達。不要再回這個村子。”

“……”青年點點頭,拉著已經淚留滿麵的少女朝地道深處跑去。

蓋上木板,平複了思緒,安娜莉鎮靜自若的轉過身,麵對被猛然踢開的大門。

奴隸販子潘多肥胖的身軀矗在門口,一雙鼠目在簡陋的木屋裏轉了個遍,就是沒有找他早早相中的美麗少女。

“安娜莉,你那可愛的女兒在哪?”

“她走了,去了你們永遠也抓不到的地方。”

猛地竄到安娜莉身旁,推開還沒完全掩飾上的木板,聽著從漆黑的通道裏傳來了極其微弱的腳步聲,潘多怒極反笑。

“好啊,你果然挖掘了通道。”一掌將瘦弱的安娜莉扇倒,奴隸販子命令手下;“給我追!!那個小姑娘可是帕緹達斯大人要的祭品,走丟了我們誰也承擔不了這個責任。”

“他們朝北方跑了!!”守候在村外的傭兵回來報信。

“沉默之森嗎……”潘多的小眼睛轉了轉,又捏了捏他腰間的軟皮袋,最後咬咬牙下了決定。

“追!!”

※※※

“辛達……我不能丟下母親。”維麗亞恩扯住帶著自己逃跑的青年。

“維麗亞恩,你母親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平安離開。你現在回去也救不了她,還是和我一起逃走吧。我們必須盡快趕到古裏耶夫,那裏已經是暗夜精靈的領地,隻要到那兒就再不會有人敢傷害你。”辛達死死抓住想返回村莊的少女,他深知奴隸販子潘多為什麽要把維麗亞恩帶走。

祭品,一個有著暗夜精靈血統的祭品比什麽都來得珍貴。

“可是……”

“別說話,他們追來了!!”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辛達連忙抽出防身短劍。

“瞧啊,這不是城裏的落魄貴族嗎。辛達少爺,您放著好好的騎士不當,卻跑來保護一個暗夜精靈的混血兒……莫非打算背棄自己的祖國去投靠暗夜精靈?!”

追上來的幾名傭兵將二人團團圍住,一邊譏諷擺出防備姿態的辛達,一邊尋找進攻的機會。

“辛達……”維麗亞恩在傭兵們凶惡的眼神注視下嚇得不敢動彈。

“不要怕,有我在。”辛達輕聲安慰維麗亞恩,希望可以減輕她的恐懼。

可辛達自己也很清楚,他不過是一個三階騎士,頂多算脫離見習。在沒有精良裝備的情況下,帶著一個完全不具備任何自我保護能力的女人,與這麽多傭兵周旋是完全沒有勝算的。

可是……若他放棄抵抗,那維麗亞恩將會被潘多抓住,送給邪惡法師做活祭。

他發過誓,要保護維麗亞恩的,怎麽可以……舍棄騎士的榮耀與尊嚴。

“嗬呀!!”兩名傭兵揮舞著雙手大劍朝辛達撲來。

拉著維麗亞恩閃過對方不算快的攻擊,辛達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一直盯著他找空子的另一名傭兵瞄準機會刺中背部。

鮮血伴隨著維麗亞恩的尖叫聲飛濺。

可惡……

反身格擋住又一次猛刺,辛達拖著維麗亞恩在逐布縮小的包圍圈中一步一步往後退。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直到辛達與維麗亞恩退到了一座漆黑的森林附近,傭兵們都有些眼急了。

“我說辛達少爺,別再繼續後退了,沉默之森可不是鬧著玩的。那裏有去無回,你若是現在能放棄抵抗,讓我們把這個暗夜精靈的混血帶回去,大家就相安無事,若你執意要庇護她……可就別怪我們手下無情。”

沉默之森,原本隻是個小森林。

五年前的一天夜裏,這裏燃起了熊熊大火,不但把整個森林裏的動物全都燒死了,連帶土地都化為黑色焦土。

數日後,森林以極快的速度重新長了出來。

發現這一奇怪的現象,臨近的多瑪城跑來了不少圍觀者,可是黑色的樹林拒絕一切生物進入。無論是武藝高強的戰士或是經通魔法的術師都有去無回。

死寂籠罩著這個森林,久而久之,人們也把它稱為沉默之森。

上個月還有一支來自西大陸的有名的傭兵跑進去挑戰無人能解的謎團,同樣沒有再返回傭兵公會。

受雇於奴隸販子潘多的傭兵們當然知道這個森林的厲害。

“走!”

權衡利弊,辛達拉著維麗亞恩就朝身後的黑森林狂奔。

他料定那些傭兵不敢輕易進入,反正擺脫不了他們一樣是死,不如跑進傳說中的沉默之森,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潘多趕來的時候,就見幾個他雇傭來的傭兵傻站在沉默之森的外圍。

“潘多大人,他們跑進去了……”

“混蛋,兩個人都抓不住,一群飯桶。”潘多氣得直發抖,伸手指著幾個麵色尷尬的傭兵,決定回城就把這些沒用的家夥解雇掉。

“還傻站著幹什麽,快給我進去搜!!”

“可是……裏麵是沉默之森,有去無回……”

“你這個蠢貨,抓不到人,我們回去一樣是死。”

傭兵們麵麵相覷,終還是屈服於邪惡法師的威脅,不甘心的走入了傳說中神秘的禁地——沉默之森。

第二章 南行·沉睡者

“辛達……我一直覺得有誰在看我。”

奔跑中,維麗亞恩不安的告訴拉著她前進的青年男子。

“別說話話,維麗亞恩。”辛達緊張的觀察著四周,他當然也察覺到了維麗亞恩所說的視線。

隱藏在森林深處的目光一直在盯著他與維麗亞恩,從進入這座漆黑森林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停止過。

“我們……我們出去吧,這裏太可怕了。”維麗亞恩快被這種無聲的恐懼壓誇。

沒有任何聲響,整個森林寂靜得可怕。

隻有她與辛達的喘息和說話聲。

“別說傻話,外麵有潘達的手下,我們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可是……”

“噓……”走前方的辛達忽然伸手捂住維麗亞恩喋喋不休的嘴。

漆黑如夜的森林中,隱約晃動著某種光亮。

緊張而小心翼翼的前行,當兩人撥開齊人高的灌木叢的時候,都驚訝的瞪大了眼。

藤蘿密布的參天大樹下,靜靜的靠臥著一名麵容恬靜的年輕女性人類。

如夜漆黑的長發覆蓋在身上,從發絲間,隱約可以看到紋飾複雜的精致白色長衫。

一個全身散發著攝人光芒的精靈幻影靜立在樹下,在辛達與維麗亞恩闖入的瞬間消失無蹤。

“剛才……那是什麽?”維麗亞恩確信自己看到一個精靈,雖然沒有實體,可那模樣……不會錯,是一個精靈。

可精靈為什麽會出現在沉默之森,這裏到處彌漫著黑暗的氣息。

金發隻應該是白精靈才對……

猛然想起了什麽,維麗亞恩連忙朝那個依靠在樹下的女子望去,那平凡的容貌果然印證了她的想法。

“女神啊,請庇佑您的子民吧。”維麗亞恩在這名陷入沉睡的女子麵前跪下,輕聲乞求著。

那麵容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母親房裏的黑木雕像是暗夜精靈的最高神祗——暗夜女神。

世上唯一有金發卻不是白精靈的,也唯有暗夜精靈的帝王。

聯想起母親告訴自己的事,維麗亞恩更加堅信她的猜測。

傳聞在五年前,教會與神聖帝國派出的刺客讓女神陷入了沉睡,這才有了持續了五年的北方戰事。

戰爭之火已經蔓延到了西大陸,傳說中已經化身為征戰狂的暗夜精靈王吞並了南下的沿途的國家,把精靈帝國的版圖延伸到了整個北冰晶。

現在,連白精靈和矮人都因為戰局的擴大而關閉了與周邊人類王國的通路,像南大陸日漸象北方增兵的事,連他們這樣偏遠的小村莊都知道,足見前線的戰爭有多激烈。

“維麗亞恩……”

思緒有些混亂的維麗亞恩抬起頭,順著辛達顫抖的手指向前看,卻發現雙黑的女子已經然張開了緊閉的雙眼。

“找到了,我看你們倆個往哪跑!!”

就在兩人又驚又惑的時候,潘多帶著傭兵追至。

“圍起來,這次要再讓他們跑了,回城我就把你們全賣到前線去做炮灰!!”潘多剛下完命令就發現在他獵物的身後居然是一名有著雙黑容貌的女子。

“暗……暗夜女神!!”

抽氣聲此起彼伏。

誰都知道,當世隻有暗夜女神擁有雙黑的容貌,再看那張臉,確實是曾與在黑暗神殿裏供奉的女神像相差無異。

一時間,眾人都傻眼了。

“發什麽呆,快給我上!!”呆滯過後,潘多首先醒悟過來。

暗夜女神早已離開地上界,這是南大陸世人皆知的事。若非如此,暗夜精靈王又怎會發動持續已經五年之久的北方戰爭。

無論眼前的人是誰,她絕不可能是暗夜女神。意識到這一點,潘多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別管那個女人,把混血精靈抓起來。”

盡管傭兵們有所顧忌,不過在雇主的催促下還是壯著膽子上前。

辛達的武藝還沒強到可以同時對付十數名體格健壯的傭兵,幾個回合下來,他和維麗亞恩就被傭兵有計劃的分隔開。

“辛達!!”看著撲向自己的傭兵,維麗亞恩隻能不斷後退,同時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身後默不作聲的雙黑女子。

“莫亞與我有同盟之誼,我不可能坐視她所庇護的子民在我眼前被殺害。若不想受傷的話,馬上離開這裏。”

幾乎被當做雕像的雙黑女子說話了,出乎人們的預料,既不是暗夜精靈語,也不是通用語,而是南大陸最常件的凱達文語(古人類語,南大陸土著語。在神聖聯盟中使用比較頻繁)。

“嘖……”潘多有些猶豫,無論如何,他對這個女人還是有些忌憚的。

且不說她為什麽要刻意偽裝成暗夜女神的模樣,僅是她散發出的氣息,就叫人害怕。

他雖是個販子,卻也見過些世麵。

眼前的女人渾身上下充滿了迫人的威嚴,僅是站著就能讓人感到壓力。

再瞄向她腰間斜挎著的長劍,古拙的鞘身明顯有些年紀了。

論氣質,就算身為女子卻一點也不比那些高階騎士遜色。甚至……他活到四十歲也沒見過氣質比眼前之人強的戰士。

因為懼怕邪惡法師,進攻和後退二者間,傭兵不得不做出選擇。

“啊……”維麗亞恩隻感覺到身旁有什麽東西快速掠了過去,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地上已經躺倒了幾名傭兵。

身上沒血跡,他們哼哼唧唧的蠕動了一會就再沒動靜。

“起來,你們這些廢物!!”

潘多的呼斥聲並沒有讓他的手下從地上爬起,他將手伸進腰間係著的那個黑皮袋子。

“碰!!”劇烈的爆炸聲在死寂的森林中傳遞開。

“怪……怪物啊!!”

看著自己拋出去的黑魔法沒有傷害到敵人,自己一方的傭兵已經被轟得血肉橫飛,而她卻安然無樣的站著,潘多撇下剩下的幾個傭兵飛快的朝來時之路狂奔。

“我們現在怎麽辦?”圍攻辛達的傭兵眼看雇主都逃了,當下也有了撤退的想法。

“跑吧,我們不是對手。”

轉眼間,闖入者就走了個幹淨。

辛達拉起因黑魔法爆炸而摔到的維麗亞恩,不安的注視著將目光放到他們身上的雙黑女人。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們。”似乎察覺到辛達的恐懼。雙黑女子露出一個安定人心的微笑,一掃之前給人的陰森感。

“暗夜女神嗎?”想起之前維麗亞恩的稱呼,辛達也不由緊張起來。

“我是羅蘭,並非暗夜女神莫亞。”

第三章 南行·黑騎士(上)

“我是羅蘭,並非暗夜女神莫亞。”

略微解釋了自己的身份,自稱為羅蘭的雙黑的女子將手中未出鞘的劍再次掛回腰間。

“戰爭開始了吧,暗夜精靈王對神聖同盟的報複。”

“啊……是的,北方戰爭已經持續了五年,幾乎整個冰晶都被暗夜帝國征服了,白薔薇之旗已經插到了安赫斯。隻要過了布拉格的大草海,就可以揮師南下。”辛達在酒館中聽受傷被遣回的前線士兵是這樣說的,那都已經是一個月前的消息了。

是嗎,已經過了五年。

沒想到同拉克西斯的一戰會讓我沉睡了這麽久。

說不定暗夜精靈也已經開始進攻西大陸。

“三年之約怎麽辦,拉法……你承諾的三年,我應允的三年……”握緊雙手,羅蘭喃喃自語,似已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沉思中。

“那個……雖然有些唐突,甚至是無禮的要求,但……能不能請您幫助我。”維麗亞恩猶豫再三,終還是鼓起勇氣開口。

“……”將視線轉回這個開口請求自己的少女身上,羅蘭注意到,這名少女有著一頭銀亮而顯眼的銀發,還有略尖的耳朵。

這無一不證明,她是個暗夜精靈。

不……或許該稱做混血兒。

南大陸常見的碧藍的眼瞳,是不會出現在純血統的暗夜精靈身上。

“是的……誠如您所見,我是個暗夜精靈與人類的混血兒。母親為了保護我,離開了家族,可就是遠居到如此偏僻的小村莊依然無法擺脫人類的迫害。

奴隸販子潘多打算把我賣給邪惡法師做祭品,母親為了我的安全讓我去北方找族人,說那才是我唯一的生路。”維麗亞恩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羅蘭的臉色,卻沒有在她的麵容上看出任何的情緒。

見那名身份神秘的雙黑女子一出手就解決了潘多那群傭兵,維麗亞恩也興起了讓她保護自己的念頭。

辛達雖然善良,但隻憑他一個人確實無法保自己平安抵達古裏耶夫。

“北方……你要去冰晶大陸?”聽少女提及北方,羅蘭自然就聯想到了已經攻占了幾乎整個北大陸的暗夜精靈。

的確,若是找到暗夜精靈,盡管是混血依然可以得到庇護。

這已經是沿襲了五百年的傳統。

暗夜精靈會收容一切有著他們血統的後裔。

“不、不……那太遙遠了,我隻是希望,您能把我帶到古裏耶夫,那有暗夜精靈在南大陸另一個遠征軍。”

暗夜精靈在南大陸也有遠征軍?

羅蘭微微一怔,隨即想起了自己當時看到的魔法傳訊。

西斯塔爾曾說過要兵分兩路的。

一路樓德,一路古裏耶夫。

古裏耶夫……

努力在腦海中搜尋關於這個國家的資料,記起自己曾在法麗安給的那本地理雜記上見過相關信息。

擁有南大陸最大港口的國家,南大陸海岸線最長的國家。

擁有能與東大陸的拜倫港、北大陸的賀爾港,以及西大陸的梅裏森直達航線的不凍港。

恐怕暗夜精靈出兵這個國家,為的也隻是想在北方的另一支遠征軍在正式揮師南下進攻神聖同盟的時候能起到運送物資的作用吧。

畢竟從東大陸到南大陸,戰線拉的太長。

就不知為什麽五年過去了,神聖同盟居然會放任已經宣戰的暗夜精靈占據了與他們相隔並不是很遠的古裏耶夫而不施予援救。

“好吧……反正我也要北上,就幫你這個忙吧。”額首點頭,羅蘭答應了她蘇醒後第一眼見到的少女的請求。

“太好了,謝謝您。”維麗亞恩在得到羅蘭的同意後興奮的拉住了她的手;“太感謝您了……”

不過她的話語在觸摸到羅蘭冰冷得沒有任何溫度的手掌後嘎然而止。

好冰……

維麗亞恩有些不安的望著眼前的雙黑女子。

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甚至會讓人懷疑她是否還活著。

怎麽可能……甩開頭腦中荒謬的想法,維麗亞恩知道這名不知身份的黑暗一族是自己現在唯一的依靠。

“我們現在就起程嗎?”不著痕跡的收回被充滿感激之情的少女緊緊握住的雙手,羅蘭將打量的目光鎖定了在她身後的那名男子身上。

在安尼西亞,貴族屬於特權階級。一個南貴族居然會挺身保護混血的暗夜精靈,這顯然有些詭異。

“我發過誓要保護維麗亞恩的,就算那時候還不知道她暗夜精靈混血的身份,可我身為一名騎士,既然已經發下誓言,就必須遵守。哪怕會為此付出我的生命。”收到羅蘭打量的目光,辛達知道她在想什麽。本不想解釋的,可在那雙帶有試探和疑惑的目光注視下,他不得不做出回應。

“對了,能不能讓我先回薩奧多一趟,我擔心母親……”危機結束了,維麗亞恩想起她可憐的母親還待在村子裏。

也不知道哪個可惡的奴隸販子潘多會對她做出什麽過份的事。

維麗亞恩現在迫切想知道母親是否平安。

“維麗亞恩,我們應該馬上離開,潘多逃走了隻會去找邪惡法師,他肯定會帶著更多的人來追捕你。回薩奧多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甚至……他有可能已經在哪裏等你了。”辛達見維麗亞恩想回村子連忙勸解,他知道這個自稱羅蘭的雙黑女子武藝不俗,可若是敵眾我寡,無論多高強的技藝也不可能戰勝數量懸殊的地方。

“沒事的,我和你們一道回去。”溫和的安撫著顯得有些焦慮的少女,羅蘭讓維麗亞恩帶路。

“真的不要緊嗎,我現在回去……”聽了辛達的話,維麗亞恩這才想起潘多是邪惡法師的手下,若是他把那個可怕的法師找來……

“不用擔心,我保證會將你安全送到古裏耶夫。”羅蘭也說不準,為什麽自己這麽輕易的就答應了這個少女的請求。

或許……是因為莫亞的關係吧。

想起已經完全轉化為另一個精神體的好友,羅蘭沒由來的感到悲傷。

可憐的西斯塔爾,他曾是那樣執意而堅決的放棄了自己榮耀的身份,最終還是沒有能與愛人長相廝守。

莫亞也為了守護她這段得來不易的感情,一次次抵抗來自神族的召喚,最終卻……

寂靜的黑森林,三個人默不作聲的行走著,當他們沉默之森的時候,原本生長茂盛的森林一下就化為了焦土。

一棵棵蒼天大樹全都在轉瞬間間灰飛湮滅,讓已經被驚嚇夠的維麗亞恩與辛達又吃了一驚。

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在大火後重生的沉默之森仿佛隻是因為有她才得已存在。

辛達目光深沉的注視著走在自己前方的羅蘭。

他原本也以為她是暗夜女神,可仔細想想潘多的話也滿有道理。

若是真的暗夜女神,暗夜精靈王又怎麽發狂似的連年征戰。

羅蘭……

除了暗夜女神,這世上還有其他雙黑的純血統?

“啊……村子!!”順著山間小路,維麗亞恩一行人正朝不遠處的薩奧多村莊趕去。剛轉過隔斷黑森林與村莊的小丘陵,就見村子早已化做一片火海。

“不……這不是真的。”被熊熊大火阻擋在村莊外麵,維麗亞恩隻能無助的看著她生活裏十多年的家園陷入火焰中。

“我進去看看。”

在維麗亞恩與辛達驚異的目光注視下,羅蘭邁開腳步,走入燃燒的火焰中。

順著維麗亞恩的指示,羅蘭來到位於村莊最角落的小木屋。

已經被燃燒怠盡的屋子裏躺著一個早已斷氣的中年女子,穿胸而過的匕首是她的致命傷。

而被她緊緊握在手裏的,是一座用黑木雕刻的女神像。

熟悉的麵容讓羅蘭發出一聲低歎息。

迎著維麗亞恩帶有期翼的目光,羅蘭由大火中返回。

“這是你母親的遺物。”將暗夜女神像遞給維麗亞恩,羅蘭在少女眼中看到了**裸的絕望。

“母親……”跪倒在地,維麗亞恩大聲哭泣著。雖然在逃亡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了覺悟,可沒料到死亡會來得如此之快。

“走吧,維麗亞恩。我們得盡快趕去古裏耶夫,這也是你母親最後的心願。”

“不,我要複仇!!”推開辛達伸過的雙手,維麗亞恩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眼中燃燒的仇恨令羅蘭皺起眉。

“複仇?別傻了,你根本鬥不過邪惡法師,他有大貴族撐腰,更有一個身為巫妖的父親。你若是不想已經去世的安娜莉夫人失望,就盡快離開這個已經完全被亡靈腐蝕的國家。”辛達將維麗亞恩從地上拉起,可無論他如何勸解,都打消不了她眼神中的憤恨。

“你的母親已經回歸生命的輪回,死前最後的希望就是你平安。若是真的為她著想,你該離開這裏。複仇並不容易,若你真的想報複奪去你母親生命的仇人,也要讓自己先活下去。死人是無法複仇的。”

羅蘭的話讓維麗亞恩有些軟化,可她還是堅持要複仇。

“去北方吧,隻要找到你的親族,複仇並不難。暗夜精靈不死不休的傳聞不隻是用來哄小孩的。”不會說什麽安慰的話,可羅蘭與辛達的意見一致。她也不希望維麗亞恩現在就去找奴隸販子潘多或他背後的邪惡法師報仇。

第四章 南行·黑騎士(中)

羅特萊恩的邊界小道上行走著三名旅人。

為首的是個身著貴族服飾的年輕男子,他身後是一名平名裝束的少女,寬大的鬥篷遮去了她的容貌。

隊伍最後的是名身材瘦弱的年輕人,屬於少年時期特有的體格很容易分辨出來。雖然也將容貌籠罩在鬥篷裏,但他的裝束已經足夠說明身份了。屬於騎士特有的騎士長衫說明了他的身份,鮮亮的色澤即便隔得很遠,依然清晰可辨。

那是屬於戰神殿的紋飾,流雲加上龍族徽記,讓所有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都為之側目。

維麗亞恩停下腳步,她實在沒有體力再繼續前進了。

“這……好吧。”辛達詢問的目光在看到羅蘭額首後將維麗亞恩扶到路旁一塊光滑的石頭上坐下。

天要黑了……

維麗亞恩抬頭望著已經染滿紅色的天空,夕陽的餘輝正在消去,黑夜即將降臨。

從前天開始,沿著大路,他們從薩奧多一直往北前進。

按照腳程來看,現在應該離開邪惡法師所在的克瓦努維提城的所轄範圍。隻要穿越了邊界抵達毗鄰的埃蘭卡國,就應該安全了。

原本沿著魁克恩河北上,經烏爾奇蒂特走西道的話,是比埃蘭卡要更快抵達古裏耶夫。但羅蘭說這不安全,烏爾奇蒂並不是神聖同盟的成員,與羅特萊恩私交甚密,去了隻會給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反觀埃蘭卡,雖然不是神聖同盟,但它是高岩矮人的國度,無論邪惡法師再怎麽囂張,至少在現在這種兵慌馬亂的時期,還不敢與矮人翻臉。

走這條路雖然繞遠了些,但安全度絕對高於西道。

隻是……沒有馬匹的他們全靠步行,不僅是辛達吃不消,維利亞恩也是走一程休息一程。

“按照這個腳程,我們可能要半年才能抵達古裏耶夫。遇到下個村莊的話,我們買輛馬車吧。”羅蘭看著一臉疲憊的兩人,深知不能再繼續這樣趕路了。

身為亡靈的自己不會疲倦,可他們都是人類,經不起這樣長途跋涉。

“救命啊!!”

曠野裏,忽然響起一聲呼救。

羅蘭側目向他們左方那片濃密的森林望去,幾名獵戶打扮的人類正從那裏朝他們的方向狂奔。

一頭體型壯碩的食腐獸正在追趕他們,從它身上的血跡來看,肯定已經殺了不少人。

“救命啊!!”一名獵戶食腐獸的長舌卷住,他發出了絕望的悲鳴。

維麗亞恩轉過頭,不敢看即將發生的血腥一幕。

食腐獸的利爪和牙齒強而有力,足夠將人類的軀體撕為兩半。

鏘!!

金屬碰撞聲響起,維麗亞恩好奇的睜開眼卻見羅蘭的劍與另外一柄武器都同時插進了食腐獸的後項。

一名身材健壯的男子立在食腐獸頹然倒地的身軀上,手中握著他從已經死亡的怪獸體內拔出的利刃。

“走吧,有人善後了。”羅蘭轉身返回,招呼呆滯的維麗亞恩與辛達。

羅蘭的話音剛落,陸續從樹林另一端奔來一群全身銀甲的騎士,刺眼的太陽徽記讓辛達麵色一變。

光明教會!!

“不要回頭。”察覺到維麗亞恩的好奇,羅蘭帶頭走在前麵,小聲警告著。

光明教會和暗夜精靈現在是完全敵對關係,若維麗亞恩的身份暴露,隻會被殺掉。

雖然已經用鬥篷遮住了容貌,可若不想被察覺,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你沒察覺到嗎,帕格。有黑暗氣息,很濃的黑暗氣息,是黑暗一族。”聖騎士德雷西爾眯起雙眼,看著羅蘭一行漸行漸遠的背影,冰藍的雙眼裏浮出了狩獵的光芒。

※※※

“看,有亮光。是村莊,我們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個晚上了。”離開樹林後,完全漆黑的道路上維麗亞恩發現前方有微弱的亮光,這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在樹林過夜的兩天飽受蚊蟲的叮咬,幾乎無法入睡,她現在隻想洗個澡,在柔軟的床鋪上好好睡上一覺。

“我們去那個村子休息吧。”

“不行。”羅蘭斷然拒絕了維麗亞恩的請求。

在樹林遇上的那隊教會騎士始終籠罩在她心頭。

教會的高階騎士擁有探察邪惡和黑暗元素的能力,維麗亞恩身上的暗夜精靈血統所帶有的黑暗氣息未加任何掩飾,極容易招來敵人。

若是想安全些,最好不要接近人類的村莊。

“可是……”見羅蘭反對,維麗亞恩有些失望。北上的路途過於艱苦,她的身體快要吃不消了。

“這樣好了,你們在這裏等我。我進村去買輛馬車,邊趕路邊休息。”看小姑娘確實可憐,羅蘭歎了口氣。決定自己去找村民買下代步用的馬車,這樣由她趕車,維麗亞恩和辛達就在車裏休息。

“聽好,不要輕舉妄動。那隊教會騎士很可能已經盯上我們了。別離開這裏,我去去就回。”在村外找了處相對隱蔽的灌木叢,羅蘭把兩個人安置在這裏。自己則轉身走向看起來還算繁華的小村莊。

※※※

進入村莊後,羅蘭發現自己錯得有些徹底。

這哪裏是個村莊,根本就是座城池。

隻是因為茂密的樹林掩蓋,加上夜色的籠罩,在遠處看來有些小罷了。

城裏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行腳商人和傭兵滿大街竄走。商販在魔法燈火中喧嚷著,百姓們擁擠在街道上,一點也不像已經入夜的城市,還同白天一般熱鬧。

摸了摸自己已經長至腰部的頭發,羅蘭閃身進了一間掛著煉金術招牌的物子。

“歡迎,客人想要買點什麽?”

一個學徒模樣的少年笑眯眯的接待進入自己店鋪的羅蘭。

“金石粉、藍蠍尾、芋魔粉、還有銀水晶也要。每樣各來兩份。”熟練的點出變形魔法需要的材料,羅蘭深知自己不能再以雙黑的樣子出現在人們麵前。

原本在這個世界雙黑就極其罕見,自從莫亞離開後,地上界的雙黑就該斷絕了。若她還是大搖大擺的以雙黑姿態行走,那不是名目張膽的告訴世人,她就是冥戰將軍嗎。

“好的,這是您要的東西。一共六百五十七安比。”少年將所有物品打包放好,遞給將自己全身籠罩在鬥篷中的客人。

拋出一塊南大陸的通用金幣,羅蘭轉身離開。

學徒把金幣放到嘴裏咬了下,立刻驚喜的歡呼起來。

“真金耶!!”

“客人,您眼光不錯,這是本店最好的武器了。”武器店老板心花怒放的看著剛從隔壁煉金店走進自己鋪子的外來者,當他將貨架上最昂貴的一件武器取下時不由心想,今天可以做筆不錯的生意了。

隔壁學徒的一句“真金”已經引起了附近幾家店鋪的注意。

“這個我買下了。”同樣沒有講價的羅蘭在交了錢之後又遞上一枚金幣。

“我想知道這城裏哪能買到馬車。”

“噓……客人,現在是非常時期。聽說羅特萊恩那個著名的邪惡法師跑到附近,說是要抓捕逃跑的祭品。城主大人下早已令嚴禁非本城者出入關卡。您現在就是買到了馬車,也通不過前麵的邊境關卡。不少商隊已經在這裏等了兩天,城主就是不放他們過去。”

“邪惡法師?”聽了商人的警告,羅蘭皺起眉頭。

該不會是正在追蹤維麗亞恩的那個邪惡法師吧。

若真是他,那也隻有放棄大道,走山區了。

除了一把精剛大劍,羅蘭又給自己添置一套普通的旅行者長用的灰色外套,她身上的戰神殿長衫太過顯眼,必須找件寬大的外袍遮掩住。

利用從武器商人那裏打聽到的消息,在城裏轉了兩圈後,羅蘭終於在一處荒廢的小屋裏找到了倒賣馬匹和車具的走私販。

“五個金幣,不二價。”專幹走私行當的盧比安獅子大開口,一開價就是五個金幣。

這可是足夠買三輛馬車的費用。

“我給你十個金幣,你幫我弄一張出關通行令。”一口氣拋下十個金幣,羅蘭想讓這個專門出入邊境的走私販連帶幫她弄一張通行令。

“嘿……你也知道最近因為打仗的緣故,通行令不像以前那麽容易弄到手了。”將手掌向上翻了翻,盧比安想多撈點油水,他一眼就看出麵前的陌生人是個有錢人。

出手闊綽,毫不講價,若是不多狠狠敲他一筆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我沒那麽多閑暇時間和你蘑菇,弄不到的話我自己想辦法。”想也不想,羅蘭回絕了。

實在沒辦法她寧可走偏僻的山區避過關卡。

“這個……”盧比安正在想法子怎麽騙人,忽然他的一個手下悄悄跑了進來。

“頭,聽說這兩天剛駐紮進來的教會騎士團在城外抓到一個暗夜精靈混血,搞不好正是邪惡法師要找的那個祭品。”

“笨蛋,你看不到有人在嗎。”怒斥手下,盧比安滿麵笑容的答應了羅蘭的條件。

“那就得請您等上半天了,要知道這通行令需要時間打點,反正現在大半夜的您也出不了關,不如明天……”

至少,在她把這兩個人救回來之前是走不了的。

第五章 南行·黑騎士(下)

“和你們在一起的那個騎士呢?”

德雷西爾銳利的目光緊盯住他剛抓到的兩個逃亡者,很滿意他們的目光中帶著的驚嚇和恐慌,這樣他們才會說出自己想要知道的訊息。

“不……不知道。”維麗亞恩壯著膽子撒謊,既然已經被教會抓住了,她斷不會將羅蘭卷進來。

原本隻是自己拜托幫忙的,怎能連累她也被卷進這場事非中。

“我已經聽說了,邪惡法師特南戈無論如何也要截堵你們,除了難得的暗夜精靈混血外,他更想得到那名從沉默森林裏離開的黑暗一族。”

關於這個傳聞,最近幾日已經在羅特萊恩邊境上流傳開了。

就連奧塞德羅提恩這樣邊境的城市都知道著名的邪惡法師在追捕來自沉默之森的黑暗一族。

“她已經離開了,我們到這裏就打算分開走的。”迎著德雷西爾探詢的目光,維麗亞恩拒絕透露羅蘭的行蹤。

辛達早已完全放棄了逃跑的想法,抓住他們的騎士雖然和羅蘭一樣將自己的上半身完全籠罩在鬥篷裏,可從那身造價不扉的盔甲就能看出這是一名高階騎士,不是他這個剛脫離見習的菜鳥能對付的。

“是嗎,好孩子是不說謊的。小姑娘,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在聖騎士麵前任何謊言都會被揭穿嗎?”

褪去遮住麵容的鬥篷,騎士的胸甲上赫然醒目印著的盤有十二黃金薔薇的太陽圖徽,加上那分明隻屬於白精靈的容貌,維麗亞恩與辛達同時一顫。

教會的聖騎士擁有辨別謊言的能力,這世人皆知。

當今隻有七位黃金薔薇,五名已經在前線同暗夜精靈作戰,兩剩下兩名,一個帶領著最精銳的聖龍騎士團四處撲殺死亡之領的殘餘勢力,另一個則留在羅連輔佐年幼的國王對抗來自附近叛亂鄰國與死亡之領殘餘力量。

這名男子自稱是聖騎士,又是白精靈,莫非……他就是傳聞中黃金薔薇·輝曜。

聖光、輝曜,位列十二薔薇之首。

自從五百年前作為聖騎士最高榮譽的“光輝”一名在西斯塔爾·文因的背叛下被褻瀆後,教會就將這一權職一分為二。

聖光,負責法皇的護衛以及教會騎士訓練。

輝曜,統領教會精銳騎士團對外作戰。

難道眼前之人,便是與羅連大公齊名的聖騎士德雷西爾?!

“閣下,獵物上鉤了。”聖龍騎士團小隊長帕格站在隱蔽得極好的暗格前,通過一道小孔觀察外麵。

當羅蘭的身影出現在神殿外的通道上,他立刻就發現了。

“很好,讓溫格斯去試試他的本領。”德雷西爾拍拍手,他身後的一名副官立刻明了他的意圖,命下屬將早已經準備好的魔法傳訊水晶端上前。

羅蘭矗立神殿外的巨大空地上,身邊圍聚著十數名身著重鎧的騎士。

聖龍騎士團?

皺起眉,羅蘭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在這麽偏僻的小城遇上教會最精銳的軍隊。

作為聖龍騎士團的成員,無一不是黃金騎士出身,而且都擁有神殿武士的稱號。

可謂是精銳中的精銳。

“我無意做不必要的爭鬥,那兩個人受我的保護。希望教會能秉著蒂麗安慈悲的教義,放了他們。”就算明知希望渺茫,羅蘭依然想不戰鬥就帶回兩個被抓走的笨蛋。

“很遺憾,你的要求我無法答應。”聖龍騎士團的另一名小隊長溫格斯提著他的雙手大劍出場。

他接到上司的命令,要試試這個讓邪惡法師不惜跨越國界也要追捕的黑暗一族究竟有什麽力量,值得傲慢的邪惡法師如此偏執。

“若想見到他們,先勝過我手中的劍。”溫格斯橫起雙手劍,以劍尖指向羅蘭。

這是挑戰。

無論騎士或戰士若是不接受決鬥,便邊被認為是懦弱和膽怯。

“非戰不可嗎?”帶著最後一絲期翼,羅蘭不想自己的身份再度暴露。

“非戰不可。”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溫格斯斷然熄滅了羅蘭最後一絲妄想。

“唉……”拔出剛買的精剛大劍,做好迎戰姿態,羅蘭確信自己這次北方之行勢必又要和教會糾纏不清了。

“喝呀!!”溫格斯揮動手中的雙手劍,旋轉身體以極強的力道將武器猛擊向對手。

鏘!!

武器相擊的聲響在夜空中格外刺耳,原本行走在附近街道上的人們紛紛避走,稍有些大膽的也隻敢遠遠觀望。

這小子……力量大得驚人。

溫格斯透過月光,隱約看出鬥篷裏的麵容十分年輕,雖然五官很模糊,可那確實是隻屬於年輕人的麵孔。

對於對方輕易格擋住自己的一記猛擊,溫格斯是有些吃驚的。

雖然他不敢自信一擊就可以打敗對手,可是擋得如此輕易,這卻出乎他的預料。在聖龍騎士團的幾個隊長中,鮮有在力量上勝過自己的。

難道是暗夜精靈?

不,暗夜精靈雖然善於作戰,也有超越人類的力量,但……他個頭太矮,不像素以高挑出名的精靈。

而且,這個矮個的黑暗一族身上除了若隱若現的黑暗氣息外,居然還有光明之力。

這個發現更讓溫格斯吃驚。

身為黑暗一族,怎麽可能擁有光明的力量。

“懲戒之罰!!”不加思索的,溫格斯施展出屬於教會高階騎士特有的光明之術。

明耀的金色光芒從他手中泛起,化為一道肉眼可見的光彈,直擊羅蘭。

讓所有觀戰者瞪大雙眼的一幕出現了,羅蘭伸出手,輕請一拂,光明之力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這……這怎麽可能。”溫格斯呆滯在原地,他施放出的光明之力竟然如石沉大海般消失無蹤。

抵抗或接受攻擊,隻有這兩種可能。

可現在……這個黑暗一族,居然可以化解他的力量。

唯一的解釋隻有他的位階遠遠高與自己,所以光明之力被抵抗了。

“溫格斯的力量被抵抗了……”帕格與其他幾名聖光騎士團的隊長有些難以置信。

同伴的本領他們是知道的,溫格斯身為十階神殿武士,要想達到可以抵抗他神聖法術的地步就必須擁有高出三階的實力。

十三階的騎士,這是怎麽樣的恐怖實力。

聖光與輝曜都僅隻是十二階的聖騎士,就連法皇也隻是十五階而已。

這個地上界,超越十五階的存在僅隻有像白精靈王和暗夜精靈王這樣的非人物種,這個從沉默之森裏出現的黑暗一族,到底是什麽人?!

“溫格斯,退下,你不是他的對手。”德雷西爾的身影出現在神殿大門處,冰藍色的雙瞳裏閃現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聖騎士……”看到那名精靈胸前的十二黃金薔薇,羅蘭的眼瞳一陣收縮。

居然惹上了這麽個大麻煩。

一個伊紮克就讓自己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現在又來一個,隻怕這次真的是無法與教會劃清關係了。

“風刃!!”揮動手指,數道淩厲的風係魔法分不同方向直襲羅蘭。

雖然機敏的躲過了,可身上的鬥篷也在風刃的絞殺中化位一地的碎布。顯露出了裏麵的戰神殿勇士之袍和簡易覆蓋住幾處重要部位的黑色的鎧甲。

“黑騎士……居然是墮落的黑騎士。這可真是少見呐。”德雷西爾舉起了手中的魔法利刃,為自己遇上少見的對手而感到興奮。

第六章 南行·邪惡法師

“閣下,是戰神殿的徽記!!”

尾隨著德雷西爾一道出來的帕格在看到羅蘭的服飾後發出了帶著恐懼和不安的警告。

雖然神聖帝國和教會等幾個大國都有使用龍型徽記作為旗幟或圖騰的習俗,但戰神殿的勇者之袍卻獨樹一幟。

代表迅捷的流雲紋,代表力量的血棘花,再配上自身所屬的元素之力或種族圖騰,這是隻屬於戰神殿的特殊徽章。

作為龍皇奧菲裏克的大祭祀所賜予的勇者之袍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等同與由法皇親自獎勵的薔薇之鎧,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征。

雖然人類已經有百多年沒有誕生過新的勇者,可作為長壽的黑暗一族,獲得勇士之袍的並不在少數。

三十年前,是目前已知最後一次勇武之袍的頒發。五名魔族和三名精靈,最後兩個名額也被獸人占了。人類一個名額都沒有得到。

雖然神聖同盟獲有兩名騎士得到了這一殊榮,可聖光與輝曜均不是人類。

一個是純血統的白精靈,一個則是精靈與光明係特魯克人混血後裔。

這不禁讓在場的聖龍騎士團都擔心起來。

雖然德雷西爾身兼聖騎士與勇士之名,又經是通法術的魔法騎士。但……黑暗一族卻是以黑暗法術和肉體強健出名。

就不知道這次比試究竟誰更勝一籌。

“放了那個女孩。”

德雷西爾的出場讓圍堵的聖龍騎士團諸人無聲退開,這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才是最高指揮官,羅蘭自然也要找他要人。

“哈,我有沒聽錯?一個黑暗一族跑到教會的地盤上要求放了他被抓住的同伴。”雖然德雷西爾並沒有擺出進攻的姿態,可他狹長的雙眼卻一刻也沒有從自己對手的身上離開過。

鬥篷的下擺被風刃絞碎了,可兜帽部位卻完好無損,唯一能探詢這個不知身份的黑暗一族訊息的,隻有那頭隨風飄揚的黑色長發。

黑發……

德雷西爾眯起眼,這可是標準的黑暗一族。

在特魯克與其他黑暗一族大量混血了五百年之後,黑色的容貌並不隻有被稱做神之後裔的黑暗特魯克人專有。

似乎是受到暗夜女神的授意,她的同胞刻意將自己的血統分化到各個黑暗一族之中。幾百年下來,那種在英雄時代隨意捕捉黑暗特魯克人的風氣漸漸湮滅。

畢竟除了這一族外,魔族、暗夜精靈等黑暗一族都混雜了黑色外貌的血統。

黑發、黑眼在黑暗一族中也不再如以前那般罕見,唯一特別的,隻有雙黑。

作為純血的象征,這世上唯一擁有雙黑的,也就隻有身為暗夜精靈的最高主神。

會是貴族嗎?

德雷西爾在心裏猜測。

黑色的容貌雖然比以前多了,但那也是聯姻下的產物。

除了貴族,很少會有黑暗一族擁有黑色的外貌。

是誰呢?

擁有黑色血統,又是戰神殿出身……

努力搜尋腦海中關於這方麵的資料,終一無所獲。德雷西爾並沒有找到一個與眼前之人完全符合的。

暗夜精靈的可能被他第一個就排除掉。

就算是女性,身高也與普通人類男性相差無幾。

這個黑暗一族的身高隻達到人類女性的高度,當然不可能是暗夜精靈。

魔族嗎?

不!

雖然有些魔族個頭很矮小,但……他身上並沒有魔族特殊的紫色皮膚。

特魯克人?

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完全沒有檢測到特魯克人那種強到無法忽視的魔力。

曾與黑暗特魯克法師戰鬥過,德雷西爾知道擁有比較強血統的特魯克人魔力很強。他身為一名可以操縱元素的高等精靈,還沒有他感應不到的魔力,可在這個黑暗一族身上卻一點也察覺不到身為特魯克人該具備的能量。

不過,他的確在對方身上感應到一股純淨的黑暗之力,和自己以前戰鬥或是較量過的黑暗一族相比,這個體形不高的家夥無疑是最特別,也是最純粹的黑暗一族。

“嗯?”感應到除自己之外的黑暗之力,羅蘭側過頭,朝著暗影獸聚集的方向望去。

密集的黑暗匯集到一塊,形成了淡淡的黑霧。

作為黑暗係的亡靈,羅蘭很敏感的察覺到了。

會是那一直在追蹤維麗亞恩的邪惡法師嗎?

帶著這麽多暗影獸來一座隸屬高岩矮人國的城市,難道他就這麽迫切希望得到那名暗夜精靈的混血後裔,就算不惜與高岩矮人結怨也要祭祀。

“黑夜之王、混亂之主,撒下鼓惑的種子,生發恐懼的幼苗。黯淡、枯竭、衰敗、困苦,詛咒的圓環,擴散吧,黑暗的領域。”

低啞的嗓音在不遠出的街道一角響起,呈六角型的黑色結界在神殿外的空地上悄然締結。

察覺到有人正在使用黑暗力量,聖龍騎士團的騎士們紛紛拔出各自的武器進入備戰狀態。

“呼!!”

一道黑影尾隨著順風擴散的黑霧撲了過來,察覺到的羅蘭猛地推開了距離她最近的溫格斯。

等聖龍騎士團的小隊長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站的地麵已經凹陷成有半人深的小坑,裏麵蹲著一頭成年的紮維食腐獸。前肢不僅將青石板的地麵撕裂幾道觸目驚心的爪痕,從它長滿尖牙的大嘴裏流出惡心粘液更將石板下的泥土腐蝕出一幾個大小不依的凹痕。

“特南戈,你膽子真大,居然敢到高岩矮人的轄區鬧事!!”德雷西爾冷冷的看著街角的黑影,他當然知道這是誰。

在對聖龍騎士團駐紮的城市下手的黑暗法師,除了附近的特南戈沒有其他人選。

作為統治一方的領主,不但經常壓榨自己領地內的百姓,還依仗著自己有個亡魂大法師出身的父親,公然信奉和修建黑暗神殿。

在五年前的亡靈騷亂爆發後,由於教會忙於和暗夜精靈在北方的戰鬥,無暇顧忌他,這些年的放任讓這個邪惡法師越發肆無忌憚。

現在居然連高岩矮人也不放在眼裏,高岩矮人和白精靈一向是同盟,惹上了高岩矮人,就等同與白精靈宣戰。

滯留在南大陸的死亡之領殘餘勢力正在日漸削弱,他這樣做無益是自尋煩惱。

第七章 南行·契約

“奧塞德羅提恩原本就是羅特萊恩的領土,我來自己的領地為什麽要受到驅逐?”

從陰影中走出,身著黑袍的邪惡法師表情從容,並沒有因為德雷西爾的怒斥而有任何不悅。

“不再是了。當你以暴政統治百姓的時候,它就已經不再是你的領地,領主大人還是返回你散發著腐臭的墮落城堡吧。如果被矮人們發現,就算是十階法師,也未必能平安離開這裏。”聖騎士上前幾步,擋住了法師探察神殿的目光。

相比知根知底的特南戈,德羅西爾更警惕身旁來曆神秘的黑暗一族。

“這就是從沉默之森出來的那位吧……在下特南戈,亡魂大法師卡貝薩的首席大弟子,不知是否能請您到我府上小住幾日?”微曲雙臂,交疊與胸前。邪惡法師行了個標準的法師禮,並對羅蘭發出了充滿試探的邀請。

他眼裏現在隻有羅蘭,早已將聖騎士的存在視為無物。

“很遺憾,我無法答應你的邀請。”將手中之劍豎起,緊貼著胸口,羅蘭也回了一個戰士之禮。

二人手所放的位置均為右胸,這表示他們屬於黑暗陣營,剛好與左方代表生命的光明陣營對立,這也是從禮儀上區分光明與黑暗的唯一方法。

特南戈很滿意。

隻是一個手勢,他就知道了自己急需接觸的黑暗一族是名戰士。

擁有黑發的貴族……

不需要太久就可以察出他的身份。若是把黑暗一族出身的戰士製成亡靈騎士,相信父親一定會很高興。

這顯然比比那個幾乎不會法術,也沒有戰鬥力的暗夜精靈來得更為珍貴。

想到這,邪惡法師不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感受到了特南戈看自己時雙眼散發出的惡意,羅蘭看他的眼神也隨之變冷。

“滾出矮人的領地,你這個邪惡的法師。”

平衡隨著一聲怒喝被打破。

一支約百人且全副武裝的矮人隊伍從街道轉角奔來。

看到他們的出現,德雷西爾繃緊的麵部表情明顯放鬆了。

援軍已到,就算特南戈那位亡魂大法師的巫妖父親親臨也不可能扭轉局麵。

※※※

奧塞德羅提恩原本是羅特萊恩的領土,五年前的亡靈騷亂中前領主霍華斯男爵宣布獨立,之後加入了高岩矮人的商業聯盟。

因為附近有著豐富的錫金礦,是以,這座邊陲小城也受到了矮人的保護。

除了大量前來開采礦石的矮人居民外,還駐紮有一支精銳的矮人軍隊。

接到有黑暗一族潛入城市的報告後,這支駐軍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光明教會神殿的所在地。

“特南戈領主,奧塞德羅提恩現在是高岩矮人的轄地,不再在是你的領土,若不想因此引發矮人與死亡之領的爭戰就請你馬上離開這裏。”矮人隊長莫洛托瞪著街頭一角的邪惡法師,絲毫不掩飾他眼裏的厭惡。

“我隻是想取回屬於我的東西而已,莫洛托隊長。”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種局麵,特南戈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散發著黑暗之氣的皮卷軸;“這是契約,那個暗夜精靈的母親已經把她可愛的女兒以五百金幣的價格賣給我了。你說我作為主人,有沒有權利捉拿逃跑的奴隸?”

“唔……”莫洛托與德雷西爾對視一眼,均感到棘手。

姑且不論是否該保護那名暗夜精靈混血兒,若是就這麽讓特南戈把人從教會帶走了,光是從麵子上就說不過去,更不用說同盟的立場了。

光與暗是對立陣營,怎麽能對邪惡妥協。

“如何,各位。這樣一來你們就不能阻止我行使作為主人的權利了吧。哈哈哈哈……”

就在邪惡法師高聲大笑的時候,神殿裏發生了讓留守的聖龍騎士團驚訝的一幕。

“維麗亞恩……”羅蘭的嗓音在寂靜的房間裏忽然響起,不隻是讓被當做犯人一樣看管的維麗亞恩與辛達受到驚嚇,就連他們身邊的教會騎士也如臨大敵的拔出各自的武器。

“邪惡法師使用魔法逼迫你母親簽下了黑暗契約,若你相信我,就和我訂立新的契約,這是唯一可以保你不被他帶走的方法。”

“不要輕易相信她,維麗亞恩,她可是黑暗一族!!”辛達猛然意識到羅蘭的器樂所暗藏的含義,連忙出聲想阻止維麗亞恩答應羅蘭的提議。

“辛達……我也是半個黑暗一族呢。”搖搖頭,銀發少女笑容慘淡的許下了承諾;“隻要你能幫我報仇,怎麽樣都無所謂。無論是性命或靈魂,你想要就拿去吧”

滋……

深黑色契約之痕的烙在維麗亞恩額頭,青紫色的亡魂伴隨著契約的生成注入她體內。

“維麗亞恩……”辛達連忙扶起麵色痛苦的混血精靈,他對著空氣怒喊;“你對她做了什麽?!”

“把她帶出來吧,邪惡法師的契約再也不會對維麗亞恩有任何約束了。借由新的契約,我阻斷了他對她母親施展的黑暗法術。”羅蘭的話音方落,聖騎士就發出了把倆個被他抓來的逃犯帶出去的信號。

“跑了這麽遠,你還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維麗亞恩。”看到麵色蒼白的混血精靈出現在視線裏,特南戈走上前,伸手便抓向他早已相中的祭品。

“很遺憾,我不能讓你把她帶走。”羅蘭阻擋住邪惡法繼續逼近已經嚇得說不出話的維麗亞恩。

“英雄救美並不適合黑暗一族。”見羅蘭阻止自己帶走暗夜精靈混血,特南戈臉上浮現起帶著殘忍的表情,而受法師操縱的暗影獸也緩緩圍了上來。

“這個少女現在受我的保護。”

還是曾對教會說過的那句話,麵對著名的邪惡法師,眾目睽睽下,已經被一群暗影獸包圍的黑暗一族依然擋在暗夜精靈混血兒身前。

“那你是打算要與我為敵了?”無風自動的法師長袍鼓起,邪惡法師開始準備黑暗法術,黑色的暗雷開始在他身旁凝結、匯集。

“她已經和我簽下新的契約,那張卷軸已經不具備任何效用,滾出這座並不歡迎你的城市吧,法師。”

邪惡法師怒吼著甩出殺傷力極強的黑暗係法術。

第八章 南行·那塔拉夏(上)

“黑暗之雷!!”

轟的一聲巨響,數道黑雷集成一束,直劈羅蘭。

“庇護。”

與特南戈的嘶聲力竭相比,羅蘭鎮靜自若的低語更具有震撼性。

強大的防護結界阻擋了黑暗力量的攻擊,被反彈的暗雷將四周的建築炸得焦黑一片。

“黑暗騎士?!”

邪惡法師發出驚呼,他原本以為對方不過是擁有貴族血統的戰士罷了。沒想到竟然是個騎士,而且……還是擁有庇護之術的神殿騎士。

可以使用庇護術,無論黑暗或光明陣營,都屬於十階以上。

難道我低估了他的能力?

特南戈眯了眯眼,他就是感覺眼前的黑暗一族並沒有太多黑暗力量才敢與之較量。

雖然散發出的黑暗之力十分純淨,可論實力,遠不及一旁的白精靈。因此特南戈才放縱自己施展進攻,可現在看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難道這個來曆不明的家夥一直在隱藏自己的實力?

“那是……勇者之袍?!”忽然覺得羅蘭身上的長衫有些眼熟,仔細一看,邪惡法師這才發現錯得有多徹底。

那金銀相接的服飾竟然是勇者之袍,傳說中處於中立的戰神殿賜予地上界勇者的勳章。

之前因為視角的關係,加上羅蘭又一直站在神殿的陰影中,又是長發又是鬥篷的,導致特南戈一直未看出她身上穿著幾乎可說是身份象征的勇者之袍。

如同大法師之袍於法師的意義,勇者之袍對於戰士來說也是個特殊的分水嶺。

唯有獲得勇者稱號者,才算得上脫離世俗,步入真正的大師殿堂。

特南戈學習魔法已有三十年,可他至今仍隻是個中階法師。雖然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十一階法師,可距離十二階的大法師的那一步,卻怎麽也跨不過去。

自從五百年前的諸神之亂後,所有職業的進階都被重新規劃了,隻有十二階以上才可以被稱做大法師,如同他那個背離正道的父親。

想到這裏,特南戈不免有些後悔自己一時衝動。

對手是十二階以上的高階騎士,十分難纏。

因為沒把這個黑暗一族考慮進去,光明教會和矮人又不敢把自己怎麽樣,他這次來隻帶了極少數的部下。

不太妙啊……

若是他真的下殺手,我豈不是很吃虧。

加上一旁虎視耽耽的聖騎士與狂暴戰士……

想到這裏,特南戈馬上給暗影獸下了進攻的秘令。同時,伸手入懷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傳送卷軸。

一旦情況不對,他就立刻脫離這座城市。

特南戈這個主意盤算得不錯,隻可惜……他忽略了一個關鍵,那就是羅蘭的實力。

就在邪惡法師在分神思考逃跑之事的時候,羅蘭已經揮起了她剛買的新武器。

類似高級黑暗法術“黑暗咆哮”,亡靈騎士特有的“心靈恐懼”猛然摧發。

這種攻擊對所有有生之物都具有效果,無論是騎士,還是暗影獸都被這針對心靈的猛擊而震住,四肢發軟且神誌不清的他們自然也就喪失了暫時的戰鬥力。

就連身為邪惡法師的特南戈也沒能逃過心靈恐懼的衝擊。

雙手因為心靈恐懼的效應而抖動,傳送卷軸從他手中滑落,隨之被寬邊利刃斬為碎片。

“可惡的家夥!!”

看著自己逃跑的後路被阻斷,特南塥惱羞成怒的取下了他一直懸在腰上鑲有黑雲晶的暗木法杖。

比黑暗之雷威力更強的爆雷轟然落下。

眼看就要擊中正拖著維麗亞恩與辛達離開的羅蘭,活躍的雷元素在接近的一刹那忽然消失無蹤,全都被她身上緩緩浮現的黑色鎧吸收怠盡。

就在特南戈驚異之時,羅蘭身上浮出的黑鎧散發出了若隱若現的青紫色幻影,並以極迅猛的速度直撲他。

被這團異樣的幻影牢牢包圍住的特南戈慘叫起來,魔力在一瞬間被吸了個精光。

“你……”趴在地上喘氣的特南戈抬起頭,怒視著遠遠站著的羅蘭,眼裏散發出十足的殺意。

隻不過,他已經沒有將這怒火化為行動的力量了。

對於操法者來說,魔力被抽空,也等同與任人宰割的廢物。

“違反協議可是很麻煩的,法師。”眼看遮掩自己容貌的兜帽因爆雷的氣壓而被風刃卷碎,羅蘭不但沒有對邪惡法師發起新一輪的進攻,反而收起了武器。

當然,她的真實容貌並沒有展示在諸人麵前。

一張潔淨如雪、繪有隱晦而神秘紋飾的麵具擋住了所有探詢的目光。

“維麗亞恩,你就不用再惦記了。她已經和我訂立了新的契約,這孩子從今以後都不會再屬於你。”和之前一樣,悶悶的嗓音從麵具後傳出,掩去了羅蘭原本柔和的音調。

同樣中性得讓人分不出麵具下的究竟是男或女。

“魔靈……”

特南戈咬牙切齒的目送著黑暗一族帶著自己的祭品消失在遠處的街道轉角,臉上滿是憤恨和懊惱。

作為一名法師,他自然知道擋下自己高級雷係法術的是什麽東西。

傳說中的魔靈鎧甲,絕對的反魔法防具。

隻要有那盔甲存在的一刻,身為操法者的他就永遠無法戰勝那個黑暗一族,除能突破作為準神衡量標準的十六位階,否則他就永遠受到魔靈的約束。

不過,這樣一來,特南戈對羅蘭的身份也產生了更多的疑惑。

把魔靈附著在鎧甲上作為反魔法防具,除了英雄曆早期的野蠻人,幾乎沒有哪個黑暗一族會選擇這種不要命的護甲。

上麵的古老紋飾讓他想起了一個近乎串氣的人物,還有他旗下的神秘組織。

“正如那個黑暗一族所說的,特南戈領主。恐怕在您父親親臨之前,都得委屈您在我們的監牢裏待上一段時間了。”矮人隊長莫洛托走上前,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用特製的封魔繩把已經沒有絲毫反抗力的邪惡法師捆了個結實。

“哼……”做了階下囚仍用鼻孔看人的特南戈在矮人士兵粗魯的拉拽中被帶走,即便已經離神殿很遠,依然可以聽到他邪惡的詛咒。

“你怎麽看那個黑暗一族?”

將視線從特南戈身上轉移回來,莫洛托這才發現,老朋友德雷西爾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消失了。

“你們團長呢?”

“去追那個黑暗一族了。”副官兼小隊長帕格無奈的聳聳肩,他太了解自己的上司了。

與另一名聖騎士“聖光”不同,喜歡與強者作戰的“輝曜”怎麽可能放過的這麽難得的對手。

尤其是……那名黑暗一族所帶的麵具,代表了自亡靈騷亂以來這五年來最大的迷團,負責暗中調查的德雷西爾又怎麽可能無視。

第九章 南行·那塔拉夏(中)

“我們去哪?”

狹窄而潮濕的街道裏,維麗亞恩不時追問拉著自己奔跑的羅蘭,可回答她的隻有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反射的回聲,以及四周越來越濃重的濕腐之氣。

終於,在一處荒廢的大宅院附近,羅蘭停止了奔跑。

伸出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帶著麵具的羅蘭把維麗亞恩安置在一堵由厚厚石磚砌成的大壁爐後麵。

“待在這兒,一會兒無論你看到什麽都不可以出聲。知道嗎?”

“可是……”維麗亞恩滿頭霧水,正要發問,卻被羅蘭捂住了口鼻。

“噓……來了。”

羅蘭的目光射向來時之路,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在夜裏響起。

為了防止暗夜精靈的混血後裔管不住自己,羅蘭猶豫了片刻,終還是伸手輕輕點了點她的喉嚨。

刹時,少女的所有掙紮和不滿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驚駭的瞪著奪取了自己聲音的羅蘭,維麗亞恩有些害怕了。

這個剛與自己簽下契約的黑暗一族想幹什麽?

不過,羅蘭再沒有對她做什麽,而是轉身離開。

“在找那個混血精靈嗎,或者……在找我?”從藏身的壁爐後閃出,羅蘭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與之前所在位置截然相反的方向。

“喔,被你發現了。什麽時候?我對自己的喬裝可是很有信心的。無論是那個天真的暗夜精靈混血,還是特南戈這個笨蛋,抑或是矮人與教會騎士都沒有一個人看穿。”由遠而近的熟悉的嗓音,讓躲在壁爐後的維麗亞恩瞬間睜大了雙眼。

那隻會讓維麗亞恩更不安和害怕。

“落魄貴族辛達,或者……我該稱你為亡靈辛達?”以極其平靜的目光注視著從陰影中現身的年輕男子,羅蘭把手中寬刃剛劍插在地上,拔出了她一直掛在腰間另一把容易被人誤認成裝飾的武器。

“你的偽裝毫無破綻,若隻憑這幾日的表現,按常理來說,我是不會懷疑你一路泄露我們的行蹤。”

“哦,那你現在又為什麽這麽肯定是我?”和羅蘭一樣,總是一副戰士姿態示人的辛達亦拋開了手中的普通短劍和身上破舊的皮格甲,顯露出了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那是因為你身上的亡靈之息怎麽喬裝都無法消除。”羅蘭的話引起辛達的大笑,伴隨著死亡之焰在廢棄的大屋中猛然爆開,一柄冒著綠色腐氣的大劍隨著辛達的召喚聲出現在他手中,身上的衣料也在完全腐蝕剝落之後換上了一套暗中帶紫的重鎧。

血肉在猙獰的狂笑聲中同衣物一起消融,一具蒼白的骨架在死亡之息完全散去後呈現在羅蘭以及躲在後方的維麗亞恩視線內。

“亡骨騎士嗎……”一眼認出辛達姿態所屬的位階,羅蘭將手中的武器拔出鞘。

原本樸實無華的劍身忽然綻放出無比耀眼的金芒,如同螢火蟲的點點光宵圍繞著劍刃,照亮了陰冷黑暗的街道與荒廢多年的棄屋。

“亡魂大法師為什麽一定要用暗夜精靈作為祭品?”將聖·熾光指向因聖劍出鞘而微微呆滯的亡骨騎士,羅蘭終於問出了憋在她心頭數日的疑惑。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嗚啊!!”短暫的呆滯過後,辛達猛然揮起手中的武器發動攻擊,可他才奔跑了幾步就硬生生遏止前進。

辛達感覺到在無形中,似乎有一支巨手捏住了他的身軀,讓他動彈不得。

同時,與巫妖無異的強大黑暗之力正在撞擊自己的靈魂。

一下接一下,幾乎把他的魂魄擊得粉碎。

“回答我。”

平淡語氣中散發出的命令讓更是讓身為亡靈的辛達在無意識中吐露出了隻屬於他們父子的秘密。

“冥獄之門……父親與另外兩名亡魂大法師正在合力打通冥獄通往地麵的通道。因為必須獻上黑暗之血,才能令門上的光明封禁溶解,所以我們一直在收集附近領地內的黑暗一族。”

“沒用的,那道門有龍族盟約作為鎮守,隻憑借外力,是無法召喚出真正的大門。死亡之領的目的不可能隻是這麽簡單,你是不是還隱藏了什麽?”羅蘭眉頭一擰,辛達隻覺得自己的靈魂之火幾欲因為她語氣的變化而熄滅。

“父親說了,真正的門隻有在位於克裏大沙海最深邃的無人區才能召喚。巫妖王的命令隻是讓我們在南大陸暫時開啟一個位麵通道,把冥獸之王召喚出來即可。”

聽到“王”這個名詞,羅蘭稍微鬆開了對辛達的鉗製。

亡骨騎士俯跪在地,緊緊的摁住胸口,早在轉化為亡靈時便已化成赤紅的雙瞳死死瞪向距離自己不過幾步之遙的羅蘭。

“死亡詛咒!!”

尖厲而帶著憤怒的嘶吼聲打破了棄屋所在地的寧靜。

一直藏匿在附近的幾個黑衣人瞬間倒地,見此情景,羅蘭緩緩搖頭,在為未能早一步出聲警告而惋惜。

“竟然無效!!”

辛達再一次被震住了,他策動全身力量而發的死亡詛咒居然沒有傷到眼前的黑暗一族絲毫,這怎麽不叫他感到驚訝。

“你到底是誰?絕不可能是普通的黑暗一族。”普通人根本無法抵抗亡骨騎士所攜帶的詛咒,這女子不但麵對死亡之息毫無恐懼之色,更是知道如何控製一名中階亡靈,這可是隻有亡靈才具備的能力。

上位者。

一瞬間,這個名詞在辛達腦海裏閃現。

隻有達到巫妖以上的位階才具備控製亡靈的技能,而若想控製一名中階亡靈,就必須是高階亡靈才行。

“看來我失蹤太久,這張麵具已經對亡靈沒有任何震懾力了……”似是自語,又像是感歎。

輕輕取下覆在臉上的麵具,顯露出了那張蒼白而平凡的麵容。

羅蘭揮舞著她手裏的聖劍一步步逼近剛緩過力量的亡骨騎士。

“原本我對死亡之領的事無心過問,但……你身為亡靈騎士居然違背了我曾立下嚴禁擅入地上界的禁令,作為首領,我有權處罰任何違背我命令的騎士。”

高舉的光劍散發出奪目的光芒,刺得人無法睜眼。

在羅蘭結界保護下而活著的維麗亞恩閉上眼,耳邊隻聽到辛達帶著恐懼與敬畏的嗓音發出竭力的呼喊。

“將軍……饒了我吧。”

“背棄人道而墮落的靈魂,隻有毀滅你心中的仇恨之火,你才能獲得真正的安息。”

“不……我不想被毀滅!!”

一聲輕響過後,棄屋再次回歸平靜。

待維麗亞恩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已尋不到辛達的身影,隻有已經返回身側的羅蘭,此刻的她已經再次戴上了那張神秘而詭異的麵具。

“辛達呢?”

“他已經放下所有仇恨,回歸輪回了。”拉起呆坐在地上的少女,羅蘭朝著前方有燈火的一條狹巷走去。

二人離開後不久,尾隨著一路追蹤到棄屋附近的聖騎士德雷西爾隻在地上見到一堆攙雜著黑與赤色的灰燼。

查詢了附近的幾個角落上的屍體,發現他們均是潛伏在城裏的各個勢力的眼線。

傭兵、商會、貴族……而且,在最靠近棄屋的一名屍體上,他看到了熟悉的黑色五芒星標誌。

“契約者……那塔拉夏。果然是你吧,那塔拉夏,黑色契約者,這次我一定要揭露你的真正麵目。”

第十章 南行·那塔拉夏(下)

步行穿過幾條街道後,四周漸漸有了人的身影。

至此,維麗亞恩蒼白的臉上才恢複了些許的血色。

“羅蘭,辛達他……”

“他不是你認識的那個辛達。不……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辛達。按照亡靈語,辛達是偽善者之意。”聽到維麗亞恩問起,羅蘭索性停下腳步,把她拉到了相對隱蔽的角落。

“亡靈?”

“是的,他是亡骨騎士。中階的亡靈,在亡靈中的地位等同與你所熟知的中階法師。這個亡靈是亡魂大法師的次子,也就是邪惡法師特南戈的弟弟。他們的父親應該已經變成了巫妖。

從母親那裏繼承了爵位還有可利用的地方,特南戈或許是出於這個目的才沒有和像他的父親一樣轉化為亡靈。但他的弟弟卻因為沉迷於黑暗之力的強大而墮落,自甘成為一名亡靈。

他們為了某個目的而必須收集用黑暗之血的黑暗一族。由於南大陸的黑暗一族極其稀少,是以他們連隻擁有一半血統的混血也不放過,這就是為什麽邪惡法師為什麽死追你不放的原因。

辛達偽裝成沒落的人類貴族,暗中四處尋找散落在民間的黑暗一族,你就是他尋找的目標之一。正是有這個家夥,所以無論我們到哪都會被邪惡法師盯上。”

經過羅蘭的一番解釋,維麗亞恩大致上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他的身份的。”之前聽他們的對話,維麗亞恩已經看出羅蘭早已知道辛達的身份。

“靈魂探察,我在與他交手的時候,對他施展了高等搜靈術。所以我會知道得這麽詳細。

維麗亞恩,黑暗一族並非全都是邪惡者,而光明的追隨者也未必全都是好人。這就好比人類,有好人,也有壞人。有謙卑憐憫的聖騎士,也就有死不悔改的邪惡法師。不要用先入為主的觀念去看待你所見到的任何人,你必須學會自己去觀察、分辨、思考,然後,再做出決定。”帶著些許開導意味的語氣,羅蘭放緩講話的速度。

“我在第一見到辛達的那一瞬就看出了他並非人類,而是依靠燃燒靈魂繼續存在的亡靈。

正是因為見過不少為了殘存的理智和信念而繼續停留在這世上的往生者,所以我並沒有立刻揭穿他。因為他在保護你,可是……當我們離開小山村後,我開始發現行蹤被不停暴露,直到邪惡法師再次綴上後,我才肯定,泄露我們行蹤的隻有這個表麵上一直說要保護你的人。

特別是我與訂立契約的時候,他曾試圖阻止,隻是因力量上的懸殊才做罷。否則,若換做其他人,隻怕你現在已經無法安然站著和我說話了。”

雖然一直以暗夜女神的容貌現身,可維麗亞恩知道,這個從邪惡法師、教會等強大勢力下保全自己的並不是那位傳說中的女神。

聽說在五年前,曾有不少人冒充暗夜女神,或偽裝做她的模樣四處挑撥各大種族間的舊怨。雖然結果不是被教會揭露,就是遭到暗夜精靈王的嚴懲。但斷斷續續的仍還是有膽子大的繼續冒充。

難道,羅蘭也是想借女神的光環暗中挑起紛爭?!

“我?隻是一個背離家鄉的墮落騎士。”似不願多談起自己,羅蘭轉過身。將四周的環境掃視了一番,她壓低嗓音在維麗亞恩耳旁低語。

“有人在跟蹤我們,跟我來,快離開這兒。”

拉起還在發呆的混血精靈少女,羅蘭穿過一片老舊的木結構建築。

感覺到利用繁雜的建築群似乎將身後的跟蹤者甩掉了,羅蘭這才朝著之前與走私犯盧比安約定好的地點前進。

距離正在一點點拉進,忽然,天空下起了瓢潑細雨,讓原本就汙髒的地麵變得一片泥濘。

而那盞在夜晚中懸掛了一個晚上,並指引著羅蘭前進的燈火卻在這時熄滅了。

羅蘭停下腳步,聆聽著幾乎是落慌而逃的腳步聲,暗暗歎息。

她在矮人巡邏隊的怒罵聲中轉過身,鑽進了密集的低矮木建築群裏。

隻是片刻之差,就錯失了帶著維麗亞恩離開這座城市的機會。

矮人的巡邏隊發現了在廢棄老屋中等自己的走私犯盧比安一夥,出城的希望自然就沒了。

現在這種天氣,也不可能讓小姑娘在沒有屋簷又下著大雨的簡陋房屋中過夜。

“我們現在去哪?”經過漫長的沉默,維麗亞恩再次提到這個自己問了一晚上都沒有得到的答案的問題。

抓起披散在背後已經被淋濕的黑發,羅蘭沉思片刻終於做出了回答。

“旅店。你想要的,有熱水、柔軟床鋪和壁爐的旅店。”

※※※

“待在這兒,和剛才一樣,不要說話,也不要隨意走動,等我回來。”在雜草叢生的荒廢庭院裏,羅蘭尋了一個極隱蔽的舊屋作為暫時的藏身之處,讓維麗亞恩在這裏等他。

“等等,你去哪兒?”拉住羅蘭的衣袖子,少女一臉的不安。

“我去找間安全的旅店,然後買件新的鬥篷,再回來接你。”從隨身小包裏掏出傍晚時分給自己買的鬥篷罩在維麗亞恩身上,羅蘭還給她留下了一個裝滿腐蝕酸液的瓶子做防身之用。

“這個,記得不到危險時刻不要打開。裏麵的東西隨便沾到一點都是致命的,明白嗎?”

“知道。”乖順的點點頭,維麗亞恩不再阻攔,看著羅蘭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她緊緊抱住羅蘭留給自己的那瓶子綠色的、不停冒著泡的大瓶滑坐在靠牆的地板上。

混血的精靈將頭埋在雙膝間低泣。

我可以相信你嗎,羅蘭……

誰又能保證你不會是另一個辛達。

[你必須學會自己去觀察、分辨、思考,然後,再做出決定]寂靜的黑夜中,隻有黑暗一族曾說過的話回**在她耳邊。

※※※

離開人煙稀少的貧民區,羅蘭來到了相對繁華的商業區,卻發現自己下午曾光顧的那幾間店鋪都已打佯。

也難怪,現在已經入夜,是普通人睡覺休息的時間了。

折身往回走,在經過一處冒險者公會的時候,見裏麵還有亮光,羅蘭停下腳步。

或許可以進去碰碰運氣。

如果順利的話,不僅可以買到一件遮掩自己外貌的新鬥篷,更可以順便打聽一下最近的局勢。

收集情報也很必要的。

打著這樣的主意,羅蘭推開了銘刻有黑色五角星招牌的冒險公會大門。

顯然她的這一決定是錯誤的。

當看到人聲鼎沸的公會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羅蘭開始後悔自己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

“看到沒,那麵具……”

人們議論紛紛,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了羅蘭臉上帶著神秘氣息的白色麵具。

“那塔拉夏……契約者。”

驚異、好奇的目光中,幾個身材高大的傭兵朝羅蘭圍聚過去,他們的眼神裏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住手!!”

就在羅蘭打算離開這是非之地的時候,一聲低喝震得因為羅蘭出現而沸騰的冒險公會啞寂無聲。

“是你!”

回首一看,羅蘭不免吃了一驚。

出現在身後的,竟然是她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

第十一章 南行·名譽會長

站在已經關閉的大門處的,是名褐發的年輕人。

黑色盔甲上嵌有精美的鎦金,從簡潔流暢的造型可以看出這是出自高岩矮人之手的高級防具,普通人根本買不起的高級貨。

“我叫疾風艾倫。”

依稀記得,那個少年在介紹自己時,臉上帶著屬於年輕人特有的靦腆和稚嫩。和眼前這個沉穩堅毅到已經能用男人來稱呼的人,隻有五官上的相似。

真的是他嗎?

僅僅五年的時間,變化竟如此之大。

不過,比五官更讓羅蘭堅信的,是那身隻有光明教會和身為亡靈才能察覺到的死亡之氣。

“艾倫。”

“是的,閣下。”脫去頭盔,黑鎧騎士朝著羅蘭微微欠身,右手呈握拳狀覆在胸口。

這是騎士對於上位者的尊敬,看到他這個舉動,冒險公會的人們再次爆發了不小的議論聲。

“果然是真的那塔拉夏……血翼騎士團的團長對他行禮了。”

“沒錯,連國王都不放在眼裏的契約者主事所遵從的,不就隻有他們的會長嗎。”

“這邊走,我會告訴您一切的。”側過身,艾倫推開身後的木門,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不知何時站滿了整整一個團的騎兵。

我該把維麗亞恩帶上嗎?

看到艾倫命手下牽來一匹高大的駿馬,羅蘭有些猶豫。

若是和艾倫一道走,那她就不能保證自己不再一次陷入到當初在羅連的尷尬境地。

可若是獨自帶著那個混血精靈,要真是遇上了什麽麻煩事,無法保證能讓她毫發無傷。

“您……在擔心什麽?!”感覺到羅蘭的為難,艾倫靠近,語調甚是溫和。可他副語氣反而讓羅蘭無法適應,更有些不安。

“艾倫,你得先告訴我,那塔拉夏是什麽。”

“這……”左右環視,確定沒人能聽到他們的談話,艾倫小聲說道;“是古暗夜精靈語的譯音,意思是契約。”

契約?

揚起眉,羅蘭等待著更多的解釋。

“這個我很難在短時間裏對您說清楚,還是先上馬吧。”艾倫再次用眼神示意羅蘭隨自己一道走。

“好吧。”為了維麗亞恩著想,羅蘭不得不妥協。

另一方麵,她確信若隻是艾倫的話,自己是可以安然脫身的,而他手下這支墮落的騎士團根本就沒有能力傷害到自己。

※※※

“羅蘭?”

死寂的木屋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維麗亞恩從悲傷中清醒。

然而,出現在眼前的並不是她所想之人。

身著華麗金鎧的聖騎士冰藍色的雙眸裏毫不掩飾的厭惡之意叫維麗亞恩全身冰涼。

要被抓了!!

想到這,她慌忙拋出了手裏裝滿酸液的瓶子。

碰!!

入夜的貧民區響起了一聲巨響。

“維麗亞恩!!”騎著馬趕來的羅蘭一聽到這聲響,立刻知道那個暗夜精靈混血出事了。

“住手,你想對她做什麽?!”顧不上身後的艾倫,羅蘭提著武器就飛撲向維麗亞恩藏身的廢屋。

“哦~你回來了。我還以為邪惡的黑暗一族拋下這個混血後裔獨自逃了呢。”感覺到身後有空氣流動,德雷西爾麵帶笑容的轉身,他在這片貧民裏折騰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找到了暗夜精靈,卻發現他追尋的黑暗一族卻沒了影子。

正在懊惱之際,他的目標卻再次出現了。欣喜的聖騎士當然按照羅蘭所說的放開了被自己鉗製住的暗夜精靈混血少女。不過,德雷西爾的笑容並沒有維持太久,艾倫帶著他的騎士團從後方趕了過來。

“聖騎士閣下,您不能對這位出手,貴會法皇陛下曾與我們訂過契約。在真正的和平來臨前,教會絕不動契約者一分一毫。”擋在羅蘭身前,艾倫的嚴聲斥責雖然令德雷西爾不悅,可他還是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我知道了,這次就這麽算了吧。期待與您的下次見麵,那塔拉夏會長。”微彎腰身,行了個禮,白精靈騎士悄然退去。

“噓……這個名字是禁忌,今後都不可以提起。”艾倫連忙捂住維麗亞恩的嘴,神色有些慌張地看著德雷西爾離去的方向。

幸好,對方已經離去。

不過他的這一舉動也讓羅蘭的疑惑更深了。

“艾倫,你欠我一個解釋。”

※※※

尾隨著艾倫和他的騎士團來到了位於商業區旁一座有些年代的木質建築裏。

情緒有些不穩定的維麗亞恩在艾倫召來的侍女的扶持下去休息了,羅蘭安坐在美侖美煥的大廳中,等待艾倫所說的“解釋”。

在艾倫的示意下,一名身著繡有五芒星黑色長袍的法師從角落裏走出,在沒有鋪著地毯的地板上灑下混合著藥劑以及鮮血的魔粉。

嗤……

輕響過後,一名與施展召喚術的法師打扮無異黑衣法師的身影出現在法陣內。

感應到屬於黑暗一族特有的波動,羅蘭在腦海中搜尋。

是誰呢?

這家夥身上的黑暗之力我十分熟悉,絕對是我認識的人,又或者以前曾見過。

“啊……原來是真的,我還以為現在在整個魔法界掀起渲染大波的傳聞是人類自己編造的謊言。”

略為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明快的語調,幾乎是話音結束的同時,羅蘭就認出這聲音的主人。

“安德烈?”

“沒錯,是我。”掀起厚厚的兜帽,暗夜精靈隻有在死亡時才會衰老的俊美容貌在召喚陣的光芒映照下變得忽明忽暗。

那張臉羅蘭怎麽也忘不了,就是這個暗夜精靈,是讓她重返安尼西亞的因素之一,若不是她收留了亞裏沙,自己也不會因為拉法的召喚不得不再次麵對她幾乎已經遺忘的過去。

“我想,你們都欠我解釋,為什麽我沉睡了五年,醒過來卻又一次被卷入到我根本不想參與的政治與無聊的勢力中。”

“別急,我會告訴你的。”安德烈朝身後輕輕一揮手,召喚陣裏隱約可見一群人便從羅蘭的時裏消失了。

同樣,在艾倫的示意下,大廳裏的人都退了個精光。

“話要說回五年前。”短暫的沉默後,首先發言的,是艾倫。

“死亡之領秘謀策劃了十多年的南侵計劃因為冥戰將軍的出現而提前發動,整個神聖同盟都卷入到這一陰謀裏。

長達一個月的亡靈騷亂以冥戰將軍同死神大祭祀的對決以俱傷結束。根據從死亡之領那邊眼線傳來的消息是,大祭祀重傷失蹤,而我們這邊的冥戰將軍同樣下落不明。

根據火龍王沙達斯所說,你們均受了短期內難以痊愈的重傷,於是死亡之領與神聖同盟的這場爭鬥就這麽被無期限的擱置了。因為在北方,暗夜精靈王傾全國之兵從東大陸發動了新的戰爭。”

“不要急嘛,不解釋清楚當年的狀況,你又怎麽知道我們為什麽要成立契約這個組織。”暗夜精靈見羅蘭不滿艾倫的解釋連忙出麵調解。

“塔拉夏,是古暗夜精靈語,意思是契約。它的意思包含麵很廣,但最為世人熟識的、可從字麵上理解的,就契約。

而那塔拉夏這一名詞的全稱則可以解釋為來自黑暗的契約或是……擁有黑暗之力的契約者。

當年離開了德姆的血翼根本沒有立足之地,正如閣下當年對血翼所說的。一旦沒有利用的地方,教會和貴族會毫不由於的鏟除去這群往生者。你是他們的希望,在失去導師法麗安後,冥戰將軍就成了他們最後的期翼。

你教導他們離開城市,不要相信教會。於是,這群已經被人類拋棄的亡靈不甘心就這麽被遺忘,不情願就這麽默默的在深山中腐爛。他們重組了血翼,再次以反抗者的身份,遊走在各國的邊緣對抗小股的亡靈,隻因為他們相信,你終有一天會回來。”

“艾倫!!”

從精貴的皮椅上站起,羅蘭抓住站在身旁年輕人的雙肩;“你們難道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我讓你們不要再卷入這世俗,遠離人類和教會……”

“直到燃盡靈魂的那一刻嗎?”接下羅蘭的話,艾倫的苦笑讓羅蘭因為他雙眼裏包含的痛苦失神。

“艾倫?”

“身為亡靈,您該更明白往生者痛苦。沒有救贖與輪回的亡靈,隻能等待最後一絲靈魂燃燒怠盡,在這之前,就隻有無盡的痛苦。毀滅或燃燒,您不正是選擇了後者嗎?

默默的躲在深山中等待消亡,隻要是亡靈,都不會選擇如此結局。雖然不是自願下的產物,可我們依然堅信隻要保持理智,亡靈依然可以像這世界上任何生活一樣存在。”

“可是,教會和人類卻不允許。”安德烈的嗓音再度響起;“他們懼怕亡靈,畏懼死亡。不斷的驅逐、毀滅著與死亡之領所不同的亡靈。這時候,這群無望的往生者隻能把期望寄托在您身上了,冥戰將軍。

以您的名義,血翼尋求到了暗夜精靈的幫助,精靈王庇護了這群被遺棄的亡靈。是以,教會同樣不得不妥協,血翼才得已保存下來。

然而,單靠一支亡靈軍和臨時契約是無法保護自己的。所以……在我的建議下,“契約”成立了。以訂立契約為主,血翼成為了隱身於黑暗的傭兵。他們不再隻是單純的和亡靈作戰,隻有把勢力滲入各國和人類社會,這才能更好的保存自己。

現在的‘塔拉夏’已經發展成為一個擁有占南大陸三分之一財力商業同盟、擁有一流傭兵團、甚至有無數貴族擁護者的地下組織。就算是神聖帝國有心把我們從人類的版圖上完全拔除,沒有十年是絕對做不到的。”

果然是這樣,又被卷進了莫名奇妙的勢力圈和政治之中。

安德烈也就算了,為什麽連艾倫這樣善良的年輕人也要被權勢所吸引。

“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最終會演變成這樣。一開始我們隻不過……隻不過是……”

“算了,沒必要道歉,你們也隻不過是想繼續存在而已,我根本沒有資格對你說教。”揮揮手,示意局促不安的艾倫沒必要再道歉,羅蘭取下臉上的麵具。

這是她在冥獄之時,曾用過的東西。

拉法曾說自己的容貌沒有任何威懾力,於是便製作這麽一張麵具,用於掩蓋住她屬於人類的外表。

對於絕大部分亡靈來說,這副麵具的所有者才是冥戰將軍,也隻有曾引起第二次亡靈北上的死亡之領的巫妖才知道她的真麵目。

五年前,羅蘭曾在無意間讓艾倫見過這麵具,不曾料到他卻把這個作為自建立之初,就不曾存在過的首領的象征。

就算數百年不曾使用,但麵具上附有強大的黑暗之力以及它本身對黑暗一族的威懾,讓各國貴族和其他勢力團體都未能發現,以前他們所接觸的不過是偽裝出來的首領。

“放心好了,知道被你被奉位塔拉夏幕後首領的就隻有法皇、暗夜精靈王,白精靈王和矮人王等幾名上位者。那些普通的貴族都隻認為所謂的首領是個不過是墮落的黑騎士而已,你今後還是少以羅蘭的身份出現……不,是根本不能讓外界知道冥戰將軍已經回歸,這會讓目前已經僵持的局麵近一步惡化。

神聖帝國在北方戰事的兵敗有可能會遷怒到我們,所以最近還是安份些吧。啊……魔法評議會找我,下次再談吧。”還在說話的安德壘匆匆切斷了召喚法陣的魔法通訊,諾大的房間裏隻剩下仍舊顯得很不安的艾倫,以及滿臉懊悔的羅蘭。

“艾倫。”沉寂了片刻之後,羅蘭捂著額頭發問。

“是、是的。”

“我現在成了你們的會長了吧,就是安德烈那老妖怪所說的什麽‘契約’的幕後首領,一個什麽都沒做,就當上首領的名譽會長。”

“是……”

唉……

歎息聲久久沒散去,羅蘭在為自己一時心軟答應了維麗亞恩帶她去找暗夜精靈的承諾而煩惱的時候,也即將麵對她根本就不想參與卻被迫卷入的政治之中。

第十二章 南行·局(一)

“閣下,剛從魔法協會那邊傳出了一些奇怪的謠言。說是塔拉夏的成員在附近一帶活動,難道……傍晚時候出現在神殿的那個黑暗一族真的是傳說著幾乎無人知其真實身份的會長?”帕格為剛返回神的德雷西爾遞上柔軟的毛巾,讓他擦去臉上以及身上的雨水。

“帕格,把記憶水晶取出來。”沉寂片刻,德雷西爾給他副官下了一道命令。

當領命而去的帕格的身影從寢室裏消失,德雷西爾坐到柔軟的床鋪上,雙手握了又鬆。

他不禁開始回想傍晚時分,與羅蘭交手的情景。

雖然是黑暗一族,卻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惡意。

而且,下手處處留情。

這完全不像行事作風狠辣的黑暗一族。

再則,擁有這麽高位階,又是被賜予過戰神殿勇士之袍,卻默默無名……

無論從哪方麵看都詭異啊。

“閣下,記憶水晶。”帕格去而複返,手裏捧著一個隻有巴掌大小的木盒。

德雷西爾小心翼翼的揭去蓋子,從裏麵取出了一塊純藍的水晶體。

六棱形的晶體表麵打磨得十分光滑,映照出聖騎士皺緊眉頭的表情。

低聲念誦著咒文,不一會,藍色的水晶開始泛起陣陣白光。

嗡……

輕微震動的低鳴聲中,記憶在水晶裏的魔發影像再度展現出來。

[讓血翼撤離羅連一舉與其說是先見之明,不如說,這是我用信任和血淚換來的經驗。

光明一係的諸位,我並不是想命令誰,也沒有任何汙蔑或輕視的意思。隻是……請在各位為你們的族人、國家的利益考慮的同時,也稍微分一些憐憫給那群可憐又可悲的往生者。]

黑暗中,飄忽的響起一個輕柔卻不失力度的嗓音。伴隨著話音停止,一個身著黑衣、黑發的黑暗一族出現在魔法影像裏。

個頭不高,麵上覆著一張紋有古老咒文和詭異圖案的神秘麵具。

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威壓感,性別、年齡與身份均無法辨別的黑暗一族繼續發言。

[擁有自己思想的他們既不被人類接受,也不被亡靈認可。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在與亡靈真正、最後的決戰結束前,讓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再多逗留一段時間。

我不想用自己的身份和過去要挾,這隻是我個人的願望而已。既然連生的權利都被剝奪了,那是不是可以給他們留下靈魂存在的權利。就當是我的請求吧,雖然任性,但……還是希望各位能體諒。]

伴隨著話音的結束,整個記憶水晶再度恢複原有的光澤。

這是來自神聖帝國的記憶水晶,德雷西爾好不容易才從一個大貴族那裏得到的。

也是關於塔拉夏首領已知的最早資料。

正是因為這一段沒頭沒腦的魔法影像,法皇不顧帝國和同盟的反對,執意應允了契約者成立。

這不禁讓德雷西爾聯想到了那次著名的亡靈騷亂。

即便逃跑的人們重新返回家園,也無法再繼續在那片生機全無的土地上繼續生活下去。

關於那次戰場的內幕,知情的教會高層已在法皇的秘令下守口如瓶,而參與了此事的帝國貴族不是被流放,便已遭到皇帝派去的刺客封了口。

七名將軍,除三名戰死之外,其餘四人均以叛變的罪名被處死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秘密,連身為輝曜騎士的我都必須隱瞞?

無論是伊默王或法皇陛下都閉口不談此事,這其中……到底隱藏了什麽?

“契約者……”

以暗夜精靈古語命名的“塔拉夏”在法皇與暗夜精靈王的默許下成立。

雖然引起了伊默王、海因王,以及聖帝國的不滿,但這個由前血翼殘餘成員和一部分遊走在各大勢力邊緣的黑暗一族所建立的組織,現在已經成為了南大陸不可或缺的一個強大勢力。

以契約為名,收取金錢或稀有貴重器物。無論是暗殺政要,刺探情報,又或者是進入常人無法破解的遺跡探險。

總之幾乎完全由黑暗遵從者組成的“塔拉夏”在短短五年的時間裏就取得了其他組織難以望及的成績。無論是貴族、商會、地下黑勢力……都已經離不開這個組織。

兩年前,逐漸在南大陸站穩腳跟的塔拉夏開始急於朝商業方麵發展,不僅出大量資金收購了各國著名的一些商會,更是將自己的勢力滲入到冒險公會以及傭兵公會、魔法學院當中,唯一不被他們侵蝕的,大概也隻有以頑固出名黃金樹了。

想到這兒,德雷西爾沉重的表情也稍稍緩和下來。

伊紮克那家夥還是那麽死板。

不過,也正是托他的福,塔拉夏的勢力在羅連,以及周邊的幾個神聖同盟國才有所收斂。

不過……黃金樹似乎也很忌憚塔拉夏。

這並不是因為它在南大陸的勢力,似乎還有別的什麽原因。

會是什麽呢……

這讓德雷西爾再度想到了他們神秘的首領,很少出現的“那塔拉夏”。

幾乎所有人都這麽稱呼他,隻有在成立之初的幾次出現均以魔發傳訊的方式示人,臉上也總是戴著那副麵具。此後就消聲匿跡了,無論其他勢力打入塔拉夏內部的臥底怎麽查,也不知道會長的真實身份和容貌,簡直就像是從未存在似的。

“咳……閣下,我們接下來怎麽辦?是返回聖都還是……”見德雷西爾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思緒裏,帕格輕咳一聲,詢問今後的去向。

“怎麽可能回聖都,那些腦袋迂腐又滿肚子壞水的帝國貴族和教會老頑固我一眼都不想見到。難得塔拉夏這邊有所進展,怎麽可能就此放棄。跟著他們。血翼騎士團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給自己倒了杯紅酒的白精靈靠著木質的落地窗,看著這座被瓢潑大雨衝刷的奧塞德羅提恩城,他不禁些許的興奮。

已經沉寂了許久的局勢一定會因為多年不曾出現的塔拉夏會長的再度現身而有所變化。

“快點有所行動吧,那塔拉夏……我已經忍受不了如今這種僵死的局麵了。”

尚未走遠的帕格聽到了從上司房內穿出的笑聲,不由連連搖頭。

身為普通人類的他,實在搞不懂這些所謂上位者和長壽種族的想法。

這個世界發生戰亂就那麽有趣嗎。

“唉……我還想活著回聖都呢,但願這邊境小城不會惹來太多的麻煩。”

邊自語邊朝自己的寢室走去,虔誠卻有些愛發牢騷的副官並不知道。

此刻,他所不願見到的大麻煩正陸續朝奧塞德羅提恩這座已經納入矮人國度的小城移動。

第十三章 南行·局(二)

清晨,在奧塞德羅提恩城光明神殿裏休息的聖龍騎士團成員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怎麽回事?”

看著出現在自己寢室裏的副官和其他幾名小隊長均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一向淺眠的白精靈不得不隨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容裝,前往大殿去看在一大清早把人吵醒的家夥到底是誰。

“德雷西爾閣下,城主命我邀您去監牢一趟。”出現在聖騎士眼前的,是名樣子看起來很老實的人類,一身仆從的裝扮。

德雷西爾認識這名人類男子,他是城主霍華斯男爵的管家。

“監牢?莫非……”想到昨天才關進去的犯人,聖騎士麵色一變。

難道是邪惡法師逃跑了?

“帕格,你留守神殿,溫格斯帶上第三小隊跟我走。”

匆匆下了命令,德雷西爾便尾隨著城主的管家朝與神殿截然相反方向的監獄趕去。

※※※

“喲~你來了。”潮濕且有些年代的石質建築裏,矮人巡邏大隊長莫洛托向老朋友揮揮手。

“特南戈逃了嗎?”理所當然的,德雷西爾認為邪惡法師不會這麽輕易的就範。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指著身後陰暗的房間,莫洛夫聳聳肩,表情有些無奈。

帶著些許疑惑,德雷西爾步入關押邪惡法師的牢房。

剛一進入,撲麵而來的就是濃烈得刺鼻又令人做嘔的酸腐味。

被魔法協會認證為十一階黑暗法師的特南戈·奧齊姆·山德以極其古怪的姿勢躺在地上。

不,確切的說,是散落在地上。

長滿青苔的牆壁上四處飛濺著已經變成暗紅色的血液。

特南戈的腦袋與四肢被分別放置在身體四周,呈現出五個很規則的對點。

用鮮血畫成的咒文連接成為一個十分有名的圖案——五芒星。

“是死靈術。內髒被掏空,把四肢折斷,以鮮血為咒,這是用來召喚高階亡靈的危險秘法。我也隻是聽說在最古老的黑暗禁書上才有記載,已經失傳了很久。沒想到在太陽曆還有人能使用這種法術,而且……還是在信奉光明女神的南大陸的腹地。”莫洛托撓著後腦不多的紅發,對自己所看守的牢房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感到有些懊惱。

為了防止特南戈逃脫,他還特地安排了幾個信任的手下輪流看守。卻不料在早上來巡視時才發現,邪惡法師居然死在牢房裏,而守在門外的士兵居然一點也沒察覺。

德雷西爾蹲下身,仔細查看特南戈的屍體。

從那張蒼白的臉上,他看到了驚恐、畏懼、乞求和悲哀。

這四種表情讓原本五官就不怎麽好看的邪惡法師變得更加扭曲、可怖。

“如何,你怎麽看?會是塔拉夏幹的嗎?”見德雷西爾注視著屍體久久不說話,莫洛托打破陰森牢房裏的死寂。

“不,塔拉夏最注重自己在各大勢力以及各國間的平衡。他們才不會做這麽愚蠢的事,明顯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隻是……這陰謀的點子雖然不怎麽高明,不過身手卻是不錯。

能潛伏進看管嚴密的牢房,並在守衛不知不覺間就把一個十一階的黑暗法師幹掉了,你不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嗎,莫洛托。”

“那是當然,否則城主也不會把我們兩個都找來商議了。”矮人隊長走出充滿惡臭的牢房,他和德雷西爾的觀點一致。

隻有傻子才相信殺死邪惡法師的會是塔拉夏。

“嗯?”

眼尖的發現地上有些零碎的器物,招手示意幾名士兵上前把浸泡在血汙中的東西揀起。

放置在清水中洗淨後,赫然發現這居然是一副已經破碎的麵具。

白底,黑紋。

右眼下有赤紅羽翼的徽記,額頭中央用特殊材料鑲嵌著通用語“六百九十七”。

還有一部分少數的碎片則是以黑雲石打製的盔甲。

黑鎧、麵具、數字。

整個大陸的人都知道,這正是已經擠身大陸一流傭兵的血翼傭兵團正規成員的著裝。

身為高岩矮人,莫洛托一眼就認出了盔甲碎片正是出自他們王國工匠的手藝。

“這下可不太妙啊,原本以為是蹩腳的嫁禍。可現在看來……似乎凶手準備得十分充足,就隻差沒在大牢裏丟一具血翼的屍體當證據了。”莫洛托在牢房裏來回走動,苦苦思索這事件背後的含義。

城主在先前來查看的時候因為受不了過於血腥的場麵暈過去了,現在還躺在附近的議事廳接受醫師救治。

能拿主意的,就隻有他和德雷西爾。

雖然他們都明白,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嫁禍,可嫁禍者的目的又是什麽?

“誒?!”從沉思中抬頭,矮人隊長有些驚異的看著德雷西爾,不大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我們沒必要再繼續胡亂猜測,亡魂大法師斯德菲爾親臨奧塞德羅提恩城,要討回他早已喪命的寶貝兒子。”

※※※

在名為波亞斯城堡的血翼據點裏,羅蘭站在滿是鮮血的大廳裏,帶著置疑的目光掃向了剛從外麵趕回來的艾倫。

原本她躺在自己的寢室裏閉目養神,聽到樓下有騷亂聲,走出時正好目睹了一名血翼成員混身是血的返回據點。

他才剛進入城堡,便被人在遠距離使用“屍爆術”炸得血肉橫飛。

“這下麻煩了……”瞪著飛賤了一屋的血塊,艾倫將求救的目光對上了羅蘭帶有置疑的眼。

“到底怎麽回事?”

“是這樣……”大致做了一番簡單的解釋,艾倫沒料到有人敢直接找上血翼的麻煩,很多人都明白這支傭兵完全是由黑暗一族組成。

亡靈、暗夜精靈、墮落騎士,甚至連半獸人也有不少,算得上是塔拉夏中最精銳的部分。

就算是敵對勢力一般都要避其鋒芒,選擇相對較弱的情報部或商會下手。

“特南戈的父親是個亡魂大法師吧。”沉思許久,羅蘭問起已經被幹掉的邪惡法師身世。

“是。他的父親原籍羅連的沒落貴族,三十年前入贅了羅特萊恩國……就是特南戈母親的家族。後來因為修學黑暗法術而墜入邪道而被法師協會除名,這些都是安德烈從魔法評議會打聽到的。”

艾倫的回答令羅蘭想起了昨天夜裏沒來得問出口的疑惑。

“安德烈……你們怎麽走到一塊的?他不是暗夜精靈嗎,為什麽不回自己的族群,反而窩在血翼。”

“這……他自己說因為以前觸犯了族內律法,遭到流放的他無處可去,就隻能待在血翼。”

真的是這麽簡單嗎?

羅蘭總覺得安德烈不可能隻因為如此簡單的原因就放棄了返回族內。

要知道現在暗夜精靈的勢力壯大了不少,尤其在北方大陸幾乎已經被侵占的情況下。

就算是被流放,隻要換了新王,就可以得到特赦。這是暗夜精靈與白精靈都通用的法則,他為什麽不返回族群,反而特地選擇了血翼……怎麽看都可疑。

“還有一件事……為什麽普通的亡靈也可以在陽光下行動?”喊住正命令城堡內的仆人洗刷大廳的艾倫,羅蘭問起另一個讓她感到不解的問題。

亡骨騎士辛達是中階亡靈,能在地上界神威衰竭的時候在白天活動還能勉強說得過去。

可像艾倫和血翼裏的亡靈,都不過是普通的亡靈,是絕不可能在白天外出活動的。

才一打開瓶蓋,一股濃烈而刺鼻的油脂味立刻溢出。

這……這是……生物的脂肪。

“艾倫,你們竟然使用這東西!!”瞪著一臉苦笑的青年,羅蘭也很無奈。

使用黑魔法撥下動物的表皮與血肉,經過工序繁雜的提煉後,可以提取出少部分的油脂,把它們塗抹到皮膚上就可以使亡靈在一定時間內在白天行動。

這其實不算什麽秘術,幾千年前就已經被珂布托的黑魔法師研發出來。他們把這稱之為“伯拉托夫”,意為燃燒的脂肪。

在陽光把表麵的脂肪燃盡之前,就算是最畏懼陽光的食屍鬼也可以在白天行走。

不過……最好的伯拉托夫是用人的血肉製成,因此這項法術自然就遭到了光明教會的禁止,寫入禁忌之書。

“你們從哪弄的?死亡之領?”雖然弄明白了艾倫等低階亡靈在白天行走的原因,可羅蘭心裏的疑惑不但沒有解開,反而加深了。

隻有那個地方才製造伯拉托夫,可血翼既然是反叛者,又怎麽可能會與死亡之領有往來。

“是安德烈偷偷煉製的,你難道忘記了他是個黑暗法師,又是暗夜精靈,什麽秘法禁忌對他來說都不管用。”見羅蘭表情明顯放鬆了些,艾倫這才說起亡魂大法師已經到奧塞德羅提恩城的消息。

“這明顯是針對我們的陰謀,我甚至可以肯定特南戈的死和他父親脫不了關係。閣下,現在怎麽辦?城主已經下令封城,隻許進,不許出。我們被困在奧塞德羅提恩,在解決完邪惡法師被殺一事前,根本無法脫離這片區域。”雖然以血翼的戰力完全可以強行突圍,可這樣一來不就承認了邪惡法師的死就是血翼所為。

艾倫從接到城主派遣仆人送來的消息後就坐立不安。

亡魂大法師親自來,肯定已經準備了對策和退路,否則他們是會輕易與血翼對上的。

畢竟現在的塔拉夏早已不是五年前那個人數隻有兩百的小傭兵團。

“安德烈怎麽說?”羅蘭會問起暗夜精靈,除了他是塔拉夏的六明主事者之一,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他也是血翼早期的智囊與軍師。

這個由散落南大陸的黑暗一族所凝結而成的地下勢力能有今天,安德烈功不可沒。

雖然羅蘭仍未猜出他的目的,但……無論是自己或塔拉夏都還得依靠他。

“聯係不上,他自從昨天去參加南大陸魔法協會召開的元老院評議會就失去消息了。這些法師一討論法術就常常忘記時間。”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好在還有羅蘭。這是最令艾倫欣慰的地方,雖然從智謀上來說,冥戰將軍或許不及黑暗法師安德烈,可艾倫知道,無論發生什麽事,羅蘭都不會獨自拋下他們。

不一會,所有的血翼成員都集中到了大廳。

挨個盤問之後,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入夜後返回據點就沒出去過……除了馬裏博爾。”艾倫將最終結論告訴羅蘭。

馬裏博爾就是被殺的那名騎士,據他的隊友說,他以買酒為名出去後就一夜未歸,直至今天清晨才返回。

凝視著地上已經逐漸幹枯的血跡,羅蘭反複思考著剛得到的訊息。

馬裏博爾並非亡靈,而是名墮落騎士。

如今的血翼不再隻是由亡靈組成,吸收了不少散落在南大陸上的黑暗一族,像馬裏博爾這樣的墮落騎士就不在少數。

而這名騎士的出身也證實了羅蘭的猜測。

他出身羅特萊恩吉威郡,恰好就是特南戈的統治領。

加入血翼的時間也不過半年,隻是因為被教會和邪惡法師同時下了通緝令,艾倫才破例收他入團。

“唉……當初收他入團的時候,安德烈也反對過,要我不一意孤行也不會有今天的麻煩。”想起半年前安德烈就曾以意馬裏博爾的出身阻止過自己,艾倫不禁有些懊惱,雖然拉維特說自己已經有所成長,可還是不夠成熟啊。

“不用沮喪,艾倫。既然亡魂大法師他們故意要嫁禍給血翼,那我們就鑽鑽他們的空子。”已經想好對策的羅蘭長舒一口氣,真是得感謝腦中已經複蘇的部分記憶。

若不是有這些關於亡靈的古老知識,這次還真無法讓血翼從這個麻煩裏脫身。

第十四章 南行·局(三)

“隊長!!”

正當莫洛托和德雷西爾打算離開監牢的時候,在外麵負責看守的士兵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發生什麽事了,看你慌張成的樣子。”莫洛托不悅的批評下屬,他可不想在德雷西爾麵前鬧出什麽丟臉的事來。

“塔拉夏的人來了。”

矮人士兵的話讓德雷西爾麵麵相覷,他們倒是沒料到已經卷入殺人滅口這樁陰謀中的塔拉夏還敢到事發現場來。

“哦……那就請他們進來吧,我們也好看看血翼有什麽說法。”返身走回修建在地下的監牢,德雷西爾找了張靠牆的椅子坐下。

當羅蘭的身影出現在低矮的石質通道的時候,他不由挑起眉。

“沒想到會長大人居然親臨,看來奧塞德羅提恩的史記官們得記上一筆。太陽曆五百五十一年,著名的塔拉夏會長親自……”聖騎士充滿挖苦的話在矮人隊長的厲聲嗬斥下被強行打斷。

“德雷西爾!!”

“是、是、是……我知道了。”接收到老朋友帶有警告意味的目光,德雷西爾閉上嘴,不過他挑釁的目光依然緊盯著門口處的身影。

雖然並沒有失禮的地方,但她的漠視也讓原本就擺出一副很不爽表情的白精靈幾乎忍不住拔劍相向。

“冷靜些,德雷西爾。你就是因為這個永遠都控製不住自己怒氣的脾性才被白精靈一族掃地出門的,難道現在連教會也不想待了?”拉住已經上火的白精靈,矮人的話尤如一盆冷水,把他的怒火瞬間熄滅。

“哼……他們把我掃地出門,並不是因為我的性格,還不都是我身上的血統。”靠坐回牆邊的木椅,德雷西爾把雙手收回身側,很用力的握住。

“這世界上隻有一個莫亞·法西。”莫洛托頓了頓,朝牢房那邊瞄了一眼,怕被四周的人聽到,不僅壓低了音量,還特地改用了十分古老的達克埃文精靈語。

“所以……這地上界也隻有一個西斯塔爾。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再安慰我了,莫洛托。”德雷西爾撤去臉上的傲慢,目光陰冷的瞪著正對麵的陰暗牢房。

要不是因為法皇德菲克前些年與暗夜精靈交好,我這個白精靈與暗夜精靈的混血,根本士根本就不可能當上聖騎士。

可笑得是,白精靈們一麵畏懼我的力量,一麵……卻又看不起我身上的血統。

既然如此,當初何必做什麽混血實驗,笑死人了。

說什麽性格乖僻暴懨……

既想製出像西斯塔爾那般的大精靈,又怕不受控製。

而那些元老院的家夥更是可恨,失敗後竟然以性格不好作為理由把我趕出了波裏維亞。

“嗯?有些奇怪,元素精靈十分活躍……”莫洛托突然察覺到這監牢裏的元素精靈突然活躍起來,他看了一眼身側的德雷西爾,卻發現他也是一臉的茫然。

“難道……”

二人連忙衝向擺放有特南戈屍體的牢房。

為了怕蠟燭燃燒的氣味破壞現場,莫洛托撤走了石室裏的可燃性照明物,改放置了光線較為微弱的魔晶石。

淡藍色的冷光中,帶著麵具的塔拉夏會長豎起左手食指,纖細蒼白的手指上逐漸亮起了由暗轉明的古老圖騰。

“怎麽回事?”可以感受到魔力膨脹卻絲毫不會使用魔法的莫洛托隻能期待德雷西爾的解釋。

“他在召喚元素精靈!!”德雷西爾眯起眼,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麽會有這種事。

一個身上沒有絲毫魔力的非操法者,居然可以不使用法陣就直接召喚元素精靈。

非操法者因為不具備魔法觸媒,所以必須以強力的法陣作為輔佐。

但是……他不但不施展法陣,而且……還是直接以語言作為召喚方式,這明顯是上位召喚法。

雖然是十三位階,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就在德雷西爾思緒閃動的間隙,牆壁、地麵還有特南戈的屍體裏飛出一些肉眼可見的細微光體,在空中飛舞了一圈後,最終沒入羅蘭體內。

“果然是這樣嗎……”似在接收某種訊息,羅蘭自言自語的低喃了幾句。當她抬頭麵向身側的莫洛托之時,身上微亮的光芒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籠罩在整個牢獄內的元素精靈的氣息也逐漸淡了下去。

“雖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但我還是決定來確認一下。給二位添麻煩了。”略微欠身,說完禮儀性的話之後,羅蘭轉身便要離去。

“會長怎麽看待亡魂大法師的到來,他可是打算要把自己的兒子毫發無傷的帶走呢。”

德雷西爾的話讓已經走到樓梯旁的羅蘭略微停頓了一下;“到時候,我會給閣下一個滿意的答複。”

“可惡……這家夥,要不是局勢和實力不允許,我真想殺了他。”看著羅蘭離開的背影,聖騎士咬牙切齒的怒罵。

羅蘭臨走前的達克埃文語同樣叫矮人莫洛托啞口無聲,他沒料到這個名譽會長居然懂得已經在人類當中失傳了千年的古精靈語。

這樣一來,自己之前與德雷西爾的對話不就都被對方聽到了嗎。

對於自己的身份,德雷西爾總是有種說不出的自卑和厭惡。

“不要亂來,德雷西爾。別忘記他背後有整個血翼和塔拉夏,等同於一個王國的勢力,不要輕舉妄動。”

“我知道……所以我才沒動手。”忿恨的望著羅蘭離去的背影,德雷西爾隻能將自己的憤怒發泄在牆壁上。

※※※

塔拉夏的總部設在尼奧,一個位於群山之中的小國,亦是南大陸最大內陸河魁克恩的發源地。

與古裏耶夫、沃爾庫特、波裏維亞等大國的接壤,也讓這個人口不過十幾萬的小公國獲得了特殊的地位。

作為一個緩衝了西、南兩大陸,人類與精靈的地域,以丘陵居多的尼奧雖然沒有神聖帝國那般肥沃的土地,但卻擁有不亞於鄰國古裏耶夫的繁華。

比血翼更為著名也更古老的盜賊王世家早在千年之前就落腳在這個王國。冒險與傭兵兩大公會的興盛帶動了王國的發展,加上地域的便利,來往與西、南兩大陸的商旅,還有前往白精靈國探險的冒險者,以及坐船北上或東行的商隊,都讓這個丘陵之國的經濟以超越其他同等麵積與人口的國家飛速發展起來。

曆經千年的發展,小小的尼奧就囤積了不輸大國的富裕,這也是身為軍師的安德烈看上它的主要原因之一。

其次,與白精靈、矮人、暗夜精靈領地的接壤,使得教會、神聖帝國的激進份子也不敢輕舉妄動。

為了護送塔拉夏旗下的商會平安參加每年召開一次會議,血翼首領拉維特給了他足足一個團的血翼傭兵。

按照原訂計劃,由血翼護送來奧塞德羅提恩城的商人們如期參加了會議。而隨之一同舉行的拍賣會不僅吸引附近城鎮的商人和平民,就連不少貴族都專程從自己的屬地趕來。

因為受北方戰事的影響,神聖同盟早在五年前就切斷了同東大陸的商業貿易。為了獲得來自東大陸的貨物,唯一的辦法隻有去非同盟的中立國。

奧塞德羅提恩城目前屬於高岩矮人,是白精靈與矮人同盟國成員,並不在神聖同盟的行列。

是以,很對貴族和商販們都看準了這個機遇。特地趕來購買暗夜精靈族精美的織造品和銀質器皿,以及東大陸特有的香料、染料等生活必須品。

不過,邪惡法師被殺一事的影響,加上亡魂大法師的到來,讓這次的會議明顯籠罩上了不安的氛圍。

※※※

“閣下,您真能保證亡魂大法師不會與血翼發生衝突嗎?要是他們在城裏鬧事……這座小城哪經得住折騰啊。”在當地商會花了不少資金休戚的豪華議會館中,霍華斯男爵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瑟瑟坐發抖。

天生膽小的城主回想起早上看到的血腥場景,還是會覺得腸胃在一陣陣收縮。

不過,讓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教會這邊如此肯定亡魂大法師不敢和血翼正麵衝突。

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明是血翼的傭兵把邪惡法師殺了,亡魂大法師斯德菲爾完全有理由施展報複。

“放心好了,城主。我向你保證過,不會有事的。”德雷西爾穿著正式的聖騎士著裝出席,華麗的外袍將精靈高挑的身型和高貴優雅氣質完全體現出來,整個人宛如一個巨大的發光體,吸引住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而他之所以這麽肯定亡魂大法師不會同血翼在城裏發生衝突,完全是因為早上在監獄裏目睹了塔拉夏會長的古怪舉動。

雖然德雷西爾和莫洛托都不明白這位自成立之初,便沒有出現過幾次的名譽會長在那麽短暫的時間裏究竟做了什麽。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已經想出了對付亡魂大法師的方法。

否則,也不會自信的做出“一定會給一個滿意答複”之類的承諾。

至於德雷西爾本身,則是對這位神秘會長的真實身份更加感興趣了。

來了!!

人群裏忽然爆發一陣騷亂,聽到人們不時傳出的抽氣與低呼聲,德雷西爾給自己的臉掛上一副幾近完美的微笑表情。

“我代表教會誠摯的歡迎您來到奧塞德羅提恩城,斯德菲爾大法師。”

所過之處,人們無不行主動的退讓開一條通道。

“那家夥在哪,殺了我兒子的血翼傭兵?!”

充滿怒意的詢問讓男爵幾乎當場軟腳,他已經從這個亡魂法師眼裏看到了燃燒著嗜血與複仇的火焰。

“雖然墮入黑暗者早已有了遭到背叛的覺悟,不過……我想他一定沒想到著背後捅自己一刀的,會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柔和而中性的嗓音在斯德菲爾身後響起,亡魂大法師回過頭。隻見距離自己不過幾步距離的地方站著一名與人類女性差不多身高的陌生人,臉上戴著繪有古老文字的白色麵具,配上一身的黑衣,讓他在人群中尤為顯眼。

“那……塔拉夏。”一字一句的,斯德菲爾念出了五年來最神秘的塔拉夏會長的稱號。

第十五章 南行·野心(一)

他什麽時候來的?

德雷西爾也有些詫異羅蘭的出現。

同亡魂大法師相比,身為一個強大組織的會長沒有前呼後擁也就罷了,出現得這般無聲無息……似乎一點都不想被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簡直就像個幽靈一樣。

“沒想到傳言是真的,那塔拉夏果然在這個小城裏。”

貴族的竊竊私語加上商人們充滿了好奇和探詢的目光,讓亡魂大法師之前製造出的恐怖氣氛一下就被衝淡了不少。

盯著那張乍一看做工粗糙實際上卻精細無比的麵具,斯德菲爾的手也不由伸向了他腰間的亡骨法杖。

見狀,羅蘭微微掀開她身上印著塔拉夏五芒星的外袍,顯露出了裏麵已經隱隱浮現的魔靈之鎧。

青紫色的魔靈之魂扭曲著、哀鳴著,把羅蘭附近的人們嚇得猛然退開。

魔……魔靈!!

亡魂大法師瞪大雙眼,額上開始冒冷汗。

原本準備吟唱的法術在還沒出喉嚨之前就被遏止。

在可以吸收魔力的魔靈麵前直接施展法術無異於在黑暗的荒野中點起火把。

斯德菲爾才不會把自己陷入到這麽危險的境地中,他緩緩放下手,兩眼卻緊緊的盯在羅蘭身上,仔細的打量著。

不對啊!

根據情報,出現在邊界小城的“那塔拉夏”應該是塔拉夏專門用來唬弄人的偽冒者。可眼前之人不但穿著魔靈之鎧,而且身高也與資料不符。這種種跡象都說明……這家夥並不是那名傳聞中會使用黑魔法的暗夜精靈?

“大法師好很吃驚呢,對於那塔拉夏會長的出現。還是說……你把他誤認為什麽人了?”德雷西爾敏銳的察覺到了斯德菲爾的驚訝並不是針對塔拉夏會長本人在奧塞德羅提恩城,而似乎是對於這個會長並不是他所料想之人而驚訝。

也對呢。

塔拉夏在建立之初,隻有三名主事者。

這三個代號所代表的傭兵、黑暗法師、冒險公會就是塔拉夏天最基本的三大組成部分。

按照這些年收集的情報和多方觀察,塔拉夏的大部分權勢都掌握在一名暗夜精靈手中。

起初帝國貴族和教會都認為塔拉夏是暗夜精靈王暗中扶持的一個地下組織,假借對抗死亡之領為由,好暗中刺探神聖同盟和南大陸各國的情報。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貴族和元老院的長老們終於發現他們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

暗夜精靈王根本無心搞這一套,想要攻打哪個國家,就直接開著軍隊殺過去。更有傳聞他已經陷入到完全的瘋狂之中,隻為了征服更多的土地而戰,一點不在乎其他的事物。

“這裏實在不適合談論我們接下來要討論的話題,可否請斯德菲爾大法師換個地方?畢竟我們要即將談到的可是你已經死去的兒子。”羅蘭說完這些話後就轉身離開了富麗堂皇的會議館,亡魂大法師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終還是追著她出去了。

“我們也去湊熱鬧吧。”好戲開始上演了,德雷西爾對悄然走到身邊的莫洛托說道。

“當然不能放任他們單獨接觸,不過……你也不可以亂來。”似還不放心,矮人又叮囑了一遍。

其實他憂心忡忡也是有原因的,德雷西爾因為早上混血的身份被塔拉夏會長知道,似乎已經起了殺心。

之所以一直沒動手,一個是顧忌自己教會聖騎士的身份,一個則因為對方是比自己還高一階的黑暗騎士。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敗被殺。

“放心好了……我是不會出手的。”在沒有絕對的把握前,我才不會冒然攻擊無論位階和實力都高過我的對手。

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莫洛托。

德雷西爾表示自己隻不過純粹想去看戲,隻可惜了解他性格的莫洛托並不怎麽相信他的話。

※※※

“說吧,你們死亡之領的目的。”很突兀的,把亡魂大法師帶到監牢的羅蘭忽然冒出這麽一句。

說話間,從那張麵具眼部的細長狹縫裏透出的冷光令斯德菲爾全身一寒。

似乎覺得被一個身高隻及自己肩部的人的目光震懾住異常丟臉,亡魂大法師惱羞成怒的反問起來。

“我可不懂你的意思,會長。我這次來是想知道我兒子為什麽會死在一個中立城市,教會、矮人、白精靈以及塔拉夏都要為此負責。他不僅是我的唯一親屬,更是羅特萊恩的貴族領主!!”

“真是不知羞恥呢。”

短暫的沉默後,塔拉夏的會長再次發言。

“明明身為拋棄人道的巫妖,卻要以人類自居。已經殺死了自己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卻恬不知恥的以此為由,作為汙蔑和要挾的借口。

斯德菲爾,不要臉也要有個限度。絕情絕義的黑暗一族我見過不少,但像你這般無恥的還是第一個。”

亡魂大法師立刻取下了他腰上的法杖,怒目而視,隨時有可能發起攻擊。

而這時,尾隨在後麵的德雷西爾與莫洛托也剛好走進這座位於地下的石製牢房。

懾於矮人和精靈的地位與身份,斯德菲爾稍微收斂了他蓄勢待發的姿態。

“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鑽進依然擺放著特南戈屍體的房間,羅蘭蹲下身,將左手貼在青石磚鋪成的地麵上。

“大地的精靈啊,重現這裏曾有過的悲劇吧,再次顯出湮沒在時間裏的過去。”

隨著這輕聲喃呢,地麵逐漸散發出光彩。

古老的精靈文字由地麵浮出,之後,類似魔法傳訊的影像出現在諸人眼前。

“記憶之術?”莫洛托帶著驚訝語調首先在空曠的地下監牢內響起。

“不!這不是記憶之術!!”德雷西爾很快就否定了矮人的猜測。

塔拉夏的會長本身並不具備魔力。

這點,他在前幾次見麵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而且魔靈的存在更是證明了“那塔拉夏”本身並沒有魔力,否則穿在身上那具盔甲第一個就會把使用者的魔力吸個精光。

“召喚術!!”

還是身為法師的斯德菲爾說出了正確的名稱。

淡綠色的光暈中,幾名體態優美的元素精靈出現了,從它們的手掌裏施展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牢房。

“父親,您是來救我出去的嗎?”

已經死去的邪惡法師的嗓音,把陷入驚訝中德雷西爾和莫洛托的注意力重新從羅蘭拉回到正在房間裏重現的過去影像上。

黑暗中,靠牆而棲的特南戈欣喜的一躍而起。

不過他也很快發現了,由影子幻化成人型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男子臉上全是冷漠和疏離。

“父親?難道……不!您不能這樣做,我是您唯一的子嗣,和辛達那個與仆人生下的野種不同,我可是您的正統繼承人啊。”

“抱歉啊,特南戈。雖然你是我兒子,但已經完全成為巫妖的我,再沒必要保持與人類的關係。”舉起手裏的邪骨頭法杖,繁雜而古老的語言從亡魂大法師的嘴裏吐出。

“父親!!”

至此,終於相信親生父親要殺自己的特南戈也做出了反抗。他迅速施展出速度較快的風刃,目的是打斷父親繼續施法。

“呃……”

昏暗的牢房裏閃過一道紫光。

看著刺進胸口的匕首,特南戈伸出染血的雙手,帶著卑微與企求的目光迎來的,卻隻有毫不留情的法術重擊。

噗!!

在四處散落飛濺的鮮血中,人類的血肉之軀被切割成了數塊。

“好狠心呢,斯德菲爾大法師,他可是你現在唯一的後裔。啊……說錯,應該是曾經的唯一後裔。”

是傳音術,法師經常使用這類簡單的法術相互傳遞訊息。

“為了我的野心,犧牲掉一個子嗣算不上什麽。巫妖有不死的軀體,再不需要人類那套血緣關係,我要的,隻是絕對服從命令的奴仆。”被鮮血濺得一頭一臉的斯德菲爾注視著散落在地上的那堆肉塊,片刻之前,那還是他的兒子。

“嗬嗬……現說這話還早了點,若你收拾不了待在這城中的那塔拉夏,現在做的犧牲可就白費了。”

戒指發出的嗓音中滿是調侃與嘲諷,讓從施展法術的短暫失神中緩和過來的斯德菲爾揚起嘴角。

“不過是一個與我同位階的黑暗法師而已,我有自信收拾掉他。”

“不過是個黑暗法師是嗎……嗬嗬……祝您取得成功,如果他真的隻是個法師的話……我在魔法協會等你成功的消息。對了,記得把錢給我,這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的內部消息呢。”

紅光一閃,傳音術被單方麵切斷了。

斯德菲爾冷笑著將散了一地的肉塊重新堆積擺放成固定的姿態,並用插在兒子胸口的匕首割破手臂,讓粘稠的鮮血在地上畫出了五芒星。

“就讓我看看傳聞中的那塔拉夏到底有多厲害吧。”

自言自語的說完這句話,亡魂大法師再次化身為陰影,順著牢房的門縫溜了出去。

第十六章 南行·野心(二)

“這就是真相,邪惡法師是被自己的父親殺死的,而不是血翼的傭兵,塔拉夏的嫌疑該洗清楚了吧。”

羅蘭話音一落,精靈們也消失無蹤,滿室的記憶影像刹時化為烏有。

“當然,我和莫洛托都可以做證。”德雷西爾輕拍雙手,他很滿意。

又發現了一項驚人的事實。

那塔拉夏擁有很強的召喚術,雖然這也是屬於魔法的領域,但從某些方麵來說,即便是像他這樣沒有絲毫魔力的人,隻要和所召喚的事物有極其密切的關係,那召喚成功也是有可能的。

若非本身就精靈,那是與精靈有密切關係。

“斯德菲爾並沒有完全變成巫妖,如何處理他還得仰仗二位。”見自己的工作已經完成了,羅蘭走出牢房,頭也不回的離去。

“你這混蛋……竟然敢如此漠視我!!”眼看著塔拉夏的會長竟然大搖大擺從自己身邊走過,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斯德菲爾的不禁怒心生。

加上陰謀揭穿的惱怒,促使他散失理智,無視一旁虎視耽耽的矮人與精靈,朝背對自己的羅蘭就發起攻擊。

伴隨著陣陣暗雷落下的,還有代表死亡的黑霧。

“退開些,莫洛夫。”知道那些黑霧可以腐蝕肉體,德雷西爾張開神聖之盾,把他和矮人團團護住。

出乎預料的事再次令房間裏的三個非人族震驚了。

“免疫……”斯德菲爾瞪大雙眼,有些無法相信自己親眼目睹的事實。

亡靈嗎?

不即便亡靈也無法做到暗係免疫,我這個法術包含的可不止是亡靈係。

他到底是,什麽人?!

腦海中又猛然回想起了那句令人費解的話。

如果他真的隻是個法師……

“我是不會對有生之物動手的,如果還想活命就不要繼續攻擊我。斯德菲爾。”

斯德菲爾已經念到一半的咒文嘎然而止,因為他已經從背對著自己的那個神秘會長飛揚的黑發下看到了一張精靈的臉。

就像寄生瘤似的,突兀而詭異的出現在不該出現的位置,半閉的雙眸似乎正有睜開的跡象。

不但有著類似白精靈的金發藍眼,在額際中央還有一個由數種古老咒文組成的光印。

身為法師,斯德菲爾當然知道那什麽。代表最高禁桎的魔法封印——封魔之咒!!

一旦被施上這個封禁,將被禁錮住魔力之源,永遠無法再施展出法術。

和由魔法協會施展的封魔咒不同,這個精靈頭上的咒文全由古語組成,是封魔咒中的最高級——神禁。

“想活命就不要吵醒我的契約者,身為法師的你,該知道他所擁有的實力。”

“……”握緊手裏的亡骨之杖,亡魂大法師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羅蘭從他視線裏逐漸消失。

如羅蘭所說,他不敢發動攻擊。

需要以神靈親自施展的封禁之術,對象隻有上位元素精靈。

即便已經被封住了,可仍在即將再度催發法術一瞬間,任可以感受到那壓倒一切的魔力。

超越了自己以及所見識過的所有法師,就連巫妖王也比不上的力量。

那塔拉夏……究竟是什麽人?!

“忘了自己來奧塞德羅提恩城的目的了嗎,斯德菲爾大法師。”

德雷西爾的話讓亡魂大法師轉回視線,隻見靠在牆角的精靈騎士揚起左手,一塊記憶水晶赫然出現在他指尖。

“剛才的景象我可是一點不漏的記下了,這是不是可以視作死亡之領首先發起挑撥。”

“哼……”掏出法師必備的傳送卷軸,斯德菲爾的身影在煙霧中逐漸淡去。

“不抓他嗎,德雷西爾。放走了亡魂大法師,教會中那些激進份子大概又要拿你說事了。”瞟了一眼嘴角帶笑的精靈,矮人莫洛托忽然有某種不好的預感。

他這個總不按理出牌的朋友不會是又在打什麽歪點子吧。

“塔拉夏的會長剛才不是說得很清楚嗎,斯德菲爾並沒有變成巫妖,他還保留著人類的軀體。按照教會的規則,我無法對一個人類施展亡靈懲戒。而且,根據南大陸的律法,隻有君主才能懲罰自己下屬的墮落貴族。”(注;法師與騎士都是貴族。)聖騎士將手中的記憶水晶它放進了腰上的空間袋,一點也沒有因為亡魂大法師的逃脫而居喪,表情反而有些愉悅。

“你難道不覺得有趣嗎,莫洛托。元素精靈呢……幾乎不在地上界出現的元素精靈。”沒把老朋友的警告聽進去,德雷西爾走出又黑又臭的監牢。

“喂!你沒聽到我說話嗎。別再接近那個家夥了。他很危險,他身上的元素精靈更危險。”莫洛托有些生氣的朝已經漸行漸遠的德雷西爾怒吼。

“就是危險才有趣啊,想想看都覺得刺激呢。真正的戰契結合,純正的上位魔法加上位騎士,在暗夜女神已經升至星幽界的如今,這世界上恐怕是找不出第二個組合了。”

從街角傳來德雷西爾的最後話語,讓莫洛托心中的不安不斷擴大。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會有什麽事發生。

因為塔拉夏神秘會長的到來,這個邊陲小城以及整個邊境地區都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

“回來了。亡魂大法師的事處理得怎麽樣?”

在據點城堡裏焦急等待的艾倫看到羅蘭平安返回,不由鬆了口氣。

“聯係安德烈,我有話問他。”看也不看身側亦步亦趨的青年,羅蘭直接點名找暗夜精靈軍師。

“誒?這個……他在參加魔法協會的會議。恐怕……”搬出上次的理由,艾倫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揪住衣襟。

他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抓著自己衣領一臉怒意的人就是總是溫和有禮的羅蘭。

“你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叫他出來,我知道他在這裏,在奧塞德羅提恩城,而不是那見鬼的魔法協會。”

“不愧是冥戰將軍,什麽時候發現的?”輕快的通用語在身後響起,銀發的暗夜精靈一邊拍手,一邊從牆壁裏的暗房裏走出。

“把我在奧塞德羅提恩城這個消息賣給斯德菲爾的人就是你吧,安德烈。你那嗓音令人討厭的語調實在讓人很難忘記。”放開艾倫,羅蘭轉身怒視一切的幕後主使。

“亡魂大法師是你引來的,血翼傭兵也是你殺的,就連特南戈的死也是你策劃的。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巫妖安德烈。這個血翼,這個塔拉夏真如外界所看到的那般,是抵抗亡靈的組織嗎?是一個完全中立而不屬於任何一方陣營的組織嗎?回答我!!”

第十七章 南行·心之所向(上)

“塔拉夏原本就是為了對抗死亡之領才成立的,這點毋庸置疑。”毫不在意羅蘭帶著怒意的目光,安德烈的回答惹來了更為強烈的質問。

“那為什麽你要泄露我的消息給斯德菲爾?為什麽要故意讓他殺了自己的兒子並嫁禍給塔拉夏?這不是你一心建立的組織嗎?你到底在策劃什麽陰謀?”

“這個嘛……我想,讓這一位來回答或許更有說服力。”安德烈側過身,使得建在牆壁內的暗門完全暴露出來。

“是你……”

出現在羅蘭眼前的,是她怎麽也沒料到的舊識。

“很久不見了,羅蘭。”

身著暗黑色全身鎧的暗夜精靈王目光凜然的從暗門走出。

他的出現,讓艾倫也瞠目結舌。顯然是沒料到安德烈會與西斯塔爾有所牽連。

“為什指使安德烈做這些事?”盡管猜測過安德烈後麵一定是更有權勢的主使者,可羅蘭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人會是西斯塔爾。

記憶中,那個有著白精靈容貌的騎士雖然小氣又任性,可在冷漠外表下,也包含著一顆充滿情意的心。

怎麽也不曾料到,這有心引發邊界戰爭的人會是他。

“巫妖王知道沒有拉克西斯他們根本沒有能力與暗夜帝國對抗,所以五年來死亡之領從未直接與暗夜精靈發生爭鬥。他們總是避開我的軍隊和領土。但……我可不會這樣輕易的放過直接導致莫亞離開地上界的元凶。

為了能讓大軍名正言順的通過西大陸剿滅死亡之領在南大陸的殘餘勢力,順道阻止他們打通冥獄之門,我當然得找個合適的理由。”

依舊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仍是那張熟悉的麵孔,可羅蘭總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同。

“隻是為了這個?你發動戰爭?!”帶有指責的意味,羅蘭指的是西斯塔爾以此為由,發動了北方戰爭。

“當然是為了這個。真把自己當騎士王了嗎,冥戰將軍?”眼帶輕蔑的看向羅蘭,一向很少說話的西斯塔爾其實也有不輸莫亞的刻薄;“難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北冰晶的土地曾被你兩次率領亡靈大軍踐踏過,生靈塗炭這詞用在你身上更恰當吧。”

“那是……”無法反駁,這是自己犯下的罪。羅蘭握緊雙拳,不敢回想記憶中悲傷的過往。

“正是因為我也曾犯過同樣的錯誤,所以我知道,複仇解決不了問題。西斯塔爾,不要讓你的雙手染上更多的鮮血,停止這無意義的戰爭吧。刺殺是國王與貴族們犯下的錯,不該由的百姓來承擔。”

“哼……我像是那種無聊的人嗎。若隻是為了複仇,直接把大聖堂與帝都轟平就完事,何必這麽辛苦。”搖搖頭,西斯塔爾眼角瞟向羅蘭胸前緩緩浮現的那顆頭顱;“我做的這一切,都隻為了逼你來找我。因為莫亞曾說過,你最不願見到的,就是戰爭。”

“我?”羅蘭還來不及追問,就感覺到西斯塔爾的視線落到了再次浮現的拉法身上。

“隻有找到了你,才能找到大精靈王。”張開全身魔力,西斯塔爾屬於大精靈的強大氣息將艾倫與安德烈壓到了牆角,整間大廳裏唯一能與他對立的隻有羅蘭。

※※※

“怎麽回事,這種強大得令人恐怖的氣息……”正打算返回自己駐地的莫洛托猛然轉身望向位於城市最高處的血翼據點,從那裏傳來了極其強大的魔力,這種壓倒性的力量他隻有在古龍身上感受過。

混血不是你的錯,沒必要這麽玩命。

雖然比大部分同族都強,但和真正的大精靈比起來,你確實差得很遠。

無論是塔拉夏的身份神秘的會長,或者是現在這個散發出自己魔力的家夥,你都不是對手。

德雷西爾……不要讓德菲克法皇的苦心白費啊。

※※※

“出來。”

一轉,西斯塔爾朝著身後那一排落地窗低喝。

“不要再讓我重複第二次,我沒興趣對屍體說話。”

傲慢而自信的話語將隱藏在屋外樹上的黑影逼出藏身之處,他的現身讓羅蘭微微皺起眉。

德雷西爾!

竟然是那名教會聖騎士,什麽時候跟來的,自己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黃金薔薇……”掃到盔甲上的薔薇圖紋,西斯塔爾目光一冷。

“教會的走狗!!”

風刃伴隨著他的話音掃了過去,載種在城堡裏的幾棵大樹頓時轟然倒地。

“前輩真是不懂得禮儀呢,哪有這樣給後備見麵禮的。”笑嘻嘻的躲開,德雷西爾兩眼放光。

這可是意料之外的收獲,暗夜精靈王……

西斯塔爾,最後一任光輝聖騎士。

他不過是想跟蹤塔拉夏的會長,想看看他的真麵目,卻不料才潛伏進來就被發現了。

“你這樣急著找我,究竟有什麽事,我的後裔。”

輕柔的嗓音在夜晚剛降臨的時刻響起,可在羅蘭與西斯塔爾的耳中卻猶如驚雷。

這是怎麽回事?!

瞪著出現在眼前的幻影,羅蘭既驚訝又疑惑。

胸前的盔甲上依然沉睡著那具頭顱,那眼前出現的又是誰?

赤紅的眼掃視了一圈,舉起手指輕輕一轉,上位法術“時間靜止”立刻包圍了整間城堡。

安德烈、艾論和德雷西爾以及城堡裏的其他人都被定在原地,隻有羅蘭和西斯塔爾不受法術的製約。

“拉法……”張口欲問原由,卻被西斯塔爾激動的詢問壓過。

“莫亞呢,你把她弄到哪兒去了?!”

“這是對你的王應有的態度嗎?”漂浮在半空中,幻影姿態的拉法一臉的嘲諷;“別忘記我們的契約還在,作為宣誓效忠我的奴仆,你的態度過於傲慢了,西斯塔爾。”

“我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莫亞,若她真的從這個世界消失。這力量,這地位與身份,沒有一件值得留戀。當然,也包括對你的宣誓。”直視著拉法,西斯塔爾不顧逐步增加的威壓,執意要問個清楚。

“嗬嗬……我就是喜歡你的坦直。相比之下,另一個家夥總是隱瞞自己所想和所要的,真令人惱火呢。”眼角的餘光瞟向羅蘭,拉法飛身而至,拉住她的手臂幸災樂禍的嘲笑道;“怎麽樣,又一次嚐試背叛的滋味了吧。我早說過,人類根本不可信,這世上的生物同樣沒有拯救的餘地,就讓我把他們統統化做虛無好了。”

想也不想,羅蘭就拒絕了拉法的提議。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真是無趣。”搭住羅蘭的肩膀,拉法麵向西斯塔爾;“看你這麽痛苦,也給我帶來了小小歡愉的份上就告訴你好了。那個特魯克人還活著,無論是精神或靈魂。

五年前,她接受了我的提議,以被召喚的方式升上星幽界,為的是看守我被諸神封在星幽界的身體。”

“什麽……身體?!”羅蘭這才意識到,眼前的確實隻是精神體。

在重新返回安尼西亞起,就沒有見有拉法的真身,他一直都以靈魂或精神體的姿態出現。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同樣一臉困惑的西斯塔爾也在等待拉法的解釋。

“太古時候,以蒂麗安為首的諸神把我的身軀和靈魂分別封在九個封印裏。你與那個特魯克女人在五百年前也隻解開了其中兩道。不過因為是其中最重要的精神與肉體,我的力量得以重新恢複,可是……”目光一轉,拉法瞪著羅蘭,語氣中帶著埋怨;“都是因為這個笨蛋!!居然以自我毀滅的方式組織我繼續複活母神。因為散失一半力量,察覺到這一點的蒂麗安試圖再次封印我。不得以,我隻能讓莫亞在三年之內把我的契約者找回來,幸好在最後的關鍵時刻趕上了,否則就連精神體都有可能被封住。”

“那這個是……”羅蘭指著胸前的頭顱發問。

這可是真正的肉體,不再是以往的靈體,比在冥獄時更真實的血肉之軀。

“那可是我真正的肉體哦。”拉法話音剛落,一旁的西斯塔爾淬然發起攻擊,青紫雙劍瞬間殺至。

叮!!

拔劍迎擊,羅蘭一支手架住來自暗夜精靈王的突襲,一隻手護在頭顱之前。

“你幹什麽?!”

“告訴我讓莫亞回來的方法,否則我就毀了你的肉體。”死死的盯住被羅蘭牢牢護住的頭顱,西斯塔爾語帶威脅的怒目而視。

“嗬嗬……”不知為何突然笑起來,拉法的視焦在羅蘭與西斯塔爾之間來回掃動。

“羅蘭擁有我一半的力量,你認為一個大精靈和半神,誰更厲害?”

“別逼我動手。你知道她心軟,根本不會下殺手,而我可不一樣。”催動魔力,魔法雙刃散發出了比之前更為淩厲的殺意。西斯塔爾目光冷然,此刻的他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五年的蓄謀,隻為了這一刻。

五年的征戰,隻為了能換回莫亞。

“五百年前你們二人合力都沒法勝我,如今更不可能有機會。想試試嗎,認真起來的冥戰將軍……不,大精靈王的契約騎士,若我解開她的封禁,即便我不出手,隻憑你一個大精靈根本不是對手。”半透明的手指撫上羅蘭的額頭,那裏有他親自下的封禁。

拉法笑得極為猖狂,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被威脅。

“住手,西斯塔爾,我不想和你打!!”擋下幾記猛攻,羅蘭試圖停止西斯塔爾幾近瘋狂的舉動。

他是大精靈,根本不可能勝過身為大精靈王的拉法。

“他死或我死,你隨便選一個吧。”無視羅蘭的請求,西斯塔爾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手中武器所帶的魔力越來越高漲,似要燃盡自己的生命一樣。

“沒得選,她是我的契約騎士,所以……你去死吧。”拉法伸出手,點向與羅蘭糾纏中的西斯塔爾。

無聲無息的殺著避無可避,直刺眉心。

[喜歡他啊……從沒發現自己除了仇恨之外,也擁有這樣濃烈的情感。無關複仇,無關地位,無關身份,隻是單純的想與他在一塊。

我想,這世上若有什麽值得我放棄一切去維護的,也隻有他了。西斯塔爾是我現在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光景,是莫亞在北冰晶分手前曾說過的話。

她笑得那般燦爛,總是被複仇之火燃燒的雙瞳映著如水的溫柔,這是暗夜大祭司從未在人前顯露過的一麵。

[我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莫亞,若她真的從這個世界消失。這力量,這地位與身份,沒有一件值得留戀。]西斯塔爾決然的話還在耳邊縈繞,不期然與莫亞的重疊在一起。

這兩個人啊,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對方。

我怎麽能……怎麽能讓有如比翼鳥的他們失了任何一方。

鬆開握劍的右手,羅蘭猛覆住拉法的手指。

“碰!!”

一聲巨響,伴隨著爆炸黑色的血肉四處飛濺。

看著羅蘭整個被炸得粉碎的手掌和右臂,拉法氣得怒吼。

“你、你這個白癡!!那家夥那裏值得你這樣維護?”

“雖然我痛恨他挑起戰爭,雖然我討厭他威脅你,但……他這樣做,隻是為了喚回莫亞,隻是為了喚回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事物,我無法讓你就這樣殺了他。”雖然肉體不會因為受到傷害而感到痛苦,可來自契約者的攻擊仍是唯一傷到羅蘭的力量,她臉色蒼白的跪倒在地,緊緊捂住不停散發著黑色魔焰的傷口。

“好羨慕呢……被人這樣惦記和牽掛。我無論在自己的世界或安尼西亞都沒有得到過如此強烈的情感依托。你是不是也有些嫉妒,所以才總是針對他們?”抬起頭,望著有些惱羞成怒的拉法,羅蘭露出一個苦笑。

“你不是要給我機會嗎?由我來說服你這個世界依然有救,那麽……就請放過西斯塔爾。還有什麽比身為黑暗一族懂得憐憫與情愛更能說服你?”

“……”冷冷的看著強忍巨痛乞求自己的羅蘭,拉法重新灌注了力量的手臂高高舉起,指向因為近距離強力魔發衝擊而暈了過去的暗夜精靈。

“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赤紅的眼裏已經有動搖,拉法緩緩收回他的力量。

“我從不後悔。”

看到的拉法臉上浮起妥協的表情,羅蘭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放任身心完全墜入黑暗。

最後的感覺,是一雙沒有溫度的手掌貼上了額際。

拉法……

三年期限已過,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也稍微改變了執意要毀滅的想法。

※※※

再次清醒過來,卻發現時間靜止剛剛結束。

西斯塔爾放下手中雙刃,麵色蒼白的退開。

“你贏了,我答應你的要求。”

德雷西爾和艾倫麵麵相覷,不知為何暗夜精靈王會說出這樣的話。

暗夜精靈的身影緩緩淡去,一如來時那般無聲無息。

“閣下?你們究竟達成了什麽條約?”艾倫急忙看向羅蘭,卻見她怔怔的望著自己的右手發呆。

“閣下?”

“暗夜精靈王已經和塔拉夏達成協議,隻要這個組織還存在的一天,就不會侵占南大陸的一分一毫土地。”揚起手裏的魔法記憶水晶,安德烈把其中一顆丟給了德雷西爾;“這個,拿去給帝都的貴族吧。他們想要的就是這個,叫囂著要暗夜精靈對戰,可當敵人真的來臨之時,卻又怕得不敢應戰。”

“站住!!安德烈。你還欠我一個解釋。”喊住正準備施展傳送門離開的法師,羅蘭將手中的武器對準了背向自己的安德烈。

“脫離失敗啊……”緩緩回過身,安德烈表情有些無奈。

看來不說個清楚,是沒法脫身的。

“我們要開內部會議,還請聖騎士閣下自行離去吧。”

安德烈下了逐客令,德雷西爾也不好再繼續待下去,反正暗夜精靈王已經離去,他也該把剛得到的訊息報告給法皇。

“將軍閣下想知道什麽?”盡管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可這絲毫也打動不了羅蘭執意探詢的意圖。她手中褪去劍鞘的聖·熾光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把想上來勸解的艾倫逼退。

“所有的一切,從我沉睡的那一刻起所發生的一切。你們建立塔拉夏的目的,還有西斯塔爾的事,全都給我說清楚!!”

第十八章 南行·心之所向(下)

“相信你也知道了,這副軀體早已死去。”

片刻沉寂後,安德烈不同於之前明快中帶著狡詐的低沉語調緩緩響起,而艾倫則在這時悄悄退出了大廳。因為之前西斯塔爾釋放出極強的魔力,他必須去做點什麽,好安撫一下城堡裏的仆從以及那個膽小的人類城主。

至於解釋,羅蘭那邊根本就輪不到他說話。

“我的真名……叫卡多爾,是夜影族的長老。近千年前,因為王座常期空置加上自身的傲慢,便與其他幾族的暗夜精靈長老一同率領部族遷徙到遠離家鄉的北冰晶。”安德烈靠坐在椅子上,木然的述說著自己的過去。

“沒錯,我當時年輕氣盛。深知隻要安斯特與薩爾托這兩大家族的族長存在的一刻,我就沒有登上王位的機會。於是我帶著王權離開了菲爾奈特,前往遙遠的冰晶大陸。”千年前的往事讓安德烈的臉上開始呈現出迷幻和困惑的表情;“可王權卻在一次由我主導潛入地下遺跡的任務中丟失了。元老院為此十分震怒,最後決定將我驅逐出族群,永遠流放。

此後漫長的五百年時間裏,我一直在尋找能將王權找回的方法。無奈,那個地下遺跡固若金湯,根本無法從外界強行突破。

然後,在一次偶然災禍中,我被時空斷層卷入到了你的世界。”

按照安德烈的描述,從舊曆推算……那不正好是我到安尼西亞的時間嗎?

羅蘭震驚的望向安德烈。

原來他知道……

“怪不得你能返回安尼西亞,是因為我吧,特殊的時空力場被打破後,借由拉法的力量把本該無法通過時空斷層的你再次帶屬於自己的世界。”

“大致上……可以這樣說。”對於羅蘭的話,安德烈並不否定。

“那麽,你又為什麽會死。暗夜精靈不是擁有比人類還要長壽的體質嗎?在地球都能待上八百年,為什麽一返回原本的世界就……”這正是羅蘭不解的地方,自己姑且不算,為什麽小盜賊亞裏沙和艾瑞平安無事,偏偏三人中最強的暗夜精靈反而死了,而且還變成了巫妖。

從安德烈身上散發出強烈的死亡氣息,他既然不是沒有思想的低階亡靈,那就必然是位於統治階層的巫妖。

“這就是時空斷層的力量,有一種強大而且未知的力量阻隔著不同的空間。雖然第一次安然無恙的穿越時空來到這個世界,可你為什麽再也沒辦法回到自己的世界?知道原因嗎?”

“時間……靜止了……”羅蘭並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她也隻是從父神那裏聽說,因為自己體內的時間靜止了,沒法再次進入時空之門,所以她根本無發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

當初會選擇自我毀滅,還有一個原因,也是因為這樣才可以打破拉法加在身上的禁錮。

“雖然我不懂你所說的靜止是什麽意思,但基本原理沒錯。在時空另一端的虛無空間,時間是流動的。我或你第一次可以平安穿越時空,可若想第二次通過大門,就必須支付出兩個世界和空間所間隔的時間。

雖然身為暗夜精靈,卻也並非不死的種族。兩千歲便是我的極限。我的壽命已過千年,重新回到安尼西亞的瞬間就失去了剩餘的壽命,當然也就會死亡。這個時候……暗夜女神莫亞與我訂立了契約,將自己的力量分予了一部分給我,才使我的靈魂不至於被時間碾磨殆盡。

可我就不同了,雖然成功的保留住意識,可軀體卻已經在穿越大門的時候完全腐敗……”褪下厚厚的法師外袍,在燭火的映照下,安德烈撤去施展在自己身上的變形術,枯瘦得有如木乃伊的軀體讓羅蘭很難將他和記憶中俊美的暗夜精靈聯係上。

“我姑且不管你與莫亞究竟訂立了什麽契約,可她上升星幽界又是怎麽一回事?”莫亞有自己的行事準則,羅蘭知道她不會像死神大祭祀那般瘋狂得想毀滅一切,也沒有拉法漠視一切生物以己為尊的思想。

是她的話,應該不會做出威脅到整個世界的舉動。

這點,羅蘭堅信。

“那是她與大精靈王的秘密協議,我與西斯塔爾均不知曉。”

“嘖……”看來隻有親自問拉法了,雖然他有可能一個字也不透露。羅蘭想了想,最後還是把話題轉到了目前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事物上。

“你為什麽要建立塔拉夏這個組織,有莫亞做靠山,你完全可以無視元老院流放的禁令返回暗夜精靈族。”

“話是不錯,可我依然沒有放棄自己的野心。既然成不了王,那麽……我也要獨霸一方。血翼這群同樣以反抗死亡之領為目的的亡靈正好給了我這個機會。你看,塔拉夏現在不是發展得很好嗎,媲美一個國家的財力與軍隊,還有權勢……除了土地,我已經是王了。”僵硬的麵孔被火燭映照得無比猙獰,羅蘭從上麵找到了類似拉克西斯與人類領主、國王相同的瘋狂。

“都變成亡靈了,還這麽執著。”

“哈哈,你可以把這稱之為執念。對權利的追求支撐著我的靈魂,同為往生者,將軍應該更明白這對亡靈的重要性。如果無法燃燒靈魂,那就剩下的,隻有毀滅。”對於羅蘭所表現出對自己的厭惡,安德烈並不在意。

就像他同樣鄙夷對方總是為了一些無謂的事努力一樣。

“隨你好了,我對政治、權勢沒有任何需求,這會長別再掛到我頭上,反正你要的不就是這個虛名嗎,正好可以讓我從這無聊的政局中脫身。”知道了安德烈所需要的,隻是權勢,羅蘭也打算禦下著個不比冥戰將軍輕鬆多少的名譽會長頭銜。

“不……那塔拉夏還是你。這是在建立之初就已經決定的,無論你是否會蘇醒。反正塔拉夏的運做是由我掌控。在最終審判到來之前,將軍閣下就讓我好好享受一下身為統治者的感受吧。”談話結束,安德烈起身扔下一張皮卷軸,淡藍色的輕煙把他籠罩住。

“相比冥戰將軍的稱號,當塔拉夏的會長才能讓你擺脫人類無聊的糾纏,何必再自尋煩惱呢。”

我一直都在自尋煩惱嗎……

這和過去有什麽區別?

隻不過是從一個麻煩轉到另一個麻煩之中。

雖然可以暫時擺脫黃金樹與教會的糾纏,可神聖帝國的貴族們仍不會允許像塔拉夏這樣一個強大得不輸王國的勢力存在。

一旦解決了亡靈與北方暗夜精靈的戰事,下一個他們要對付的,就是塔拉夏。

這是連不懂政治的她都明白的簡單道理。

安德烈那麽精明,又怎麽會看不透。

用短暫的快感來安慰自己在死亡中逐漸腐爛的心與肉體。

值得嗎?有必要嗎?

反過來……

我又有什麽資格去嘲笑他。

懦弱的我,同樣在做著荒誕而絕望的夢。

拉法的力量是無法違抗的。

他現在還沒有抽走我身上的力量,隻不過是覺得就這麽毀掉這個世界沒意思罷了。

一旦他成功反擊了位於星幽界的諸神,那這個世界也即將終結。

連莫亞這般精明都無法抗拒他的強製,我又還能堅持多久?

作為契約者,是根本無法違抗握有自己靈魂的主人。

這次,他不會留下任何可能導致失敗的機會。

自我毀滅將無法再動搖拉法,因為真正死去的隻會是我的靈魂,還有……這具完全由拉法所創造出來的肉體。

“羅蘭閣下……”

如蚊的問候聲將羅蘭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她轉過頭,看到維麗亞恩一臉擔憂的站在二樓通往大廳的階梯上。

“你該去休息,維麗亞恩。”與她訂下黑暗契約,本不是羅蘭所希望的。這將威脅到這個年輕混血精靈的生命,畢竟自己是亡靈,會吸取任何與自己訂立契約生命體的壽命。

僅一天,她就憔悴了不少。

長此已往,不出一個月,契約就會要了維麗亞恩的命。

可是,在把她安全送到古裏耶夫之前又不能解除契約,這點令羅蘭感到棘手。

關於冥獄之門和冥獸之王她實在不放心,若是真的被開啟了,而又成功召喚了,那死亡之領目前節節敗退的局麵可就要扭轉過來了。

“抱歉……偷聽了你和別人的對話。”

“你不該偷聽的,若是被安德烈發現,他隻會……不,他是知道的吧,你躲藏在樓道上。隻不過因為你身上有我的契約,所以他把你當做了我的使魔。”也正是因為同樣的理由,羅蘭並沒有很在意維麗亞恩淡淡的氣息。

“閣下,這幾日受您的照顧,十分感激。”走到羅蘭身邊,維麗亞恩向她彎腰,深深的拜了下去。

“您不必送我到古裏耶夫,因為我已經決定,跟隨安德烈大人修學黑魔法。”

“維麗亞恩……”羅蘭有些吃驚的看著麵色蒼白,但眼神堅定的混血精靈。

“在您外出的時候,安德烈大人已經找我談過。他說雖然不能像大部分暗夜精靈那樣揮舞武器作戰,可我有魔法方麵的才能。您身份特殊,若繼續帶著我旅行,隻會被更多的麻煩纏住。我……我想了很多,母親會死,完全是由於她的弱小,若是夠強是完全可以保護自己,以及保護自己身邊的人。”

“羅蘭閣下……你是個好人。無論擁有多強的力量,您始終保持著一顆善良的心,可是……這是不夠的。過於善良,是無法保護自己和自己要保護的事物。我的母親就是個例子,她希望望我平安長大,然後不被人發現身份的生活下去。可是,這個安尼西亞是不容許法則被破壞的,暗夜精靈和人類本就不是一個族類,同時擁有這兩個種族的血統本身就是無可饒恕的罪。

僅隻有善良,是不夠的。謝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再一次鞠躬,當瘦弱的少女站直身體的時候,不經然,與羅蘭腦海中的另一個身影重疊在一起。

[沒必要憐憫,沒必要退讓,我們是黑暗一族。神給予了我們這樣的身份,就不是讓我們悔恨和自怨自哀的。要善用自己的力量,生命之有一次,即便是亡靈,也具有生命。以燃燒靈魂作為代價,以永世不再有輪回的機會作為交換,換取了不死的肉體和強大得令人恐懼的力量。

拋開你那屬於人類的懦弱的吧,羅蘭。你已經不再是人類了,在你放棄人道,為了複仇而選擇成為往身者的時候,你就已經沒有退路。]

再次回想起莫亞昔日的話語,羅蘭連連搖頭。

“我知道了,維麗亞恩。若你覺得這樣對自己更好,那就按照你的意誌去做吧。”

契約悄然斷開,羅蘭解除了她與維麗亞恩的靈魂連接。

無聲的點頭,暗夜精靈少女退下。

[你還不是羅蘭,還不是我所期望的羅蘭。]拉法曾經說的話也讓羅蘭深知,自己現在優柔寡斷的樣子絕不可能是當年那個與莫亞同樣殺伐決斷的冥戰將軍。

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同樣的靈魂,同樣的力量,同樣的記憶。

我總是在殺與不殺的邊緣徘徊,總是狠不下心。

這就是區別嗎?是以前的羅蘭的話,為了最終結果,雖然會難過,會悔恨,可她依然會義無返顧。

我的心……太軟弱了嗎?

“你終於意識到問題的根源了,笨蛋。”幻影在身旁浮現,不再像以前那般由軀體浮出,拉法飄忽的精神體悄然現身。

“以前的我……到底是什麽樣的?”靠坐在柔軟的皮椅上,羅蘭深深歎了口氣。

也隻有身為契約者的拉法,才了解過去的自己。

二十歲卻有遲暮老人的心態,整天哀聲歎氣的,她最近總是沉浸在這種無法擺脫的可悲心態中。

“也是一個笨蛋,但比現在的你更聰明和決斷。我可不希望我費盡心力從另一個世界帶回來的,是個和普通人相差無異的人類。

我的冥戰將軍有著不輸任何人的堅毅,有著反抗命運的勇氣,更有戰勝一切困難的果敢。她會因為自己殺生而痛苦,卻絕不會因此變得軟弱。相反,這些痛苦會讓她變得更鋒利,就像一把劍。越是磨礪,就越不會折斷。”赤紅的瞳裏有著深深的鄙夷與不宵,這是以前從未為在拉法身上見過的情感,他更多的表情是困惑和深思。

“不會折斷的劍嗎……”

回想新生的自己,總是在環境逼迫下一路妥協。無論是在地球的時候,又或是返回安尼西亞,都隻是一味的退讓。

無論對人類或亡靈,充滿了憐憫卻又下不了殺手。

黃金樹的那些長老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把我推崇為所謂的騎士王,其實人類又哪裏會真的容許一個異族爬這樣尊榮的位置。

真的是在做夢呢,自欺欺人的夢。

一直以來都把自己放在旁觀者的角度,殊不知早已無法脫身,因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曆史。

對地球來說,或許隻是幾年的時光。

可對安尼西亞來說,卻是整整八百年。

已經參與和卷入了太多、太多的紛爭,早已無法當個局外人。

“拉法……毀滅了現在的世界之後,你想做什麽?”

很突兀的,羅蘭問起了她一直不願意提及的禁忌。

“我的願望,隻會告訴真正的羅蘭。”

拉法嘴角揚起許久不曾見到的笑容,身影在空間中逐漸變淡,直至消失。

諾大的房間裏,依舊回**著羅蘭的歎息。

真實的我……

盡管已經逐漸掌握了過去的記憶,可這顆心卻依然脆弱不堪。

或許,在勸說拉法之前,我該先找回自己。

再繼續拖著這身心疲憊又無比脆弱的身心旅行下去,說不定哪天,就會被心底的黑暗和恐懼吞噬掉。

“艾倫。”轉身麵向推門而入的青年,羅蘭終於撥開了籠罩在她臉上的陰霾;“維麗亞恩就拜托你和安德烈了,我要獨自一人去遊曆,去尋找我失去的東西。”

卷二 幻獸之國

第一章 夢幻之都·邊境小鎮

薩瓦爾多,位於南大陸西北部,與西大陸邊界接壤,是一個以丘陵和森林為主要麵積的人類王國。

由於接近白精靈所居住的迷霧森林,這裏自古就是個人煙稀少的區域。在兵慌馬亂的戰爭年代,這裏更成為了被遺忘的世外桃源。

一千年前,當時還未繼位的二十一世法皇無意中發現了這裏居住的人都馴養森林中的古老生物,於是這個小國的寧靜從此打破。懷著各種目的而來的人們紛紛踏足,把這個曾與精靈是友邦的人類王國變成了如今專門馴養幻獸的繁華國度。

從奔跑的地龍,到飛行的飛龍和獅鷲。大到專門托運貨物的笨瑪獸,小到可以學說十種以上語言的歌麗鳥。

這裏匯集了南大陸與西大陸絕大部分珍稀生物,而作為邊界上的中立國,薩瓦爾多近些年頻繁遭受到亡靈的侵襲。

因教會與神聖帝國忙於對付北方戰事,薩瓦爾多的貴族隻好想他們的鄰國尼奧發去了求援。

專門對付亡靈的專家——血翼傭兵很快就答應了薩瓦爾多請求幫忙剿滅盤踞在邊境村莊亡靈的要求。

“酬金是……六萬金幣!?還真是大手筆。”撥弄著左手大拇指上鑲嵌著深綠色晶石的戒指,羅蘭為薩瓦爾多肯出如此高昂的價格感到驚訝。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有什麽好驚訝的,薩瓦爾多是個富得流油的國家,比尼奧所累積的財富隻多不少。六萬金幣隻是定金,等你把事辦完了,他們還會酬謝更多。

當然,如果失敗了就沒有後續酬勞,我們塔拉夏的名譽也會因此下降。”

戒指傳來了安德烈總是帶著冷嘲熱諷的語調,這是法師們用魔力水晶打造的特殊通訊工具,借由戒指上的魔晶石來聯係。

不過,沒有魔力的普通人是無法使用這件魔法道具的。

羅蘭之所以能用,這還都得托拉法的福。

她本身是不具備任何魔力的體質,在五百年前也無法依靠自身施展法術,可自從再度返回安尼西亞後,她就察覺到自己可以使用並施展法術。

顯然是與這具被拉法重新塑造的軀體有關係,和安德烈一樣。她原本應該屬於人類的軀體在穿越並沒有學過如何使用魔法,以前在戰鬥中使用的也大多都是從記憶中獲取的。

附著她身上在的拉法雖然被下了封魔咒,可仍擁有極其強的魔力,安德烈就利用這個方法讓羅蘭使用魔法傳音戒指和自己聯係。

“話說回來,為什麽要讓已經打算獨自一人去旅行的我替你跑腿,接任務的人是你,可不是我。”站在清澈見底的小溪邊整理儀容,戴上麵具羅蘭的嗓音再度成為辨不出性別的中性。

“啊,會長大人生氣了?反正你所謂的遊曆也不過是四處亂走,不如幹脆替我們解決一些棘手的難題不是更好嗎。

若不是因為知道你在附近,我才不會接下這個任務。酬勞雖然豐富,可我不想讓血翼同亡魂大法師級的巫妖直接對上,低階亡靈與中階亡靈之間的等級不是那麽容易就超越的,讓身為高階亡靈的你去對付才是上策。”

“安德烈……你……”聽著他那調侃的語氣,羅蘭總有一種揍人的衝動。

在沒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就對這個暗夜精靈沒有什麽好感,現在他變成了亡靈,還是那麽惹人討厭。

“別抱怨了,頂著那塔拉夏這個名號,可以避開至盡仍沒有放棄尋找你的黃金樹和神聖帝國,你總得有點回報吧。況且,世人都已經知道傳聞中去修煉的塔拉夏會長已經返回自己的組織,你總不能讓我們好不容易製造出來的假象不攻自破吧,將軍閣下。”

“算了……你別再嘮嘮叨叨說個不停。反正我已經到薩瓦爾多的邊界,就去順便看看你所謂的任務。”

切斷魔法傳音,不再讓安德烈繼續**自己的耳朵。羅蘭翻出臨行前艾倫贈送的那卷有如圖書般厚重的地圖,仔細查看有關於薩瓦爾多的資料。

從內至外,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服飾。寬大的兜帽遮住了麵孔,即便是視力最好的精靈也隻看到白色麵具的輪廓。

“亡靈嗎?”有著一頭棕發的克魯首先想到邊界上肆虐的亡靈。

從傭兵公會聽說附近的地區經常有人失蹤,他們便接受了委托前來查看。然後就是在這個溪流邊發現了一個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可疑份子。

“不,亡靈不會在清晨把自己暴露在陽光下。”萊恩立刻反駁了同伴的觀點。

“你沒聽說過現在的亡靈已經可以使用某種秘法,讓自己能在一定時間內在陽光下活動嗎。”克魯立刻嘲笑身旁一副戰士打扮的兒時玩伴,他總是後知後覺,早在五年前這就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行了,你們兩個別吵了。明明一個是教會神官,一個是神殿騎士,卻又偏偏為了一些無聊的問題爭執。”身性喜好安靜的半精靈達西厲聲製止了這兩個人類朋友無聊的拌嘴。

這樣的戲碼每天至少上演三次,著實讓他感到煩躁。

“喂……我怎麽覺得那個家夥轉過頭看向這們這了?”萊恩揉揉眼,確信他們正在觀察的黑衣人的視線正望向他們藏身的灌木叢。

“不會吧,隔了這麽遠都能發現。”克魯埋怨的目光轉向達西,都是他選擇的位置。每次都躲在這種雜草從生低矮樹叢裏,經常把自己的神官袍劃破。

不被發現還好,一旦被發現,出來的時候豈不是很難堪。

“噓,不要說話,我施展法術讓他誤以為我們是森林裏的動物。”輕念著白精靈的變形咒文,達西將他們幾人偽裝成森林裏的小動物,想借此擺脫那名黑衣人的關注。

羅蘭轉回頭,不再將目光放在灌木叢。

從氣息就可以辨別出是一名精靈與兩名人類。這一路上被跟蹤和尾隨的次數已經多到懶得數,反正他們隻是對自己的衣著反感,到下個村莊的時候把他們甩掉就行。

合上地圖,羅蘭沿著溪流往下走,那兒應該有個村莊,如果是亡靈侵襲的話,應該不會放過這麽偏遠的小鎮。

“哈哈,有效果。”萊恩看到羅蘭轉移視線,不禁得意的笑出聲,立刻遭到達西的瞪視。

“我說過,不要出聲。”

“走了走了,目標開始移動。”克魯從地上趴起來,拍了拍身上沾著的灰塵和樹葉,順著羅蘭行走的方向望去,神官不由有些擔憂;“是勒古鎮,那裏是絕對的中立地盤,光明黑暗兩陣營混雜在一起,危險係數很高。”

“再危險也得去,聽說貴族們已經請血翼接手博卡傭兵團失敗的那個任務。我們去勒古也可以順便探聽一下消息。”達西拉起背上的兜帽遮住他屬於精靈的尖耳,第一個朝羅蘭的方向追去。

“我發誓,再也不接這類麻煩的任務了。”從地上一躍而起,萊恩罵罵咧咧的跟上已經走遠的達西與克魯,決定以後都不再去找傭兵公會那個害人不淺的老頭,他每次都指派了一些超高難度卻又沒多少酬勞的任務。

※※※

生命的氣息隨著小鎮的輪廓初現而逐漸增多。

羅蘭緩步走入,卻發現這裏的人竟然對她視若無睹。一路上引起無數傭兵和教會跟蹤的黑色服飾竟然沒讓這鎮上的人有絲毫驚奇,而且他們對來者似乎早已見怪不怪的樣子。

才覺得奇怪,就見一個青紫色的影子從身邊急奔而過。

夢魘?!

[笨蛋!是恐懼獸馬。]許久不曾出現的亞德爾在獲得了拉法的許可後得以重新說話。主要任務就是把它知道的一些消息告訴羅蘭,並且再次保護沒有足夠力量的羅蘭。

知道自己能重新解開封禁隻是為了這個原由,魔龍滿腹的抱怨。

羅蘭仔細一看,確實隻是和夢魘很像而已。

[外形很容易和夢魘混雜,人類真是奇怪,明明對亡靈怕得要死,卻偏偏喜歡類似夢魘的坐騎,矛盾的生物。]亞德爾的抱怨也隻有羅蘭能聽到,這直接由心靈上的交流外人根本無法察覺到。

“恐懼獸馬嗎……”拿出隨身攜帶的圖冊,果然在上麵找到了詳細的解說。

恐懼獸馬,是薩瓦爾多特產的一種古代馬種,長著類似獨角獸的鋒利尖角。因為外形拉風,在貴族中一直流行眷養。

不過,傭兵卻不大喜歡。因為這種騎獸速度雖快,卻膽小無比,根本適合上戰場。

羅蘭想起了被自己遺忘很久的坐騎,或許可以考慮可以把瑟西爾召喚出來。用夢魔代步的話,要比步行快多了。

[那三個監視你的家夥追來了哦。]魔龍察覺在城外感覺到的氣息進城了,不得不提醒羅蘭,麻煩來了。

[不用管,這個小鎮上真正的黑暗一族為數不少,夠他們找的。]回絕了亞德爾話語中的暗示,羅蘭不願惹麻煩,她閃身躲進街旁的酒館,隨意地找了張靠牆的椅子坐下。

第二章 夢幻之都·古跡

這間酒館是全木質結構,被燭火熏得發黑的木材給人予年代十分久遠的感覺。屋子裏不但光線昏暗、空氣汙濁,還擠滿了傭兵、盜賊和地痞流氓,個個表情凶悍,是那種連居無定所的流民都不敢待的地方。

雖然不能做休息之用,但用來打聽消息卻再合適不過。

[我真是越來越不了解你了,放棄冥戰將軍的身份跑去當名一個小組織的會長。啊!更正,是掛名會長。那個剛成為巫妖的家夥一點也沒把你放在眼裏,你就任由他這樣把你當跑腿的使喚?]對於亞德爾的話羅蘭倒不是很在意,她左右掃視,見沒有人觀注自己,就選擇角落靠窗的一桌坐下。

[我不在乎那些虛名,除去在南大陸四處製造恐慌和騷亂的亡靈原本就是我要做的。讓安德烈以此滿足一下他指揮欲,有何不可,這也算各有所需吧。][沒有一點身為上位者的榮譽感和驕傲,活該總你被人類利用。]若換做自己,亞德爾才不會允許有人敢如此對它。

身為龍族的自尊絕對會把任何膽敢威脅自己的家夥撕成碎塊。

不再理會亞德爾嘮叨的碎碎念,羅蘭舉手招來了漂亮的女招待,把一枚印有塔拉夏和血翼標記的圓型徽章塞到她手裏。

“我想要關於附近地域的所有資料,包括亡靈出沒的地區。”附在這位表麵上看似普通的女子耳邊,羅蘭說出了她跑到酒館的目的。

安德烈曾說過,整個西北部都已經被塔拉夏的勢力滲入。

專門負責收集情報的“雷鳥”利用當地人收集任何有用的信息,然後高價售出。

作為經濟大國的薩瓦爾多自然也被列入安德烈主要監控的名單,龍蛇混雜的酒館就是各地情報員藏身的地方,他們通常在身上佩戴統一的標識——雙頭雷鳥。

知道這個規矩的人們自然會以重金買自己需要的信息,而若是塔拉夏的內部人員前去索要情報,則需要給公會裏統一發放代表身份的徽章。

在女招待的耳上看到了水晶打製的徽章後,羅蘭向她問起了當地的一些情況。

畢竟不可能連這種小事都要用魔法傳訊的方式去詢問安德烈或艾倫。

迅速掃視了手裏的徽章一眼,金發美女悄悄的從腰上的衣兜裏拿出一卷薄薄的皮卷軸,並把它與徽章一同送回羅蘭手中,然後若無其事的走開了。

已經起身打算離開的羅蘭忽然聽到前麵一桌有人提到了食屍鬼和巫師,這讓她不得不重新坐下。

“聽說了嗎,博卡傭兵團接下平定邊界的任務失敗了。”

“兩天前就從洛威城那邊傳來消息,擁有三千精銳飛騎兵的博卡傭兵團在和亡靈的對決中落敗,能逃回來不到五十人。”

“這下他們西部第一傭兵團的位置可就空置出來了,不知道誰會補上這個空缺?”

幾名身著硬皮甲的大個子傭兵在討論最近幾天最熱門的話題,他們毫無顧忌的言論已經激怒了另一桌人。

“閉上你們的臭嘴,我們博卡傭兵團的事,輪不到你們這種三流傭兵團討論。”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扔過來一個空酒瓶,砸中最後一個說話的傭兵,這人胸前的獅鷲紋章正是博卡傭兵團的標誌。

“奧魯達,不要生事!!”

坐在魁梧男子身邊的是一名身著法師長袍的老者,雖然水色衣料的色澤與他的容貌和年紀明顯不符,不過他胸口佩帶的不是傭兵團的紋章,而是一枚印有暴雨紋樣的徽記。

暴雨徽記,表示他是一個水係大法師。

做為一個九級傭兵,隻相當於見習騎士資曆的戰士是不會去自討苦吃的。

對方放隻要一個默咒就可以把自己解決掉,這點那名傭兵很清楚。

不過,被稱做奧魯達的男子仍未消氣,致意要去找幾個傭兵的麻煩,但在老法師嚴厲目光的瞪視下,他隻得乖乖坐回自己的座位。

“團長去傭兵公會接新的任務,你別給我鬧事。”

不理會老法師的訓斥,奧魯達冷哼著轉過頭,目光不經意掃向角落,當他看到羅蘭的時候,立刻站了起來。

這氣息,不正是殺了自己無數同伴的亡靈嗎!!

“怎麽了?”

察覺到奧魯達的異常,老法師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見他已經拔出武器向身後位於角落的一桌就是一記猛劈。

堅硬的木桌被整齊的劈成兩半,羅蘭在這瞬間已經由座椅移到了低矮的窗戶邊。

原本喧鬧的小酒館也因為這忽然發生的一幕而安靜下來。

“你這家夥,竟然有膽潛伏進人類的城市!!”奧魯達一擊不中,再次舉起手中的大劍。

“不要胡來,奧魯達!!”發現羅蘭身邊元素精靈異常活躍,老法師趕忙出聲製止同伴不要鹵莽行事,可他仍晚了一步,奧魯達的劍已經揮出。

“鏘!!”

一聲脆響,半截殘劍應聲落地。

奧魯達吃驚的張了大嘴,呆呆的望中手中已經被折斷的武器,說不出一句話。

這家夥……竟然用空手就斷了我的劍!!

他看得很清楚,在自己的劍即將碰到對方的一瞬間,這個全身包裹著黑色的亡靈隻伸出一支右手,就檔下了他的全力一擊,而且還輕易的將他的精鋼打造的武器折為兩段。

由於速度太快,附近又擠滿了人,大部分酒館裏的人都沒能看清楚奧魯達的劍是怎麽斷的。

“住手!!”

從門口處穿來了一聲嚴厲的喝止,人們紛紛回頭,隻看到一名身著半身銀鎧的中年男子麵色冷竣的站在那兒,身旁是個背著大弓的少年和一名教會服飾的女牧師。

“團、團長……”奧魯達指著全身黑衣的羅蘭怒吼道;“亡靈,這家夥是個亡靈!!”

圍觀的人群猛然退開,均被亡靈一詞嚇到。

這個小鎮雖然是個完全中立的地方,黑暗與光明混雜居住,卻沒有一個亡靈。

因為對所有有生之物來說,無論信仰如何,亡靈都是共同的敵人。

“聽到了嗎,是亡靈耶……”一些認為自己武藝不錯的傭兵都拔出各自的武器,他們可不想放過這麽一個賺取賞金的機會。

“那是不可能的,亡靈根本進不了這個有女神保護的城鎮。”

“慈愛的女神,請給予這個來自黑暗的人予祝福,保佑他不受亡靈的侵襲。”

伴隨著低喃的禱詞,整間小酒館內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

“看,他通過了女神之祈,無論偽裝得多麽逼真的亡靈也不可能安然接受來自女神的祝福。”

女牧師的話起到了安撫作用,人們這才放下一顆高懸的心。

“抱歉,我的部下給你添麻煩了,他最近情緒不太穩定。”身為團長,騎士向羅蘭額首致歉。

“沒什麽。”

淡然的接受對方的倒歉,羅蘭點頭示意,剛打算離開就見之前談論博卡傭兵團的那幾名傭兵堵在門口。他們可不管這個一身黑的家夥是不是亡靈,隻要把他抓到傭兵公會,就可以換取一大筆賞金。

“你們想幹什麽,我已經說了他不是亡……”女牧師走上前,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把推開。

“滾開!賞金是我們的。”這幾個傭兵隻想把眼前之人拿去換取賞金,反正隻要賞金到手就行,他們才不管是否冤枉了這個外來者。

“你們最好別打他的主意哦。”

在小酒館另一個角落裏,一個落魄的中年男子突然開口,他的話稍微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這沒你的事,埃爾丹。”

“的確,我隻是個賊,但……我是冒險公會的代表之一,若你們在這城裏無端生事,我可是會將此報告給傭兵公會,到時候可別怪你們團的等級又被被降了一級。”名為埃爾丹的男子,胸口處確實有盜賊王薩丁家的徽章,不過他自稱為冒險公會的代表倒是令羅蘭有些詫異。

盜賊能成為當地公會主事,這可還是頭一次聽說。

“原本這種事我是不會管的,但……你們冒然的行為可能引起其他大傭兵團的報複,這是冒險與傭兵公會都不希望看到的。”

“別聽他胡說,一個亡靈的賞金是一百金,我們拿了錢就去別的地方混吧,這鬼地方待不下去了。”傭兵中個頭較矮的一人見同伴都有些膽怯,連忙勸阻他們不要輕易放棄。在他的起哄鼓吹下,另外幾名傭兵又重新握緊手中的武器。

[怎麽辦,無聊的人類又纏上你了。]幸災樂禍的亞德爾有些躁動;[讓我殺了他們吧,好久沒品嚐過人血了。][不行,你若出手那我可就真擺脫不掉亡靈的身份了。]羅蘭伸手揭下身上的漆黑的鬥篷,讓裏麵的服飾顯露出來。

銀白色為底的柔軟布料上繡著閃閃發光的黃金三頭龍,邊角的紫色流雲和綠色藤蔓絲圖紋毫也沒有讓人感覺這件袍子的顏色過於豔麗。而在掛在右胸的徽章比更勇者之袍本身更吸引人的目光,黑色的雙紋五芒星圈著一隻赤紅的獨眼,之下是交叉的血色紅翼與雙劍。

勇者之袍他們是認識的,而那代表著身份的徽章是更是讓他們感到害怕。

五芒星代表塔拉夏,雙紋表示首領,整個組織裏也有隻有七人擁有。紅翼當然是代表血翼傭兵,而雙劍則象著騎士位階,一劍代表一個位階,兩把就意味著擁有這紋章者已經超越兩個位階,即——高階騎士。

“看吧,我早說你們不要惹麻煩。”埃爾丹攤開雙手,對於這些三流傭兵總是為自己惹麻煩感到頭疼。

在人們帶著好奇與畏懼的目送中,羅蘭走出酒館,很快就消失小鎮的入口處。

[又是這招……]亞德爾對羅蘭不解放自己很是不滿。

[隻要能阻止他們繼續糾纏我就行,雖然可能暴露行蹤,引來更多的追蹤者,但至少他們不會直接和我對上。而在野外,要想甩掉人類實在是太容易了。]重新把鬥篷披上,羅蘭翻開剛得到皮卷軸,上麵標有亡靈出沒的地點,就在這小鎮附近的一個山林裏。

她現在學乖了,安德烈送的這個代表身份的徽章確實好用,很多時候都能有效製止一些無聊的人找麻煩,總比一個個去對付好些。

※※※

“團長,薩瓦爾多國王背信棄義,剿滅亡靈的任務我們還沒完成他們就找了其他的傭兵團,而且……還是那個血翼!!”站在小鎮的街道上奧魯達不甘的怒吼著。

“的確,國王還沒下達終止任務的命令,他應該不可能另尋其他傭兵團。不過,你也不能就這麽肯定血翼就是為了亡靈這事來的。”博卡傭兵的團長有些不確定,雖然他這樣安撫下屬,可他自己也很清楚,血翼傭兵接的任務大部分都是消滅亡靈。

如果說這個擁有首領徽章的高階騎士不是為亡靈而來,任誰都不會相信。

“我們跟上去看看吧,反正你們對那個高階騎士也蠻有興趣的。”老法師如此建議,幾個博卡傭兵的成員都一致同意。

顯然這群傭兵低估了羅蘭擺脫跟蹤者的能力,當他們集結好隊伍離開小鎮的時候,早已經無法追尋到羅蘭的氣息。

“這下怎麽辦?”

“我們去亡靈出沒的遺跡,若真是來剿滅亡靈的,他一定會去那裏。”團長是這樣想的,如果是來消滅亡靈,就絕對有機會碰上。

“啊……那個破地方,又是機關又小陷阱的……”背著大弓的少年忍不住抱怨。

“沒辦法,誰叫我們是傭兵,把命懸在刀口上的人。”團長落寞的揚起馬鞭,率先衝向西麵被雲霧籠罩下顯得陰森恐怖的山林。

待一群傭兵都尾隨著他們首領離開了,牽著馬出鎮的埃爾丹也認命的跟了上去。

“伊利森遺跡,怎麽會去這麽棘手的地方,南麵的阿爾古礦洞不是挺好的嘛。真麻煩,老頭子又給我這麽危險的工作,回去一定找他提高價錢。”

這些個蠢材,伊利森遺跡不比其他地方,就這麽沒有準備的去,隻有送死。

第三章 夢幻之都·古跡(二)

伊利森,在古代語中為榮耀之地。神語中,則代表神臨之城。是南大陸著名的遺跡之一,是已經被毀滅的古代魔法帝國保留下來最完整、最古老的城市。

和其他特魯克人充滿城市不同,這座城市之所以被譽為夢幻之都,是因為它是一座完全修建在空中的巨型城市。

高度發達的魔法帝國兩大王城之一——月夜城,與如今神聖帝國王城所在的太陽城一北一南,分別代表光明與黑暗,王權與神權。

在長達數百年的大黑暗時期,不少特魯克人站到了黑暗神族一方,這支神之後裔從此開始分裂為光明與黑暗兩大陣營。

在黑暗時期結束前,伊利森成為了魔族、暗夜精靈、獸人的大本營。

不過,在地上界進入了所有生靈都爭鬥的魔導時期之前,伊利森就已經遭到了毀滅。

因為得到古代巨人族的加盟,黑暗係特魯克人肆意違背神之後裔不得幹涉低等生物的法則,導致龍族不得不放棄自己中立的立場並開始幫助人類,即後來所謂的七英雄。

隨著人類逐漸強大,而神族還沒從大黑暗戰爭中恢複過來,強大的魔法帝國被有龍族做後盾的人類盟軍推翻了,古代特魯克人所建立的巨大魔法都市也一個個湮滅在曆史之中。

曾經的夢幻之都被龍族攻陷,四分之三沉入深深的艾澤爾溫湖,僅有一小部分外城殘留著。就連後來攻陷了不少特魯克人城市的英雄王艾苦都遺憾,不曾見過輝煌時期的伊利森。

在冒險、盜賊、魔法、傭兵四大公會中,這座位於荒野深山中的遺跡排入了前十名最危險區域。

因為完整的保留大黑暗時期,乃至以前精靈時期的知識和財寶,伊利森被無數人類國家所垂涎。

但是,仍可以使用的機關陷阱,鎮守在遺跡中的守護獸與巨石雕像,徘徊在地下的古生物,以及遷徙到附近居住的野蠻人部族……這些困難都使無數盜賊望而興歎、法師們躊躇不前,也讓無數前去尋寶的保險者與傭兵有去無回。

加上近些年亡靈的肆虐,使得這個遺跡比以往任何時期都變得更加危險。

可即便如此,每年仍有大批大批的人們從世界各地蜂擁而至,想要一睹這座唯一沒有被挖掘的古代巨人城市的真麵目。

就連勒古鎮也是因為冒險者和傭兵的關係才由一個臨時落腳點發展為如今的城鎮。

因為季節不對,所以在勒古匆匆轉了一圈就離開的羅蘭並沒有見識到這個小鎮往日人潮湧動的景象。

在多雨的夏天進入伊利森並不是一件好事,上漲的湖水會迫使一些由前人打通前往遺跡的通道堵塞。

不過,即便是盜賊王也無法進入沉入水下的那一部分城市,強大的魔法結界無法摧毀,而又不肯與魔法協會聯手的薩丁家族隻能知難而退。反正他們知道隻憑借目前的魔法協會是沒法在進入後對抗裏麵的古代魔法巨像,而已經升為賢者的大法師們又超脫世俗,隻對如何提升自己的位階有興趣,根本不會參與到這種與盜墓無異行動中去。

就這樣,夢幻之都伊利森一直沉睡在湖底,靜靜的等待著人們揭開它神秘的麵紗。

※※※

“呼……這路真難走。”萊恩邊走邊抱怨,原本以為不過是條普通的山路,可沒想到越走越不對勁。

道路由原本足夠行駛兩輛馬車的闊道變成了隻夠兩人並行的狹窄小路,四周全是陰森恐怖樹林,不時還能聽到群居在森林裏的野獸嚎叫聲。

“達西,這條路對嗎?我怎麽覺得像是直通往龍巢的死亡陷阱。”

“龍穴?這塊區域沒有龍,至少沒有古龍。”走在隊伍最前方帶路的半精靈沒有點火把照明,精靈的視力可以讓他輕鬆看清周圍陰暗的角落裏是否躲有野獸。

“萊恩,別丟臉了,南大陸唯一有古龍居住的隻有北方的尼奧。”身著神官服飾的克魯一如即往的諷刺從小一同長大的玩伴,雖然是交好的世家,倆人也有不錯的友情,但他們的性格實在是無法好好相處。

“閉嘴,你這個穿布衣的軟腳蝦。”萊恩不爽的指責好友,穿著一身除戰鬥外幾乎可以稱之為累贅的厚重鎧甲走上一天山路,饒是堅毅勇武神殿騎士也有些吃不消。

“我看還是休息一下比較好。”達西環視四周,看並無危險就決定暫時停止前進。

“謝謝啊,達西。”早想休息的萊恩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實說要不是四周的環境確實不益多做停留,他倒想多休息幾次。

“我這也是為自己著想,畢竟我不想在發生戰鬥的時候隊伍裏唯一的近戰沒有力氣迎戰。”

克魯取出背包裏攜帶的水囊,剛喝了一口就看到達西忽然躍到一旁的樹枝上。

“怎麽了?”

“森林一下就變安靜了……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森林的各種聲響瞬間消失,仿佛……來了某種極其強大的生物,把弱小的動物嚇得不敢出聲。

“敵人嗎?”萊恩將手放到了腰間的長劍上,做好隨時拔出的準備。

“不太像,沒有殺氣和敵意。”達西搖搖頭,這氣息好熟悉,似乎在哪兒感受過。

濃鬱得如黑色夜魔花的黑暗氣息,純淨無一絲雜質,卻有帶著不同與其他黑暗生物那種妖異的冷清。

猛然想起曾在溪邊遇到過的那名全身黑衣的神秘人。達西還沒來得及通知樹下的同伴,就見一張蒼白的臉出現在他們身邊。

“神聖之火!!”緊張的萊恩急忙施展出專門攻擊亡靈的法術。

滋……

火焰一閃而逝,熄滅在一支蒼白纖細的手掌中。

“你想幹什麽?!”克魯拔出長劍指著忽然出現在身邊的陌生人,卻發現竟然是那個在溪邊見過跟蹤到勒古鎮卻再也尋不到蹤影的黑衣人。

“隻是個過路人。”悶悶的中性嗓音透過麵具傳出,不帶任何感情。

此刻,這樣近的距離讓即便身處陰暗的樹林裏,也能看清他兜帽下戴著一張白色麵具,因為光線的緣故上半部分被遮去了。

說不上用什麽材質打製的,光滑的麵具古樸而神秘,繪有無法解讀的咒文,給予人戰栗和恐怖的感覺。

“在跟蹤我們嗎?”萊恩後退到克魯身邊,暗暗準備起防護法術。

“隻是察覺到活物的氣息,過來看看而已。”黑衣人這般解釋,可惜兩名人類加一個半精靈誰也不相信。

無聲躍到另一棵樹上,達西取下背上的精靈弓,搭上特製的銀箭,這是經過光明法術祝福的箭頭,對不死係的亡靈有極強的傷害作用。

“救命啊!!”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附近忽然響起了一聲慘叫,生澀的通用語響徹森林。

“怎麽辦?”克魯向身後的萊恩詢問,他們該去查看發聲之處,可又對眼前這個敵友不分的神秘人不放心。

他們此行的任務是來追查亡靈,若他真的是,那是斷然不能放走。

就這麽一走神,黑衣人已經從他們身邊閃過直奔傳來呼喊聲的方向。

“跟上去。”

達西丟下一句話,身影在樹枝上幾個跳躍也沒了蹤影。

剩下的克魯和萊恩對視了一眼,隻得尾隨同伴的身影前進。

※※※

“怎麽回事?”

等落後兩人趕到的時候,森林裏就有地上有一灘暗紅色的血跡,和少許衣服殘片。

“不知道,反正我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達西環視四周,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

黑衣人蹲下身,用手指輕沾了地上的血液輕輕搓揉,不一會功夫他就站起身,朝著之前自己來的方向打算離開。

“你就這樣走了?”克魯出聲詢問,他的話並沒有另對方停止離去的腳步。

“沒有繼續尋找的必要了。”

話聲傳來的同時,黑衣人已經消失在蔥鬱的樹林裏。

“或許他的意思是,那個喊救命的人已經死了。”萊恩順著話這樣推斷,可轉念一想。

不對啊,他怎麽隻憑血液就說人已經死了。

又或者,這話裏還含有別的意思。

“他的推斷是正確的。”

達西也沾了些血液在手中,他放到鼻下嗅了嗅,立刻知道黑衣人為什麽要說那些話了。

“這麽厲害,隻是隨便摸了下血液就知道。”望著黑衣人離去的方向,萊恩十分好奇他是怎麽如此迅速就分辨出來的。

“很簡單,擬獸的血液比人類的血液要粘稠得多。”達西是這樣解釋的,不過他也同樣疑惑。

要分辨出人類和其他生物的血液,這本身就極為困難。

那家夥即便不是亡靈,也應該是黑暗一族。

而且,那麵具上的圖案也讓達西十分在意。

很眼熟啊……似乎在哪兒見過。

“真是難得,這種地方居然有一個隻有三人的冒險隊伍。”

樹叢沙沙做響,把陷入沉默的三人驚得連忙轉身。

隻一個身材魁梧的大個子從一旁的灌木叢裏鑽出來,在他身後是一個數量不少的隊伍,由服飾可以看出是一支傭兵。

“我們是博卡傭兵團,要一起走嗎?”為首一個著半身銀鎧的男子微笑著開口;“有光明教會的神官、神殿武士以及精靈同行,整個傭兵團都會感到十分榮幸。”

第四章 夢幻之都·古跡(三)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們是來遺跡探險的,沒想到卻是為了追查亡靈。”

傭兵團長亞羅和萊恩等人並排走著,森林不能騎乘飛鷲,一路的行程全都得靠步行。

和萊恩他們交談了之後,博卡傭兵團的人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在荒蕪人煙的山林裏看到教會人員。

“因為謠傳遺跡附近有亡靈出沒,我們這才打算來看下情況。畢竟我們達到任務的調查,而不是清除。隻需要證實確實有亡靈出沒,匯報回去就算完成任務了。”克魯中規中矩的回答,同時向傭兵中唯一的女性點頭示意。

“你好,神官。願女神賜福與你。”女牧師低下頭,雙手交疊於胸前,輕聲念著禱詞。

她隻是個普通的低階牧師,對方是有三級太陽徽記的神官,不能再像往常那般由男性先向自己行禮。

同樣的,神殿騎士萊恩也享受了一次女牧師的問候。

亞羅向克羅講述了他們的大致目的,因為懷疑亡靈也在這個區域,所以傭兵團才會在雨季進入遺跡。

當然,他隱去了關於在勒古鎮發現了血翼一事。

畢竟教會和塔拉夏水火不容,既然想要借教會成員在對付亡靈方麵卓越的能力,那就不能讓他們知道首領級的血翼在附近。

閑談中,亞羅與兩名教會人員相互交換信息,談論他們所知道關於亡靈的事。

身背大弓的少年蹦到團長身邊,好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默不做聲的達西身上,而且對他背上的綠色長弓表現出了極其濃厚的興趣。

“我可以一看看你的弓嗎?”

“不行。”

“就一會兒也不行?”

“精靈族從不把自己的弓借給別人。灰恩,別鬧事,快回來。”老法師朝一臉委屈的少年招了招手。

“真小氣,我隻是想看看他的弓。”少年失望而歸,他多想親手摸摸那弓。

如果用它射箭一定比自己手頭這把更遠,更快。

“傻小子,那弓雖然不錯,卻不是精靈弓。”老法師湊在灰恩耳邊小聲說道;“等這個任務結束後,讓團長給你買把暗夜精靈弓,那才是真正的精品,比你現在用的獸人弓強多了。”

“暗夜精靈的弓……以前訓練的時候曾聽其他人說過,暗夜精靈製的弓不適合人類,憑我們的氣力很難發揮出真正的功效。”想起了死去的同伴,少年臉上浮起了落寞的表情。

“同伴們都被巫妖幹掉了……赫森大師,你說我能活到這次任務完成嗎……”

“都說你是傻孩子了,傻孩子就別想太多。”慈愛的輕撫著少年的頭,老法師擔憂的目光投向遠方。

森林的盡頭是艾澤爾溫湖,那裏有伊利森遺跡,傳說中的夢幻之都。

無數冒險者和傭兵都喪命於此,博卡傭兵團在損失了絕大部分主力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進入遺跡內部。

可是……若不找到那名血翼騎士問個究竟,團長又豈能甘心這樣無功而返,他可是一直想如何為死去的部下報仇呢。

原本因為遇上外人而暫時改變的歡愉一下變得沉重起來。

“法師說的沒錯,我這把確實稱不上好弓。”為了安慰變得異常失落的少年,從不與陌生人多說話的半精靈以弓為話題,試圖把這種沉悶的氣氛打破。

“我聽人說過,最好的弓是四千年前七英雄之一的半精靈瑟拉緹使用過的巴隆索的閃光,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曆史上都沒有哪一把比它更強。”興趣被引起,少年立刻放下了傷感。

“不……”

法師赫森與半精靈達西同時搖頭。

若要說最好的弓,那隻有一把。

“德力克之煩惱,又被稱魔導弓。隻有它才能被稱做最強的弓,也是唯一世界樹的枝條為原材製造的弓。

它的攻擊距離雖不及薩格利斯之槍遠,威力沒有巴隆索的閃光強,但獨特的魔法洞穿能力可以輕而異舉的破除魔法結界,就連龍族都無法抵禦這把弓的威力。

若是常人使用它可以從遠程就擊破法師的防護結界,若是由魔弓手使用……則可以達到直接用魔法幹掉一整個傭兵團的地步。

在大黑暗戰時期,曾被稱做十大黑暗魔導器之一,是弓中之王。”

聽完老法師的講述,灰恩眼都亮了;“這麽厲害啊……不過終究是傳說中的器物。”有些遺憾,凡是帶上傳說的東西打算多都不是真實的,就算有,也早已遺失。

“兩年前,在北冰晶我曾親眼見過魔導弓的威力。無論祭祀們締結了多麽堅固的防禦結界,帶著黑暗元素的雷箭都可以輕易將其擊破,再配合高級法術,成批成批的聖殿騎士還沒奔到敵方陣營,就被魔法幹掉了。”

“你說的是暗夜精靈王吧,魔導弓最後的所有者是暗夜女神,她上升至星幽界之後,那把傳說之弓的繼承人自然也隻可能是她的血盟契約者。”老法師長歎一聲,他雖然不曾親身經曆過,但聽從北方返回的士兵提到過,就算喪失了暗夜女神,隻憑精靈王就足已讓所有前線上的騎士膽寒。

人類的牧師與法師根本無法對付已經跨入上位元素精靈領域的大精靈,更別提那些剽悍善戰的暗夜精靈。

自幼在血腥環境中培養出來的戰士和時刻需要苛守條規的人類騎士,誰強誰弱,不是很明顯嗎。

無論力量,速度均不是一個等級,神聖帝國的貴族派遣大量軍隊前往北方簡直就是讓士兵去送死。

“等等!!”

一絲血腥味飄順風過來,敏銳的感覺到這不尋常的氣息,達西出聲示警。

傭兵團立刻安靜下來,老練的傭兵都紛紛取出自己的武器,背靠背的圍成一個圈,警戒的觀察四周。

“這邊。”先行奔朝血腥味傳來的方向,半精靈的呼喊將一幹人都引了過去。

“好惡心……”女牧師轉過頭,不敢再看眼前的一幕。

被撥去衣服的冒險者,傭兵和盜賊都**裸的用木樁活活釘死在除了草的地麵上。

除了頭部和四肢以外,身體絕大部分的皮肉都已被割去,白森森的骨頭在昏暗的光線映襯下顯得格外恐怖。

“是野蠻人,大家小心。”

法師赫森發出警告,這是原居住在北方的野蠻人的習俗,將闖入他們領地的入侵者撥皮挖肉作為警告。

第五章 夢幻之都·通路

若說防不勝防的猛獸是第一道關卡的話,那些在森林中盤踞了千年以上的野蠻人就是第二道關卡。

想要進入遺跡隻有一條路走——啟動位於湖畔的魔法裝置。

如果浮動梯不升起來,根本就無法通過它們靠近外城,而不進入外城打開魔法結界就永遠也不可能進入真正的伊利森城。

要想戰勝總人數過萬的野蠻族,除非開一支軍隊來,可沒有國家的支持,普通的冒險者隻好放棄強行突破秘密潛入。

運氣好的時候甚至一個人野蠻人都不用遇上就可以直接到達湖邊,當然前提是安全通過像迷宮一樣蜿蜒曲折的森林,那些羊腸小道可不是先輩冒險者們開拓的近道,而是曆代野蠻人刻意偽裝的假道,有的通向獸穴,有的安置有死亡陷阱。

傭兵團自然是花了五百銀幣買了地圖,而尾隨在他們後麵沒有地圖的那批跟蹤者不是知難而退,就是迷失在森林的岔道,又或者,已經被野獸吞吃入腹。

※※※

站在空地上屏息等待了好一會兒,可諾大的森林卻毫無動靜。

“怎麽回事?按理說我們這麽多人進入森林應該已經驚動了居住在這裏的野蠻人,可他們卻沒有任何行動,很反常啊……”團長亞羅在十多年前還是個小傭兵的時候,曾尾隨當時南大陸最大傭兵團來過這裏。

他至今還記得當時的情景,無數隱藏在森林和草叢裏的野蠻人蜂擁而上,鮮血染紅了艾澤爾溫湖。

事隔多年,多得像螞蟻一樣的野蠻人居然影子都沒有一個,這怪異的現象引起了他的警覺。

“愛米,探察一下附近是否有亡靈的氣息。”

女牧師應聲施展法術,每個光明牧師都會施展的亡靈探察很快就覆蓋了傭兵們所站的這片區域。

“在那邊……”手指向正北,女牧師還想說什麽,可亞羅已經率領傭兵團趕了過去。

“你怎麽了?”行動力不如戰士的老法師察覺到了牧師的不對勁,停下腳步看向身後沒有跟著一塊走的愛米。

“不行……不能過去……那裏……赫森大師……快阻止他們,那邊亡靈的氣息是上次的數倍啊!!”麵色蒼白的抓住老法師的衣袖,愛米艱難的說出自己剛得知的消息,亡靈探察所感應到的氣息已經讓她的身體因為恐懼而無法走動。

“什麽?!”又驚又急的赫森立刻施展加速術,去趕超早已奔出老遠的傭兵團。

※※※

“停下,不能再前進了!!”

精靈與兩名教會成員同時發出警告,後知後覺的傭兵們快要走出森林邊緣才發現前方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氣息。

“這……這感覺……”亞羅呼吸一窒,他已經感應出來這是屬於亡靈特有的氣息。

寒冷而寂靜,沒有一絲生氣,所有的聲響和活物都消失了。

原本攙雜著各種氣息的森林忽然變得死寂一片,草叢裏的小動物,樹枝上鳴叫的昆蟲,還有那些尾隨在身後伺機而動的猛獸都在不知不覺間消退。

“全員戒備!!”

“不必了。”副團長奧魯達剛下令全團警戒,達西指著前方示意已經沒有必要做任何防備,因為他們的假想敵就在不遠處。

野蠻人密密麻麻的站成一群,他們**著上身,個個手持武器,臉上都是凶惡而血腥的表情。

“夢幻之都……”

眾傭兵在野蠻人身後的湖泊裏看到了一座浮在水麵上的巨型建築。

和傳說的一樣,這座城絕大部分都沉入湖底,隻有一部分外城露出水麵。天空中還一些獨立的建築,時隔數千年,它們依然還飄浮著。

還來不及為這座鬼斧神工的古城驚歎,諸人的視線再次被吸引回野蠻人身上,他們聚集在這裏並不是在等博卡傭兵團,這些如同野獸一樣生活的類人族的目標另有其人。

使用法術拖拽著牧師的赫森終於趕了上來,當他排開呆站著不動的傭兵走到位於隊伍最前方的團長身邊時,饒是見識極廣的大法師也不經為所看到的瞪大雙眼。

在成千上萬的野蠻人對麵,站著一個眾人都曾見過的身影。

黑發,黑袍,麵具,來曆神秘的黑騎士獨自一人麵對守護遺跡的野蠻人族群,在他身後緊挨一名外形落魄的人類男子。

“退下。”

平板而沒有一絲情感的語調打破了僵持,黑騎士簡潔的說了一句幾乎已經在南大陸失傳的北方古語,這似乎激怒了穿著得像祭祀的頭領,在他的怒吼聲中,全體野蠻人同時發起衝鋒。

震天的怒吼聲造就出了排山倒海的氣勢,讓一旁觀望的博卡傭兵從心底裏感到恐懼。

“沒辦法呢……瑟西爾!”

黑騎士沒有拔出他腰上有著古樸劍鞘的長劍,而是伸手揪住站在他身旁人類的衣襟。

在古怪而刺耳嘶鳴中,一道赤紅色的影子一閃而逝,隻是眨眼的功夫就衝進野蠻人族群之中。

※※※

“哇!!”埃爾丹連忙捂住耳朵,隻覺得腦袋像被什麽東西鈍擊了一樣,暈呼呼的。

再看向前方,那些凶惡的野蠻人已經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有的口吐白沫,有的痛苦呻吟。

這是什麽招數?

再將視線轉回身邊的黑騎士,盜賊出了一身冷汗。

幸虧他剛才答應了這個人的條件,否則……隻怕會像這些野蠻人一樣被他幹掉了。

雖然身為薩丁家族成員,可他無權使用地道,隻好靠地圖一點點向遺跡推進。

原本還很慶幸自己走運,在半路上遇到了在進入森林之前就跟丟了的跟蹤目標,可當對方一開口,他這才知道,原來對方根本是誠心在這等他的。

當這人說出了他的目的後,埃爾丹從未有一刻如此慶幸過他的出身。

進入遺跡需要解除陷阱,這正是盜賊的專長。

羅蘭原本是不想帶著人類進入遺跡的,她已經感覺出潛伏在這座古城裏的亡靈非比尋常,隻怕是祭祀或大巫妖級別。

帶著人類縮手縮腳,不但沒法全力戰鬥,還得保護他,可是自己不懂機關陷阱,單獨進入隻怕要走很多彎路,她可不想在這件事上花費太多時間。

所以當羅蘭在森林裏遇上了這個佩有盜賊王族徽的人類就向他提出了一個十分誘人的條件。

她負責安全帶他出入遺跡,而他的責任就是解除一路上遇到的任何機關。

受進入遺跡的條件的吸引,明知危險可埃爾丹仍答應了。

他知道這個個頭不高的騎士就是最近傳聞中出現的塔拉夏會長,有他在安全進入不是問題,唯一需要擔心的是他是否會在出來的時候把自己丟在遺跡裏。

權衡利弊之下,目睹夢幻之都的念頭壓過了理智,盜賊點頭答應了這個沒有一點保障的邀請。

“等等!!”

就在埃爾丹準備尾隨羅蘭越過野蠻人阻擋住的去路時,從身後傳來了一聲怒斥。

“閣下是否隸屬血翼?!”亞羅追上去,事到如今,他必須問個清楚。

這裏籠罩著濃厚的亡靈氣息,就算是他這個不懂魔法的武人都可以感覺出來。

“姑且……算是吧。”羅蘭略微猶豫了會,終還是承認了。

頂著會長的頭銜,她怎麽可能說自己和血翼沒有半點關係,更何況這些傭兵一天之前還在那個小鎮上見過。

“那麽薩瓦爾多國王是否找了血翼來接手我們博卡的任務?”這是身為傭兵團長最關心的地方,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國王單方麵違反了約定。

無論結果如何,在終結任物前委托人不得令找其他傭兵,這是延續了千年的規矩,就算是國王也得遵守。

“國王?”看著滿臉怒容的一群傭兵,羅蘭朝著左手大拇指上鑲著明亮寶石的戒指按了下去。

“安德烈,有一群傭兵在找我麻煩,你到底是從誰手上接的任務?”

“我的會長大人,上次就告訴過你,是薩瓦爾多的貴族。他們不滿國王將這樣重要的任務托付給了一個二流傭兵團,於是出了高價讓血翼去完成據說已經失敗的任務。”安德烈懶散的語調從戒指裏發出;“怎麽,遇上麻煩了?我早說讓艾倫隨你一起去,可你偏偏喜歡單獨上路。”

“知道了,其他的事以後再聯係。”不想讓安德烈在透露更多的訊息,羅蘭迅速切斷了魔法傳音。

“雖然我們有可能接了同一個任務,但各自的雇主不同,這算不上違反用兵協議,失陪。”說完這些,羅蘭不多做任何解釋。

“那塔拉夏……”博卡傭兵目送著羅蘭離去,沒人敢阻攔。

安德烈,塔拉夏幕後六位首領之一,暗中操控整個組織,這事世人皆知。

沒人敢冒充這位身份來曆神秘的黑暗法師,而塔拉夏的會長更是最近茶餘飯後中必談的話題。

墮落的黑騎士,擁有戰神殿武勳徽記,教會聖騎士·輝曜親自確認的十三階身份,這些無論那一點都不是博卡傭兵團可以對抗的。

至於一直保持沉默的克魯三人,則是跟著羅蘭的腳步朝建在湖邊的一座已經倒塌的建築走去,那是控製浮空梯的魔力控製裝置所在。若是不開啟,根本就不可能直接進入。

亞羅和赫森對望一眼,還是決定跟上去。

他不能放過這個機會,要保持父親傳給自己的博卡傭兵團名譽隻有一條路可走。

“他們跟上來了。”埃爾丹邊走邊回頭,看到後麵綴了好長一群人,不由有些擔心。

“我知道,不用管他們。”羅蘭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些傭兵跟著來了,由於帶著一個人類,原本以亡靈體質完全可以從水下內城強行突破的結界必須從外城走,這還真是饒了一大段遠路。

就不知道那些已經封閉了四千多年的魔法裝置是否還能啟動。

“咳……咳……你們過不去的……”野蠻人首領從夢魔發動的恐懼衝鋒中緩過一口氣,知道光憑他們部族是無法阻止這個人進入守護了數千年的遺跡,一如幾年前他們無法阻止那群亡靈進入一樣,可他還是趕到魔法裝置控製器這裏,仍希望能打消對方進入的念頭。

“看到那條光圈沒有……”指著半空中若隱若現的一條光帶,野蠻人首領宣告了繼他部族之後的第三道關卡;“諸神之怒,任何沒有權柄者若是強行硬闖,將會被古代最強魔法兵器擊得粉碎。別小看它,即便是廢棄了四千年,它依然可以運轉。”

“喂喂,會長大人,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東西。”作為盜賊王後裔,埃爾丹當然知道“諸神之怒”是什麽東西。

五百年前的諸神之亂,這件已經被遺忘了數千年的魔導器又被重新製造出來。寧格爾用它橫掃了整個北方大陸,無數法師和教會牧師為了防禦它,埋於“壁壘要塞”哈霍德爾。

無視野蠻人首領的警告,羅蘭踏上湖邊不長草的暗褐色土地,她的目標是那顆安置在倒塌石塊中被厚厚塵土掩蓋住的魔力水晶。

“出示權柄,否則將視做入侵者予以清除。”忽然響起的通用語從魔力控製水晶傳出,讓後麵的博卡傭兵以及盜賊埃爾丹都不約而同的後退了一段距離。

第六章 夢幻之都·外城

透過水晶石,人們依稀可以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影子折射在湖麵上。

老法師幾乎是立刻就辨認出這已經絕跡很多年的胡裏亞恩,一種完全精神體——古代最著名的守護者。

和魔靈一樣,作為精神體的胡裏亞恩完全依靠吞噬細微的元素生存,早在大黑暗時期就已經銷聲匿跡。不過,它出現在這座特魯克人所修建的廢城中倒也沒引起赫森的驚訝,畢竟是神權時代的產物。

發現羅蘭的這群野蠻人是群居在森林邊緣的野蠻部族之一,他們承習著祖先托付下來守護古城的種任。承受了夢魘的恐懼衝擊,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卻喪失了絕大部分行動和思維的能力,首領能支撐到現在,已是難得。

“權柄是什麽?”見野蠻人首領和所謂的守護者都提到這個名詞,亞羅連忙詢問身邊的赫森。

十多年前他同樣聽過當時的傭兵團提起過,隻是那時身份太低,根本不可能被告知所代表的含義。

“一般來說權柄是象征代表王權或神權,它通常被做成某種器皿,比如權杖或王冠,甚至是其他的物件。而這裏說的權柄卻是指神所授予的權利,也可以看做是居住或進入這座城市的權利。要知道伊利森是由古特魯克人修葺,代表神權,有著神臨之地的稱號。”老法師向團長解釋了所謂“權柄”一詞代表的意思,權柄在古代通指血統,或嵌有魔法的通行證,若是沒有的權柄,即便是高階騎士也不可能承受住“諸神之怒”的衝擊。這裏的魔導炮可是比五百年前寧格爾製造的強多了,就算能量已經衰竭,殘存的魔力也足已將附近的山林轟平。

“滋……”

獸頭人身的胡裏亞恩口中射出一條細細的光線,在接觸到羅蘭的身體後迅速縮回。

[確認……身份確認……]斷斷續續的魔法回音連同著它的身影漸漸淡去,沒有人們想象中激烈的戰鬥。

如果說赫森臉上滿是疑惑不解的表情,那野蠻人首領就是大驚失色。

他無力的看著天空中包圍著水上浮城的光圈褪去,巨大的轟鳴聲中,從平靜的湖裏浮起無數巨大的白色石塊,它們迅速銜接在一起,在半空中搭建起一條通向外城的道路。

“這不可能……除了特魯克人和黑暗一族,沒人能……”首領的話在看到羅蘭的鬥篷被上升的浮梯所引起的氣流吹落後嘎然而止。

黑色,是黑暗一族最典型的特征。

“夢幻之都,我來啦……”

跟上羅蘭的腳步,盜賊興奮地踏上浮空的台階。

看著那兩個身影逐行漸遠,身後的森林裏又陸續衝出不少野蠻族人,亞羅團長果斷的下令——入城。

※※※

“真的不用管他們嗎,一直跟在後麵啊。”埃爾丹再一次提起這個問題,他就不明白了,為什麽塔拉夏的會長一直放任尾隨著他的這些傭兵,無論他到這個遺跡是尋寶還是消滅亡靈,讓一個傭兵團跟著總會壞事吧。

不理會像蒼蠅一樣圍著自言自語的盜賊,羅蘭四處張望,謹慎而小心。

這裏到處充滿了各種強大的魔法力場,自己倒還好,可她還得保護人類盜賊,進入外城排除陷阱和機關,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位於水下的內城都得靠這家夥。

浮空梯懸浮在空中,四周都是漂浮的建築碎塊,不時碰撞到外城堅固的牆體上,發出“碰!碰!”巨響。

圍在城市外麵的光圈結界反射出五彩光芒,使湖邊的景色變得異常模糊。

更遠處,在陸地上什麽也看不見的湖泊換了個角度卻變得清澈見底,連沉入水下的主城看得一清二楚。

這城真大……

埃爾丹在心裏發出由衷的讚歎。

先不說它比暗夜精靈還華麗奢侈的建築風格,隻是整座城市的麵積,就超過了附近幾個王國的首都。

若真要比較,也隻有“千城之城”稱號的神聖帝國首都能與之提並論。

想到這,埃爾丹不禁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

我怎麽忘了,以英雄王的名字命名的艾苦城原本就是和夜月城伊利森對立的太陽城葛瑪爾隆。

隻是……這城也太大吧,光是一個連接的浮空梯就走了這麽長時間。

盜賊開始覺得有些體力不支,一直攀爬盤旋而上的石階消耗了大量的體能。

他是賊,不是以體力見長的傭兵啊。

再說,路程也比在岸上所看到的遠多了。

這浮空梯,會不會有問題?

而有這種想法的不止他一個人。

“赫森大師,這路安全嗎?”

亞羅還是有點不放心,走了這麽久還沒到頂,他不禁要懷疑是不是中了幻覺之類的法術。

“不,路是正確的。隻不過……在神權時代,這條路是奴隸和平民才走的外道,身為神之後裔的特魯克人和其他貴族才不會讓自己尊貴的腳去走路。”

“那他們怎麽往來於岸上和城市之間?”灰恩挺好奇的,既然不用這唯一的通路,那古代的居民怎麽出入。

“看那兒。”赫森指著不時碰撞著外牆的碎石;“那原本是用魔力石製成的浮台,隻要以魔力驅動就可以輕鬆往來於城市和陸地。魔法協會的典籍上有記載,大約在兩千年前,魔法協會、傭兵兩大協會曾成功的突破了魔法結界,進入到外城,但因為機關陷阱太多,沒有和盜賊王世家合作的他們隻得撤出。

當時他們就是使用浮台升到頂端的,隻是因為年代久遠,這些魔力石大多都損壞到了不能再用的程度。”

“這樣啊……那我們找一個完好的,不就可以快速爬上去了嗎。”灰恩的話引得老法師哈哈大笑。

“灰恩啊,灰恩。你看那些石台最大的也隻能乘坐兩個人,我們有四十二個人,你想在進爬到上麵之前就用光隊伍裏唯一一個法師的魔力嗎?”亞羅搖搖頭,若是能直接以這種辦法上去,隻怕赫森早說了。

那個神秘會長能力這麽強,隻有跟在他後麵才有可能抵達所謂的內城。

他這麽刹費苦心的跑到伊利森,絕不是為了尋寶。

“?”

察覺到前麵的兩個人停了下來,亞羅舉手示意全團停止前進。

“達西,能看清楚前麵的情況嗎?”一直沒有說話的克魯向半精靈同伴詢問情況,也隻有他可以看到那麽遠距離外的事物。

“到頭了,這浮空梯。但是,也遇上了新的麻煩。”達西的話還沒來得及讓眾傭兵興奮的歡呼,他接下來的一句就讓全體進入比之前提心吊膽更為緊張的狀態。

“不要動,很危險。那個黑騎士是這樣告訴他身邊的盜賊。”耳朵和眼睛一樣敏銳的達西很清楚的聽到羅蘭是這樣吩咐埃爾丹的。

※※※

踏上最後一階浮空梯,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異常狹窄的走廊。

和浮空梯一樣,整條走廊沒有任何護欄。雖然沒有風,可如此高的位置讓人往下看會產生頭暈目眩的感覺。

在走廊半途,外形有些像鳥的黑色石雕矗立在石階兩端延伸出的細小台座上,給白石磚鋪就的地麵投下了一個個長長的陰影。

當博卡傭兵團走到站立不動的盜賊身邊的時候,所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那些是什麽,燈嗎?”灰恩好奇的問。

“不,古代不像現在這樣使用油燈。在元素精靈活躍的時期,都愛以魔力水晶作為照明工具,這習俗一直沿襲到了今天。普通百姓買不起昂貴的水晶,才以油燈代替。”赫森沉默不語,倒是神官克魯替他回答了少年的提問。

“隻怕是外城的第一道機關。”

達西一語點破眾人心口不宣的認知。

人們的視線全集中在不遠處站著不動的羅蘭身上,她的位置剛好停在石雕麵前。

咯……

向前邁出一小步,羅蘭的腳剛踏進地上的投影,位於兩端的石雕立刻像被賦予了生命一樣,急速直撲入侵者。

第七章 夢幻之都·三重陷阱(一)

鋪天蓋地的黑影飛撲而至,這些由石塊幻化而出的並非真的有生之物,隻不過是古代人所造的精巧機關。

羅蘭拔出聖劍熾光,這把隻有在對付亡靈才會顯現出真實姿態的光劍現下不過是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凡鋼劍。

鈍鈍的刃身沒有一絲鋒銳,說明它並不是為了殺戮而存在,原本這把重新鑄造的長劍隻是儀式用的權柄象征。

在埃爾丹的目瞪口呆中,羅蘭揮舞著被教會小心供奉了數千年的聖劍,將飛向自己的幻影一一擊落。殊不知如今對她身體已經算輕鬆平常的事,在旁人眼中看來卻是驚人的飛速。

傭兵團長亞羅不禁倒抽了口冷氣,他隻看到羅蘭的身影“呼”的一晃,那些從四麵八方撲向她的幻影在被打碎塊後,再度變回了原本的石雕。

“灰恩,幫我把這塊石頭揀起來。”

“你要這個幹什麽,赫森大師?”少年不明白為什麽要這塊又黑又硬的石頭,又不是什麽寶貝。

“多話,讓你揀就揀。”

團長亞羅沒注意到老法師對一塊石頭產生的興趣,他正忙於思考羅蘭的身份。

這個騎士究竟是什麽來曆?

不但速度迅捷不輸精靈,就連力量也大得驚人。

從他的身手來看,很像是暗夜精靈。可以精靈的身高來說,無論女性或混血都比他至少要高出一個頭才符合精靈的血統。

難道是魔族?

不,塔拉夏有暗夜精靈關係密切,他們的會長絕對不可能是和暗夜精靈交惡的魔族。

就在亞羅苦苦思索得不出結果的時候,她已經走到走廊盡頭朝盜賊招手,示意他過去。

“我說會長大人,有這麽厲害的身手何必再找我這個對你來說完全是累贅的盜賊?”埃爾丹就不明白了,從相遇到現在不到半天時間,他就已經大致上明白這個那塔拉夏的高階騎士的服飾絕對不是用來唬弄人的。

姑且不管他究竟是用什麽方法通過了魔法結界,可光憑他露過的幾手本領,就足已證明他完全有能力自己進入內城。

埃爾丹當然會懷疑對方帶自己來的動機。

“如果你想離開,那就乘早,等進了內城可就再沒後悔的餘地。”從麵具上絲毫看不出羅蘭此刻的表情,埃爾丹無法得知她現在的情緒,反正已經來到這個地方,他即便想後悔也沒有退路。

一旦離開外城,守在下麵的野蠻人也會要了他的命。不如賭一把,或許還有機會目睹伊利森的埋藏了數千年的真麵目。

“誰、誰說我後悔了,我隻是……隻是奇怪你非得帶著一個隻會拖後腿的人類的理由而已。”說不害怕是假的,萬一這個會長突然動手,埃爾丹可沒自信從他手上逃脫。

“內城不比外城,處處充滿機關陷阱,我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地方,帶個精通機關陷阱的盜賊不過是想節省時間而已。”

羅蘭給出的理由讓埃爾丹無法反駁。

沒錯,身為一個賊,除了盜竊之外的技能,最值得自傲的就是解除機關陷阱上無人能及的精專。

“你怎麽看,達西?”盯著再度開始前進的倆人,克魯征詢同伴的意見。

“不是精靈,這是完全肯定的。一如黑暗一族身上始終帶有黑色,精靈族的外貌也是種無法改變的遺傳。雖然看不見臉,可他既沒有尖耳,個頭也矮了些,若說是人類女性……不,這力量即便是男人也不可能擁有。

而之前我們所看到解除封印時的情景,這個會長既然有黑暗一族中貴族才可能擁有的黑發,那他就極有可能是特魯克人,或者……是個混有黑暗血統的人類。”

以劍柄觸額,這表示對對手的尊重。原本隻是黃金樹特有的習慣,經過幾百年的演化後,已經變成了如今人類騎士通用的規則。

“我也注意到了,所以才說他有可能是混血。可是……這樣強的騎士在曆史上並沒有出現過。現任的輝曜和聖光不過是十二階,真正算得上強的騎士,也隻有五百年前反叛出教會的最後一任光輝聖騎,即如今的暗夜精靈王,他在評議會的最後位階就是十三。”達西正是注意到了羅蘭的舉動,才把他最後一句話加上,但羅蘭的外表又讓他不敢確定。

“你有沒有想過這種可能……”略微頓了頓,與傭兵團再度尾隨著羅蘭一行的克魯附在達西耳旁;“暗夜精靈王同暗夜女神是眾所周知的情侶,他們又是血盟關係,若是有了後嗣……”

“不!”幾乎是立刻的,達西打斷了克魯的臆測;“你或許有些誤會,血統越純越無法生育後代,這是法則,諸神訂下的法則,是連神之後裔的特魯克人都無法逾越的最高禁忌。”

“你的意思……”

“西斯塔爾稱號雖然是暗夜精靈王,可他是地上界唯一的大精靈,是如今最接近元素上位精靈的唯一存在。而暗夜女神原本就是神之後裔,擁有雙黑的純血統。

這二者的血已經濃到極至,根本不可能擁有後代。這也是為什麽當初所有精靈與特魯克人一致反對他們結合的原因所在。時隔幾千年才出現的兩個純血統,居然要斷絕各自的後嗣,這當然會讓他們雙方的種族反對。”達西試圖矯正同伴錯誤的觀點;“而且,若真是有了後裔,神族就不可能坐視不管。因為這個後代一出生就注定是個完全的神族,那可是主神級的存在,你認為一直禁止純血統出現的諸神會答應嗎。精靈族內部曾單方麵的猜測,星幽界一直在強製召喚暗夜女神也正是懼怕出現這樣的結果。”

“這猜測也是不正確的。”冷不防,走在後麵的赫森湊到正小聲交談的克魯與達西身邊;“他身上沒有任何的魔力,你們該明白這代表著什麽意思。”

“這不可能!!我明明感應到了他有極強的魔力,而且元素精靈從未這麽高度聚集過。”達西連連搖頭,對赫森的話表示懷疑。

這老頭難道沒感覺到那籠罩在黑騎士身上濃烈而密集的氣息嗎,強得令人顫抖。

“我也同意達西的觀點,那個騎士擁有很強的魔力,並不亞於我們所看到的近戰實力。”克魯明白達西為什麽會這樣說,因為他也感覺到了那越來越高漲的魔力,這感覺簡直比上次接受法皇的接見還令人難受。

“嗬嗬……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知道自己的話被誤解了,赫森不急不緩的解釋;“我是說那名騎士本身其實不具備任何魔力,一開始我也和你們的想法一樣,可在剛才他戰鬥結束的那一瞬間,我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徹底。”

在赫森的示意下,灰恩舉起了他手中巴掌大小的黑色石頭。

“這是剛才被打破的石雕,也正是透過它,我才得出這樣的結論。”

“這是……”手剛伸到一半,達西頓時麵色大變。

“怎麽了?”見半精靈忽然變換得極其吃驚的表情,克魯做了和達西相同的舉動,把手伸向少年所拿的黑色石塊。

就在手即將碰到的一刹那,他明白為什麽達西會如此驚訝了。

“封魔石……”

“對,是封魔石,施展過封魔術的特殊石料。是專用於禁錮法師或封閉某種魔力器皿的特殊材質,在古代也常被用於防備大規模的魔法突襲。用它做成的機關可以有效的封住任何魔法攻擊,那個黑騎士不受封魔石的影響就足已證明他根本就不具備魔力。

試想,一個大精靈和純血統特魯克人的後裔又怎麽可能不具備魔力。所以我說你們的推測是錯誤的。塔拉夏的會長是黑暗一族,這點毋庸置疑。但我認為他更可能是……亡靈。”

老法師的猜測讓達西和克魯同時麵色一冷,他們怎麽沒往這方麵想。

血翼原本就是亡靈出身,是在五年前亡靈騷亂中被刻意造出來的低階亡靈騎士。

這群往生者因為有暗夜精靈王和法皇的庇護,神聖帝國才沒有將之剿滅,以至於發展成如今組織嚴密而龐大的塔拉夏。

“如果他們以某種條件作為交換,獲得了冥獄中的高階亡靈幫忙,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那些無法解釋的一係列迷團不都迎刃而解了嗎。

亡靈騎士是不需要魔力的,他們靠燃燒靈魂來施展力量。脫離了元素精靈和神,純精神和亡靈的力量獨成一係,就算沒有魔力依然可以施展法術。”畢竟是見識豐富的老法師,羅蘭讓瑟西爾對野蠻人施放的恐懼術已經讓他起疑,加上後麵的陸續觀察,赫森推斷出了最接近真相的事實。

第八章 夢幻之都·內城(二)

在通過了第一道外城關卡,以羅蘭為首的闖入者正式進入外城。

他們並不是這座古城的第一批訪客,早在他們之前,人類就曾兩次大規模的侵入到內城的防壁。

盜賊王世家與魔法協會分別因為魔法防壁以及機關陷阱兩大因素而止步,關於內城如何進入,沒有確切的文獻記載。

使用珍貴水晶以及石材建造的伊利森確實是神權時期最大、最富裕的城市之一。

精美的雕塑隨處可見,屋簷、拱廊、噴泉、走道,有人,有物,有飛禽,也有走獸,神態各異,栩栩如生。

建築風格中透著典雅古樸氣息,雖然曆經數千年時光有些殘破,可依然無法掩蓋它曾經擁有過的輝煌。

置身其中,著實讓人有些目不暇接。

不過,博卡傭兵團卻表現得比在攀怕浮空梯時緊張得多,尤以團長亞羅為甚。

作為一名老練的傭兵,他知道越是古老的遺跡,越是危險。

年代久遠的大城和神殿一般都安置有強悍的守護者,尤其是像伊利森這樣的神臨之地,更是不能大意。

十多年前雖無緣進入外城,卻也從過當時隊伍裏一個老傭兵那裏聽說了他年輕時曾有幸進入到外城的奇遇。

在一些狹窄的區域,會出現呈球狀的活動機關。渾身布滿鋒利的刀片,滾動起來就像是無數把菜刀在旋轉。

“剃刀”,通過了第一道關卡正式進入內城的傭兵們給他們所見到的守護者起了這麽一個生動形象的名字。

這些刀球擅於分頭夾擊,常把走錯路的入侵者絞成碎片。

想到這裏,亞羅不禁為前麵帶路的倆個人捏了把汗。

但願他們別選錯啊,一旦進了死胡同,那就等於召喚了剃刀。

“還沒找到通望下方路嗎?”羅蘭靜立著,她已經等待了太久,可盜賊卻依然沒有決定到底該走哪一條路。

巨型廣場上空****的,隻有零星的殘破建築,上麵長滿了綠色的青苔和藤蔓植物。十多座緊閉或半啟的石門呈半圓型放射狀排列著,封閉住了通往沉入水下的內城。

外城原本是伊利森的衛星城市,是奴隸和普通平民居住的地方,就像一個龜殼似的保護著位於內側的主城。

埃爾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不了進入哪一道門。

從他所掌握的知識來看,每個門都安置了致命的陷阱,都不像是真正通向下方的通道。

[沒有多少時間蘑菇了,外城的魔法防壁解開的時間越長,潛藏在內城的亡靈就會越早發現我們。]亞德爾提示羅蘭,他們已經在這個盜賊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讓他選吧,如果走錯了,我們會浪費更多的時間尋找真正的通道。]無聲的交流在盜賊的思考和傭兵的等待中進行著。

[這個廢物,找不出路就殺了他。]亞德爾帶著殺意的抱怨讓已經焦頭爛額的埃爾丹沒由來的打了個冷顫。

悄悄回頭,望向身後不遠處站立著的黑騎士。

依然是那張神秘而詭異的麵具,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當他不說話的時候,整個人仿佛融入到空氣中似的,仿佛是這古城裏的一座雕塑。

那個不會透露出自己任何情緒波動的塔拉夏會長,身上居然傳出了陣陣嚇人的寒意。

好象……要是我找不到正確的通路,他就會殺了我。

焦急之中,埃爾丹眼光一轉,將視線擴散到整個廣場。

除去那些如同張著嘴等待獵人送上門的石門,諾大的廣場上就隻有一個巨型水池。它幾乎占去了整個廣場的五分之三,滿滿一池的水呈現出異樣的深綠色,讓人看不到底,也不知它有多深。

好奇怪,這水池在曆經數千年居然沒幹枯。

盜賊左右尋視,並沒有發現任何供水口。

莫非這池水有古怪?

埃爾丹有些不確定的走上前察看,他的舉動引起了羅蘭的注意。

[亞德爾,那池水有問題嗎?][沒有施展幻術。][是嗎,可我怎麽沒感覺到水的氣息。]覺得有些詭異,羅蘭趕在盜賊之前投了塊石頭進去。

沒有預想中的撲嗵聲。

“咚!!”

久久,才從深綠色的水池裏穿來了重物落地的回聲。

“原來機關在這裏……”埃爾丹猛然想通了原由,他靠著水池子的邊緣部分走了下去。

羅蘭雖然驚異盜賊的舉動,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她明白了他為何這樣做。

明明已經躍入池子,可深綠的水並沒有將他淹沒,而且沒有潮濕的衣服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所謂的“水”,並不是真的水。是由牆壁上所鑲嵌的細小水晶折射出來的假景。

在埃爾丹的提示下,用手中的鈍劍敲破了石壁上安置著的反射水晶,那一池的綠水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顯露出了真實的麵貌。

這哪是水池,分明就是一條直通內城的螺旋通道。

旋轉而下的大石塊深**入光滑的牆壁裏,一直延續往幽暗深邃得看不清景象的下方。

“好黑……”埃爾丹麵露苦色,通常像這種隱藏得極為隱蔽的通路都有危險,尤其下麵伸手不見五指,沒準藏著什麽怪物或機關。

“你跟著我,別落下了。”知道盜賊的擔憂,羅蘭刻意走在他前麵。

亡靈的眼睛可是比暗夜精靈還要敏銳,黑暗中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逃脫它們洞察。

“還要跟下去嗎?”赫森等待著亞羅的決定,可以看出他有些猶豫。

黑呼呼的通道裏傳來陰冷的風,吹得站在邊上的眾傭兵心生怯意。

“跟!!”咬著牙,團長做出決定。

由亞羅的帶頭,博卡傭兵團尾隨而下。

因為太過黑暗,而通道也算不算寬敞,赫森、愛瑪和亞羅帶頭走在前麵開道,副團長奧魯達與兩名教會成員以及半精靈墊後。

一行人就這麽摸索著向下行走,誰也不敢點火把照明,大家都知道,在如此黑暗的遺跡中點火無疑於把自己暴露,成為活靶。

“咯!”“咯!”

伴隨逐步深入,原本平坦的通道裏逐漸多出了一些堅硬卻易碎的東西。厚厚的鋪了一層,空氣變得稀薄的同時,也隱約攙雜進了一股黴濕味。

“什麽聲音?”

除去腳每一步踏下踩碎東西的聲音,盜賊隱約聽到了某種怪異的聲響。

颯颯……颯颯……

斷斷續續的由下麵傳來,一次比一次接近。

“噓……”羅蘭停下腳步,隻能聽到她聲音的盜賊被一隻冰冷的手捂住嘴。還來不及驚慌,就見熒黃色的小亮點從空****的通道裏往上浮。

“不要動!”

感覺到盜賊有些掙紮,羅蘭再一次警告。這一次她手上使了勁,埃爾丹隻覺麵頰巨痛。

無法出聲的他,差點沒疼得暈過去。

“怎麽回事?”

走在後麵的傭兵顯然也發現了這一異常,紛紛停下腳步。

有幾個傭兵為了探察情況,拋出了一些他們腳下踩踏的東西。

痛楚中,借著黃色的光點,埃爾丹看到了令他恐懼的一幕。

無數球狀的白色器物漂浮在空中,之前傭兵們為了探路而拋進通道的東西立刻被這些看似行動溫吞的球狀物相互撞擊成粉末。

至於大家原本已經踩踏了很久的東西,竟然是骨,無數的人骨。

“天呐……”

黃色光點越飄越多,眾人這才看清這些有些微照明用的竟然是腐屍蟲,一種把生物屍體當做食物與生長溫床的昆蟲。

而那些球狀物正是團長之前再三交代要小心的“剃刀”。

緊張的氣氛彌漫在有些濕熱的通道裏,傭兵們雙眼左右掃視,不少人都驚奇的發現身邊站著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大家不要動!!這些東西是守護城市的機關,依靠安置在它們頭頂上的攝光水晶來捕捉入侵者。隻要不移動,是不會引起任何攻擊的。”

緊要關頭,亞羅可顧不上為什麽突然身邊來了這麽一群人,他現在隻希望沒有人亂動,引起剃刀的警覺,進而引發大規模的屠殺。

在隊伍最後麵,一個盜賊打扮的年輕男子忍不住舉起手,他無視亞羅的警告,試圖趕走落到鼻尖上的腐屍蟲。

嗡!!

察覺到了盜賊這一細微舉動,原本漂浮在空中的“剃刀”們紛紛衝向他。

不好!!

亞羅還來不急喊糟,另一個更大的麻煩接踵而至。

慌亂向上跑的盜賊被幾個剃刀攪成肉泥,而他所站的石階則被撞碎。

連鎖反應之下,向下延伸的階梯不斷坍塌,傭兵們不得不打破他們對團長的承諾——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移動。

見此情景,羅蘭連忙拉著已經嚇得打抖的盜賊向前奔跑。

身後,大批的傭兵驚慌恐後地狂跑,嗡嗡做響的“剃刀”緊隨而至。

“有入侵者?”

聽到亡靈法師烏薩恩的報告,巫妖緹格雷斯停下正在施展的法術。

“人類?”精靈和矮人不會這麽無聊,跑到一座已經荒廢了數千年的古城來,隻有人類會打著冒險、探險的幌子去搜刮不屬於自己的財寶。

“是的,從腐屍蟲傳回的魔法傳訊來看,隻是一群烏合之眾,成員全是傭兵和盜賊。”

“烏合之眾又怎麽可能通過外城的魔法結界,諸神之怒的威力可是讓我們損失了足足兩個團的軍隊才強行突破到內壁。”微思索了片刻,緹格雷斯給一直等待的烏薩恩下令;“讓剛研究出來的魔靈騎士去試試這些所謂烏合之眾的能力,如果找到了隱藏在他們之中的特魯克人,活著帶回來給我。”

“數量呢?”

“先弄兩個過去吧,畢竟是十階亡靈,比骷髏和食屍鬼強多了。若是那些人類能打敗我新研究出來的新種亡靈,到時候我會親自對付他們。”

“是。”烏薩恩領命而去,隻有微弱光線的煉金室再度恢複原先的平靜。

“沒想到這世上除了你、我之外,還有血統濃到足已通過魔法結界的同胞。”緹格雷斯轉身麵向身後的角落,那裏靠坐著一名身著黑袍的年輕女性。

巫妖走上前,再一次詢問他已經問過多次的問題。

“還沒做出決定嗎,卡麗西婭?”

用悲憫的眼神注視著眼前已經化身枯骨的愛人,卡麗西婭無法將他與過去的緹格雷斯重疊。

“沒有時間了,我必須在今天開啟冥獄之門,這需要你的幫助。

北方的戰事逐漸平息,眼看無望戰勝暗夜精靈,教會和神聖帝國會將他們投到冰晶大陸的軍隊掉轉回來,清除散落在南大陸上的各個死亡之領的勢力。

巫妖王命我盡快我冥獸之君召喚到地上界,斯德菲爾在這個緊要關頭玩失蹤,若沒有另一個亡魂大法師相助,根本不可能開啟冥獄大門。”

“我發過誓,再不會使用任何亡魂法術了,緹格雷斯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搖搖頭,黑發的女法師拒絕了巫妖的提議。

“這話還真讓我吃驚,最初把我變成亡靈的……正是你啊,我親愛的卡雷西婭。”喪失了肉體的巫妖雙眼散發出忽明忽暗的紅芒;“到現在才說這種傻話,不覺得太晚,也太愚蠢了嗎。”

“不要再說了,那是我最大的錯誤。停手吧,緹格雷斯,在事情還沒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苦苦哀求,期望緹格雷斯能夠回心轉意的卡麗西婭卻隻得到令她心碎的拒絕。

“你隻有一天的時間,紫月升起的時候若你還不改變決定,那就別怪我把你的意識與烏薩恩交換,他可是很願意得到一具擁有神眷之血的軀體。”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緹格雷斯!!”試圖站起身,卻無力摔倒的卡麗西婭絕望的看著離開煉金室的巫妖,所能做的隻有懊悔和哭泣。

※※※

在羅蘭的帶領下,埃爾丹和傭兵在漆黑的通道裏一路狂奔,身後綴著一大群發出“呼”、“呼”聲的剃刀。

一路狂奔,大部分人都已經到力竭的邊緣。所幸的是,這條漆黑階梯在羅蘭猛刹住的腳步中走到了盡頭。

一扇巨大的金屬門阻擋住通路,埃爾丹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照明水晶,忽然亮起的柔和光芒令後麵尾隨的傭兵咒罵起來。

“混蛋,你想引來更多的剃刀嗎?!”

“我要宰了你這個笨賊!!”

“閉嘴,我們隻有一條路可走,可不探清楚即將進入的是什麽地方,難道還想重蹈剛才的覆轍嗎?”埃爾丹可沒有心思和傭兵們計較,他忙著解讀門上銘刻的古文。

內城,神臨之地。

銘文翻譯出來的意思讓他既欣慰又恐懼。

總算是脫離了外城,可進入內城才是真正的考驗。

人類對伊利森的所有探察都隻限於外城,門內還有什麽危險等待著自己尚不可知,光是那群密密麻麻的剃刀就夠他受的。

這座不知道什麽金屬製成的大門又黑又沉,即便集合這裏的這群人都沒可能推動。

上下摸索,焦急的埃爾丹到處尋找,可他搜遍了雙手以及眼睛所能觸及的區域,都沒有發現任何能打開門的機關。

難道真要死在這種地方?

就在盜賊絕望的時候,他身旁默不做聲的羅蘭將雙手放置在金屬門上。

“吱嘎!!”

在埃爾丹震驚的目光中,大門緩緩向後退去。

“快走。”不用羅蘭說這句話,人們都爭先恐後的跑進被推開了足有兩人寬縫隙的大門。

剃刀撞在迅速合起的金屬門上,發出可怕的聲響。人們紛紛跌坐在地上喘息,這一路狂奔已經讓大家都瀕臨體力的極限。

“呼……總算是得救了。”埃爾丹長舒了一口氣,開始打量所處的環境。

雙手可以摸出地上鋪滿了冰冷的石磚,材質十分細膩,沒有一絲紋路,仿佛水晶般光滑。

等等,水晶?

意識到這一點,埃爾丹再次點起照明水晶,不同於樓道時的暈黃,刹時明亮起來的光芒如同白晝,刺得已經習慣黑暗了的人們都不約而同的閉上了眼睛。

“這、這是……”

驚異聲在視力恢複後逐一響起,人們都十分詫異自己所在的房間。

牆壁、地麵、屋頂都鋪滿了晶瑩透亮的水晶,房間既狹窄低矮,如鏡般映出了一個個人影。

“鏡屋……”赫森眉頭緊鎖,他曾聽說過,古代某個大城裏有間以純反射水晶製造的大屋,一旦進入其中,隻要施展了法術就必死無疑,因為反射水晶會將法術無限反彈。

要進入外城結界諸神之怒就必須具備血統,想通過浮空梯後第一道關卡則不可以有任何魔力,通往下層的唯一通路不但安置了擊殺任何移動物體的機關“剃刀”,就連接內城的大門上也是隻能以純魔力或外力開啟,再來是這間造價昂貴的鏡屋,無一不是致命的陷阱。

尤其是通道、內門、鏡屋,這三道連環陷阱設計得最巧。

故意在唯一的通道上放置了大量的剃刀,逼迫侵入者為了躲避它們的攻擊隻能朝前走。而連接內城的大門隨便一個魔法學徒都可以開啟,可一但以魔力開啟了,那門上所施的法術就會在這個可以反彈一切魔法的房間裏無限反彈下去。

當然,位於其中的人絕不可能存活下來。

想到這,老法師不禁為自己剛才曾動過心要開啟大門的念頭而感到後怕。

那時候若不是想看看塔拉夏會長如何解決這個難題,他早上前施展開門法術了。

好險……

“不要使用任何魔法道具,也不要施展任何法術或卷軸。這房間是以高密度的反射水晶鋪製,會反彈一切法術,大家千萬小心。即便是一個一級火球,也可以將我們全部殺死!!”

赫森的話顯然引起了人們的恐慌,他們絕沒想到才脫離了剃刀的追殺,又掉進了另一個致命陷阱裏。

“好險……幸好隻是反射了光線。”埃爾丹為自己先點亮的是照明水晶而不是他打算稍後丟出去試探前路的魔法卷軸而感到慶幸。

“走了。”羅蘭沒給埃爾丹太多的喘息時間,打算再次上路。

“誒?我實在走不動了,稍微……稍微讓我休息下吧。”盜賊擺擺手,他四肢發軟,體力早已耗盡。

剛才是為了逃命才堅持住,眼下還算安全,自然想再多休息下。

“這城市裏到處都是機關陷阱,沒有所謂的安全,你留在這裏隻會離死亡越來越近。忘記了那些剃刀嗎,特魯克人為什麽要花費這麽多精力布置這一係列陷阱,反射水晶極其珍貴,隻是巴掌大一塊就足買下一座小城,使用如此多數量的反射水晶來建造一個房間你不覺得可疑嗎?”

羅蘭的話讓眾人呼吸一窒,包括赫森。

“若是在我們鬆懈的時候再來會施展魔法之類的活動機關,那可就要全軍覆沒了。”

“沒錯,我們不能在這裏停下。”亞羅招呼他的部下,盡管十分疲憊,可依然不能在這個死亡房間裏休息。

不過也並非全都有人願意聽從羅蘭的警告,一小部分人還是留了下來,他們對鏡屋之外的地方更不放心,隻要不施展法術,這個狹的小屋比什麽地方都安全。

抱著這種心態,悄悄跟著博卡傭兵混入內城的人類固執的留在鏡屋,殊不知等待著他們的,是比剃刀更絕望和恐怖的敵人。

散發著淡淡熒光的食腐蟲並沒有像機關“剃刀”那般被阻隔在厚重的金屬大門外,它們也隨著傭兵進入了由反射水晶製成的鏡屋。

在出現了小小的分歧後,大部分人選擇了跟隨羅蘭以及博卡傭兵團從狹窄的鏡屋離開。

因為不敢使用明火,又想節約照明水晶裏存儲不多的魔力,這些飄浮著的小蟲便被埃爾丹當做了臨時照明工具。

離開鏡屋沒多久,出現在羅蘭等人麵前的是三條分岔口的道路。

可以看出這三條路都充滿了危險,埃爾丹將目光轉向羅蘭,等著她做決定。

這裏沒機關也沒陷阱,三條道路,三個選擇。

羅蘭,赫森還有埃爾丹都陷入沉默,都在思考究竟走哪一條路。

中間那條一看就知道盡頭是無法解開的魔法結界,現在在遺跡裏使用魔法明顯不太妥當。誰都不能保證其他地方是否還有反射水晶。

而右邊的道路充滿了野獸的氣息,一點也不比中間的道路危險係數低。

至於左邊,則是卻是死寂一片,沒有任何魔法或是生命,很明顯,這才是最危險的一條。

在等待結果的時候,亞羅召集他的傭兵團集中在一塊,和其他人區分開來。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混在我的人當中?”傭兵團長的語氣中不乏指責,隻是他的話沒有多少人當回事。

這些人和埃爾丹一樣,都是想混入遺跡的冒險者,他們之中有數人組成的小傭兵團,也有單獨行動的盜賊,甚至還可以看到幾個魔法學徒。

隻是因為塔拉夏會長的出現,讓原本待在勒古小陣上的一部分人興起了跟蹤的念頭。在發現羅蘭的目標是伊利森遺跡以及看到她輕易破除了魔法結界之後,分一杯羹的念頭更是驅使這群人不要命的跟著一塊進了外城。

思考之餘,羅蘭的目光鎖定了人群中一名將自己全身包裹在鬥篷裏的矮個盜賊,從這個人身上羅蘭察覺到了一種她極其熟悉的氣息。

“你進入遺跡的目的也是探險嗎,亞裏沙。”伸手揭去盜賊的鬥篷,羅蘭卻驚奇的發現,眼前之人並非她所熟知的盜賊亞裏沙。

及肩的赤紅的長發隨意披散著,如血般鮮紅,仿佛跳動火焰,和發色一樣的紅瞳像貓眼一樣攝人心魄。

在這個瘦弱少年的身上,羅蘭同時看到了亞裏沙與沙達斯的影子。

眉眼間的桀驁極像紅龍,可那五官又和亞裏沙完全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這孩子已經十多歲,應該不可能是他們的後嗣,可是……他的容貌、氣息,哪一點都在證明他的血統。

“亞裏沙?!”同樣的驚呼出自埃爾丹之口,他怔怔的注視紅發紅眼的少年,也有些不大確定。

“亞裏沙?那是誰?你們兩個一定認錯人了。我叫夏爾。”少年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並指著羅蘭身後的通道;“這位大叔,快選走哪一條吧,我們都等著呢。”

略微沉默後,羅蘭選擇了左邊那條。

“為什麽選這邊?”

埃爾丹小聲的提問,他瞥了身後表情有些焦急的赫森法師一眼,很想知道為什麽羅蘭特地選了這條路。

埃爾丹現在和赫森是一樣的些擔心。

死亡的氣息在左邊的道路十分明顯,這點連他這個盜賊都可以感覺出來,雖說這是塔拉夏會長的任務,但是……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咯!!咯!!

忽然,空曠的通道裏響起了一個詭異的聲響。

似某種金屬與地麵碰撞所發出的,傭兵如臨大敵的拔出武器,緊張的看向四周,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忽然冒出新的危險。

“是腳步聲!!”達西比常人略微敏銳的耳朵分辨出了回聲真正的來源。

在諸人的緊張與期待中,穿著黑色重鎧的騎士在腐屍蟲忽明忽暗的光亮中緩緩現身。

“亡靈?!”

全身鎧無法看見容貌,但籠罩全身的黑色暗焰已經昭示出了這名騎士的身份——亡靈。

“你們終於肯出現了,我還以為要繼續突進到更深的區域,亡魂大法師才會有所行動。”

早在靠近遺跡的時候,羅蘭就察覺到伊利森古城散發出的死亡氣息。

可一直走到內城,都不見潛伏在這裏的亡靈有所行動,這不禁讓她有些疑惑。

從特南戈與辛達兄弟倆那裏得到的消息難道是假的?

雖然開啟冥獄之門必須依靠大地之鑰,可若是強行擴張出一條維持很短時間的通道,也並不是無法做到。

正是因為擔心冥獸之王有可能被召喚到地上界,羅蘭才四處尋找兩名躲在南大陸的亡魂大法師。

斯德菲爾不知道為了什麽原由躲了起來,剩下的,就隻有西方諸國,這裏還有另外一位亡魂大法師,聽說是名女性。

這不禁讓羅蘭想起已經在五年前就已經親手毀滅的法麗安。

“緹格雷斯大人的命令,生擒特魯克人,其餘全部處死。”緊隨著亡靈騎士一道出現的,是巫妖緹格雷斯的心腹,亡靈法師烏薩恩。

全身都隱藏在盔甲中的亡靈騎士舉起散發著黑色死氣的長劍,麵向眾人,以柄觸額。

“趴下!!”

羅蘭突然低喝,一瞬間,所有人都本能的按照她所說的去做,全都趴在地上。

也是同一時刻,他們感覺到頭頂上有什麽東西呼嘯而過,寒冰刺骨,皮膚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疼痛。

“唔……”烏薩恩略微吃了一驚,他對人群中唯一站著的黑衣騎士充滿了驚異,原本以為這個人就是解開魔法結界的特魯克人,可他竟如此熟悉亡靈的攻擊方法,難道……

眼角一瞄,果然在羅蘭身上尋找到了塔拉夏與血翼的徽章,當他又看到勇者之袍以及和象征位階的雙劍後,巫師的吃驚就轉為了震驚。

“等等……”意識到這一點,烏薩恩想阻止他剛帶來的亡靈騎士以卵擊石的行為。

可命令已下,亡靈騎士揮舞著利刃發起了衝鋒。

第十一章 夢幻之都·下仆的哀歌(二)

亡靈騎士舉起手中利劍猛地劈向它感覺威脅最大的羅蘭。

危險!!

埃爾丹的警告尚未出口,就見擋在眾人身前的羅蘭隻留下一道殘影,人卻早直奔向亡靈騎士。

“哐!!”

電光火石的瞬間,烏薩恩隻聽到一聲沉響,接著他就看到由巫妖精心煉製出的亡靈騎士倒飛出去,摔在地上後沒了聲息。

這、這怎麽可能!!

十階的騎士,就算與高階差了兩個位階,也不可能一招就落敗。

烏薩恩難以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

亡靈騎士骨鎧胸部的位置上深深的凹陷出一個拳頭大的窟窿,死亡之氣從裏麵傾泄而出。

靈魂之火已然熄滅,在被擊中的瞬間精神就完全消亡。

這個人……到底是誰?!

不但清楚亡靈騎士的攻擊方法,更知道如何毀滅亡靈。

“黃金騎士?”羅蘭皺著眉看向剛刺穿了亡靈騎士靈魂之鏈的左手,在接觸到靈魂的一瞬間,她感應到了這名亡靈記憶在靈魂最深處的殘缺記憶。

並非是冥獄中規劃於拉法統治的死亡騎士,也不是直隸於自己的死亡之劍。隻不過是個被巫妖抓住的人類,在被亡靈法術奪取靈魂後將肉體後強行與其他亡靈融合,這種變異型亡靈雖然極不穩定,但卻可以在短期內迅速提高位階,是隻屬於死亡之領巫妖的秘術。

果然是死亡之領侵占了這座遺跡。

種種跡象已經表明,另一位亡魂大法師就這裏。

“黑暗之雷!!”

烏薩恩驚慌的舉起法杖,打下兩道暗雷,想借此為掩護逃脫。可他還沒來得及跑遠,就見一招了結了亡靈騎士的黑騎士頂著他施展的法術衝了過來。

被某種外力扭曲的黑暗之雷向兩旁歪斜,擊倒了兩根支撐走廊的立柱。

“亡魂法師在哪兒?”

羅蘭扼住烏薩恩的脖項,打算從他的嘴裏直接問出亡魂大法師的下落,她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進入遺跡。

“真是沒用啊,烏薩恩。消失吧……”

鑲嵌著黑水晶的法杖傳出了令亡靈法師恐懼的嗓音,他還來不及求饒,就被猛然爆開的法杖炸成碎片。

劇烈的爆炸令整個走廊塌陷,人們紛紛墜入腳下黑暗的深淵。

“救命啊!!”埃爾丹慌亂之中急忙向羅蘭撲去,他知道隻有塔拉夏的會長才能把自己帶離這個處處隱藏著危險的遺跡。

感覺到身邊有活人的氣息,羅蘭伸一抓,撈到一個溫熱的軀體,卻發現並非盜賊埃爾丹,而是她一直很在意的少年夏爾。

“喲,大叔,你好。”少年揮揮手,似乎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目前的處境。

在黑暗中下滑了很久羅蘭才接觸到地麵。

沒有腐屍蟲的照明,她一樣能在黑暗中視物。

“咦,是煉金室呢。”像包袱一樣提在手中的少年左右環視,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看出了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間寬敞的煉金室。

這少年居然有夜視眼,這可是非人族才擁有的能力。

很難相信他和沙達斯沒有任何關係。

羅蘭將他放下,見這裏隻有她和自稱夏爾的少年,索性蹲下身,與這名年紀頂多十二、三歲的少年平視,詢問起她一直很在意的身份問題。

“你真的和亞裏沙沒關係?”

眉眼間滿是那頭紅龍的傲慢與小盜賊的精靈古怪,這少年肯定與他們有無法分割的血緣關係。

“不認識。”夏爾堅決而肯定的回答。

“那沙達斯呢?”就算隻有亞裏沙的容貌,紅龍的氣息可是再明顯不過的。

“龍皇沙達斯自創始日起就沒離開過聖山,我認識它,它卻未必認識我。”

龍皇沙達斯?

少年的話不但令羅蘭驚訝,也讓她詫異。

“龍族之皇不一直是奧菲裏克嗎?沙達斯的稱號一直都火龍王啊。”

“沙達斯是追隨創世之神拉法的六十一柱神之首,自創始日起就是龍皇之尊,怎麽可能是火龍王,大叔的曆史與神學沒學好哦。”

是不是哪兒出錯了?

拉法的真名除了我與父神無人知曉。就連蒂麗安都隻知道他身為龍神與大精靈王的隱名。

羅蘭拉住少年,手正要探上他的額頭,忽然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猛然彈開。

怎麽回事……

再回頭,卻已不見那紅發紅眼的夏爾。

空氣中的死亡氣息逐漸淡去,白色光芒刺得她睜不開雙眼,等可以視物之時,羅蘭卻發現自己站在虛無的時空中。

[時間縫隙……]這是唯一的解釋,身為拉法的契約者,也隻有時間縫隙的力量是羅蘭無法對抗的。

胸前的盔甲上,時間之神依然在沉睡。

這時,連一向愛嘮叨的魔龍亞德爾也沒了聲息。

場景忽然轉換成了漫天飛舞的白花,銀發尖耳的少女蹲在開滿花瓣的銀葉樹下玩耍。

察覺到羅蘭的接近,她猛地轉身,漆黑如夜的眸子寫滿驚訝。

“安雅!!”

遠處傳來一聲低喚,精靈少女轉身飛奔,撲入來人懷中。

“父王……”少女絕美的臉龐上洋溢著絢目的笑容,那神態不禁讓羅蘭想起了她所認識的另外一人。

飛舞的花瓣中,身著華服的金發精靈眼中閃過詫異之色,他微微側身向身後之人。

“你看誰來了。”

“羅蘭!!”熟悉的語調裏包含著驚喜,美麗如精靈的雙黑女子快步上前;“我還以為你又和那個愛鬧別扭的神王去遊曆了,怎麽突然想起到我這裏?”

狂風卷著銀葉樹白色的花瓣,阻隔了羅蘭即將出口的詢問。

等她再睜開眼,自己還待在那間昏暗的煉金室裏,身邊空****的,隻不過紅法紅眼的少年卻換成了盜賊埃爾丹。

而房間一角,靜坐著一名黑發女子,身上黑袍印著亡魂大法師特有的骷髏徽章。

第十二章 夢幻之都·下仆的哀歌(三)

“緹格雷斯?”

羅蘭試探性的開口,這不像是女性的名字。

在特魯克古語中,緹格雷斯是黑夜之影的意思。多半指夜影之神哈斯的追隨者。

在夜神已經消亡五百年後的今天,根本不可能還有人使用這種含義的名字。

“我是卡麗西婭。”緩緩的開口,顯得十分虛弱的亡魂大法師蒼白而憔悴的臉上布滿淚痕。

卡麗西婭……又是隱名,代表暗月女神加西亞。

莫非,是神權時期遺留下來的黑暗特魯克人?

帶著這樣的疑惑,羅蘭向她走近幾步。

卻發現這名亡魂大法師隻有麵部完好無損,幹癟的軀體顯示她正朝著巫妖轉化。

“你們就是闖入伊利森的那群人類吧……”吃力的抬起頭,亡魂法師一字一句的請求;“殺了我。在事情無法挽回之前,將我的靈魂完全毀滅。”

“我沒聽錯吧……”埃爾丹裝死趴在地上,耳朵卻沒放過房間裏的每個聲響,在聽到亡魂法師的話後,也被這段話震驚得低呼出聲。

“為什麽?”

身為亡魂大法師,居然會自己求死,這種情況在羅蘭成為亡靈的數百年間還是第一次遇到。

“沒……沒有時間了,緹格雷斯將開啟冥獄之門。他需要我的力量,隻有毀滅我的靈魂……才可以在教會或塔拉夏阻止他之前延緩死亡之領召喚君王。”卡麗西婭知道自己的話是難以理解,但她相信沒有一個人類會拒絕她的請求。

“我聽說五年前的亡靈騷亂過後,死亡之領在南大陸隻殘存兩名亡魂大法師和一名巫妖。”安德烈從特殊渠道打聽到的消息應該不會錯,如果這個女人是亡魂大法師,那“緹格雷斯”一定就是最後剩下的巫妖。

且不說身為特魯克人的卡麗西婭為何要自甘墮落為亡靈,作為亡魂大法師的她又為什麽會被人禁錮在此?

羅蘭迫切想知道有關於死亡之領是如何開啟冥獄大門。

若是不根除這一方法,就算毀滅了卡麗西婭的靈魂,也解決不了問題。

死亡之領還可以在其他擁有元素魔力的地方開啟新的通道。

“身為神之後裔,擁有人類無法想象的長壽與力量,為何還要被**,成為死神的下仆。”

“不死的憧憬不過是人類的幻想,對於我們一族來說,數千年的壽命是種無盡的折磨。既無法獲得真正的神族地位,也被人類永遠嫉妒和排斥。”借著點在擺有各種器皿長桌上的燭光,卡麗西婭看清了這從上方秘道跌落下來的闖入者的麵貌。

我放棄了神之後裔的尊榮,執意成為了一個亡魂法師。可是,我卻發現他變了。不再是以前我熟悉的緹格雷斯,他變得血腥好戰,要毀滅世上所有生靈。”

“這就是亡靈無法違抗的命運,詛咒、痛恨一切生靈。他們嫉妒還擁有生命的其他生物,所以才要毀滅一切。”這種感覺,羅蘭很熟悉。

在成為亡靈之初,她也有過迷惑。

雖然腦海中的記憶是屬於過去的自己,可她在來到這個世界後發現身體逐漸變為亡靈時也曾恐慌和痛苦過。

盡管不曾在人前表現出來,可是……那痛苦狠狠地揪扯過她的靈魂,撕咬過她的肉體,若不是心靈深處殘存希望和理智支撐著,隻怕早已像其他亡靈那樣,墜入萬劫不複的怨恨深淵。

“或許是吧……”察覺到自己的精神一絲絲衰弱下去,卡麗西婭昂起頭,做出最後的請求;“殺了我,毀了我體內正在成形的靈魂之鏈,那樣就可以把我從這個世界的存在完全抹去。”

“你的要求我會完成,但……首先,你得告訴我為什麽死亡之領在沒有大地之鑰的情況下可以開啟冥獄之門,光明諸神的封禁沒有神的力量根本無法開啟。”拔出聖·熾光,劍刃隨著卡麗西婭身上死亡之息的轉變在一點點增亮。

“你……竟然是……”見羅蘭取下覆在臉上的麵具,露出了她的真實容貌,死亡之息已經湧上額頭的卡麗西婭死寂的雙眼中的蹦出了驚訝,隨後在了然中轉為平靜。

“是您的話,應該可以解除緹格雷斯的痛苦。啊……我族世代向往的樂土……那沒有戰爭,饑餓、貧窮的世界……從此以往,再沒有悲傷、痛苦、絕望。”

最後的話語令羅蘭握劍的手猛然一顫,這不正是她在黃金樹曾說過的話嗎。

“住手!!”

巫妖緹格雷斯站在煉金室門口,揮動巫妖王親賜的權柄,無數青紫色的亡魂呼號著撲過來,嚇得埃爾丹抱頭翻滾進一旁的石桌下。

亡魂將羅蘭團團圍住,卻不敢再近一步。

在淒厲的呼號聲中,聖劍白芒催發出耀目的光彩。

羅蘭舉劍刺入已經完全轉化為巫妖的卡麗西婭胸口,將亡靈賴以維持靈魂的力量完全擊碎。

“不!!”

緹格雷斯拋開手中權柄,不顧對亡靈來說熾熱無比的光劍溶解他完全骨化的雙手,執意去拔已經深深紮進卡麗西婭胸前的聖劍。

“緹格雷斯……緹格雷斯……我的愛人,若是沒有你,千年的壽命也會變得枯燥。就像死亡的大沙海一樣,了無生趣。好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一起活下去……”

“結束了……我的夢。我小心翼翼編織了五年的夢……卡麗西婭,若是沒有你的呼喚,我又怎麽會再次回到這個世界。若不是為了你,我又怎麽可能接受巫妖王充滿血腥和殺戮的要求,千萬生命算什麽……他們怎麽能和你相比……”巫妖眼中熾熱的紅芒黯然淡下,不再複有先前的瘋狂與灼熱。

“這世上每個人,每個生物都有像你一樣深愛的伴侶、親人、朋友。你所殺的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痛苦過。緹格雷斯,你的愛太殘酷,也太自私。”高舉起手中的光劍,羅蘭低歎;“既然愛她……既然愛她,為何要將她變為巫妖?她已經為你放棄了身為神之後裔的榮耀,墮落了靈魂,為何連這最後的生機也不給她留下。若她還是活物,我是絕對不會毀滅她的靈魂。”

“因為……拉克西斯和撒瑪都說過,摩拉會賦予它的子民新的肉體,會重新鑄造這個世界。可是……可是……現在什麽都失去了,夢想、期望、生命……都失去了……”緹格雷斯匍匐在地上的灰燼中,萬念俱灰。

“愚蠢!死神是毀滅之神,它隻擁有毀滅的力量,卻不曾創造任何生命。法則之力是無法違背的,連神族都會死亡,何況是人類和神之後裔。

可還記得夜影與暗月之神,身為主神的他們不也一樣被拉下神座,湮滅在時光海中。緹格雷斯,你身為神族後裔卻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看不透……”

“不是看不透!是不想、不願看透!!”巫妖癡狂的低笑;“因為眷戀著這世界,所以才做了這樣永遠也無法實現的夢。”

“告訴我開啟冥獄之門的方法,如果你還有一絲理智和良知,告訴我,緹格雷斯。以你特魯克人、神之後裔的身份,而不是巫妖。”聖光籠罩住整個煉金室,緹雷格斯在光華中看清了羅蘭的容貌,它緊緊抓住羅蘭的衣袍,眼中紅芒閃過凶殘、閃過拚死一博。

最終,歸附為死寂。

“神之一族,擁有鑰匙的力量。大地之鑰是以光明特魯克人的頭顱所製,隻要擁有力量足以匹敵的血統,一樣可以開啟冥獄之門。這就是秘密,這就是原由,殺了我吧,就像你毀滅卡麗西婭一樣,讓這已經沒有任何眷戀的軀體回歸大地。”

絢爛的聖光將巫妖籠罩住,它的軀體在火焰的焚燒中燃為灰燼。

“安息吧,願你們的靈魂不再痛苦。”聖·熾光再度恢複為一把平凡的鈍劍,羅蘭凝視著腳下融合在一起的兩堆灰燼,神色淒然。

轟!!!!

巨大的轟鳴聲在巫妖靈魂被摧毀的一瞬間響起,整個遺跡都為之顫抖。

拉起還躲在桌下的埃爾丹,羅蘭重新戴上麵具,遮去她容易引起誤會的容貌。

正如羅蘭所說的那樣,整個伊利森城正在塌陷,已經強行開啟的冥獄大門在瘋狂席卷著任何接近禁區的事物。

第十三章 夢幻之都·踏夢

帶著盜賊在不斷塌陷的內城中飛奔,羅蘭很快就遇上了剛擺脫迷宮的博卡傭兵團,所幸的是他們幾乎沒有損傷,隻是被困在裏麵找不到出口,因為內城的塌陷這找到機會才逃出來。

一行人順著階梯往上走,好不容易返回了鏡屋,卻發現待在這裏的人全化成一具具骨頭架子,地上全是飛濺的鮮血。

“城要塌了,快離開這兒!!”

來不及多想他們究竟遭遇了什麽,推開緊閉大門,羅蘭給眾人指明了逃生之路。

剃刀們忙於切割因塌陷而紛紛墜落的石塊,無暇顧及從身邊跑過的人類,體型上的差異令這些機關優先攻擊大體積的落石。

“會長……你……”埃爾丹被大力拋出,憑借著盜賊靈敏的身手,他輕巧的落在了石階。

回頭望向依然留在大門內側的羅蘭,埃爾丹不解她為何不一道離開。

“我的任務還沒完成,不能送你出去了,盜賊。”關上厚重的金屬門,羅蘭返回那條三岔路口。

在中間的通道盡頭,她找到了扭曲這座遺跡的強大力量。

一名亡靈騎士守在通道前,它身後已經擴張出一條長長的甬道,無數亡靈在彼端哀嚎著,要衝破結界來到充滿生靈的地上界。

“許久不見了,冥戰將軍。自上次一別,時間已經過了五百年。”暗啞的嗓音從盔甲裏發出,亡靈騎士身上的黑焰在看到羅蘭出現後猛然暴增。

“最終,您還是決定站在人類那一邊嗎?”

“我不屬於這個世界,巫妖王撒瑪。盡管我在另一個世界的身份是人類,盡管這副軀早已死亡,但我卻不會偏向人類或亡靈之中的任何一方。”

從氣息可羅蘭以感應出,現在在她麵前的並不是同之前毀滅的那名亡靈騎士相同的亡靈,而是被巫妖王占據了軀體的空殼。

巫妖與亡靈亡魂大法師均已毀滅,這地上界也隻有巫妖王才能單獨開啟連接異域的通路。

“為何?您明明是亡靈,為什麽總要幫助弱小的人類。”

“在這之前,先回答我的問題,撒瑪。為什麽身為人類的你,卻要放棄人道,為何要遺棄自己的同胞,甚至有毀滅世界的念頭。”

“因為人類太弱了,無法實現我的理想。我所追求的,是至強的力量,能改變這個世界的力量。隻有摩拉才能引導亡靈開創新的世界。弱小的物種,沒有存在的價值。”與拉克西斯的瘋狂略有不同,巫妖王撒瑪是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他期望能借著死神的力量破除安尼西亞的現狀;“到時候,沒有高高在上的貴族,沒有種族的隔閡,沒有極端的貧窮與富裕,沒有延續千年的紛爭。一個全新的世界,理想鄉。這就是我一直追求的東西,隻有摩拉才能實現的願望”

“摩拉沒有創造的力量,但您有,將軍。您擁有諸神之首一半的力量,隻要和摩拉聯手,你們就可以開創出新的世界。”顯然撒瑪十分清楚死神的力量,他不亞於拉克西斯的瘋狂叫羅蘭打從心裏生發厭惡。

“卡雷茲·阿爾文,這個狂亂的古神已經不再適合作為眾神的首領,放棄他吧,摩拉會給予你高於其他神的地位和身份。”

“身為一名騎士,我不會背棄自己的君王。身為契約者,我更不會背棄自己的血盟。”麵對撒瑪的邀請,羅蘭斷然拒絕了。

“跟著一個已經被封住絕大部分力量的神有什麽好處?他根本不會理解您的想法,摩拉會給予我們真正的理想鄉,那不是您一直期望的夢想嗎?難道忘了自己五年前說過的話了嗎,將軍!!”不肯放棄,巫妖王繼續遊說,希望可以拉攏在冥獄與亡靈之中,力量僅次於死神的羅蘭。

“這家夥是個死腦筋,一旦認定的事就絕不會放棄。想慫恿她背叛我,倒不如先毀了這個世界還更簡單些。”

魔靈齊聲哀鳴,從沉睡中蘇醒的諸神之首睜開雙眼,冰一樣的雙瞳散發出致命的寒意。

“死、死靈之王……”拉法的現身讓附著於亡靈騎士身上的撒瑪後退了幾步,不過它很快就從驚慌中恢複過來;“我是該稱您為龍神還是大精靈王?不,您現在什麽也不是,諸神之首已然成為過去。一個被剝奪了名字與職權的神,隻不過是個空擁有強大力量的靈體罷了。”

“住口!!”代替暴怒的拉法,羅蘭揮動手中的聖劍,劈出一道帶著光輝的劍氣打斷了撒瑪的狂妄之語。

若是真的激怒了拉法,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好容易說服拉法給她時間證明安尼西亞仍有希望,羅蘭可不想自己辛苦辛苦維持的局麵因為巫妖王刻意的挑寡而被打破。

“摩拉那個混蛋給了你什麽力量,使一介小小的巫妖也敢蔑視我這個造物主。”不同與已往以靈體的方式出現,附著在胸甲上的頭顱張口噴射出一道強光,直擊口出狂言的巫妖王,在擊穿亡靈騎士的身軀後沒入不斷擴大的異域通路。

“好好考慮下吧,將軍。死神還在等您的回答。”亡靈騎士的軀殼在拉法釋放出的力量中消亡,巫妖王也喪失了附著的寄生之所,他的嗓音逐漸淡去,最終從已經搖搖欲墜的內城消失。

“我知道待在那個漆黑而虛無的世界很痛苦,但是……不能放你們出來。”守在通路之外,將一個個試圖掙脫冥獄的亡靈消滅,羅蘭腦海中不時閃過撒瑪的話。

“心動了吧,羅蘭。對於那個蠢貨說的話,你不正是希望創造出一個所謂的理想鄉嗎。”察覺到羅蘭腦海中的思緒,拉法極為不悅。

“犧牲無數生命才造出的世界……真正的理想鄉是無法構築在這樣的犧牲之上。若必須毀滅所有生靈才能創造出新世界,我寧願安尼西亞就這樣維持下去,盡管腐敗,盡管充斥著無法化解的矛盾……可我依然希望這世界裏的生命延續下去。”

“我可不管你有什麽理由,別忘了,背叛者的下場隻有死,肉體和靈魂的雙重毀滅。”不理會羅蘭在聽到這句話後的沉重表情,拉法再度陷入沉睡。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無法死亡。拉法……”

喪失了支撐通道的力量,這個以力量打通的扭曲空間逐漸封閉,返回它原本屬於的位麵。

在逐漸下沉的內城中,羅蘭召喚出自己的專屬坐騎。

赤紅的夢魔嘶鳴著,跑動它堅硬如鐵的四蹄,踢開金屬大門,踏碎了蜂擁而上的機關剃刀,最後躍到飄浮在空中的碎石塊上。

“走吧,瑟西爾。赤紅的踏夢者,向北前進,去粉碎死亡之領開啟冥獄大門的噩夢。”

指著北方,羅蘭決定了她的接下來的行程。

召喚冥獄之門,除了光明一脈的血統之外,還要足夠強的元素之力作為支撐。

在這片古老的南大陸,除了教會大本營所在的聖都愛沙尼以及皇城艾苦,還有不少地區符合要求。

比如盜賊王世家所在的尼奧古城蘇克雷恩,以及白精靈國波裏維亞所在地的迷霧森林,都具備這樣的條件。

白精靈的領地亡靈無法突破,人類公國尼奧就成了亡靈下一個有可能開啟冥獄之門的目的地。

既可以召喚出冥獄裏的高階亡靈們,又可以攻擊塔拉夏的總部,一舉兩得。

但是,羅蘭也明白。她能想到,死亡之領也必定會考慮到,難保他們不會會舍棄如此重要的戰略要地。

羅蘭必須盡快趕到下一個城市,與艾倫、安德列匯合,商議如何查找死亡之領新目標。

“那真的是恐懼獸馬嗎?為什麽我會覺得全身發冷……”從完全沉入湖底的伊利森古城逃出來,埃爾丹注凝視騎乘著夢魔從頭頂飛馳而去的羅蘭,不由發出感歎。

“很明顯,那絕對不是膽小的恐懼獸馬,而是被稱做踏夢者的夢魘,亡靈的坐騎。”

赫森擔憂的看著羅蘭遠去的背影。

塔拉夏的會長,真的會是高階亡靈嗎。

第十四章 停戰協議·邊城陰影(一)

拉爾森,位於薩瓦爾多與迷霧之森交界的邊境小之地。這是座著名的貿易城市,每年都有大量被稱做幻獸的騎獸在這裏交易。

來自原始森林裏的古代獸類在人類當中很受歡迎,貴族、商人、傭兵都匯集於此,挑選價格合適的作為自己的坐騎。

拉爾森城地處交通要道,不僅通往波裏維亞和高岩的主道都要途經此地,它還占據著重要的資源——水。

修築在哈瓦河畔的堤壩囤積出了整個北方最大的人工湖普羅西亞,滋潤了附近的土地,使得這片區域的植物生長得極為茂盛,吸引了大量的生物定居在附近的山林和荒原,這也是拉爾森會興盛的原由之一。

太陽曆555年,在盛夏的金月,西北的貿易名城迎來一年之中最繁忙的時節。

因為氣候的緣故,南大陸與其他大陸的季節有很大的出入,北、東、西三大陸都會選擇在夏季到拉爾森,盡管這是個多雨的季節,可來自世界各地的訪客仍絡繹不絕。

清晨,進入山林裏圍捕的獵人們將古老的樹林從寧靜中吵醒,動物們受到號角的驚嚇紛紛四處逃竄。

幾名獵人邊吹著特製的號角,不斷縮小包圍圈。

他們這次要捕捉的對象是腳蜥,一種類龍生物。雙腳粗壯有力,適合長時間奔跑,普通商人很喜歡這種騎獸,既可以逃避猛獸的追趕,又可馱運貨物。

嚴格來說,腳蜥和龍並沒有任何關係,隻是在外貌上有些相似。厚厚的鱗片和粗壯結實的後腿,加上長長的尾巴,讓剛脫離特魯克人統治的人類把它們與早已個地上界斷絕了大部分往來的龍族聯係到了一起。

食草的腳蜥比起其他騎獸要容易捕捉,性格溫和的它們無論受到什麽傷害都隻會逃跑,不會攻擊,這是人類喜歡它們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

“蒙塔,把南麵的缺口堵上!!”

捕捉隊的領頭人德布加命令他的侄子把包圍圈最後的缺口收緊,張著大網的人群隻要圍成圈,無處可逃的腳蜥就會掉進他們事先挖好的大坑裏。

這伎倆捕捉隊一直用了幾百年,從未失手過。

“是的,叔叔。”

年輕的蒙塔老遠就聽到他叔叔的大嗓門叫嚷,招呼同伴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大網拉緊。

忽然,斜後方的森林閃過一道微弱的亮光。

“咦!!”

那是什麽?

見暗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逝,已經完成叔叔吩咐的蒙塔拿起放在地上的鐵製長槍,緩緩朝還籠罩在山霧中的密林走去。

“蒙塔,回來吧。那裏是疾狼的領地,已經超出了我們的狩獵範圍。”見年輕人好奇的靠近森林,經驗老道的一名捕手出聲警告。

“讓他去吧,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逃跑還是蠻快的。更何況他身上還帶著能驅除野獸的熏香草,不會有事啦。”另一名獵人席地而坐,並不擔心從小就參加捕獸隊的蒙塔。

網子已經拉好,就等德布加那邊全把腳蜥趕下土坑就收工了。

“這批腳蜥如果能賣個好價錢,我們就可以好好休息上一個月,等秋天捕捉雷鳥。”

“做夢呐,雷鳥的數量這幾年大幅銳減,它們都不再往普羅西亞方向飛而是直接繞道去迷霧森林,那是白精靈的領地,就是膽子再大的傭兵也不敢進去。”

“唉,都怪亡靈侵襲,這幾年的生意不如以前了。”

獵人們聚在一塊,談論最近幾年的拉爾森由盛轉衰的原由。都是因為亡靈在他們這種靠近荒野山林的地區更容易潛伏的緣故,很多貴族商人也像遷徙的野獸一樣,繞道去了鄰國尼奧,因為塔拉夏的興起,不少行業都被它們搶了飯碗。

嘶……

從隱暗的樹林裏,傳出與寂靜清晨不和諧的聲響。

“什麽聲音?!”

剛準備拿出煙草抽上一口,坐在地上的老獵人就聽到某種奇特的聲響。

“我什麽也沒聽到。”曾出聲警告蒙塔的獵人警覺的掃視四周,但他什麽都沒有發現。

就在獵人轉回身的時候,一張血盆大口迎麵咬住了他的喉嚨。

“哇啊啊!”

比驅趕野獸的號角更響亮的哀嚎聲響徹荒野。

剛走到森林邊的蒙塔聽到這聲慘叫立刻意識到是他的同伴出事了,顧不上再去探察那道詭異的紅色光芒,連忙按照原路返回。

“發、發生什麽事了?!”

趕回來的蒙塔震驚地看著自己才離開沒多久的地方,這裏慘不忍睹的景象讓他全身打顫。

大量的鮮血滲入土地,凹凸不平的泥地上積滿了一個個小血坑,放眼望去,染得碧綠的青草全是一片刺目的腥紅。

嗆鼻的酸腐之氣還殘留在空氣中,被撕咬成碎片的人類殘骸以極不規則的方式散落著。

那家夥還在……

隱約察覺到造成這些的元凶還滯留在附近,蒙塔握緊了他手裏的鐵製長槍,雙眼不停掃視四周的草叢、樹木、土丘,不放過任何一絲陰暗的角落。

短暫的沉默過去,對方沒有發動攻擊,還在等待的蒙塔忽然聽到前麵傳來一聲他熟悉的慘叫聲。

糟了!!

想起叔叔,蒙塔心神一慌,躲在隱暗處的黑影乘機猛撲,強而有力的爪子一下就掃掉了蒙塔唯一可以自衛的武器。

不好!!

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已衝到跟前的黑影撲倒,就在蒙塔以為要喪命的時候,從身後的樹林裏穿來一聲疾響。

“那是……疾狼!!”定眼一看,前方五步的樹幹上釘著一支體型碩大的灰色野獸,兩顆**在外的尖長利齒正是這一野獸的標誌。

由於行動速度極快,人們就把這種喜歡隱藏在隱暗處襲擊獵物的狼類動物取名為疾狼。

被死死釘在樹幹上的疾狼胸口插著一柄沒出鞘的長劍,銀灰色的劍鞘沒有任何裝飾,平凡而普通,倒是在劍柄末端印刻著光明教會的太陽徽記。

教會的人嗎?

就在蒙塔還沒緩過神來的瞬間,一道赤紅色的影子從他身邊飛馳而過,“噌”地拔出釘住疾狼的長劍,隻有在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讓呆坐在地上的年輕人相信自己剛才看到一道快捷無比的影子從自己身邊跑過。

那是……恐懼獸馬?!

就這麽驚鴻一瞥,蒙塔看到騎獸背上還有一人,寬大的披風遮擋住了容貌,從背麵也隻看到和黑色的鬥篷相比顏色豔麗得過份的長衫。

“糟了,叔叔!!”

發呆的蒙塔忽然起剛才從叔叔那邊傳來來的求救聲,他連忙從地上爬起,跟著前方在空氣中拖拽出兩道殘影的紅光追了上去。

※※※

“救命啊!!”

為捕捉腳蜥而特地挖的深坑裏,一群被嚇壞的獵人和他們的獵物擠在這條狹窄的長溝裏,個個麵帶恐懼的看著上方。

此刻,他們已經從獵人淪落為獵物。

二十多頭體型巨大,毛色發灰的疾狼正惡狠狠地瞪著坑裏的人,令人恐懼的喘息與低鳴交織出死亡的樂章。

獵人也曾反抗過,可他們防身的武器在這群怪異的狼群麵前卻和麵包一樣柔軟。看著尖利的牙齒把精鐵打製的長槍像嚼骨頭一樣咬斷,驚慌失措的獵人跳進了自己挖掘的深坑裏,隻求能暫時逃過一劫。

狼群中體形最大的那頭發出一聲低吼,它身旁的疾狼立刻像得了軍令的士兵一樣發起衝鋒。

揚起的塵土和撲鼻而來的腐臭之氣讓在坑底的獵人陷入完全絕望的深淵。

就在大家已經閉上眼等死的時候,刺耳的嘶鳴聲響起。

人們急忙睜開眼,頭頂上方原本要撲下來的疾狼沒了蹤影,麵麵相覷的他們隻得冒險爬上地麵,卻見剛才還神氣活現的疾狼已經被一道暗紅色的影子踩踏在腳下,原本威風凜凜軀體頃刻間化做了地上一灘灘灰褐色的肉塊。

噗嗤!!

又一頭疾狼被踏碎,狼首領低鳴著,卻不敢有絲毫動作,它的叫聲在眾人耳中聽來不像是威脅和恐嚇,更像是求饒。

它趴在地上,緩緩地後退,漠視身邊的同伴被一個接一個踩成肉泥。

就在獵人們以為最後一頭疾狼即將逃脫的時候,那道紅影沒有任何仁慈的追上了它的腳步,同樣的遭遇降臨到了這頭疾狼首領的身上。

蒙塔在這時候趕到,他奔到麵容呆滯的德布加身邊,上下一番打量發現他隻是受了點擦傷。

“你怎麽了,叔叔?”

“夢、夢魘!!!!”伸出顫抖的手指,德布加麵帶恐懼的喃喃自語。

順著他的視線,蒙塔將目光投向不遠處,那矗立著一匹比恐懼獸馬高大得多的怪異野獸。

黑色的皮毛上覆蓋著幽暗漆黑的鎧甲,暗紅長鬃無風自動,好似跳動閃耀的火焰。比普通馬匹還要纖細的四肢竟然可以輕易的將毛皮有如精鐵般堅硬的疾狼踏個粉碎。和頭頂上普通劍刃一般長的尖長利角相比,那雙淩厲而攝人心魂的瞳孔更讓人害怕。

這姿態,除去詭異的長角之外,無一不像傳說中死亡騎士的坐騎——夢魘。

第十五章 停戰協議·邊城陰影(二)

夢魘?!

獵人們無不驚訝的看著他們眼前的這匹野獸。

不,不該再稱它為獸類。

夢魘並不是真正的馬,它們隻是長著類似馬的外形,實際上卻是貨真價實的亡靈。

比骷髏、僵屍都還高等的亡靈,作為亡靈騎士的坐騎,夢魘擁有恐懼和吸取生命的力量,它們也是夢境之王。

黑魔法師常常以召喚夢魘來催眠和在睡夢中來達到殺人的目的,被夢魘迷惑和抓住的靈魂將永遠受困在地獄的深淵。

“亡靈,是傳說中的亡靈啊!!”

首先回過神來的幾名獵人不顧坑中已經被他們抓到的腳蜥,手忙腳亂的朝城市的方向開始狂奔。

受他們的情況影響,陸續有人開始逃跑。

“前麵就是拉爾森城嗎?”騎乘在紅色夢魘身上的騎士驅策他的坐騎無聲無息的走近。

“是、是的……”感受到從夢魘身上傳來的陣陣寒意,蒙塔連忙回答對方的提問。

“就是這裏嗎……”抬頭看著獵人們落荒而逃的方向,夢魘的主人連連點頭,猛一拉韁繩,這匹令人膽寒的恐懼之獸立刻撒開四蹄,在急馳中化做一道紅影。

“我還以為會被殺呢。”緊張的德布加這才鬆了口氣;“該死的亡靈,竟然來到距離城市這麽近的地方。”

“可是,叔叔……他救了大家啊,那個亡靈。”蒙塔想起方才驚險的那一幕,若不是這個亡靈的出現,現在大家都要變成疾狼的早餐了。

“你這孩子懂什麽,亡靈可是邪惡的……唔……這是……”德布加走到那些曾經是疾狼的肉塊旁邊蹲下身,又伸手捏了捏,頓時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怎麽了,叔叔?!”

“或許你是對的,他救了我們。”德布加皺緊眉頭,蒙塔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拿在叔叔手裏碎肉塊鬆弛而毫無彈性,斷裂口沒有一絲鮮血,骨骼呈現出詭異的深灰色。一部分沒有完全損毀的狼身上甚至可以看到白色的蟲蛆,以及腐爛的創口。

“這些疾狼已經死去至少一個月,是被腐化了的最低等亡靈。”德布加麵色沉重的丟下手中碎肉;“走,我們回去,把這一消息盡快告訴領主大人。”

※※※

赤色的夢魘就像是一道劃破天際的流星,很快就越過它前方的獵人,衝向修築在湖畔大壩上的拉爾森城。

人們隻感覺到一陣風從身邊呼嘯爾過,雙眼隱約看到一陣模糊的殘影,根本沒想到這就是他們之前所看到的夢魘。

就在即將接近城市的時候,夢魘拐了個彎,跑進了城外的灌木叢中。

如同是蒸發在空氣中的泡沫一般,夢魘的身影在逐漸熾熱的陽光中淡去。而馬上的騎士也像變戲法一樣,脫去了厚厚的黑色鬥篷,再把覆在臉上的麵具一摘,轉瞬間就變成了個年輕的女子。

把長劍、麵具,以及那身詭異的裝扮往她手中一個巴掌大小的口袋一塞,竟然全裝進去了。

[我們的會長大人什麽時候也有了變裝的愛好?]調侃的嗓音伴隨著浮現在肩部的雙頭黑龍出現,魔龍亞德爾頗有興致的看著羅蘭取出一瓶事先調配好的藥水灌下。

[還喝變形藥水,真是把臉都丟光了。身為十七階的上位者,一個法術全解決,何必這麽費事。]“亞德爾,你認為一個普通的人類能施展出變形術這種中階法師才能掌握的法術嗎?”

[那也沒必要偽裝做普通人吧。]“以騎士的姿態出現不是更顯眼嗎,我現在要做的是秘密探訪,而不是大張旗鼓的四處招搖。”脫下身上那套比鬥篷更顯眼的勇者之袍,換上茶色的破舊外衫,已經改變了些許外表顏色的羅蘭用魔法掩去了她的雙黑外表,過於平凡的麵孔在人群中隻要沒了前搶眼的黑色幾乎不會引起任人注意。

[你現在就像是一個茶色的乞丐。]“乞丐就乞丐吧,我不想身後總是跟著一群想知道我身份的家夥。”仔細巡視了自身,沒有發現什麽紕漏後,羅蘭把空間袋往懷裏一揣就朝城門走去。

雖然使用塔拉夏會長的身份是擺脫了教會與帝國貴族把她與冥戰將軍聯係到一起的麻煩,可接踵而至的是世人對她這位會長產生的新懷疑。

自從離開伊利森遺跡後,不同版本的傳聞開始流傳。

其中流傳最多的居然說她是莫亞與西斯塔爾的子嗣,雖然可笑,但不少人居然也相信這種謬論。

就因為黑發、黑暗一族這些都符合條件,若不是缺少精靈的尖耳和沒正式見過容貌顯得這一說法有些略站不住腳,隻怕羅蘭真得蓋上兩位舊友子嗣的標戳了。

而對此傳聞,暗夜精靈與塔拉夏皆不發表任何意見更是引得人們紛紛猜測謠言的可信度。

因為這個,羅蘭不得不連“那塔拉夏”的身份也暫時放棄,改頭換麵以人類的模樣進入城鎮。

但是,這也引起了亞德爾的不滿。

一旦羅蘭以普通人的容貌出現,就代表著它不能再像以往那般隨時隨地的現身。失去施有魔法的鬥篷和塔拉夏會長頭銜的掩蓋,亡靈的氣息隨便出現在一介凡人身上勢必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被勒令嚴禁在有旁人的時候出現,這讓魔龍十分的不爽。

※※※

混跡在清晨入城的人群之中,羅蘭輕易的就進了防衛並不森嚴的拉爾森城。

守城的衛兵甚至沒有檢查她是否本城居民。

然而,無論是守城的衛兵,還是倉皇逃回的獵人,甚至是羅蘭都沒有發現,這座她在四處尋找亡靈路途中順道經過的貿易城市即將發生影響整個大陸和曆史的事件。

亡靈的陰影依然籠罩著西南大陸邊境的交匯處,一如揮之不去的噩夢。

第十六章 停戰協議·邊城陰影(三)

走進拉爾森城,放眼望去,大街小巷中到處都是顏色各異的珍禽異獸。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凡是能捕捉馴養的,都無一例外的被人類在近千年的時間裏馴養成了坐騎。

貴族們匯集於此,尋找各種罕見的幻獸,相互炫耀重金購買的坐騎,更甚者,還有些商人把這座遠離神聖同盟的城市當作了地下拍賣市場。

因為最近幾年亡靈肆虐的緣故,連帶讓拉爾森的正統生意都變得日漸蕭條,挖空心思賺錢的黑心商人於是將目光轉向了以走私和販賣為主的黑市。

凡是神聖同盟嚴禁買賣的東西,都可以在這裏找到。

黑暗法師的秘藥,暗夜精靈的純手工製品,南大陸比較罕見混血奴隸,甚至是龍晶之類的稀罕貨也有人壯著膽子兜售。

盡管瑟西爾的外表和恐懼獸馬十分相像,可它身上的亡靈氣息無論如何都無法隱藏。因此,為了尋找能代替它的坐騎,原本要去尼奧的羅蘭順道來了拉爾森,看是否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幻獸。

清晨的拉爾森顯然沒有夜晚有活力,但由於騎獸的交易基本都是在白天,即便是已經被當地人稱做已經大不如的交易區裏依然人滿為患。

由於是貿易城市,領主專程在城市最繁華的地段挪出位置,這片被稱之位“交易區”十字街道上開滿了各種店鋪,上至服裝,下至食品,武器、藥品,應有盡有。

吹噓和兜售自己貨物的商販比比皆是,羅蘭在走過一間位於街道盡頭的老舊房屋時,被站在門外的男孩拉住了衣袖。

“這位客人!!來看看本城最好的鐵匠鋪吧,保證有施舍你的東西。”

“誒?我不是來買東西的……”驚覺被人拽住了衣袖,羅蘭猛地轉身,卻發現是個身高隻及自己腰部的人類小孩,瘦得皮包骨頭的身上就隻有一雙眼睛還有些活氣。

眼角餘光瞥向右後方,發現這男孩的另一個同伴也在拽其他人路人,不過卻被粗暴的一腳踢開了。

羅蘭歎了口氣,任由對方將自己拖進了昏暗的低矮房間。

剛一走進,她就發現這裏的牆壁上琳琅滿目的掛滿了各種武器。

單刃長刀,雙刃大劍,長槍,短斧、連騎士的細劍也一應俱全,在靠牆兩個角落還堆放著幾個木頭架子,支撐著幾副銀亮的盔甲。

手藝不錯啊……

雖然光線不怎麽好,羅蘭還是看清楚了這些武器都是使用上好的秘銀鍛製。

秘銀是隻有東大陸才出產的珍稀礦石,這個鐵匠能如此大量的使用,又怎麽會落魄到沒有飯吃的地步。

難道……這些孩子隻是為了達到拉攏客人的目而做的苦肉計?

在仔細環視了整個房間後,羅蘭又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這裏沒有其他鐵匠鋪裏熱火朝天的景象,冷冷清清的,若不是散落在房間裏的這些武器和盔甲,沒人相信這是一間鐵匠鋪。

“挑上一件適合的武器吧,價格很便宜……”男孩的話還沒說完,從裏屋衝出一名老頭,揪起男孩就往自己身後拖。

“巴利,我說過多少次,不要帶陌生人回來!!”

十分怪異的腔調說著不屬於本地的語言,在當地人耳中或許聽不懂,但羅蘭卻很清楚的辨認出了這是摩根語係,東大陸最古老的土著語之一。

“很少見呢,南大陸這麽偏遠的山區裏居然也會有灰岩矮人。”流暢的東大陸通用語立刻讓在訓斥孩子的老頭停止了他的嚷嚷。

“東大陸語……你是什麽人?!”博爾曼戒備的盯著他屋裏的陌生人。

雖然女性的身份和瘦弱的體型並不會引起普通人的在意,但僅憑她能聽懂自己的語言,就足夠老矮人警覺的了。

“一個路人,原本是要去賣匹適合遠行的騎獸,不想被這孩子拖進來……就決定順便買把乘手的武器。”羅蘭表示自己並無惡意,隻是想買東西,可沒想到矮人聽了她的解釋不但沒有放鬆警惕,反爾冷笑起來。

“沃克斯那家夥付給了你多少錢來演這出戲?滾出去,騙子,我才不會上你們的當!!”

“啊?”見老矮人取起了牆壁上的一柄短斧,做勢就要撲過來,羅蘭隻好退出鐵匠鋪。

碰!!

木門被重重的關上,莫名奇秒被臭罵了一頓的羅蘭隻好轉身離開,繼續尋找販賣騎獸的商人。

脫離了普通交易區,行至一個修築有大群木攔的街道,羅蘭在這裏發現了她的目標。

獸族氣味充斥著整條街道,商販們大聲吆喝著,都在誇讚自己的貨物。

由於可能出入危險區域,而身邊又經常出現人類,夢魔的使用幾率就被大大降低了,不能讓教會和神聖帝國重新盯上自己,羅蘭隻好將目標為了隻有薩瓦爾多才有的高等幻獸“雷鳥”。

這種外形十分類似魔獸伊基的飛行幻獸屬於雷係,不但動作迅速、靈敏,也具有不亞於人類的智商,正好適合要四處遊曆的自己。

但知識不夠豐富的羅蘭犯了一個錯誤,現在還是夏季,雷鳥要秋天才會遷徙到拉爾森附近的湖泊。

成年雷鳥不僅體型龐大,而且還會使用了雷係元素,極其難抓。人類都是乘雷鳥帶領幼鳥飛往精靈之森的時候捕捉幼鳥,稍適馴養後販賣。

在多雨的夏季到拉爾森,根本是見不到雷鳥的。

是以,羅蘭在整個交易區轉了個遍也沒找到現在想要的東西。

“雷鳥?”當她詢問起一名商販的時候,對方笑著解釋了羅蘭的疑惑;“那玩意要冬天才有得賣,現在是腳蜥的季節,若是普通商人還是買溫順的腳蜥吧。雷鳥性情暴躁不適合你這種小姑娘,而且……你有那麽多錢買嗎,雷鳥可是高級貨,很貴的哦。”

“你誤會了,我的主人急需一匹能遠行,又強悍的坐騎,聽說這裏是南大陸最大的交易地,所以才過來看看。”見商人有些起疑,羅蘭連忙轉移話題,避免商人繼續猜測一個普通人裝扮的少女如何購買這麽昂貴騎獸。

接著,她遞出幾塊銀幣,當做打聽消息的費用。

“這樣啊……”左右環視一番,見沒人在附近,商人湊近了些,小聲的附在羅蘭耳邊說道;“晚上這裏要舉行一個黑市交易,聽說附近的貴族都趕了過來,就是為了今天晚上要拍賣的珍貴物品。”

沒想到會被透露這種通常隻在特殊渠道才流通的消息,直到羅蘭離開交易區她才明白為什麽商人會告訴她這個不該輕易外傳的消息。

盡管已經很謹慎,可她在打聽消息時付給的錢幣卻是從艾倫那裏取的特製貨幣,銘刻有塔拉夏的五芒星徽記,識貨的商人一下就認出來了,當然就把羅蘭自稱的“主人”認為是某個貴族或與塔拉夏有關係的大人物。

轉到無人的巷子,羅蘭開啟了拇指上的魔法傳音。

“安德烈,拉爾森最近要舉行黑市交易,塔拉夏會派人來嗎?”若有,羅蘭就決定立刻離開,反正她繼續待下去非但會糾纏住,好不容易甩掉的跟蹤者又會再綴上自己。

“不,那裏過於靠近迷霧森林,塔拉夏與白精靈有協議,絕不侵犯波裏維亞與高岩城的邊界。所以……你說的這個黑市並不是塔拉夏授意開辦的。”身為巫妖,卻以暗夜精靈法師的身份混進南大陸法師評議會的安德烈,不但繼續使用他的本名,而且還混了個長老當,這更方便他竊取一些隻在魔法協會內部流通的機密。

除此之外,地下黑市之類的拍賣會也在塔拉夏的經營範圍之內。靠著雄厚的實力,逐漸掌控了南大陸神聖同盟外的走私團體,暗中操縱著這些來自各小國的商人。

聽羅蘭說起邊境之地的拉爾森也有了地下黑市,安德烈不禁興起了打探的念頭。

“會長大人可否親自跑一趟今晚在拉爾森秘密舉行的拍賣會?”

“我對黑市沒興趣。”想也不想,羅蘭就拒絕了他的要求。

“別回絕得這樣快啊,要知道整個大陸有超過一半的黑市都歸塔拉夏,雖說邊境不是我們的地盤,但我總得知道是什麽勢力悄悄背著我跑去邊境。要知道那兒可是白精靈與高岩矮人的地域,連塔拉夏都不敢輕易進入……”

“你的意思是,亡靈?!”聯想到這個可能,羅蘭陷入沉思。

按照安德烈的分析,的確有這個可能。

拉爾森靠近迷霧森林,元素之十分力充沛,完全具備召喚冥獄之門的條件。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就不得不去拍賣會走一趟了。

“那我就在總部恭候會長大人的回訊了。”切斷魔法傳音,安德烈知道羅蘭不會拒絕任何與亡靈沾上邊的可能,他可以安心的等待結果。

“這個奸商……”羅蘭本還想再問為什麽不辟謠關於“會長”的傳聞,可安德烈已經斷開聯係。

“但願別遇上棘手的麻煩才好,我可不想再被人當成莫亞與西斯塔爾的子嗣。”無奈,她隻好待在無人的街角裏等待夜晚的降臨。

第十七章 停戰協議·地下黑市

夜晚的拉爾森與白天大有不同,沒有白天喧囂的騎獸商人和其他商販的吆喝,這裏依然不平靜。

四處流浪的歌舞團把交易區占為自己的表演地點。

絢爛的燈火中,年輕少女穿上色彩豔麗的衣服在臨時搭建的簡易舞台上翩翩起舞。

當地的居民以及一些商販們都圍聚在交易區,饒有興致的觀看舞蹈團的表演。

沒有人發現,就在這熱鬧的舞台之下,有一座挖掘修葺在地下的建築,不少貴族和商人也同樣欣賞在欣賞歌舞,隻不過舞蹈者由人類置換成了混血半精靈。

通過向打探消息的那名商人購買了昂貴的通行證,羅蘭順利的混進了這個在商人口中專門拍賣極其珍惜物品銷售的黑市。

給自己罩上一件特地跑去魔法用品店購買的學徒鬥篷,偽裝成法師的羅蘭相對四周衣著光鮮的貴族,隻能用“視若無物”才能形容她薄弱的存在感。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把白天脫下的“塔拉夏”會長的標準裝備又穿上了。萬一真的遇到什麽棘手事,她還可以借著會長的頭銜免去一些可能與冥戰將軍身份有所衝突的麻煩。

好奢侈……

行走在擠滿商人的走廊上,羅蘭不禁為這座建築的奢侈而咋舌。

上好的魔法水晶被用來照明,看得商人們都連連搖頭,同時也對開辦黑市的幕後主人感到好奇,絕對不可能隻是普通商人那麽簡單。

歌舞完畢,一名打扮得油頭粉麵的中年男子跑上位於整個地下建築最中心的圓形石台。

在他的指揮下,先前跳舞的半精靈將一件件已經準備好拍賣品捧出。

“今晚的第一件拍賣品——沉睡之香。可以讓人在睡夢中死去的香料,從遵從者手中購買的真品,絕對能保證殺死在座的各位想殺的每一個人。當然,隻有在睡夢中才有效。1000枚金幣起價。”

說話腔調怪異的拍賣師話音剛落,坐在左上角的一名貴族就舉起手。

“我出5000!!”

“是格郎夫男爵,看來他已經迫不急待的想要幹掉自己的兄弟,繼承他父親傳下的另一半家產了。”

人們的竊竊私語並沒有讓這個被認出身份的貴族就此離去,他依然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算繼續觀望拍賣會接下來的物品。

“第二件拍賣品。”

拍賣師尖銳的嗓音再次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名半精靈少女舉起了手中的托盤,上麵放置一塊質地純淨的記憶水晶,原本淺紫的色澤在魔法水晶的光線照射下中呈現出異樣的暗紅。

“五百年前哈霍德姆防禦戰的記憶水晶,從黃金樹流落出來,裏麵存儲了一小部分亡靈的影象。這可是有關冥戰將軍為數不多的珍貴資料之一。三萬金起價……”

“五萬。”

羅蘭第一個喊出價格,這是她能出的最高價。

不能讓和自己有關的東西流落在地上界,打著這個主意,羅蘭不惜花費重金。

可隨後貴族們接二連三的報價,讓她不得不起了讓安德烈去完成這個任務的念頭。

畢竟手頭可以直接支付的現金不多,她所持有的絕大部分都是寶石裏一類的財物,這些東西在經過正確的估價前,商人是不會把它們當作貨幣收取。

最後,這塊記憶水晶被一名法師以九萬金的高價買走。

羅蘭暗暗記下了那名法師的名字,尋思著離開拍賣會現場就聯係安德烈。

接下來,在拍賣師折磨人耳膜的叫嚷中,各種珍貴寶石、稀有礦物、大師親製的工藝品等等,逐一被賣出。

等待了許久,眼看已是深夜,拍賣師終於沒有再讓半精靈端出那些價值連城,可對貴族以及富商沒有絲毫吸引力的器物。

他拍拍手,幾名個頭魁梧的壯漢扶著一個顫巍巍的法師跑上石台。

“各位,你們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來了。”在拍賣師帶著神秘和興奮的嗓音中,一個罩著布幔巨型盒狀物從石台下方升起。

人們紛紛猜測,沒有一個人說得出這裏麵裝了什麽。

“難道會是新發現的幻獸?”

一些商人這樣猜測當然也有他們的理由,體積過於龐大的籠子被拍賣師掀起一角,用足有人腿粗的精鐵製成的籠子來關押的,一定是某種大型野獸。

法師從掀開的那一角鑽了進去,不一會又鑽出,朝拍賣師連連點頭。

“四十萬水晶幣!!”

完全掀去厚厚的黑色布幔,拍賣師的嗓音尖銳到了刺耳的地步,然而震懾眾人的不是他的嗓音,卻是他報出的價格。

水晶貨幣並非像銀或金那樣以真正的金屬製成,而是一個統稱。

用各大陸最高標準的貨幣單位作為統一衡量的標準,這樣一來即便是來自各大陸不同國家也可以有個準確的依照。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籠子裏裝的並不是想象中的猛獸,而是一名大約十五、六的少年。

純黑的發色讓聚集在黑市裏的人們發出驚歎。

黑暗一族!!

少年側身躺在巨大的鐵籠裏,身上依稀可以辨認出有鞭子的痕跡,已經被血浸透的長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這、這樣的小鬼也值誤四十萬水晶幣?”一開始購買黑暗秘藥的貴族激動的站起身,指著一動不動趴在籠子裏的人型少年,難以置信的怒吼。

黑暗一族的稀有程度早與五百年前不是一個檔次,如今的黑暗一族到處都是。

就連信仰光明的南大陸也經常可以看到混血的黑暗一族,在與西大陸交界、靠近內海一帶甚至還有貴族出沒。

是以,當最後的壓軸賣品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無論貴族還是富商們都驚呆了。

他們已經參與過這個地下黑市很多次,每次拍賣的東西都是極其珍惜,可沒想到今天一個黑暗一族也敢喊出四十萬水晶幣的天價。

在喧鬧與議論中,籠中少年蘇醒過來。他瞪著四周對自己品頭論足的人,赤紅的雙瞳釋放出的怒火足已將他們燒成焦碳。

不期然,少年的目光對上同樣驚諤的羅蘭。

瞬間,所有的怒火都化做了欣喜。

注意到他的異常,法師伸手一指,體型剽悍的黑市保鏢立刻衝下石台,直奔隱藏在人群當中的羅蘭。

被保鏢的到來嚇得退出一條道,人們又驚又惑的看著被團團圍住的那名魔法學徒,不知道他是怎麽得罪了黑市的人。

凡是在黑市上鬧事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著離開。

“他是你的同伴嗎?”法師暗啞的嗓音帶著焦慮,可黑發少年全然不顧他的質問,目光直直的望著人群中的羅蘭。

“契……契約者……”模糊的音調從少年口中吐出,這不但讓法師聲眼生出絕望和憤恨,也讓羅蘭皺緊眉頭,她望向那名身披大法師袍的老法師的眼也包含了極少外露出情感——憤怒。

“把他給我拿下!!”法師伸出顫抖的雙手,渾濁的雙眼散發出驚人的殺意羅蘭不退反進,衝破黑市保鏢的阻攔,徑直跳上石台。

籠中少年激動的伸出手,不停發出的嗚咽之聲讓讓她再也忍不住怒斥法師。

“你們瘋了嗎?隻是囚禁也就算了,竟然還拔去了它的舌頭!!”

“不這樣做,我又如何能囚禁它。”法師灰白的瞳孔把羅蘭上下掃視了一番,發出了輕蔑的恥笑;“這也算契約者,根本不具備任何魔力。”

剛要拔劍,羅蘭卻猛地感覺到被勒令不許隨意出現在人前的魔龍發出了滔天怒意。

[這家夥留給我。][好吧……我去看那孩子。]知道已經無法勸阻亞德爾,羅蘭揭去偽裝用的鬥篷。

“你……”法師被她身上的勇者之袍的黃金三頭龍震得等大雙眼,他不是沒見識的學徒,知道這徽章所代表的意思。

不僅僅是獲得戰神殿榮譽的戰士,龍皇徽記隻有身為天位騎士的龍騎士才可以獲得,兩千年的斷絕讓人們早已忘記了它的本意。

“你是什麽人?敢在這裏鬧事!!”

原本端坐在貴賓席的幾名本城貴族站起身,嗬斥忽然攪了拍賣會的羅蘭,卻見原本披著法師鬥篷的學徒搖身一變,立時成了一名身著長衫的騎士。

人們無不驚訝的看著場中的轉變。

“原本我不想透露身份,但這座城市已經違反第三法則。龍族的怒火足已將這裏燒成灰燼,不想死的就立刻滾出去。”伴隨著羅蘭的話語,從她身上冉冉浮現的黑龍幻影逐漸具化為實體。

“愚蠢而無知的人類,你們這些卑賤的物種竟然敢對高貴的龍族犯下這樣不可饒恕的罪,受刑吧!!”

黑色的火焰直撲驚呆掉的老法師,直到發出轟然巨響,呆滯的人們這才驚慌失措的四散奔走。

交易區的中央空地被衝天而出的火焰爆開一個大坑,成百上千人從坍塌的地麵裏蜂擁而出,把還在圍觀歌舞的平民百姓都嚇了一跳。

“怎麽回事?!”勞累了一天的領主剛睡下就被一聲巨響驚醒,他連忙喚來了管家。

“不好了,領主大人!!”衛兵隊長在屋外慌慌張張的敲打著大門;“出事了!!”

順著管家驚恐的眼神,領主看到天空中浮現出可怕的身影。

一頭巨龍的影子在他的城市上空緩緩成形,震懾人心的低吼把整個拉爾森城陷入到恐慌之中。

第十八章 停戰協議·龍騎士(一)

打開囚籠,把困在裏麵的少年放出來,羅蘭擔心的看著他掙紮著起身。

“亂來隻會加重自己的傷勢。”染滿雙手的鮮血,說明他傷的很重,可對方的固執也讓羅蘭十分頭痛。

“龍族的尊嚴……拚上性命……也要……維護!!”在逃跑的人群又一波驚呼中,黑發少年化身為一頭黑龍。拖著滿是鮮血的身軀,噴吐出灼熱的火焰,把整個地下黑市都卷入到熊熊烈火之中。

揪住已經嚇得癱在地上的拍賣師,羅蘭把他拖出化為一片火海的地下建築。

“告訴我,是誰幫你們捕捉到這頭黑龍的?又是誰拔去了它的舌頭?!”羅蘭邊歎息邊詢問明顯表情呆滯的拍賣師。

事態十分嚴重,早在大黑暗早期,龍族就與神訂下了第三法則。

作為僅次於神的高等生物,龍族會永遠保持絕對中立。不偏向任何一個物種,並肩負起維護安尼西亞光與暗的平衡之責。

可這中立的條件是建立在龍族的生存之上,一旦遭到神族之外的物種襲擊,龍族將毫不猶豫的予與反抗。

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物種,隻要威脅到古龍一族的生存,即便是神也不可以幹預它們對自己的敵人施加最慘烈的報複。

姑且不論它是否與第二法則有所衝突,數千年來,還沒有哪一個種族敢挑戰龍族的力量,狂妄如邪神沙西利也沒膽大妄為到這個地步。

如今,人類王國小城拉爾森捕捉販賣一條剛具有變身能力的幼龍,自尊心極高的龍族在人類的城市裏被當做貨物買賣,還被割去舌頭,這絕對是古龍們無法忍受的侮辱。

而且,這一舉動更是違反了第三法則,嚴重觸及了龍族最大的禁忌。

古龍一脈最重視的不是龍死亡後的靈魂結晶,而是尚為長大的幼龍。殺死幼龍意味著原本就很難生育出後代的龍族除了幼龍,甚至連它的有可能出現的後裔都一並失去了。

因為第一法則的約束,生育力極低的龍族很可能因為這種不穩定的外來因素而滅族。不想步上巨人的後塵的龍族,為了自己種族的生存才用中立換取了維護族群的權利。

連亞德爾這個已經可以算做和龍族脫離關係的亡靈都如此震怒,可想而知,若是被古龍們知道了這裏所發生的事……別說是拉爾森,就是整個西部地區,甚至南大陸都會在龍族的襲擊下灰飛煙滅。

正是意識到這一情況的嚴重性,羅蘭不惜暴露作為塔拉夏會長的身份也要救出這頭幼龍。

如若不然,不必亡靈動手,人類就先給自己招來滅頂之災。

“我、我不知道,一切都是按照弗裏曼大師與會長的安排做的。我什麽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我一開始隻以為他是個黑暗一族,沒想到……”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拍賣師抱著頭竄了出去,羅蘭還來不及抓住他,身後就傳出劇烈的爆炸。

衝天而起的火焰伴隨著一道光球從地下爆出,原本以為已經死在龍息中的老法師站在不斷旋轉的魔法防壁中緩緩升空,尾隨而至的是現出原形的幼龍,它狂亂的噴吐出出自己所有的龍息,勢要燒死侮辱過它的人類。

“太亂來了,這城裏還有很多人……”四周不斷響起的驚叫以及映照在火光中的龍影已經在拉爾森引起了恐慌,不曾料想事情會演變到如此不可收拾地步的羅蘭隻得咬咬牙,同法師一樣浮上半空。

用龍語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陷入狂暴狀態的幼龍果然清醒了點,它怒視著沉默不語的法師,暗紅色的龍眼裏射出無法化解的仇恨。

“身為通曉元素之力的法師竟然公然違反第三法則,這不但會招致龍族死命報複這座城市,甚至會讓整個南大陸都跟著你一塊陪葬,事到如今你還想怎樣,人類。”瞪著那名依然不肯放棄的法師,羅蘭隱約猜測到了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這個如亞德爾所說的愚蠢法師,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將會給人類帶來什麽樣的災難嗎?

龍族之所以一直幫助人類,那是因為在大黑暗時期,人類的賢者曾幫助龍族度過了足已滅族的危險。

友人之戒的贈予並不代表龍族可以容忍人類給自己種族帶來其他的威脅。

“不過是個契約者,竟然也如此狂妄。你的龍已經死了,對我不會有任何威脅。”老法師看著盤旋在空中的另一條黑龍,絲毫不把它的存在放在眼裏。

“我要撕碎他!!”亞德爾帶著能凍結一切的寒冰的飛撲而下,羅蘭及時迎上去,阻擋它有可能把半個城市吹飛的舉動。

“不要亂來,亞德爾。拉法可沒有允許你出手對付沒有傷害過我的敵人。你所得到的命令隻是保護,而不是進攻。”作為與十六階的亡靈,魔龍亞德爾若真釋放出自己的力量,這個千年小城立刻會被它強大的亡靈之力吹飛。

到時,這一路的隱忍和偽裝不就全都白費了。而且,還會引起星幽界的關注,那是拉法絕不允許發生的。

“綻放,時之荊棘。包圍這片區域,凍結一切事物。”

就在羅蘭阻擋下亞德爾的攻擊之際,黑色的荊棘變成有形的結界包圍住整個城市。

街道上奔走的人們,還有那些因為感覺到危險而四處逃竄的騎獸全都被定格在這一瞬間。

“拉……法……”僵硬的轉過頭,羅蘭望著不知在何時在身後出現的幻影,總是以精靈之姿態出現的他卻顯露出了絕少出現的另一形態。

黑色的龍神即便是幻影,也足以威懾世間任何生物。

亞德爾收回自己的力量,乖乖退到一旁。

而那頭年幼的黑龍則是被這股無比強大的力量震懾住,完全不能動彈。

“真是讓人不爽呢,居然說我對你沒有任何威脅。區區一介人類也敢大放厥詞,我要用時光把你的肉體和靈魂碾磨成永遠無法恢複的粉末。”帶著怒意的低語,以龍神之姿登場的拉法讓聽到她話的羅蘭懊悔不已。

糟糕,最麻煩的家夥跑出來了。

隻忙於安撫幼龍和亞德爾,羅蘭完全忘了沉睡在自己體內的這一個才是最容易暴走、破壞力最強的龍。

第十九章 停戰協議·龍騎士(二)

一旦噴吐而出,不但地上被時光靜止定住的拉爾森城會灰飛煙滅,它旁邊的人工湖、乃至整個山林都會化為焦土,到時所有人都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像龍族這樣強大的存在,每一頭定居大陸的古龍都受到人類高度重視,魔法協會、黃金樹都與戰神殿保持一定的關係,隻不過是想監視龍族的活動。

如果一頭從未在曆史上出現的龍族毀滅了這座邊境上的貿易重鎮,人類又豈會視若無睹。

到時候,星幽界那邊……

“住手,拉法!!”一想到這裏,羅蘭擋在了那名法師身前,已經超脫出大法師位階的軀體也沒能脫離出時間禁錮之法,法師怔怔的站在自己的魔法結界裏,完全陷入時間靜止的法術裏。

“還想為這些愚蠢的人類求情?你也看到了,他對我的眷族做了什麽?不過是一個低賤的下等生物,居然妄圖以這麽無恥的方法獲得永生,不可饒恕。”

“不!我不是替這家夥求情,我隻是在為你著想。你的力量超越其他龍族,一旦使用立刻就會被星幽界察覺。莫亞,還有你被分別封印出來的其他軀體怎麽辦?神族重新取回封印可不隻是想監視你這麽簡單,難道你連自己最後保留的這一部分都想失去嗎?!”

“……”似乎被說動了,龍神停下蓄積力量。

“你曾允諾過,不會參與到地上界的紛爭之中,可你卻一再的打破自己的承諾。

莫亞的事也好,死亡之領的事也好……拉法,難道就不能讓我自己做主嗎?是,我是你的契約騎士,但我不是你手裏的扯線的傀儡,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誌,如果你隻是需要一個可以躲避諸神追蹤和暫時的棲身之所,那你還是解除契約吧,因為我永遠不可能按照你的吩咐去做。

我不是神,我無法理解你們神族那種高高在上的想法,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像喝茶聊天一樣輕鬆的決定物種的生死存亡。

這不是我所期望的機會,你永遠都掌控著我的行動和決定,這不公平……無論我想幹什麽,你都會阻止,隻要不符合你的理念的,你都會抹殺……這樣一來,你所說的給這個世界機會根本就是在敷衍我,敷衍那些還在試圖再次封印你的諸神!!”

“住口!!你太放肆了。羅蘭,竟然這樣對陛下說話。”亞德爾被羅蘭一番話驚呆了,他萬萬沒想到,總是唯唯諾諾的羅蘭居然也敢這樣對自己的主人說話。

“好,很好……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敢這麽狂妄的跟我說話,莫非在地上界和異域待久,忘記了誰才是你的主人?”龍爪在空氣中輕輕一劃,隱藏在羅蘭體內的靈魂契約立刻被取出,靈魂之火在夜空中分外的絢爛耀目。

一旦契約者有了背叛之心,那將對他是足以致命的威脅。

諸神之所以一直無法完成新的封印,全都仰仗躲藏在羅蘭的身體裏,就算是神也無法追蹤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異界人。

所以他必須在羅蘭每次生出反叛或疑慮之前,消除她不該有的想法。

“你該知道,隻要我把這契約捏碎,你的靈魂就再也沒有機會複蘇。”這次也不例外,隻要靈魂契約還在我手裏,她就不該違背我的意願。

無論怎愚蠢,隻要威脅自己的存在,她就也必須停止腦中那些愚蠢的想法。

看著羅蘭忽然變得十分難看的臉色,拉法剛浮現的不安再度平複。

沒錯,就這樣。

你該明白,你的生命是我賦予的,已經死亡的肉體能保存在到現在也是我賦予的。

所以你更不該違背我的意願,羅蘭。

“我知道……就算是剛返回安尼西亞,在沒有記憶的那段短暫的日子裏,我也知道你掌握著我的生死和命運。”凝視著自己的靈魂契約,羅蘭很清楚,這便是使她在肉體死亡後依然得已存在的靈魂連接。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比靈魂石更能掌控自己命運的東西。

借著拉法強大的力量,讓一個普通的靈魂也可以在不屬於自己的時空以靈魂奴禦肉體。

是的,初次見麵就明白了。

那即便已經沒有記憶,即便已經遺忘,可銘刻在靈魂深處深深的恐懼是無法消除的。

“既然知道,那你就更不該違背我!!”與拉法狂暴相比,羅蘭越來越沉寂,這讓他剛壓下去的不安再度升級。

一種熟悉的感覺正在蔓延。

那究竟是什麽,為什麽會讓自己如此不安?

拉法開始變得十分焦慮,這種感覺他以前也曾體會過。靈魂深處猛然複蘇的感覺讓他本能的意識到,若不阻止這不斷蔓延的不安,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更為痛苦和可怕的結果。

“哈哈……又來了。偉大的造物主,你憐憫自己親手製造的龍族,卻對於並非你創造的人類卻苛刻得不肯施舍一點點的神該有的善意。

就因為他們是那群背叛你的神族所製造的生命,所以你連帶連他們也討厭上了,甚至不惜毀滅掉這個族群來證明才是真正的,唯一的創世之神。”

“住口!!”

羅蘭的話正中要害,一語戳穿了拉法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讓這位神祗更為暴怒的是,她依然還不肯停下。

“不知道是誰更幼稚,雖然很多時候,我都天真的希望你能降下神祗高高在上的身份,以更為平凡的視角去感受這個世界,借此消除你心裏的憤恨,讓你能更眷顧這個即將被你仇恨覆滅的安尼西亞,但事實上,我總是一次次失望。

今天你又想故技重施了,不是嗎?就算我再怎麽努力,再怎麽反抗,終還是會被你抹殺去所有的想法……”緩緩舉起手中的聖·熾光,在麵對完全以亡靈姿態出現的龍神,這把聖劍散發出了最為強烈的光芒。

“那麽,如你所願,我們來個了斷吧。”

“你真的想背叛我嗎,羅蘭?”龍神四周出現扭曲斷層,比擊殺法師時還要強大的力量正在匯集。

“你不是總說,我有你一半的力量嗎?就不知這力量會強到什麽程度。”看著已經瀕臨狂暴的拉法,羅蘭握緊了手中的聖劍。

這個世界是生是死,就看這最後一博了。

原諒我,莫亞。

雖然這場賭博的賭注下的太大,也太危險。可如果不這樣做,我永遠也無法讓拉法明白,若是繼續任由他隨心所欲,這個世界,終還是逃不脫被毀滅的結局。

我把所有的賭注,全都押在自己身上了。

“背叛者!!”

蓄積已久龍息即將爆發,羅蘭以自己的軀體迎了上去。就在拉法準備吐出這足已毀滅整個拉爾森城的白色火焰的時候,羅蘭舉起了手中散發著刺眼光芒的利劍,可她的目標不是龍神,而是天空中同樣散發著奪目光彩的靈魂契約。

“什麽契約騎士,什麽守護,什麽毀滅,都統統見鬼去吧。”羅蘭臉上同時出現釋然和決絕的表情,被自己埋葬在靈魂深處的記憶猛然將拉法拉回到五百年前那個扭轉命運的時刻。

除了被諸神背叛,他從未經曆過這樣的痛苦,所以把這一段記憶深埋,不願再想起。

[你的願望是什麽呢,拉法。]我的願望……我的願望……

“不!!!!”

伸出龍爪,從決然要毀去自己靈魂的羅蘭劍下奪回燦爛耀眼的契約,拉法難以置信的瞪著羅蘭。

“你瘋了?!一旦靈魂契約毀去,連我都無法讓你再度複活!!”

看著再度恢複為精靈軀體的拉法,羅蘭慘然一笑。

“被你逼的……”就算隻是擦邊而過,聖·熾光凝聚的力量仍讓羅蘭為自己的行為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毫無保護的靈魂契約遭到攻擊的後果直接在她肉體顯露出結果,黑血從皮膚滲出,很快就把羅蘭身上的衣物染黑。

拭去嘴角的血跡,羅蘭再度舉起手中的光劍。

“要不要試試,看這個世界和我,誰先被毀滅。”

“羅蘭,你瘋了?!”亞德爾怒吼著,它無法相信羅蘭竟然要毀滅自己。

“五百年前不是做過一次嗎,這回我要做得更徹底,讓你永遠無法再複活。”

“我不願意再當傀儡,因為我是個有自己思想的靈魂。你又是為了什麽不肯重新找一個契約者,拉法?比如這個法師,他為了獲得永生,不惜冒著觸怒龍族的危險去綁架一頭幼龍,為的還不就是龍之力,為了那永生不死的契約。

反正我在你們眼中,隻是個笨蛋,是個隻會憐憫弱者的白癡。難道不是嗎?你們一邊看不起我這個人類契約者,一邊卻總是要求我做一些無法做到和完成的任務。

不許背叛,不許忤逆,不許……太多不允許了,拉法。既然這麽不放心,為什麽不幹脆找你所謂的眷族。

瞧,這頭幼龍就對你蠻敬畏的,或者換做龍皇也行。他們絕不會違背你的意願,更不會忤逆你。何苦非得要我這個軟弱又無能的人類,解除契約吧,這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再不會有人阻撓你毀滅世界,這是你親手創造的國度,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我累了……這把永不折斷的劍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斷了、碎了……”勉強支撐著自己說完這些話,羅蘭再無力維持漂浮,從天空中摔落。

沒有拉法的命令,亞德爾不敢有所行動,隻能和同樣無法動彈的幼龍看著羅蘭朝地麵急速度墜去。

靈魂契約已經取出,她的肉體不再是不死不老,哪怕是輕微損傷都會留下無法複員的痕跡。

落地前最後一刻,拉法瞬移接住羅蘭。

“為什麽……”重複著這句話,拉法的雙眼中有太多無法理解的困惑。

“可還記得自己的冥獄中絕望,可還曾記得自己在虛無空間裏一次又一次無聲的呐喊,以及對諸神的憤恨。

拉法啊,那就是答案。

因為你活著,因為你有生命,有思想和靈魂。為什麽不能體會其他生命的感受,你的不甘、憤怒、怨恨,人類和其他生物同樣擁有。”仰望著燦爛的星空,羅蘭知道勝利正在向她招手。

拉法沒有真的解除契約,他沒有真的痛下殺手,那說明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

“我是神……怎麽能和那些低等生物相比。”倔強的諸神之首依然固執的維持自己堅定了多年的想法,可他卻不曾察覺到,自己的意念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也是屬於你口中的低等生物,拉法,為何要救我?為何要憐憫呢?你眼裏的不忍,又是為何?

強者為神,這是你們的定律。身為諸神之首的你不過是擁有比其他生物強大的力量而已,與他們並沒有什麽不同。所謂神靈,僅是如此。”

“你贏了,羅蘭……”將靈魂契約再度放回它原本的位置,拉法深沉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羅蘭身上;“我明知你在用自己賭博,卻狠不下心真的斷絕契約。”

“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這個世界,這麽多靈魂……我能相信他們嗎,相信不是自己創造的生物。”與羅蘭一樣抬頭仰望天空,拉法認真的思考羅蘭的提議。

他一直堅定的信念被動搖了。

真的能相信人類嗎?他們可都是諸神創造的新生物種。

“我也不是你創造的生命,為什麽你又願意相信我?給人類機會吧,不要輕言毀滅,我知道你內心深處也是痛苦的。”一如以往,羅蘭又開始她孜孜不倦的勸說。

隻是這次,拉法再沒有回答。

“拉法……”

“我需要時間……證明人類仍有希望的時間。”

“那麽,把你的限製解除吧。讓我自己,讓有著一顆依然還屬於人類的心的我去處理,以我自己的意願……”

看著羅蘭充滿堅定和期望的雙眼,拉法默默的點頭。

“最後再信你一次吧,別讓我失望了,羅蘭。”

第二十章 停戰協議·龍騎士(三)

聖都愛沙尼——

“陛下,不好了!!”

當法皇又一次疲憊的從由帝國大貴族組成的元老院議會返回時,早已等待在大聖堂的聖光祈願師烏西娜立刻迎上去,告訴他剛從戰神殿傳來的可怕消息。

“什麽?!”德菲克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女子,無法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事竟然真的發生了。

“不會錯的,這消息是戰神殿大祭祀親口透露。

薩瓦爾多北方邊城的人類法師弗裏曼綁架了一頭幼龍。龍皇為此十分震怒,水與風兩位龍王已經在它的派遣下離開龍島,正前往事發地親自查探事情的原由。

陛下,薩瓦爾多可是神聖同盟國之一,若是這事屬實,隻怕龍族會將怒火遷至正在同暗夜精靈族爭鬥不休的神聖帝國。一旦爆發與龍族的戰爭,不止是暗夜精靈,連死亡之領也會乘機落井下石。到時候,就是女神蒂麗安也無法挽救神聖帝國覆滅的命運。

您快想辦法啊?!”

“我能有什麽辦法!!國內的貴族不斷要求增兵北方就已經夠我煩惱的了,現在又惹上龍族,它們可是帝國唯一對抗北方戰事繼續蔓延的方法。現在可好了……”法皇擔憂的在大聖堂的大廳裏來回走動,隨即,他想到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

“消息最初是從哪兒傳出來的?這麽嚴重的事怎麽戰神殿和龍族為什麽輕易的相信,他們有沒想過隻是謠言呢?”德菲克就奇怪了,毫無征兆的,帝國以及教會隱藏在民間的情報收集人員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戰神殿那邊又是如何得到這樣驚天的訊息。

“是……塔拉夏的會長親自通知龍族。不知道為什麽,自稱中立的龍族竟然全然相信他的話,就連戰神殿也是在兩位龍王出發後才被告知。”

當初自己怎麽會同意那名有著巫妖氣息的暗夜精靈的花言巧語,若不是有西斯塔爾的堅持……

等等……難道這也是他的計劃嗎?

為了毀滅神聖同盟而策劃的詭計,隻要龍族向人類宣戰,暗夜精靈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毀滅強大的同盟。

該死!這個西斯塔爾。

原來他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陛下,並不是‘法師’安德烈通報的消息,而是真正的會長,那名被稱做‘那塔拉夏’的神秘人物。”烏西娜一看德菲克低念西斯塔爾的名字,就知道他誤會了。

傳聞中的塔拉夏會長幾乎沒有在人前出現過,世人都快忘記了還有這麽一號角色。

一直以來塔拉夏的運做完全是靠黑暗法師安德烈,血翼團長拉維特,商人奧比這三人共同維持。

“什麽?!”德菲克大驚。

難道是羅蘭……

人們都認為“那塔拉夏”是個黑暗一族,甚至是虛擬出來的傳說,為了蒙蔽外人的掩護。可會長確實存在,也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會長的真實身份是已經陷入沉睡的冥戰將軍。

當初正是打著這一旗號,安德烈那個狡猾的巫妖才說服了白精靈的伊默王以及高岩矮人王,迫使帝國貴族也不得不妥協,就連黃金樹和魔法最高評議會也默許了塔拉夏的成立。

如果真是羅蘭本人,為什麽她不站出來,以冥戰將軍的身份阻止西斯塔爾與神聖同盟的戰爭。

可若不是她,龍族又怎麽會如此輕易的相信這個傳聞,甚至還派出了兩位龍王。要是再加上至今仍到處閑逛的火龍王沙達斯,那南大陸可就有三位龍王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龍王所具備的實力太過恐怖,毀滅幾座城市對它們來說輕而易舉。

想到這,德菲克立刻做出決定。

“烏西娜,你現在就動身前往北方的尼奧,親自去塔拉夏的總部證實一下事情的真偽。同時聯係在古裏耶夫阻擋暗夜精靈南下的伊紮克,讓他火速帶兵趕往薩瓦爾多,無論如何也要拖住那兩位龍王。

還有,傳秘令給德雷西爾,讓他搜尋薩丁家族的女賊亞裏沙,隻要找到她就能找到火龍王。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幾股力量匯合。”

“是的,陛下。”領命而去的烏西娜離開前擔憂的看了一眼已經顯得疲憊不堪的德菲克。

這幾年為了阻止教會派更多的軍隊參與到與暗夜精靈的戰鬥中去,他幾乎和整個元老院都鬧翻了。

換任的謠言如潮水一般席卷著整個教會,若不是遲遲無法與女神蒂麗安聯係上,隻怕……這法皇之位,早已易主。

陛下還在為暗夜女神上升星幽界一事而內疚吧。

關於德菲克與暗夜女神之間的傳聞,她早有耳聞。

半精靈的德菲克當初能出任法皇一職,也是在上屆法皇的百般勸說下才答應的,為的……不正是他與那位女神是舊識的關係,想借此修複因為帝國和教會的關係,已經斷絕了三百年的正式貿易往來。

可誰又能料到,事情會變成如今的局麵。

真是令人擔憂啊,伊紮克。

這局勢變得越來越無法控製了,暗夜精靈、死亡之領,現在又加上龍族。

帝國、同盟、人類還有生存的機會嗎?

帶上教會騎士來到傳送門,烏西娜為人類的處境感到擔憂。

為什麽塔拉夏的會長要這樣做,難道他也像暗夜精靈王西斯塔爾那樣仇恨人類,所以才要把龍族也卷進這場紛爭之中。

希望你們都更趕上啊……德雷西爾,伊紮克。

尤其是伊紮克,你肩負著阻止兩位龍王對人類報複的重任,薩瓦爾多的存亡可全都維係在你身上了。

第二十一章 停戰協議·龍騎士(四)

當烏西娜利用散落在南大陸各地的傳送門花了整整十天時間才趕到尼奧首都希太恩的時候,卻發現本應該從古裏耶夫動身前往薩瓦爾多的伊紮克,以及秘密搜尋火龍王的德雷西爾都滯留在這座年代久遠的曆史名城中。

“你們是怎麽回事?我發出的魔法傳訊應該說的很清楚,法皇陛下給你們下達的命令怎麽不去完成?!”又驚又怒的烏西娜瞪著在專門接待教會的驛館裏的兩名同行,用什麽詞語都無法形容她心中此刻的憤怒。

沒想到自己在惶恐和焦慮度過了十天,這兩個本該肩負著重任的聖騎士卻帶著各自的軍隊聚集到盜賊之城希太恩,難道他們還想把塔拉夏的總部夷為平地不成?

這樣做根本無法解決龍族與人類之間即將爆發矛盾。

“形象啊,美麗的烏西娜,別忘記了自己聖光祈願師的形象。”德雷西爾坐在窗台邊,雙眼不停在大街上掃視,卻不肯正視身後已經像一座即將爆發的活火山的烏西娜。

“閉嘴,你這個一事無成的家夥!!”狠狠地瞪了一眼絲毫不為自己粗魯語言而惱怒的德雷西爾,烏西娜將責難的炮口轉向了在她眼中一向精明理智的伊紮克。

“伊紮克閣下,德雷西爾做出這樣的決定尚可理解,為什麽您也……”

“烏西娜……兩位龍王在我趕到薩瓦爾多之前,就已經離開。”

伊紮克擔憂的語氣讓烏西娜一驚,難道……

“出事的拉爾森城被時間禁錮魔法完全包圍住,裏麵所有的一切都被凍結了。據守侯在城外的戰神殿牧師說,兩位龍王早在數天前就已經先行進入城內探察,並已經確定人類的確違反了第三法則。”

“但兩位龍王並沒有直接返回龍島,而是選擇了降臨希太恩,說是要詢問龍騎士的意見……這很讓我在意。”伊紮克最揪心的也是這點。

“龍……騎士?”這不太可能吧。

烏西娜不太確定,伊紮克所說的龍騎士是不是自己知識中理解的那個龍騎士。

龍騎士,是人類這邊的說法,其實就古代被贈送了友人之戒的大賢者。

所謂的龍騎士並不是人們觀念裏騎著龍戰鬥的騎士,那是侮辱了龍族的說法。

像地龍或亞龍並不屬於真正的古龍一族,它們隻不過是安尼西亞漫長的時間演化中外型類似或有一部分龍族力量的生物,無論力量或壽命都無法相比。

對於古龍來說,除了龍王、龍皇以及自身的血之契約者,它們不會在乎任何事物。

“騎士”在龍語中,其實是保護的意思。

龍騎士,即是龍族保護者。

因為第三法則的存在,龍族脫離了它們原本的陣營,站到了絕對中立的位置上。

一些超脫世間法則束縛的存在有時候會選擇成為龍族的保護者。主要負責從人類手中救助、保護尚為成年的幼龍,並防止人類竊取龍晶。

是以,龍族也把這些保護者視做他們與人類溝通的橋梁,給予應有的尊重。

自大賢者威克茲死後,真正的龍騎士也算就此斷絕。

在長達兩千年的時間裏,沒有人能夠被龍族尊為龍騎士,因為要想獲得這一榮譽,必須要具備能夠戰勝龍族的力量。

就連現今公認的強者,死神拉克西斯和暗夜女神莫亞也未能夠獲得這一殊榮,可見要想獲得這一稱號有多麽的困難。

在地上界,還有這樣的強者存在嗎?

伊紮克十分擔憂,如果那個所謂的保護者偏向龍族,那人類又將如何麵對接下來的局勢。

雖說明知龍族不可能因為“龍騎士”而放棄對人類的報複,可若是這個強大的存在也堅持報複人類的話,那已經同暗夜精靈征戰了數年的神聖同盟根本沒有力量抵抗來自龍島的古龍一族。

“唉……我們目前也隻能在這裏等待結果。”

伊紮克已經在希太恩待了兩天,龍王們去了哪兒,他根本無從得知。戰神殿的人也未跟來,而是選擇留在仍被時間法術所封禁的拉爾森。

苦惱和焦慮對這位聖騎士的折磨絲毫不比烏西娜少。

見問不出結果,聖光祈願師隻好再次將矛頭轉向一旁悠然自得的德雷西爾。

“你在幹什麽呢?德雷西爾,為何不遵守法皇的秘令?!”

“親愛的烏西娜,我不正在完成自己的任務嗎。”指著窗外,外表比伊紮克更精靈化的德雷西爾笑得一臉無辜。

在寬敞的中央廣場最熱鬧的角落裏,已經被列入高危人物的盜賊亞裏沙正蹲在那裏看歌舞表演,而她身旁站立著的,不正是在龍族之中脾氣最差的火龍王沙達斯嗎。

“火龍王,它怎麽會在這兒?”

“誰知道原因,它可是比伊紮克追蹤的那兩頭龍王要早一步抵達希太恩。如果我猜的沒錯,那名龍騎士就在這個城市裏。正是他,召集了三位龍王。”德雷西爾的猜測令烏西娜很不安,她在屋裏來回轉幾圈,終還是決定親自前往塔拉夏的總部,去找那名神秘的會長問個究竟。

既然事情是因他而起,那就該找他了結。

“我陪你一起去吧,順便打聽一些別的事。”伊紮克正要陪同烏西娜一起前往,卻不想德雷西爾竟然也跟了上來。

“你最好去城外留守,德雷西爾。萬一我們兩個都出事了,好歹還有個指揮官。”伊紮克的建議遭到了德雷西爾的拒絕。

“我見過他們的會長,至少我可以避免他們隨便抓個人來敷衍。得了吧,有龍王級的古龍在,城內和城外並沒有什麽區別。”

第二十二章 停戰協議·談判(上)

“好了,治療結束。”

水龍王菲因輕輕拍拍幼龍耶莫的頭,示意他可以活動了。

心性單純的幼龍按照長輩的話,一蹦一跳的跑開。

“接下來……您打算怎麽辦?”風龍王薩德利亞斯看著幼龍離開房間,這才開口詢問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羅蘭。

“龍皇怎麽說。”對於兩位龍王的疑問,羅蘭不急著回答,反而是問起奧菲裏克對此事的看法。

“龍皇的意思……他說絕對不會違背陛下,您怎麽安排,他都會遵從。”

“是嗎……”聽風龍王這樣說,羅蘭知道其實這兩頭古龍並不相信自己這個忽然冒出的龍族保護者。

哪怕是龍皇的命令,也無法讓龍王們信服。

畢竟對於如今的龍族而言,龍神太遙遠了。

除了像沙達斯這樣古老的成龍,很少有年輕的龍族知道他的存在。

羅蘭也明白,他們在擔心什麽。

“安心吧,我雖然有著人類的外表,但並不屬於你們的世界。別擔心我會偏袒人類。他們該接受的懲罰,必須接受。反之,不該承擔的,也不能讓他們承擔。”

“閣下……”

專門挪給幼龍居住並治療的房門外,艾倫焦急的嗓音傳進來。

“什麽事?!”早就吩咐過不許打擾的,艾倫明知道知道卻依然在幼龍治療的時候來打擾,莫非……他遇到什麽緊急要事?

想到這,羅蘭連忙征詢龍王的意思。

兩位龍王交流了一下,隨即開啟了被他們的魔法封禁住的房門。

幼龍有些害怕的縮到了羅蘭身後,明顯有些怕生。

雖然外表已經是人類十四、五歲的年紀,但實際上,這頭小龍僅相當與人類八、九歲的孩童。

龍族的成長十分緩慢,到成龍需要很長的時間,不能以人類的外表來推斷。

看到尾隨艾倫進入的幾人,羅蘭不禁憂喜摻半。

※※※

“伊紮克閣下!!”

即便已經成為了血翼的副團長,可艾倫在看到伊紮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用上了敬語。

無論是在獅心院當見習騎士時,或是已經淪落為亡靈的現在,他都打從心裏尊敬這位聖騎士。

“您怎麽會到尼奧來?!”話才問出口,艾倫就為自己的愚笨而後悔。

自從羅蘭帶著那名受傷的龍族少年回到塔拉夏大本營,就已經可以預見到這樣的結果。

“我是光明教會聖光祈願師烏西娜,奉法皇陛下的命令,要求麵見你們的會長。”烏西娜極其公式化的打斷了艾倫即將出口的問候。

“會長他……”想起羅蘭還與兩天前趕來的那兩頭古龍待在房間裏,艾倫當場就犯難了。

羅蘭下命無論如何也不可幹擾治療,可這邊光明教會的使者也不能怠慢。

團長拉維特已經被羅蘭調到了北方邊界,安德烈躲在南方魔法評議會不肯現身,整個總部就隻剩他一個指揮官,羅蘭的命令又不得不聽,真是左右為難。

萬般無奈之下,艾倫隻好選擇把三名教會使者帶到羅蘭所在的那間秘室。

一名聖光祈願師加上兩位聖騎士,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對手。

光是站在他們身邊,艾倫就覺得教會人員特有的聖光刺得他混身發痛。

尾隨著一臉苦惱的亡靈騎士,烏西娜來到一扇緊閉的大門外,她與身後的兩名聖騎士立刻感應到一股強大的力量。

好強……

烏西娜渾身直冒冷汗。

除去三股龍族的氣息外,她還察覺到這扇門後還有一個與龍族不相上下的力量。

既不屬於龍,也不屬於人。

待獲得許可進入,她的目光一下就被裏麵所站的幾人吸引住了。

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幾名有著人外形的生物。

坐在房間正中的是兩名男性,身著顏色豔麗的服飾。他們的發色一藍一綠,明顯不是人類能擁有的色澤,在門外感應到的龍族氣息就是從他們身上傳來的。

而稍微弱一些的龍明顯還未成年,站在房間最裏的位置,躲在一名個頭不高的人類身後,探出半個腦袋,一雙細瞳裏射出滿是敵意的目光。

“耶莫,他們不會傷害你的。”這一句話,把烏西娜等人的目光拉向了聲音的主人。

“你是……”雖然那一身黑色的服飾以及麵具都充分顯示了這人的身份,但烏西娜還是有些猶豫。

還是說,真如外界的傳言,是個黑暗一族。

披散著背後的黑發隨即提醒了烏西娜,黑暗一族壽命長於人類,不能隻用外表來觀察他們的年紀。

“如各位所見,我是塔拉夏的會長。”羅蘭依然端坐在自己的坐椅子上沒有起身相迎,雖然這一舉動讓烏西娜微微皺了皺眉,但想起自己肩負的重任,她立刻提起法皇給她安排的任務。

“會長,關於這次的事,我想請問龍族如何處置?”

水龍王菲因正要開口,卻被風龍王阻止了。

姑且看她如何處理這事吧,龍皇讓我們聽叢她的安排。

別忘記,這一位的身份……

悄然的交流在兩位龍王低沉的龍語中傳遞,略微能聽懂一些龍語的伊紮克正打算仔細分辨,卻見原本已經退出去的艾倫又返了回來,他湊到會長耳邊一陣低語。

“唔……主角都已經到齊,各位,是時候舉行會議了。”羅蘭聽完艾倫的報告,知道她所準備的計劃即將正式上演。

“去議事廳吧,我在那裏會給教會和龍族一個完整的答複。”率先走出去,羅蘭在離開塔拉夏總部前往這個城市專門設立給貴族的議事廳外找到了已經等得不耐煩的火龍王。

“走了。”

拖著正在打瞌睡的亞裏沙,沙達斯尾隨著羅蘭一塊進入已經事先清理過的議事廳,隻想等議會結束就快點離開。

他生平最恨人多的地方,尤其是盜賊,這會讓他忍不住興起噴吐龍息的念頭。

注:(尼奧首都希太恩,別名盜賊之城,是盜賊王薩丁家族的老巢)

第二十三章 停戰協議·談判(下)

圓形的議事廳裏早已等待著幾名貴族,從他們的服飾烏西娜認出了這些人竟然都是北方幾個小國的國王。

“坐吧,我特地請的客人也快到了。”

羅蘭自己坐在了主位上,反著冷光的麵具讓人猜不透她的想法,被麵具魔力所變化的嗓音更是連伊紮克都沒察覺出身旁之人的真實身份。

嗡……

整間議事廳忽然搖晃起來,受到了某種強大外力的衝擊。

國王們麵色一變,在看向羅蘭等人時,卻發現他們個個均對此並不在意。

“主角都到齊了。艾倫,守好外麵,不允許任何人進來。”羅蘭揮手,示意艾倫帶著留守在城裏的血翼傭兵守住議事廳。

鐵製大門在人們的沉默中轟然關閉,羅蘭目不斜視,可手卻指向了身邊唯一的空位。

“精靈王既然已經到了,又何必隱藏,讓這麽多人都在等你。”

“你這是什麽意思?!”西斯塔爾甩出手裏的信簽,上麵用精靈語寫著[若要尋回莫亞,就到希太恩來。]冷如冰霜的視線直直的盯著羅蘭,暗夜精靈王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他隻想弄明白,羅蘭忽然找上自己說有辦法讓莫亞回來是否是真。

大精靈與龍族同為眷族,都是拉法親自創造的物種,自然要比其他生物來得在意些。

“當然是簽定停戰協議啊,否則我何必把你請到這兒來。”

這一席話如同在這間密封施展了火係禁咒“流星火雨”,讓在場的人類和龍族全都震驚無比。

“哈哈,有意思。”沙達斯大笑,他看羅蘭的眼神也帶了點欽佩;“相對這奇怪的停戰協議,我更好奇你是怎麽說服陛下的。他的頑固可是無人能及啊,既說不過,又打不過。你到底是用什麽方法讓他改變主意的。”

“不要談題外話,沙達斯。”羅蘭轉移開話題,不想多談有關拉法的事。她定定的注視著沒有說話的西斯塔爾,知道他正在考慮自己的提議。

隻要是稍微有點頭腦,都該知道目前的局勢。

一旦龍族這邊真與人類開戰,那隱藏在星幽界的諸神就不會坐視不管,他們甚至會放棄繼續尋找封禁拉法的念頭轉而參與到地上界的戰爭中。

到時候,魔族、獸人、亡靈都混雜其中,那可就真演變為曠日持久的大戰了。

西斯塔爾開戰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引出自己,而今目的已經達到,他自然不會反對停戰。

法皇一直反對戰爭,隻礙於帝國的貴族不得不出兵,隻要暗夜精靈這邊同意停戰,已經被打得節節敗退的神聖同盟自然會順著她鋪好的台階走下戰爭舞台。

沒有戰爭的影響,死亡之領當然會成為目標。

到時候教會、帝國,甚至是暗夜精靈都會阻止他們開啟冥獄大門的瘋狂之舉。

“莫亞的事,起因在我。我會想辦法讓她回來,以你所希望的方式。因此,我需要你的幫助,而不是扯後腿。

你該知道自己與莫亞最大的敵人是誰,他是我們共同要麵對難題。西斯塔爾,若你真的想讓莫亞回到你身邊,那就在這停戰協議上簽字。”

以古老的精靈語訴說自己的想法,羅蘭必須獲得西斯塔爾的首肯,否則她無法說服光明教會,自然沒有資格向帝國要求停戰。

“我憑什麽相信你,就算我答應,帝國答應,教會答應,龍族能答應嗎?”說沒有疑惑是不可能的,五年的戰爭所累積的仇恨並不是說散就散。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西斯塔爾更加懷疑羅蘭如何確信自己有能力完成連他耗盡心力也無法完成的事。

“你是不是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我是拉法的契約者。隻要他沒有解除契約的一刻,我就擁有他一半的能力,包括他所擁有的那些權利,比如……製約龍族。

我現在需要的是你的答複,而不是置疑。更何況我現在能坐在這裏和你商量,就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拉法允許我放手去做,無論我想做什麽,他都不會幹涉。”在旁人耳中無法明白的精靈族古語,在西斯塔爾聽來卻如同轟雷。

“好,我就信你一次。”伸手抓過桌上已經準備好的協議,他簽上自己的名,並蓋上了精靈王的印章。

“暗夜精靈這邊的問題解決了,教會的各位,你們都是法皇親自派遣的使者,應該有權代他做出承諾吧。”羅蘭的目光轉向坐在對麵的三名教會成員,西斯塔爾的允諾早已讓他們三人都傻眼了。

這看似荒謬的提議竟然一下就被暗夜精靈王同意了。

教會內部以及貴族們苦苦思索了數年都無法做到的事,塔拉夏會長開口一提,暗夜精靈就答應停戰退兵,這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等等……就算教會和帝國都同意停戰,龍族這邊怎麽辦?我們來可不是為了解決邊界上的糾紛,而是討論如何平息這次人類傷害幼龍一事。”首先反應過來的是伊紮克,如今暗夜精靈對帝國和教會構成的威脅遠遠不及龍族,他們更擔心的是龍族的報複。

“這一點你們大可放心,隻要教會與神聖同盟願意停戰,我可以擔保龍族絕對不會追究多餘的責任,也不會報複無辜者。當然,這也是有條件的。”別有深意看了一眼快按耐不住的水龍王,羅蘭說出了她的條件;“我要神聖同盟的所有盟國,以及所有信奉光明教會的國家承諾遵守第三法則。

不得交易販賣龍晶、龍骨、龍血、龍皮,龍蛋,一切與龍族有關的都不得偷盜、買賣。不允許傭兵,冒險公會闖入龍族棲息的洞穴,不得偷盜它們的財物,更不許捕捉幼龍或龍蛋。凡有犯者,他本人將受到最嚴厲責罰,也就是死!!”

“這條件也……”烏西娜話還沒說完,就被羅蘭強製打斷。

“過分嗎?人類的孩童遭到獸人殺害的時候,你們不也組織軍隊屠殺了獸人的村落。人類的領地受到侵犯的時候,你們不也是相互征戰。

這哪裏過份了?你們想保護自己的子嗣和領地,龍族也不過是在做和你們相同的事。

一對人類夫妻一生可以生育數名、甚至十數名後代。可龍族呢?它們由於第一法則的緣故甚至一生都不可能擁有自己的一個後代。

搶奪、盜竊龍族視若珍寶的子嗣,人類是在剝奪其他物種的生存權利,你們沒有這種資格,明白嗎?

如果遭到了龍族的報複,那也是你們漠視其他生命的懲罰,隻是我覺得這懲罰過於嚴厲了,所以讓龍族把懲罰的對象限定為個人。

犯戒的若是一人,則殺一人,若是一群,則殺一群。絕不遷怒到族人,城市和王國,但……反之,若是一國,那就殺一國。等價交換而已,已經很公平了。

你們也可以不答應我的條件,那麽我將撕毀這份協議。”羅蘭拿起西斯塔爾簽好的協議在烏西娜麵前晃了晃;“讓龍族繼續攻擊你們的城市,讓暗夜精靈繼續南下,讓死亡之領繼續在這片大陸製造出更多的亡靈。”

“我可以代替法皇陛下簽定協議,隻要你能實現自己承諾過的話。”

“當然,我既然有膽量召開這個談判會議,我就有自信讓龍族答應我說出的承諾。你可以問問在坐的兩位龍王是否反對?”對於菲因與薩德利亞斯,羅蘭很清楚它們不會提出抗議,龍皇的命令是絕對的。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些條件對於龍族也同樣具備**力。

第三法則自古就有,可沒有多少人類願意遵守。

隻要龍族允諾不遷怒王國和族群,他們想殺幾個犯戒的人類,就殺幾個,這樣一來貴族和國王是不會有任何異意的。

看似和原來的法則沒有什麽區別,但實際上犯戒者必須自己背負盜竊龍族財寶以及龍蛋、幼龍的罪名,即便被殺,也不會有族人和王國為他們的愚蠢行為複仇。

過去正是因為龍族過多攻擊人類及其領地,這才使得國王有時候不得不庇護自己的子民和領土。

最後,醞釀出更大的傷亡。

蓋上自己的印章,身為羅連大公,作為神聖帝國第五順位的繼承人,伊紮克的確有他外交上的便利和權利。

這也是法皇讓他前往北方的主要原因之一。

“諸位國王,你們都是見證者,簽下你們自己的名字和印章吧,結束這持續了五年之久的戰亂!!”

看著國王們逐一簽名落印,羅蘭心上的大石總算是放下。

“伊紮克大公,我還有些私人問題想要向你請教。”而單獨留住了伊紮克,隻是為了確定自離開伊利森遺跡起就一直橫在她心上的另一個疑惑。

卷三 帝國

第一章 重返黃金樹·盜賊的抗議

西斯塔爾一如他來時那般,走得無聲無息。

等伊紮克再想尋他的時候,整個議事廳裏早沒有精靈王的身影。

在詳談了一些細節之後,伊紮克三人同羅蘭約好在羅連回合,他們現在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將手中這份協議送回帝國。

羅蘭因為要與安德烈商議前往羅連的有關事項,無法與伊紮克等人同行。

既然已經證實艾恩之女與冥獄大門脫不了關係,那就必須回去解決掉她身的那個法師。

孤身潛入神聖帝國明顯是行不通的,這次南下依然還是得依靠黃金樹,可不想再讓元老元的那些老家夥們再一次利用自己,羅蘭讓伊紮克、烏西娜以及德雷西爾發誓不得說出自己的身份。

除了法皇之外,神聖同盟一方不能有第五人知曉她就是冥戰將軍。

頂著塔拉夏會長的身份,以簽定停戰協議為由,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入帝國,恰好可以避開貴族的正麵襲擊,至於暗中的偷襲,羅蘭還是有自信能應對。

“對了……我有個問題。”想起了在遺跡遇到的那個紅發少年,羅蘭連忙喊住帶著幼龍正準備離開兩位龍王,他們要把這頭還沒完全康複的幼龍送回龍島。

按理說,這可能性幾乎為零,畢竟是不同的物種。不過羅蘭立刻就發現兩位龍王看自己的眼神十分詭異。

“咳……是這樣,我在伊利森遺跡遇到一個盜賊裝扮的孩子。他的外形雖然屬於人類,可氣息卻是真正的古龍一族。而且……和沙達斯極為相似,所以我有些好奇。”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羅蘭趕忙轉移焦點。

“沙達斯嗎……他在龍族中也算怪異。從不與同胞親近,喜歡獨居。但從沒聽說他有子嗣,而且,既然已經訂立血盟,那就說明這孩子應該是他們二者生育的後代,或許我們該把這事告訴龍皇陛下,畢竟新生的幼龍可是十分珍貴的。”水龍王菲因的目眼光不停在依然打瞌睡的亞裏沙身上打量,似乎別有深意。

此時的火龍之王早已不耐煩的跑出議事廳,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座讓他煩躁的城市。

龍族也可以和自己之外的生物產生後代?

羅蘭沒注意到身邊兩頭古龍的怪異眼神,她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照這樣看來,那少年果然是沙達斯與亞裏沙的後代,存在於很多年後的時空裏,通過時間縫隙偶然與我相遇,隻不過他所說的曆史與現在有些不符。

龍皇奧菲裏克,拉法,還有亞裏沙……有好多地方連接不上。

“成為血盟後,就算同化了。亞裏沙已經不屬於人類,她現在身體裏留的是龍族的血液,完全可以算做龍族,所以她若與沙達斯有了後代,應該是完全健全的古龍,而不是人類與亞龍融合後產生的那些變異龍人。”風龍王薩德利亞斯誤解了羅蘭的沉默,不過他的解釋倒是為羅蘭解開了以前詢問過亞德爾卻一直沒有得到正麵回答的疑惑。

龍人嗎……

蜥蜴人的先祖,外形長得如此像龍的生物居然和古龍沒有一點血緣關係。

送走了三頭古龍,正要返回塔拉夏總部的羅蘭聽到了艾倫帶來的壞消息。

停戰協議風聲不知怎麽的就傳到城裏的盜賊們耳朵裏,以薩丁家為首的幾個盜賊公會正要找塔拉夏理論。

“閣下,盜賊世代都以盜竊龍族財物為榮,您的這份停戰協議裏的附屬條件就包括了尼奧城,他們怎麽可能答應。

尤其是薩丁家,雖然是盜賊出身,但由於是七英雄之一的後裔,就連國王也得對他們禮讓三分。我看,還是稍微回避一下,等風頭過了……”艾倫見盜賊聲勢浩大,覺得還是暫時不要與之發生衝突為好。

畢竟塔拉夏當初能在這城裏獲得一席立足之地,也是托了薩丁家的福。

“放心好了,關於這個我早有安排。”早料想到會出現這種事,羅蘭特地帶上在會議中睡得迷迷糊糊的亞裏沙。

她的身份極為特殊,正好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最佳人選。

麵對憤怒的紅龍,不怕這些盜賊不答應。

想要希太因的盜賊心甘情願同意協議上的附屬條款,沙達斯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

眼見會長裝扮的羅蘭返回總部,盜賊們立刻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要求解除停戰協議中他們所不能容忍的那一條起到至關重要的戒律。

“你們以為拉爾森是薩瓦爾多的領土,是神聖同盟的盟國,便與自己沒有關係了嗎?”

知道這些盜賊從不會關係自己利益之外的事物,羅蘭讓艾倫把幾為盜賊公會的會長以及薩丁家的幾位主事者請到了總部大廳。

“沒錯,事情出在薩瓦爾多,憑什麽要讓我們也為他們負責。”薩丁家族的族長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族長的見解可真是讓我吃驚,還記得這是誰嗎?”就知道這些自私又頑固的盜賊不會輕易屈服,羅蘭打出了她早已準備好的殺手鐧。

“亞、亞裏沙!!”吃驚的站起身,族長朝羅蘭身邊依舊是一副昏昏欲睡表情的亞裏沙走去。

沒錯,這孩子是他撫養了多年的亞裏沙。

奧丁克激動萬分,他還以為她已經失蹤在北方大陸,卻不想在這裏遇到。

“把她偽裝成男性,從小就灌輸一些奇怪的思想,你以為這樣做,沙達斯就找不到她嗎?

族長,血盟的力量是你無法估計的,即便是分離了,他們身體裏的契約依然會彼此吸引。若是脾性暴躁的火龍王知道是你藏起了他一直苦苦尋找的亞裏沙,薩丁家族會遭受到什麽樣的責罰呢?到時候,在場的諸位還能說這隻是薩丁家惹出的麻煩,與你們無關嗎?”

相對與羅蘭的指責,奧丁克倒是滿不在乎。

“亞裏沙是我的親族,紅龍不能以血盟為由奪走她。”

“是嗎,希望你能有勇氣親自對它說這句話。”

臉色然一變,薩丁族長被羅蘭話裏提到紅龍弄得有些緊張,可羅蘭已經將話題重新轉回到第三法則。

“你們是賊,總不能到別人家裏偷了東西,然後還要冠冕堂皇的說,反正那些財寶的主人又用不到它們,不如讓我拿去發財。

我這條協議就是為了約束你們這些恬不知恥的盜賊才製定的。龍族與人類的仇恨幾乎有半數以上都是因為盜賊而引起,龍晶、龍蛋、幼龍……你們在盜竊了別人的至寶後怎麽能用一句與我們無關就推卸了。

好好想想吧,若是不簽定停戰協議,龍族如果真的向人類宣戰,第一個要倒黴的,就是你們這群惟恐天下不亂的盜賊。

因為受王國和同族的庇護,才使得你們一次又一次逃脫了龍族的製裁,可一旦龍族開始施展報複,在他們眼中罪孽深重的盜賊絕對要第一個倒黴。”

一口氣列舉出了隱藏在協議背後的厲害關係,羅蘭的話讓原本還一副義憤填膺的盜賊會長們個個低頭沉思。

“碰!!”的一聲,大門被撞開。

紅發紅眼的沙達斯衝進來,拉起亞裏沙就要離開,眼角不經意的掃視到站在她身邊的薩丁族長。

“是你!!”

新仇舊恨一並湧上,猛地現出原形,紅龍直撲族長奧丁克。

“閣下,為什麽火龍王這麽痛恨薩丁家的族長?”攔不住沙達斯的艾倫湊到羅蘭身邊小聲詢問。

看樣子,兩人似乎還是舊識。

紅龍咬牙切齒的模樣,那老頭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薩丁家有四分之一的精靈血統,他們的族長是個半精靈,算得上是亞裏沙的叔叔吧。反正其中的內情很複雜,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我的目的隻是要這城裏的盜賊答應那條專門為人類定下的戒律,其他的……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無法向艾倫過多的解釋自己知道的內情,羅蘭要的隻是讓城裏的盜賊親口允諾。

“奧丁克,你這個混蛋!!”

追逐依然在繼續,紅龍一手抓著亞裏沙,開始在城內狹窄街巷裏追逐驚慌逃竄的薩丁族長。

它巨大的身軀讓原本圍聚在塔拉夏總部外的盜賊們瞬間退散得無蹤無影。

看到紅龍現身,幾位盜賊公會的會長也嚇得不敢出聲,最終也隻能無奈的同意了羅蘭重新訂立的第三法則。

“災厄之焰”的稱號即便是在沙達斯恢複火龍王的地位以後,它恐怖的陰影依然籠罩著盜賊。

最痛恨盜賊的古龍出現在盜賊之城希太因,使得停戰協議簽定後的整整一個月,都沒有盜賊敢在附近區域出沒。

第二章 重返黃金樹·幻影

“變化還真是大呢,和以前我認識的那個羅蘭。”

在向安德烈說明這次秘密談判會議的大致結果以及自己即將前往羅連,依舊依靠魔法傳音來聯係的安德烈有些驚訝。

現在的羅蘭不但作風、手段和之前出入太大,就連性情也變了很多。

“怎麽說呢……你以前的個性蠻懦弱的,就你的身份而言。不過我還是喜歡以前的羅蘭,那樣更容易被控製。”

“一語擊中要害了,安德烈。我就是不希望再當傀儡,再被利用才狠下心做的決斷。”明白安德烈話中的暗示,羅蘭當然知道自己忽然一下變化這麽大,別說是安德烈和艾倫,就連亞德爾也在無人的時候表示過不解。

“還是談一下同盟那邊的事吧,話題別老圍在我身上。”

見羅蘭不願多談自己,安德烈也知趣的轉移了話題。

“同盟這邊,首先魔法評議會對於停戰協議的簽定還是滿意的。當然,由於伊紮克僅隻是代表教會簽定了協議,帝國那邊還是得要皇帝自己決定才算數,所以你才讓他們快馬加鞭的趕回去,不是嗎。”

艾因之女究竟控製了多少帝國政權,這些是從表麵上調查不到的,必須要像停戰協議這類事關國存亡的重大決定才能摸清楚。說不擔心是假的,神聖帝國是人類最大的王國,占據著整個南大陸半數以上的土地。

再加上它的同盟國,算起來領土麵積總和已經超越了其他三大陸的任何一個同盟。唯一能抗衡的,也就隻有五百年前的寧格爾組建的北方聯盟和現在的暗夜帝國。”

隱約從羅蘭的話語中聽出了些端倪,安德烈的興奮使得他不由自主的拔高聲調。

“你的意思是……讓帝國內亂。”

“不,我要奪下神聖帝國的統治權,這樣龐大而且對人類影響深遠的帝國不該由昏庸的皇帝和無能貴族統治。”從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就已經下了決心,一定要拋開過去,否則就沒有將來,羅蘭握緊雙手。

是的,沒有時間猶豫了。

天上的諸神一直在尋找重新封印的辦法,如果不是迫在眉捷,拉法又怎麽會想方設法的把莫亞弄上星幽界。

一定要趕在諸神行動前,趕在他們發現我之前奪下帝國的控製權。

“哦……我們的會長大人什麽時候對權位感興趣了?”安德烈聽到羅蘭要拿下帝國的統治權,頗為吃驚。

在他的印象中,冥戰將軍從來都是一個無欲無求的怪人。

既對權勢不感興趣,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追求。

怎麽會突然興起奪取人類最大的帝國這種念頭?

“我是個亡靈,權位對我毫無用處。王位……必須要讓適合的人坐在上麵才能發揮真正的功效,羅連大公就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他是貴族出身,手裏握著黃金樹和羅連的兩個騎士團,本身又是帝國繼承人之一。無論身世、血統都完美得無可挑剔,隻要除去已經淪為亡靈傀儡的艾恩之女,我就有辦法讓他登上王位。”

羅蘭當然不會去做帝國皇帝,她之所以要換下現任的帝王,為的是尋找隱藏在地上界的其他七個封印。

諸神之首的拉法在被以蒂麗安為首的諸神奪取了“浩劫權柄”、“生命之戒”兩件由父神留下的神器後,軀體被分裂為九個部分,用分開封印的方式防止他複活。

而讓諸神沒料到的是,拉法依靠著最後的神器“毀滅王冠”完整的保留住靈魂水晶,並得已在虛無的冥獄裏轉化為新生物種——亡靈。

最後在得到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羅蘭解為血契之後獲得了足已抵抗和躲避諸神搜查的避難所。

五百年前,羅蘭以自我毀滅的方式遏止住了拉法試圖毀滅整個安尼西亞的念頭。可瘋狂的拉克西斯再度使得好不容易陷入沉睡的拉法興起毀滅之念,諸神們不得不決定再次施展封印。

因為神祗們很清楚,羅蘭掌握著拉法一半的力量。隻要一天沒有取回自己的力量,拉法就不是無敵的諸神之首。

為監視神族,拉法想方設法的說服了莫亞,偽裝接受召喚升上星幽界。卻沒料到地上界會因此陷入戰亂,羅蘭為了遏止這場持續過久的戰爭想過無數方法,終於在龍族即將介入的時候找到了完美的解決方案。

來自未來的夏爾是羅蘭變化的最大的鼓舞,既然安尼西亞最終沒有被毀滅,那她也可以放手去做自己一直想卻從為敢真正實施的那些計劃。

製約龍族,牽製盜賊,讓神聖帝國與暗夜精靈停止相互的消耗戰,專心一致的對付亡靈,她也才能安心的去尋找被掩埋了數千年的封印。

因為現在問題已經不是該如何勸阻拉法放棄毀滅,而是如何對付諸神。

隻有先幫拉法取回他的力量,才能考慮如何防止他破壞安尼西亞,這就是羅蘭目前的打算。

隻不過關於拉法還有莫亞,以及這個世界的未來命運,羅蘭還不能透露給安德烈知道,所以她的決定在外人眼中就變得極其怪異。

“奇怪的想法……”雖然這樣說,可安德烈還是沒有反對羅蘭的決定,反正他隻對權利有興趣。

若是真能像羅蘭所說的控製帝國,到時候他一手建立的塔拉夏不也可以控製帝國以外的其他王國。

這樣竊想著,安德烈切斷了魔法通信,去準備羅蘭交代要求布置好的一切細節。

“正如那個巫妖所說的一樣,你的變化著實讓我無法理解。”冥獄之中,除拉法外相處最久的魔龍亞德爾在無人之時浮現出了它許久不曾出現的人型幻影。

“我實在無法相信一個人會變化這麽大……”正是因為相處了太久的時間,亞德爾才更加無法理解羅蘭目前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態。

“我說過我累了,亞德爾。長久以來,我一直在追逐一個影子——冥戰將軍。

這具軀體雖然是拉法製造的,可這靈魂卻是屬於我自己。從有記憶起,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你們都在跟我談論一個虛無飄渺的影子,一個在五百年前就已經消亡的亡靈。

她擁有我不曾擁有的過去,我也擁有她所不曾經曆過的現在。可……無論我怎麽努力,永遠都無法追上那個太過遙遠的幻影。

你、拉法,莫亞、西斯塔爾,甚至是拉克西斯所看所想的,都是過去的冥戰將軍羅蘭,卻不是現在站在你們眼前的我!

而我這個笨蛋竟然一直在追逐自己過去的幻影,一直在尋找別人所希望的融合、相似。當我意識到如今的我正在不斷的妥協、退縮和猶豫中消亡,我就決定放棄這愚蠢的競逐。

怔怔地看著吐露肺腑之言的羅蘭,亞德爾依稀又看到了冥獄中那個令它首次對“人”這種奇妙生物產生興趣的靈魂。

“果然是同一個人呢……”瞬間,亞德爾也明了羅蘭包含在話語中的深意;“歡迎回來,羅蘭。”

是的,你們是同一個人,無論是否擁有相同的記憶,永遠都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第三章 重返黃金樹·秘談(一)

停戰協議以最快的方式傳回了帝國和教會。

無論是貴族門閥,還是教會元老院都在暗暗估算究竟有沒有必要同意這份協議。

除了亡靈、暗夜精靈的雙重夾擊,還得擔心北方外海的魔族再度卷土而來,年邁的皇帝就算在怎麽昏庸,也不可能無能到分析不出這其中的利弊。

他立即召開了以大貴族和教會為主的緊急會議,在伊紮克返回之前,爭論了一輪又一輪,終還是沒有得出結果。

反倒是黃金樹和魔法評議會早早就做出決定,他們可不會輕易放棄這好不容易得已打破的僵局。

暗夜精靈國力強盛,神聖同盟雖然號稱千年帝國,可貴族的奢侈殘暴早已把這座由英雄王建立的大廈腐蝕到坍塌的邊緣。

邊境上受亡靈侵襲的百姓民不聊生,可帝都和大城市裏的貴族依舊夜夜笙歌,不斷爆發的起義無一不在說明人類王國最大帝國已經岌岌可危,隻要龍族再插手進來,神聖同盟就會完全瓦解。

作為戰鬥在最前線的精銳,黃金樹與魔法協會可是吃足了暗夜精靈的苦頭,他們不願意再為無能的貴族抵擋外敵。

同時撤出前線的舉動可嚇壞了平日裏隻會剝削百姓的貴族,使得身在帝都的皇帝變得更加焦慮。

當然,這些還得歸功與伊紮克以及藏身魔法評議會的安德烈。

沒有他們二人的遊說和煽風點火,黃金樹和魔法協會也不敢乘亂威脅帝國。

終於,距離談判會議一個月後,神聖皇帝答應在帝都親自接近來自北方的塔拉夏會長。

此時的羅蘭也沒閑著,她正在與西大陸交界的邊境四處掃**那些隱藏在城市和荒野之中的亡靈。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羅蘭掃**了四個亡靈巢穴,更加印證了罪魁禍首就躲在帝都的猜測。

顯然死亡之領那邊也很著急,從它們一反最近幾年低調的方式來看,應該是察覺到停戰協議直接威脅到死亡之領在南大陸的勢力,所以加大了在人類領土上的活動。

還好西斯塔爾一如他承諾過的撤軍,邊境上的人類軍隊這才有喘息的機會,去對付肆虐了數年的亡靈。

不過,黃金樹那些狐狸一樣精明的長老們可不會放過對羅蘭身份的探察。

※※※

“伊紮克閣下,請您如實的告訴我們,塔拉夏會長的真實身份。”在又一次無聊的爭論結束後,大長老澤塔攔下了例行參加會議的羅連大公。

“澤塔長老,我已經解釋過無數次,我也不清楚他的身份。”由於與另一位聖騎士關係並不融洽,黃金樹的長老們又在烏西娜那邊碰壁,隻好找上最好說話的伊紮克。

可就連一向和藹的羅連大公也像鐵了心似的,無論怎麽勸說他就是不肯吐露半個字。

“抱歉,一會還要晉見法皇陛下,恕我失陪了。”用法皇召見的借口從老頭子的包圍中脫離,伊紮克牢記羅蘭的吩咐,再不敢把她的身份告訴黃金樹的長老們。

“可惡,他就是不肯說。”

望著伊紮克漸行漸遠的背影,長老克裏托爾十分懊惱,看來想他們三人嘴裏從探聽出內幕消息是不可能了。

一支蒼鷹拍打著翅膀在長老們頭上盤旋了兩圈,隨即投下一封密封的信箋。

“不如直接去問本人吧。”接到部下傳來的消息,大長老澤塔臉色陰沉的把信箋遞給身邊滿是疑惑的其他長老。

[塔拉夏會長已秘密抵達羅連,大公安排他住進了自己的府邸。]“這個伊紮克,怎麽人來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我看,他是有心瞞著我們,卻悄悄的跑去通知法皇,搞不好這裏麵有什麽陰謀。”

“別吵了!!伊紮克究竟想幹什麽,去找那位神秘的會長不就知道了。”澤塔帶頭,直奔伊紮克位於德姆城的府邸。

當眾長老要求進入大公的府邸,果然遭到了守衛們的拒絕,他們在外麵吵鬧的聲音很快就傳到了羅蘭的耳中。

“艾倫,你告訴守衛放那群老頭進來吧。”

“可是……大公說您到羅連的消息現在還是機密,還是等通知了皇帝再公布的好。”率了一隊由混血精靈、半獸人以及黑暗法師組成的隊伍尾隨著羅蘭一塊南下,負責護衛的艾倫拿出伊紮克做擋箭牌,卻依然無法阻止羅蘭執意要見黃金樹長老的念頭。

“傻小子,他們不會再有機會利用我們了。去,把這些長老帶進來,我有要事和他們商議。”羅蘭心裏很清楚,艾倫是怕自己耳根軟,又一次聽信別人的請求。

“是……”不太情願的,艾倫招來了守衛,讓他們放行。

“你就是會長?”

進入大公府邸,在大廳上見到了一副悠閑姿態的羅蘭,長老之首的澤塔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終還是沒與記憶中的影子融合在一塊。

他原本以為這個會長是冥戰將軍,那個心軟的亡靈。可如今一見,卻在這個人身上找不到半點屬於亡靈的氣息。

對羅蘭有限的了解,讓澤塔並不知道光明法術對羅蘭根本沒有任何效果,在大部分人的認知中,光明法術是唯一可以傷害和消滅亡靈的魔法。

就算是高階亡靈,也不可能把施展了聖光術的聖劍當武器佩帶在身上。

“沒錯,他就是塔拉夏的會長。”

得到衛兵的急報,伊紮克急忙返回自己的府邸,果然見不死心的老頭子找上門來。

第四章 重返黃金樹·秘談(二)

“伊紮克閣下,我對您的表現十分失望。這樣重大的事居然隱瞞著我們長老團。”見急著伊紮克趕回來,澤塔的話語中也不免帶著怒意。

黃金樹與羅連大公一向都是密不可分,雖然伊紮克接手這一職位不過十多年的時間,可由於他半精靈的身份,還有帝國血統,使得元老院一直很偏向這位有可能和法皇德菲克一樣擔任百年之久的新大公。

但自從五年前的亡靈騷亂,伊紮克就在逐漸疏遠本應該唇齒相依的黃金樹,這讓元老院顯得十分不安。

眼下,伊紮克對黃金樹的長老隱瞞塔拉夏會長的到來,這分明已經表示他已經不再和黃金樹是一個陣營。

長老都很清楚,作為現任“騎士王”稱號的擁有者,伊紮克在騎士當中有著怎樣的威望,可以說,他是帝國與教會的軍隊中當仁不讓的領導者。

黃金樹可不想失去這麽一個擁有實權的強力後盾。

“大公!!”

被黃金樹的長老團團圍住,伊紮克側身看了一眼羅蘭,依舊是塔拉夏會長的打扮,不過卻脫去了那件惹眼的勇者之袍,黑底素色的服飾讓她原本就若有似無的存在感變得更加微弱。

“反正已經見麵了,不如一起拜見法皇吧。”從剛拜訪過府邸的教會人員那裏,羅蘭得知法皇要召見伊紮克,於是就打算在見到法皇的時候提出她和安德烈共同商討後製定的計劃。

雖然不放心讓這些長老和羅蘭相處,但法皇的召見也讓伊紮克無法違背,他隻能帶著長老與羅蘭一同來到了安放巨大魔力水晶的秘室。

這裏是曆代羅連大公用與和皇帝、法皇通訊的特製地下室。

魔力水晶開啟魔法通訊的柔和的光芒褪去後,法皇德菲克的影像清晰出現在發光的晶體上。

“法皇陛下。”長老們紛紛向這位除皇帝外,同盟的最高地位者行禮。

“這……”看到黃金樹的幾位主事長老也在,德菲克有些詫異,他這次隻召喚了伊紮克一人啊。

“是我的主意。”羅蘭從人群中站出來;“剛好借這個機會,也不用特地安排別的時間見麵,不如就在這裏把話攤開說吧。”

德菲克知道羅蘭的真實身份,他自然不反對,可長老們卻不樂意了。

“我是什麽身份諸位長老就不要再追問了,反正不是你們的敵人,至少目前不是。這次南下除要與帝國簽定停戰協議外,還想和黃金樹談筆交易,一個你們對你們百利而無一害的交易。”就知道黃金樹的長老是絕對不可能坐視伊紮克把自己撇開,羅蘭故意透露自己抵達羅連的消息,目的就是要把這群長老引來。

沉默了片刻,澤塔才沉著聲問;“說吧,你的目的。”

“讓現任皇帝退位,扶持伊紮克繼任新皇。”

“什麽?!”

長老們瞪著眼前的黑衣人,驚訝於他剛說出的話語。

這可是叛逆罪啊!!

“閣下?!”伊紮克也是大吃一驚。

他萬萬沒想到羅蘭所說的周密計劃就是這個。

“反正皇帝年邁,而且無作為,讓他繼續在王座上待下去,對這個國家和整個同盟也沒有任何好處,不如讓他早早退位,既可以阻止貴族還想與暗夜精靈一爭高下的無知念頭,也可以讓黃金樹再度恢複原本的榮耀。就不知……各位長老的意見如何。”

“不、不可能的。貴族們絕對不會同意,更何況伊紮克擁有現任騎士王的稱號,絕對不能稱王。而且,按照順位繼承也輪不到排在第五位的他。”作為黃金樹的長老,澤塔最清楚神聖皇帝的位置很多大門閥和貴族都垂涎,伊紮克沒有曆史悠久的家族為他撐腰,根本不可能鬥贏其他貴族。

“艾恩之女與亡靈勾結,是塔拉夏即將除去的目標,不會對王位構成任何威脅。魔法協會早在半個月之前就已經答應了我開出的條件,現在隻要黃金樹答應助,要把一個同時擁有教會與帝國兩大軍團兵權的大公拱上帝位並非什麽難事。”

“這……這不可能吧,曼沙公主是亡靈?”長老們竊竊私語,雖然早有耳聞那位從東大陸歸來的艾恩之女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鏟除了不少貴族,可卻沒有一個人往這方麵想過。

“曼沙公主?”聽到擁有二十一世法皇血統的艾恩之女居然和亡靈有勾結,德菲克雖然對此有些置疑,可他也明白,既然身為冥戰將軍的羅蘭這樣說了,那就絕對錯不了,沒有比身為亡靈的她更了解死亡之領。

“死亡之領試圖在南大陸開啟冥獄大門,需要最為純正的光明血統和足夠的魔力作為召喚條件,你們認為在這同盟之內,除去伊紮克,還有誰擁有既古老又純正的血統?

亡靈會藏匿在帝都,這恐怕是連光明教會做夢都不會想到的事。”

把黃金樹拉入夥是羅蘭這個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因為同盟的精銳軍隊都是從黃金樹培養的正規騎士,隻要獲得了他們的支持,也就等於扼住了帝國一半的軍事力量。

他們迫切需要結束同盟已經持續了十多年的內亂,貴族無度的揮霍和亡靈的威脅,都讓整個同盟不堪重負,若擁立新帝能改善這一局麵,評議會絕對會讚成,所以當安德烈提出羅蘭的計劃,幾乎是沒有遭到反對就通過了。

法皇應該不會反對,雖然伊紮克本人還沒答應,但德菲克是個明白人,他知道這樣做對帝國、教會以及整個同盟都是正確的選擇。

這是在同安德烈討論後得出的結果,羅蘭堅信她的計劃絕對不會失敗。

“會長希望從中得到什麽好處?”澤塔穩住有些慌亂的眾長老,他注視著那張光潔的麵具,想從隱藏在背後的幽暗光芒中看出對方的意圖。

“對等交換,我這麽費盡心力的幫你們自然是有條件的。我要求開放同盟重新恢複東大陸的貿易,並解除對塔拉夏一切經濟上的封鎖,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嚴格執行第三法則。”

第五章 重返黃金樹·舍與得

在仔細的商談了各方細節之後,黃金樹的長老們都滿意的離去,完全忘記了追問關於塔拉夏會長身份一事。

法皇德菲克隨即也切斷了持續了很長時間的魔法通訊,諾大的房間裏就剩下伊紮克和羅蘭。

“羅蘭閣下,為什麽……”

年輕的羅連大公沉默了久久才開口。

他的血統和身份使他過早的明白,要在這個龐大而古老的帝國中生存下去有多困難。

身邊的每個親人,每一個朋友甚至是部下都有可能在轉瞬間就為了利益背叛自己。

戰戰兢兢的,小心翼翼的,舉步維艱的走到如今,已花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

為了家族,他早已放棄了太多原則。

自幼,在德菲克還沒有成為法皇的時候,從擁有還算密切血緣的親人那裏,他就聽說了太多關於冥戰將軍的故事。

作為一個經曆過諸神之亂並活下來的曆史人物,德菲克的特殊身份和所處的位置也讓他能更深刻的解析曆史上不曾留下自己名字的高階亡靈。

從最初的好奇,到後來的仰慕,冥戰將軍的故事伴隨著他完成了少年時期的修業。

一直以來,他都把這個已經湮滅在曆史中的虛幻角色當做了假想的楷模。

可是,為了家族,他不得不想接受帝國貴族那套已經根深蒂固的醜陋生存模式。

無數次在內心裏呐喊,想要掙脫現狀,卻一次次臣服在親族的希望和永無止盡的需求下。

直到五年前,傳說成為現實。

當真的冥戰將軍出現在自己麵前,他赫然發現,原來曆史與傳聞並不盡真實。

武勳背後,盛名之下的,隻是一個悲傷的靈魂。

那個依舊保留著身為人心的亡靈,為了自己曾犯下的錯誤一次次懺悔,一次次的默許了人類繼續對她的壓榨和利用。

他不忍再把她拖入這醜陋而肮髒的貴族世界。

一如記憶之中,她該是那驅策著夢魘無畏的迎戰敵人,揮舞手中魔劍斬殺所有阻擋自己前進的阻礙。不為名利所動,不為權勢所惑,隻為了自己理想而堅持和燃燒的光輝。

雖然已經死去,卻比任何人都更珍惜生命。

盡管已經墮落,卻擁有比任何人都純淨的靈魂。

這才是冥戰將軍,那讓所有身為騎士都衷心崇敬的榜樣與楷模。

五年前的亡靈騷亂是他一生經曆過最痛苦的一夜。

是他……打著為了人類的旗幟把她卷入帝國與亡靈的爭鬥之中。

是他……頂著為了家族的名義把她推到消亡的深淵。

好不容易得知她平安,又怎麽能再把她送回內亂的浪尖風口上。

“抱歉,伊紮克,把你卷進來,可是……”羅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眼神中滿是陰霾的伊紮克打斷。

“我要說的不是自己!!為什麽一向平淡名利的您為什麽要把自己卷入帝國這個名利圈中?黃金樹的長老從來都隻為自己的利益著想,一旦和他們扯上關係,不但你的身份有可能再次暴露,也會再次成為被他們利用的對象。您明知道,為什麽……”緊緊的抓住羅蘭的雙肩,一向注重禮儀的羅連大公第一次失態了。

“伊紮克?!”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在那雙蔚藍的雙眸中,羅蘭看到了**裸的關懷,那是她在這世界很少體會到的真情。

冰冷的身軀也仿佛受到了這份心意的感染,即便隔著厚厚的衣料,她依然能感受到從這名半精靈指尖傳來的溫度。

“已經決定了……”

我知道的,伊紮克。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隻是已經不再容許我後退了。

一直以來,都還抱著一絲幻想。

這不是屬於我的世界,終有一天會離去。

可是,已經參與了太多悲喜。

在這個虛幻的世界裏,已經看了太多的悲劇,也看到無數一直堅強活著的生命。

在數百年間,千絲萬縷看不到的命運之繩已經把我和這個世界纏繞得密不可分。

我不知道過去的冥戰將軍到底是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態,可我知道,現在的我已經不願再躲在自己建築的龜殼裏繼續做著不切實際的夢。

莫亞、西斯塔爾,他們都為了相愛的人努力和付出著,就算明知可能一切都是徒勞,卻從不肯放棄。

拉克西斯、撒瑪,雖然是敵人,他們也為了貫徹和實現自己的信念與理想在燃燒所有靈魂。

這個世界,是活的。

不是夢遊也不是幻覺,而是真實而存在的。

這裏的每一個生命,每一個靈魂都擁有自己的思想和理念。而沒有任何方向的我卻天真的想單憑自己的力量扭轉一切。

當真的跨出那一步之後,才發現,原來改變並不難。

“我不想說些什麽冠冕堂皇的大話,我隻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現狀。帝國和整個同盟已經走到了覆滅的邊緣,你是要讓它在顛覆的火焰中重生,還是要它在自欺欺人的輝煌中消亡?

就算除去曼沙和她身邊的亡靈勢力,這個國家就會有所改觀嗎?我不想討論政治,我隻要你在無數平民百姓和少數貴族間做一個選擇。是要延續人類還是放任他們毀滅?

舍得……要先有舍,才有得。

國家不是為了貴族才存在的,當一個國家和貴族已經違背了建國初意的時候,舍棄也是必須的。百姓不需要這樣的王國與統治者。他們平凡而微小的希望,僅隻是有一個安身之所,與家人,親朋友一起日升而作,日落而息,隻是這簡單而幸福的生活下去。若你有這個能力讓他們延續這個夢想,那你還猶豫什麽?

舍與得的對象,好好想清楚吧,維護那些早已不值得維護的東西,最後終會失去一切。”拉下因為失神而無力的雙手,羅蘭微微欠身;“我與安德烈還有些事要商量,失陪。”

離去之前,羅蘭回頭看了一眼仍呆在原地的羅連大公。

這位教會中真正具有善良和仁義的騎士正在思考自己的話。

伊紮克,你可要盡快想通啊。

因為時間,不多了……

在諸神行動之前,我能停留在這個帝國的時間,能幫助你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第六章 失落的榮耀·暴行

魔法最高評議會,是法師自己組建的一個特殊組織。

每隔五年,便會在大法師之中競選出十二位當任議長,製定和監測魔法界的一舉一動。

這一決定也是為了防止再出現類似前魔導師拉克西斯連任長老最終叛變的事。

與黃金樹與教廷略有不同的是,這個議會雖然是法師的最高決策者,卻並不像前二者那般擁有絕對的控製權。

因為法師比較特立獨行,絕大部分都喜歡躲在自己的法師塔裏研究魔法,尋找如何更有效的控製元素以及發明新法術。

隻有那些沒有頭銜又想出人頭地的窮法師和貴族出身的法師才會參與到人類王國中的爭鬥之中。

宮廷法師從另一方麵來說,已經可以歸類於不入流。

一個在魔法界取得了身份地位的法師是絕不會自降身價去當宮廷法師,對他們來說國王賜予的虛名還不如實驗室裏的一次小發明更讓這些法師高興。

是以,這種既能頂著貴族頭銜又可以炫耀身份的宮廷法師大多都有貴族子弟擔當。

斯萊克男爵就是其中之一,作為現任的宮廷法師,從落魄貴族一躍為男爵這種身份上的便利,讓這個以前曾風餐露宿的窮法師用壓榨平民和富商的方法,成為了少數能住進貴族街區的下級貴族。

而這位宮廷法師有個比他小很多歲的弟弟——“詐油器傑克”。

與兄長截然相反的體型和他的行為,為自己贏得了同樣不雅的稱號。

因為惡名,雖然進不了黃金樹,可這位從小喜歡肉博的瘦子在花了哥哥一千個帝國金幣後,竟然在另一個騎士名國霍恩取得了皇家騎士的位階,從此兄弟倆開始了他們在德姆城東右城區長達五年的地下統治。

每天下午,從豪宅裏蘇醒過來後,傑克·波格納爾便會帶著他那群為虎作倀的打手去自己管轄的唐心街區轉悠,像流氓一樣收取“治安管理費”。

敢怒不敢言的平民也隻能把每日所賺的微薄收入交出大部分,給這批靠吸百姓血養活自己的蛀蟲。

因為與亡靈騷亂和羅特萊恩的叛變,帝國及其附屬國都陷入了無休止的內亂之中,不止是駐守德姆的精銳騎士團被調到邊界上,就連原本嚴守操紀的城防軍也因為戰亂換了一批又一批。

黃金之城的平民沒有了騎士的保護,在腐敗貴族的壓迫下,生活日漸艱苦。偶有的小騷亂也因為不敵城防軍和那些投靠貴族的見習法師而被一次次鎮壓,反動的陰影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的籠罩著德姆城。

※※※

在從羅連大公府邸出來,羅蘭帶著艾倫和他支特別組建的臨時衛隊悄然行走在黃昏即將來臨的街頭。

與五年前繁榮的景象相比,德姆的蕭條不禁讓羅蘭為歲月變化留下的痕跡感歎。

“真的變了好多呢……”站在最著名的商業街區,看著零零散散的行人,羅蘭低喃。

“您說什麽呢,會長?”按照安德烈的要求,艾倫花了好長時間才改掉了“閣下”這個敬語,使用不太熟悉的新稱呼。

“沒什麽,隻是有些傷感,這座城市在五年前還是那麽繁華,現在卻……變得這麽蕭條,完全不符合千年古城的稱號啊。”放眼望去,街道上的人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減少。

羅蘭還未從這奇怪的現象中回過神來,身旁的艾倫遍給她解釋原由。

“閣下,德姆現在的治安很差。每到這個時候,地痞流氓就會出來搶奪商人們的錢財,就連百姓的家中也不放過,所以……”

“什麽?!黃金樹的那群長老都是活擺設嗎?他們難道不清楚這座城市已經變成什麽樣了?這哪裏還是黃金之城?”

“因為有貴族的庇護,就算是黃金樹也……要知道那些長老自己也是貴族出身,很多時候帝國的法律限製了貴族間不得相互幹預。

而為了分化權利,從三王時期起,就規定所有本國貴族不得晉選長老,所以黃金樹即便有心也是愛莫能助,加上精銳騎士團大多都被調至邊界,又怎麽有能力和貴族抗衡。”

羅蘭簡直不敢相信。

“這個,您誤會了。大公奉命一直駐守在聖都,這次還是五年來第一次返回德姆。據雷鳥收集到的情報,他似乎也不知道發生在自己領地裏的事。”艾倫早在抵達德姆的時候,就從情報部門雷鳥那裏獲取了羅連的最新近況,得知了這座黃金之城和它古老的帝國一樣,陷入了危機之中。

看來改革刻不容緩……

正思考著,前方傳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

羅蘭連忙朝著發聲之處走了過去,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幕已經被平民忍受了數年之久的場麵。

“不要打了!!”

兩名不足十歲的孩童撲到一個身型瘦弱的老人身上,這老頭身體上滿是鞭子的痕跡,絲絲血跡透過粗布衣料滲出,染紅了兩雙稚嫩的小手。

“臭老頭,快交錢!!”三角眼的男子揪起躺在地上的老人衣領,使勁搖晃著這個風燭殘年的窮苦之人。

庫格,商業區有名的地痞,是傑克的得力打手之一。

依仗著自己強健有力的雙臂打死了不少年輕力壯的反抗者。

“沒、沒錢啊,各位大人。今天實在沒有什麽收入……”老人忍著痛,向圍聚在身旁的流氓們求饒。

更遠處是躲得遠遠的德姆居民,麵對後台硬朗的地痞流氓,他們隻能憤恨的注視著這醜陋的一幕,卻不敢有絲毫的反抗。

兩天前一個反抗者被法師當場燒死的場麵還留在人們心頭。

如今,沒有身份和力量的平民,根本無法反抗欺壓他們的貴族。

“沒錢?這是什麽?!”從老人上衣口袋裏翻出一個小布囊,倒出了幾枚銀光閃閃的瑟郎銀幣,有一雙三角眼的庫格舉起體型比自己瘦了整整一圈的老人。

“大人,那錢不能拿走啊,那是給我孩子看病用的,好不容易今天有個好心人給了點錢……”見布囊被搜走,委曲求全的老人大驚,伸手就要去奪那存放著他最後一現希望的貼身錢袋,完全忘記了自己還被人拎在半空中。

“找死!!”庫格看到老人身上的血滴到自己手臂上,厭惡的托著老頭轉了個圈,然後猛朝空中一扔,準備將他直接摔死。

“父親!!”

悲痛的看著老父被高高拋起,朝堅硬的地麵落下,兩個孩子哭喊著撲了過去,試圖以他們弱小的軀體為緩衝老人下墜的衝力。

“哈哈,兩個笨小孩。就憑他們那點力氣,根本不可能救到那老頭,到時候他們三人會一齊被壓扁。”幾名看熱鬧的流氓都知道知道庫格惡習,他每次使出這招,都會把這些街頭小販用於販賣貨物的厚重石桌拋出,活活壓死那些膽敢反抗的商販。

第七章 失落的榮耀·械鬥(上)

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久久都沒摔落地麵,老人正覺得奇怪,忽然發現自己被一股極其輕柔的力量托起,他連忙睜開眼。

隻見身邊站著一名將自己包裹在黑色之中的陌生人,厚厚的鬥篷遮去了容貌,那隻把自己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手卻異常的冰冷。

如同死人一般,沒有任何溫度。

“你是誰?!”

瞪著忽然闖入自己視線的黑衣人,庫格有些驚詫。

在這德姆城中,居然還有人敢管閑事。

城防軍都知道他,沒人會為了一兩個平民與貴族過不去。

從最初還有人插手,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個城市裏隻要躲開一些大貴族和少數留守的黃金騎士,就可以為所欲為。

這人……公然與我作對,絕對是外來者。

眯起三角眼,庫格仔細打量了一這名個子不高,卻在瞬間便救老人的矮個子。

以人類的身高來衡量,這種頭絕對不可能是戰士,而他卻用一支手就托住了體積比自己還重的老頭。

全黑的鬥篷即便拖墜在地上也沒有沾上一絲灰塵,顯然是用高級的防塵布料製成。

有錢使用這種布料的,難道是貴族?

不,不像。

貴族更不會管平民的死活,他們重視的隻有權勢。

“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也敢在這德姆城裏管閑事。”脫去外衫,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庫格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擅自管閑事的外來者,讓他知道這城裏誰說了算。

“會長……”艾倫擔憂的走上前,他不是為羅蘭而擔憂,而是為這些不知死活的流氓。

因為他已經從羅蘭眼中看到了某種隻有在對付亡靈時才有的凶狠。

這可不妙啊,以冥戰將軍的實力和人類交手,結果可想而知。

目前塔拉夏抵達羅連還屬機密,若是在這裏泄了行蹤……一會兒他怎麽和安德烈交代。

明知自己約束不了羅蘭,可安德烈還會把他臭罵一頓。

“把他們帶到伊紮克的府邸去,就說我拜托的。”將剛喘息過來的老人推向艾倫,羅蘭迎上向自己挑戰的庫格。

“可是……”

“這是命令,評議會那邊我自己會過去,你和護衛團都待在大公府不許外出。”

脫去礙事的鬥篷扔在一邊,以標準的塔拉夏會長裝束麵對比自己足足高出三個頭的大塊頭,羅蘭舉起了她蒼白而纖細的雙手;“來吧,我要讓你知道徹底體會一下,什麽是痛苦、恐懼和絕望。”

“說大話的小子,看我把你那女人一樣細的手腕和脖子一起扭斷!!”

庫格叫囂著衝上去,揮舞著他那雙粗壯的拳頭,要把這個蔑視自己的家夥揍扁。

可庫格是波格納爾兄弟養的專屬打手,長年累月的欺負幾乎沒有什麽反抗力的平民,讓這個男人終日在貴族的豪宅裏醉生夢死,早已忘記可以收集各種情報的酒館和公會,自然也不會知道站在他眼前的究竟誰。

“咯!!”

骨頭被折斷的聲音在黃昏的德姆城街道上格外的響亮,尾隨著庫格的那群流氓被眼前的景象完全嚇呆了,全都怔怔的站著,說不出一句話。

波格納爾手下中力氣最大的庫格的攻擊,居然被一個比自己矮三個頭的小個子給擋住了。

而且,還隻是用一隻手!!

“我……我的手!!”庫格混身冷汗直冒,已經不隻是因為疼痛的緣故。

他感覺到抵住自己雙拳的那隻纖細手掌冰冷無比,仿佛死人一樣的溫度無時不刻地侵蝕著皮膚表麵,被接觸到的地方鑽心的疼,如同整個表皮被撕裂開來。

痛苦的跪倒在地,庫格麵色蒼白,現在的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全身被由手掌傳到全身的寒氣包圍,那無法忍受的痛楚也一並遊走全身。

幾乎是同一時刻,流氓們撒開腿,丟下了躺在街道上的庫格開始狂奔,向著他們主子所在的地方去求援。

“很痛嗎?”俯視著在短短一瞬就已經被折磨得幾乎要死去的庫格,羅蘭麵具裏射出冷冷的光芒;“比起那些被你折磨和踐踏過尊嚴的人來說,這點痛楚算得上什麽。”

“你……快走啊,如果被波格納爾兄弟發現了,到時候整條街道都會跟著一塊受累的。”老人強忍著傷痛與艾倫的拉扯,走到羅蘭身旁;“你是個好人,可是……你這樣做,隻會讓那些貴族更凶殘。一旦你們離開了,這裏的居民就要遭受極其可怕的報複啊……”

環視四周,人們臉上的表情充滿了驚恐與不安,羅蘭的心一沉;“艾倫,你還站著幹什麽?!把他帶到大公府去,順便把伊紮克帶到這來,讓他看看,這黃金之城變成了什麽樣!!”

感覺到羅蘭真的憤怒了,艾倫連忙讓身後跟隨的護衛團七手八腳的將老人與他的兩個孩子帶走。

他知道,這位總是溫和得讓人如沐春風的冥戰將軍會讓任何再出現在他麵前的地痞流氓悔恨終身。

“就是他嗎?!”傑克在聽到了部下的報告後,趕到唐心街看到的就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庫格已經像個死人一樣橫躺在大街上,而他的身旁站立著一名身材瘦弱的黑衣人。

首先吸引住傑克目光的,是對方所配戴的麵具。

光滑的表麵反射著銀色的冷光,使得繪製在麵具上的神秘紋飾更加詭異。

其次就是那身深黑長衫,在胸和背印著一輪深紫色的五芒星徽記。

塔拉夏——南大陸最大的商業同盟,匯集了北方各國的商人,旗下有血翼、遵從者兩個兵團,就連南方的貴族也與他們保持著不錯的生意往來。

這笨蛋怎麽會惹上塔拉夏的人,他們的精銳可絕大多數都是黑暗一族出身,不是墮落騎士就是黑暗法師,像庫格這種普通人又怎麽會是對手。

暗暗罵著已經不醒人世的手下,傑克忽然感到那張麵具裏射出如刀一般鋒利目光,他不由慶幸自己在來之前先通知兄長。

隻要他兄弟一起上,無論這個矮子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勝過倆人的配合。

第八章 失落的榮耀·械鬥(下)

黃昏的餘輝逐漸在德姆古城的街道上黯淡,淡紫色的暗月緩緩升起,夜晚在死一般的寂靜中降臨。

街道兩端,傑克與羅蘭對峙著。

相互打量著對方,誰也沒先行動。

陰暗的角落裏,手持武器的私人打手們正一步步逼近自己的目標。

這群由地痞流氓以及少數傭兵組成的私人武裝按照他們老板的吩咐,打算借著街道昏暗的光線發動偷襲。

隻是,他們過於小看自己的對手,也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當傑克進攻的手勢一打出,除了一部分身強力壯者衝上去,其餘無不或扔或丟出自己的匕首、手斧。

矗立在大街上的黑衣人並沒有如所有人想象的那樣變成插滿武器的刺蝟,那些足已致命的凶器全都散落在地上,沒有一個完成了自己原本的使命。

而衝上前去的那部分打手此時才發現,把武器逐一擊落的,竟然是一雙纖細蒼白的手掌。

還沒等大腦消化這一信息,他們的目標就率先發起了反擊。

大部分人隻覺眼前閃過一道黑影,身邊不時的響起淒厲的慘叫,然後就看到一個接一個的同伴倒在地上。

由波格納爾兄弟倆眷養的這批流氓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

慌亂占據了他們的心神,不容傑克發號事令就自己潰散、撤退。

至於那些隱藏在角落裏的人,再沒有一個敢動分毫。因為這時的他們已經知道,僅憑自己的實力是沒法傷到對方,更別說取得勝利。

擊飛最後一個近身的打手,羅蘭的目光鎖定在身後。

在街道的盡頭,一名身著天藍色長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兒,手中握著一根雕有飛鷹的法杖,這是羅連宮廷法師的標準配備。

法師胸前的旋風和十枚棱星完整的昭示了他的身份——十階風係法師。

“晚上好,來自北方的客人。”帶有濃重的宮廷腔調,胖子將右手放在左胸前,行了一個法師禮。

※※※

是這些流氓的幕後主使嗎?

羅蘭的目光在傑克與斯萊克之間掃視了一遍,立刻發現了這倆兄弟外貌上驚人的相似之處,隨即也明白他們就是平民口中的波格納爾兄弟。

“第一,我並不隸屬羅連。第二,我並是平民。第三,我隻是在行使一名騎士的職責。”將左臂置於右胸,羅蘭如此解釋。

而那種黑暗陣營的特有手勢也讓緊盯著她的斯萊克眯起眼。

墮落騎士嗎……

這個有點棘手,若是法師還好些。

畢竟這裏是教會之域,城裏設置了不少黑暗法術禁區,隻要把這家夥引到那去就可以讓他束手就擒。

從外形分辨,原本以為會是名法師,可偏偏是個戰士。

有些遺憾的斯萊克用眼神暗示弟弟,該他出手了。

拔出腰間懸掛的貴族專用細劍,傑克將劍尖指向羅蘭,順便報上了自己姓名與位階。

“皇家騎士傑克·波格納爾。”

這是騎士間特有的決鬥邀請,為了捍衛自己的榮譽,沒有騎士會拒絕這種來自正麵的挑戰。

“皇家騎士?”轉過身看著一臉自信的傑克,羅蘭眼中射出了比之前更為淩厲的目光,不寒而栗的感覺刹時包圍了這位下級貴族。

說到戰鬥技巧,雖然位階因為黃金樹從中作梗而遲遲未獲得晉升,可傑克的實力已經達到了白銀騎士。

因為頂著貴族頭銜,很多接受決鬥的人往往會忽略了這一點而送命。

隻是這一次不同了,傑克也沒有料到他挑戰的,是終其一生也不可能戰勝的對象。

“自魔導時期,人類有了第一位騎士起,九大戒律就是每一個騎士該遵守的準則,就算是墮落者,也不會違背由此衍生的五條準則。

還自稱是皇家騎士,作為城市的保衛者,作為民眾的守護者,你沒有履行自己位階所應有職責,更侮辱了騎士這個榮耀的職業。”

麵對羅蘭的指責,傑克麵容扭曲的揮了揮手中武器;“我不需要一個黑暗陣營的騎士來指責我違背了戒律,你隻要回答接不受接受決鬥即可。還是說……墮落之後連自己的榮譽也一並放棄了?決鬥可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能取勝的。”

伴隨著夜晚的來臨,以及唐心街區發生械鬥的事傳開,越來越多人聚集到這裏,圍觀這場發生在波格納爾兄弟倆與身份不明的外來者之間的糾紛。

“又是這個傑克……”隨之趕來的城防軍小隊長憤恨的注視著遠處的高瘦男子,言語中不乏痛恨之詞。

雖然十分討厭傑克的行為,可他隻是個平民,對於他們兄弟倆欺壓普通百姓根本無能為力。上頭也多次警告過他,再插手貴族的事就把他貶到外城去守墓地。

對於這次有人公然趕反抗這倆兄弟,他到是打從心裏希望他們被狠狠修理一番。

“我會讓你明白,向位階比自己高的騎士發出挑釁會是什麽下場。”舉起右手,羅蘭召喚出許久不曾使用的魔劍嗜魂——她真正的佩劍。

漆黑的劍刃呈現為霧型,和聖·熾光許不同的是,這把劍鋒利無比,可以切開世界上最堅硬的龍鱗,因為它本身就是由魔龍變化而成。

沒有劍鞘的劍刃圍繞著無數青綠色的亡魂,雖然在很多人看來那隻不過是點點熒光,可實際上這些都是被魔劍吸取的靈魂。

正如它的名字,嗜魂,吞噬靈魂。

“怒吼吧,嗜魂。”

伴隨著羅蘭的低喃,黑色的魔劍發出了刺耳的震懾之音,距離最近的傑克首當其衝的成為了這柄劍的複出後的第一個血祭者。

傑克忽然發現,自從他挑戰的對手憑空召喚出一把黑色大劍之後,空氣就仿佛被凝固似,沉重得無法無法呼吸。

無形的劍身四周圍繞著一圈與黑色相比豔得過頭的熒光,若隱若現光澤讓每一個看到它的人都明白,這是一把魔法武器。

劍本身蘊涵的力量也代表了持有者的實力,當羅蘭催動魔劍攻擊的瞬間,她身上的特製長衫也閃出了不易察覺的光亮。

電光火石的一瞬,傑克之看到那柄怪異的魔法劍上的熒光朝自己衝了過來。

當他本能的舉劍抵抗時,卻發現這些漂亮的光點竟是一個個麵目猙獰的亡魂,它們發出淒厲的哀鳴,越過了精鐵打製的細劍與盔甲,撕咬住衣服之下的血肉與靈魂。

“傑克?!”

反應慢一拍的斯萊克感覺到猛然增多的黑暗元素後,連忙想支援弟弟,可這時卻看到他狡詐機敏的兄弟緩緩向後倒下,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和恐懼的表情。

當羅蘭手握嗜魂再次轉身,把目光鎖在他身上時,這位宮廷法師不由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在象征著塔拉夏的五芒星上方,黑色長衫的右胸部位此時出現了一個原本沒有的徽記,十五棱星圍繞的血紅雙劍紋章讓所有看到它的人同時瞪大雙眼。

“十五階……天位騎士!!!!”

“不可能吧,天位騎士已經斷絕了兩千年,在這個時代怎麽可能出現?”

“這種顯示位階的魔法服飾不可能做得了假,是真的天位……”

人們的議論聲如火如荼的在街頭巷尾傳遞開,斯萊克猶如一尊雕像僵硬在當場,汗珠從他肥碩的雙層下巴滴在青石鋪製的地麵。

麵對十五階的騎士,這位法師傻眼了。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對手,可就算他現在求饒,對方也未必會放他一馬。

從那張麵具後射出的森冷目光,斯萊克就知道自己沒可能逃走。

咬咬牙,胖子揮起法杖使出了他最拿手也是最強的一個法術。

“風刃,化為利箭,幻為劍刃,穿刺我的敵人。”

十階的風係法術在狹窄的街道上刮起一陣旋風,圍觀人們紛紛躲避,把戰場讓給已經進入戰鬥狀態的法師。

鋪天蓋地的風係魔法變換的箭矢與利劍直撲法師手指之處,發出了一聲巨響。

※※※

失神落魄的伊紮克剛離開他那間安裝有巨型魔法通訊水晶的地下室,就看到去而複返的艾倫帶著一個老頭和兩個孩子進入自己的府邸。

“這是……”看到老人身上的血痕,伊紮克隱約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穿著,是平民。

“艾倫,出什麽事了?”

“伊紮克閣下,您還是自己去看吧。”把老人扶到大廳的椅子上坐下,艾倫不忍說出他所知道的內情。

一旦得知德姆城如今的現狀,那無疑是對這位大公的又一打擊。

騎士的榮耀一直是這座黃金之城最引以為傲的,德姆城的居民也為自己能居住在這座城市裏而慶幸。

可如今,那份榮耀早已失落。

留下的,隻有人們日複一日加深的歎息與怨恨。

“轟!!”

一聲巨響過後,是晃動大地的劇震。

帶著疑惑,當伊紮克率領著他的親衛隊趕到艾倫所說的街區。

第九章 失落的榮耀·領主

“呼……呼……呼……”

斯萊克邊喘息邊緩緩移動身體,可每走一步,就感覺到站立在對麵街道黑衣騎士身上所發出的黑暗氣息又高漲一分。

因為恐懼,他已經無暇再去顧及四周人們對自己的恥笑和議論。

從未想過,也會有這種被人當做螻蟻一般蔑視和戲耍的一刻。

自成為宮廷法師以來,即便在麵對大貴族時他從未體會過什麽叫卑躬屈膝,更不會有現在這種因為純粹的恐懼而戰栗的感覺。

作為自己最強的十階法術“狂風利刃”才施出,就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

作為法師,斯萊克很清楚一名騎士擁有類似法師的魔法防護結界隻有三種可能。

一,魔靈鎧。這種由野蠻人發明的特殊鎧甲借由鎧身寄居的魔靈來吸取魔法,但同時也會一並奪取佩帶者的生命力。

二,庇護術。借由主神的庇護,神殿騎士可以獲得完全魔法防禦。

三,自身魔力。魔法騎士是由戰士轉型而成的特殊職業。除了具備高防禦和近戰攻擊力外,可以使用高等法術也是這一職業最獨特之處。

這三種可能無論是哪一種,都是斯萊克無法應付的。

十五階的天位騎士,即便不是由魔法騎士晉階,也該是神殿騎士出身。

黑暗係的庇護術和聖騎士的防護與恢複截然相反,附帶的混亂、恐懼以及魅惑術都會讓被反彈的施法者中招。

他從懷裏掏出五年前從帝國大貴族那裏得到的珍貴卷軸,想也不想就向著自己的敵人扔了出去。

這是極為恐怖的召喚卷軸,據說可以暫時扭曲空間,召喚出不屬於地上界的高等魔獸。由於過與危險,斯萊克一直未敢使用,可如今麵對天位騎士的威脅,他也隻好挺而走險,在德姆召喚上位魔獸。

會造成什麽樣的損傷,這位宮廷法師已經完全不去考慮了,他現在想的隻有打到自己的對手,這樣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哧……”

被法術之語點燃的卷軸冒出陣陣輕煙,不一會就燃燒怠盡,在地麵上化成一小堆黑色的灰燼。

不、不會吧?!

斯萊克痛苦而絕望的看著那堆再沒變化的灰塵,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向帝國貴族效忠換來的,竟然就是這麽一卷廢物。

不過,他隨後發現那名黑騎士忽然變得十分戒備。

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地上的灰燼忽然猛烈的燃燒起來。

在黑色的火焰中,一名身著黑袍的法師緩緩現出身影。

“久違了的地上界……”

蒼老的麵容和過於蒼白的膚色並沒有迷惑住羅蘭,她緊緊的盯著這個打通了時空回廊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人型黑暗生物,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讓她立刻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離開這裏,躲得越遠越好。不想送命的快離開!!”

與斯萊克的先悲後喜不同,羅蘭開始大聲的向街道四周圍觀的人發出警告。

“哦呀……”聽到羅蘭的嗓音,老法師轉過身,灰白色瞳孔頓時放射出了興奮的光芒;“這不是將軍閣下嗎,同樣久違了,真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你。”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薩菲羅爾,滾回你的深淵魔域去。”握緊手中的嗜魂,羅蘭擔憂的目光在四周來回掃視,那些看熱鬧的人一點也不明白,這個擁有人型外表的家夥有多可怕。

沒有了莫亞的製約,不是作為役使魔被召喚到地上界的邪影將更加肆無忌憚,摧毀一座城市對它來說輕而易舉。

“那怎麽行,好不容易有傻瓜人類把我召喚到地上界,不好好發泄一下,等再次被召喚又要過好幾百年。作為領主,我可不是經常有這樣的機會離開深淵魔域……”將目光轉向一臉呆滯表情看著自己的斯萊克,邪影薩菲羅爾舉起手,淩空一抓,就將這名人類弄到了自己跟前。

“雖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也隻好湊合了。誰叫地上界的黑暗法師越來越少了。”

已經完全嚇傻的斯萊克現在是欲哭無淚,他召喚出來的竟然是深淵魔域九大領主!!

從黑騎士口中聽到薩菲羅爾這名字,他就後悔了。

邪影沒有固定的形體,完全從黑暗中誕生的它最愛歡吸食法師的靈魂與血肉。

“啊!!!!”

慘叫聲中,宮廷法師肥碩的身軀被吸了個精光,血肉與精氣完全喪失使得他看起來就像一具被蒸幹了水分的屍體。

丟下已經無用的空殼,薩菲羅爾首先發動攻擊。

“狂亂吧,愚昧的住民。在我陰影的籠罩下,相互仇視與廝殺。”

有如惡魔的低喃,混亂法術非常輕易的就控製了附近的人類,讓他們變得混亂,敵我分不。

最終在邪影的意誌操縱下,對羅蘭發起了攻擊。

尖厲的低嘯以人類無法聽到頻率傳播著,這種看到的音效攻擊讓所有試圖接近的人類紛紛倒地。

屬於亡靈特殊技“心靈恐懼”成功的將被控製的平民震暈過去,羅蘭揮起手中魔劍,要趕在薩菲羅爾施展出下一個法師前阻止它。

隻可惜利用混亂術取得先機的邪影已經完成了它的法術,沒有繼續施展強力的攻擊魔法,薩菲羅爾使用的是一個空間法術,在它的召喚下,另一頭羅蘭同樣熟悉的深淵魔獸降臨到地上界。

“歡迎來到黃金之城,我的同胞,用你的熾熱之炎給這座城市降下死亡與破滅。”

燃燒的火焰之中,一身猩紅的深淵領主卡塞雷斯通過開啟的時空之門來到不屬於自己的位麵。

“你在搞什麽鬼?!”手持九頭鞭的炎魔怒視著薩菲羅斯,他正在教訓膽敢闖入自己領地的一群黑暗法師,卻不料被邪影召喚到地上界。

“原本以為隻是個白癡法師召喚,不過卻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在深淵魔域呆的無聊,想不想玩場遊戲,炎魔?”邪影指著街角對麵的羅蘭,話語中的暗示讓一向喜歡爭鬥的炎魔一掃之前的鬱悶。

“你說的沒錯,確實是個意外的驚喜呢。”

那張麵具所代表的意義,深淵魔域的魔獸們可是一清二楚,數百年前冥獄的亡靈與深淵魔域的魔獸可都是死對頭,就算他們知道死靈之王身前是某個被諸神放逐的神靈,作為擁有足夠強大力量的九大領主,是不會錯過任何挑戰冥戰將軍的機會。

“崩敗、潰散、死亡、幻滅。無盡的苦難、無盡的地獄,以我深淵之主的名義降下憤怒的災焰——紅蓮之火!!”

熾熱的火焰引發了劇烈的爆炸,把整個街區陷入到一片火海之中。

第十章 失落的榮耀·對決

大火從唐心街開始蔓延,很快就波及了附近的幾條街道,人們驚慌失措的奔走著,都在躲避這突如其來的災難。

“很美的景致呢,讓我把它妝點得更完美吧。”環視四周的熊熊大火,薩菲羅爾咧著嘴笑得極其邪惡;“以領主之名,召喚你們。狂亂地獄犬,黑暗之蛇,雙頭的沙羅沙。破壞吧,把這座城市完全陷入到黑暗與恐懼之中。”

城防軍趕緊上前幫助平民抵擋魔獸,好在伊紮克的近衛隊全是由黃金騎士組成,被魔獸殺死的平民不算太多。

“伊紮克,把城裏的人帶出去!!”羅蘭來不及多做解釋,目前的狀況也不容她再廢話。

“可是……”伊紮克明白羅蘭的意思,可他怎麽能脫離前線,跑到安全的後方。

“大公!!”一旁的副官焦急的望著自己的上司,卻見他遲遲不肯離開。

“大公,你的人民需要你。”知道他的心意,可羅蘭斷然拒絕了。

相比自己,那些逃難中的德姆百姓更需要他。

“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大公,是聖騎士!!還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要舍得,這種情況下你必須要舍下我,才能得到百姓的支持。安心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了……”深深的看了一眼獨自麵對魔獸的羅蘭,伊紮克轉身離開。

她說的沒錯,我還有自己該做的事。

“讓城防軍疏散全城!!”給自己的副官下令,命他馬上調動全城的防備軍,要盡可能的減少死亡,同時也要控製火勢;“聯絡城裏的各神殿與魔法評議會,讓他們把魔法早晨的損失降到最低!!”

命令迅速傳遞開,城裏的百姓大多都在第一時間就被轉移出去。

“將軍依然和以前一樣,與人類相處得不錯呢。”薩菲羅爾一揮舞手,待在它身邊的幾頭沙羅沙立刻衝上前,將羅蘭團團圍住,兩個腦袋都死死盯著眼前的敵人。

由於顧忌,這些魔獸不敢發動進攻,羅蘭身上散發出危險氣息讓它們望而卻步。

偶有一兩頭在邪影的催促下發動攻擊,也被羅蘭迅速擊飛。

[亞德爾,你還想看戲到什麽時候,不想把拉法吵醒就出來幫忙。]心靈意識無聲無息的傳遞開,一直沒吭聲的魔龍見有自己出場的機會不由大喜。

[你真的決定讓我出場?我在戰鬥的時候可是從不收斂的,不怕這座城市被毀壞得更嚴重嗎?][現在不是談論城市損毀的時候,把這倆家夥打回深淵魔域才是正事,想戰鬥就別磨磨蹭蹭的。]瞅準目標,羅蘭揮著手中嗜魂就衝向邪影,她有暗係免役,最適合對付這個全黑暗係的魔獸。

“那我的對手就是這家夥了……”以人型出現的亞德爾轉向手持九尾鞭的炎魔,眼中滿是戰鬥的狂熱。

被它那種蔑視的眼神所激怒,卡塞雷斯舉起鞭子就甩向身高與自己相比瘦小得如同螞蟻一般的亞德爾。

“還真是喜歡用蠻力的家夥。”

憑借著龍族的力量,亞德爾輕易的就拉扯住卷著手臂的火焰之鞭,那些燃燒著的火焰根本無法傷害到它的表皮。

這家夥……

卡塞雷斯立刻意識到,對方也是和薩菲羅爾一樣偽裝成人型的獸族,這力量絕對不可能是人類所擁有的。

若要真找出有可以相比的,也隻有冥戰將軍這種位於騎士頂峰的特例。

卡塞雷斯全身的血液完全沸騰了,這個家夥確實夠格做自己的對手,沒必要對它客氣。

“來自天際的沸點之火,墜落吧,燃燒吧。把這大地化為焦土,焚盡一切有生之物。”

上級火焰魔法在高度密集的元素中完成,無數顆巨大的隕石由天空中落下,帶著灼熱無比的高溫,足已經將這座城市完全變為火域。

哼……上位魔法,這可是龍族的看家本領。不甘示弱的亞德爾同樣吟唱起魔法。

“覆蓋天空吧,黑雲,遮擋來自太陽的光芒。寒凍的妖精,揮動晶瑩的翅膀,為即將被埋葬的靈魂吹響死亡的樂章。霜之精靈,拉下天的幕席,為哀號的亡者蓋上沉寂的帷幔,給予大地最終的寧靜。”

雖然比炎魔晚了很多,可特殊的龍語凝聚元素卻是所有操法係中最快的。

轉瞬之間,它的法術也完成了。

“深紅之石!!”

“霜凍的哀鳴!!”

兩個上位魔法瞬間張開,衝撞、摩擦引起的劇烈地震覆蓋了整片區域。

冰與火的法術散發出紅與白絢爛的光彩,讓城外那些已經撤離出去的德姆人看得暗暗心驚。若是他們再晚一些逃走,一定已經淹沒在這兩種法術所引發的災難之中。

龍語!!

察覺到不對勁的薩菲羅爾剛要警告炎魔小心,就被已經飛速貼上來羅蘭纏住。

瞬間張開的魔法結界被嗜魂輕易的切開,邪影連忙以移動法術拉開距離,雙眼在羅蘭手中的魔劍上仔細打量,十分驚奇這把劍竟然可以切開自己的防護結界。

嚴格來說,薩菲羅爾並未真正同冥展將軍交過手。在羅蘭出現的時候,它因為被前暗夜大祭司那瑟斯封印,剛好缺席了八百年前冥獄與深淵魔域之間爆發的那場大戰。

雖然曾從蛛母那裏聽說過有關冥戰將軍的種種傳聞,可薩菲羅爾一直認為這是其他領主因為戰敗,麵子上掛不住才誇大了敵人的實力。

沒錯,大精靈王是夠強,可這不代表他的其他部下也同樣強悍到無法對付的地步。

而今,星幽界被完全封閉,神族根本不可能降臨地上界。沒了那位諸神之首的庇護,冥戰將軍也不過是個才誕生了八百年的亡靈。

在這種心態的催促下,薩菲羅爾向位階高於自己的羅蘭發起了挑釁,它是十五階的魔獸領主,離開自己所屬位麵後力量會有所下降,依然還是比羅蘭低了兩個位階,加上羅蘭本身特有的暗係免疫,它很快就會知道自己做出了比五百年前偷襲暗夜女神還要錯誤的決定。

“混亂!!”

“遲緩!!”

三個黑暗法術逐一施展,可羅蘭依然以極快的速度移動著,這些可以附加各種不良效果的法術對她不會有任何影響。

“黑暗之域!!”

被逼得太緊,為了喘口氣,薩菲羅爾連忙拋出一個黑色的魔法結界,希望能暫時困住對手,給自己拖延出施展法術的時機。

它與炎魔不同,是完全的法係,肉搏並不是長項。

暗係免疫!!

可還沒等法術施展完,邪影忽然的發現原本以為被困住的羅蘭一如切開自己結界那般把黑暗之域粉碎了,也直到這時它才明白,為什麽冥戰將軍會挑選自己為對手,而不去對付頭腦簡單的炎魔。

完全暗係免疫的高階騎士對付黑暗係的役魔獸,結果已經很明顯。

頗有自知之明的薩菲羅爾知道,這是一場從一開始就注定不可能取勝的對絕。

“卡塞雷斯,換人!!”狡猾的邪影幾乎是在瞬間就想到了交換對手,可羅蘭卻不會讓它這麽輕易的逃脫。

拔出腰間另一把劍,聖·熾光被全力拋出,把完全由黑暗形成的邪影牢牢的釘在地上。

“啊啊!!你好卑鄙,居然使用這種招術!!”不曾料到身為黑暗一方的冥戰將軍會擁有光明力量,被穿刺在地麵上無法潛伏的薩菲羅爾這下完全相信斯芬斯爾的話了,它們不該惹這個亡靈的。

無論諸神之首是否因為星幽界的道路被阻而滯留在神族的空間,它都不該小看冥獄中唯一的十七階亡靈。

“那個笨蛋……”注意到羅蘭已經製服了邪影,卡塞雷斯拉緊手中的鞭子,想要憑借蠻力把安然悠閑的亞德爾甩飛。

就在這時,大批的光明教會以及各神殿的神官與祭祀蜂擁而至,早已把火勢控製的他們轉向這對不停使用魔法給德姆製造出新損失的非人族。

“快幫我一把,卡塞雷斯!!”

作為黑暗係的魔獸,雖然邪影擁有很強的魔力,卻最懼怕光明之力,聖·熾光上麵附著的生命淨化以及純淨的光明之力恰恰就是它的克星。

不可一世的薩菲羅爾幾乎無法抵抗淨化之光不停削弱它體內的力量,無法自救的它隻好想同伴發出求救。

“你這個白癡!!”

被亞德苦苦緊逼的炎魔根本騰挪不出時間去幫忙,隻好一遍又一遍的咒罵著召喚自己來地上界的邪影。

第十一章 失落的榮耀·時空裂縫

“沒辦法了,撤退吧。”炎魔開啟時空回廊,把它和邪影拖拽回自己的位麵。

在地上界,它們魔獸一族受到的製約太多,無法完整的發揮出自己原本的力量。在無法對等的情況下要想戰勝位階比自己高的冥戰將軍就更不可能了,撤退是目前唯一的選擇。

“下次再戰吧,等我們雙方都能以真正姿態出現的時候……”拋下這麽一句話,渾身冒火的炎魔的身影逐漸淡去,那些攻向它的法術也逐一打空。

羅蘭急忙追上去,她想要從炎魔那裏得知為何作為莫亞的使魔,它們可以任意的被其他人召喚。

深淵魔域的九位領主各自擁有不同的力量,對於地上界來說,這力量過與強大。

又是什麽人可以製造出能直接扭曲空間召喚出領主的卷軸,隻是一個介宮廷法師就能召喚出九領主,若是放任不管,以後將會有更多的領主被召喚到地上界。

[羅蘭!!]耳邊傳來亞德爾的呼喊聲,羅蘭驚愕的回過頭,卻見自己掉進了一個全然漆黑的裂縫中,身後的景色不斷飛逝,連帶亞德爾的聲音也一並消失。

掉入時空回廊了嗎?

如此猜測,羅蘭認為自己是因為炎魔的緣故,可能會隨著時空回廊去到深淵魔域。

黑色很快消退,羅蘭向前方有光的地方行走,當她脫離了黑暗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一片草原,無邊無際。

除了布拉格的大草海,她還從未見過這般廣闊的草原。

一批蠻牛從遠方奔過,天空中飛翔著群鳥的身影,哪裏還有大火,哪裏還有魔獸。沒有赤紅的天空,也沒有幹裂的大地,這裏深淵魔域!!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疑惑中,羅蘭把嗜魂收起,它的氣息過於強烈,恐嚇走了原本待在附近吃草的動物。

[亞德爾……]和以往不同,魔龍並沒有回應自己的呼喚。

拉法的氣息也感覺不到,這種奇怪的現象讓羅蘭一時間陷入到短暫的呆滯中。

她席地而坐,開始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麽轉變。

難道……是進入了傳說中的時間縫隙?!

曾聽拉法和莫亞聽說過,這種不同時空相互交錯而產生的微小縫隙可以吸走那些原本就不屬於原本時空的生物。

莫亞以前進入過時空縫隙,那是因為她原本就是來自千年前。

難道是因為我本也不屬於安尼西亞,所以也被吸進時空縫隙。

想到這,羅蘭認為自己以前待在冥獄裏沒機會,可自從重返安尼西亞後,已經經曆過一次時空投影讓她明白,正是因為本身同樣不屬於這個時空,所以才容易被時空交錯時產生的裂縫吸引。

和上次不同,這次是我被吸到裂縫中嗎?

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伊紮克能挺住壓力完成安德烈的安排嗎,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又會發生什麽事……

帶著疑惑,羅蘭邁開腳步朝前走,連亞德爾和拉法都失去聯絡,瑟西爾也召喚不出,她隻能憑借著自己的雙腳前進。

茫茫草原,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

[羅蘭!!]可惡,被吸到時間縫隙裏去了,那可是連陛下都無法跨越的空間。

亞德爾氣急敗壞的瞪著已經合閉的時間縫隙,羅蘭失蹤了這事肯定會讓陛下從沉眠中蘇醒過來,到時候……

唯一的辦法隻有去找西斯塔爾,作為地上界唯一的大精靈,他所掌握的元素之力足已開啟另一個時間回廊,尋回迷失在其中一個通道裏的羅蘭。

看著造成城市損毀的其中一個元凶轉瞬間離開,各神殿的祭祀也沒辦法,他們隻能迅速撲滅依然還在燃燒的一些房屋,清理被魔法破壞的街道。

從城外返回的伊紮克找不到羅蘭,隻好去詢問塔拉夏的另一位首領。

“羅蘭?!她已經不在我們這個位麵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暗夜精靈的話讓伊紮克聽得心驚。

“當然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大公。羅蘭已經脫離了我們所處的這一位麵,正確的說,應該是空間。根據魔法協會的調查,在那兩頭魔獸開啟了時空回廊的瞬間,時間縫隙曾降臨過那片區域,會把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帶走,很不幸……我們的將軍閣下就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那一部分。”

“那麽羅蘭到底去了什麽地方?!深淵魔域嗎?!”

“迷失在時間的空間裏,幸運的話,要麽是返回從前,要麽就是去到未來。不幸的話……墜入時間海,永遠的返回不了我們的時空。”

“不……這、這不可能。”伊紮克拒絕相信這一事實。

“我為什麽要騙你?這對我又有什麽好處?就不知……盛怒的諸神之首會因為自己契約騎士的失蹤而爆發多大的怒火。”安德烈一點也不擔心結果是什麽,反正他是巫妖,對拉法在知道羅蘭失蹤後會做什麽一點也不在意。

反倒是有一點點感興趣,這個世界若真的毀滅了,那會是什麽樣。

由亡靈統治?

還是歸寂於永恒的虛無?

“或許你該去問法皇和暗夜精靈王,他們兩個掌握著光明與黑暗的法則,應該能探察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也不一定。”好心的給予失魂落魄的羅連大公一個建議,不料他卻追問起了另一個話題。

“契約騎士,你剛才提到的諸神之首又是什麽?!”

“大公不知道嗎,冥戰將軍是死靈之王的契約騎士,也就是血盟。”見伊紮克一臉呆滯的表情,安德烈不由起了捉弄他的興致;“你該見過的吧,就是她盔甲上那個外貌很像精靈的家夥。”

血盟……

伊紮克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腦子裏全充斥著血盟兩個字。

他知道什麽叫血盟,可以托付性命的盟友,借著誓約連接靈魂。

是嗎……原來你已經有了可以托付性命的契約者。

安德烈若有所思看著羅連大公離去的背影,心想得找個時間問下艾倫,這個半精靈似乎對羅蘭關心過頭了。

第十二章 神之後裔·預見

順著一條被商隊車輪碾壓出的痕跡行走了數日,羅蘭終於告別了一望無際的草原。

不論是掉到什麽地方,在城市裏,總比待在荒野裏強,說不定還可以找到回去的辦法。

隨著越來越靠近城市,路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雖說是清晨,可行腳商還是早早的就開始出入城鎮,不過他們在看到羅蘭的時候,無不停下腳步,默默的行著注目禮。

原本還為入城發愁的羅蘭發現,衛兵們也是用與商人一樣的目光注視著自己,還特地讓出了通道。

難道是因為這個麵具?

穿越城門,羅蘭取下臉上的麵具,這張過於詭異的麵具雖然有威懾之類的功效,可還沒有達到控製人精神的地步,為什麽那些人都用一種帶著敬畏和恐懼的目光看我。

這裏應該的和原本的時空脫離的位麵,他們不該知道塔拉夏的,更不可能知道冥戰將軍。

正在她疑惑之際,背後突然有一個陌生的氣息靠近,羅蘭猛地轉身,擒住了那支偷偷伸向自己掛在腰上的空間袋的手。

“是你!!”紅發紅眼的少年一臉掃興的表情,居然就是在伊利森遺跡遇是的那個。

“好無趣,又被你發現了。”少年抽回自己的手,以一副極為熟悉的語氣說道;“失蹤幾天,又去哪兒溜達了,老不死的到處找你呢?”

“夏爾……”

“幹嘛?怎麽你今天傻傻的,要不是你這張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來的臉我絕對會以為是別人假冒的。”

這少年認識我?

羅蘭這才確定,她所在的這個位麵,應該是未來的世界。

沙達斯與亞裏沙的後裔,為什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又是誰把他養大的?

這些問題還沒想出個頭緒,少年一把抓住羅蘭的手,把她拖向一幢臨街的塔型建築。

“快跟我回去,你不在這幾天,老家夥的脾氣暴躁得無法忍受。”

“等等……”羅蘭話還沒說話,塔門開了,站在那兒的身影讓她把剩下的話全都哽在喉嚨裏。

“你跑去哪了?”金發的精靈讓街道四周的人無不側目,雖然城內不乏精靈,可從沒有任何一個像他那般吸引眼球。

“拉法……”不會錯,雖然穿了一身怪異的服飾,可那張臉和氣息都沒錯,是他。

似乎有些遲疑,對方也在打量羅蘭。許久,才側身讓出一條通路;“進來吧,有話屋裏說,別站外麵。”

羅蘭將信將疑的跟著夏爾走進高塔,才進去門上施展的特殊魔法就自動關上了這幢建築唯一的出口。

“回自己房間去,我有話和她說。”精靈抱手靠牆,冷冷的下令。

“嘖,利用完就扔啊。”雖然這樣抱怨著,可少年依然聽話的返回了他位於地下的寢室。

“很懷念呢……過去的你。”

“你……知道?”這讓羅蘭很詫異,不管夏爾與拉法在未來是什麽關係,總之,和未來的自己也是認識的。

“當然,我們是血盟,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你身的氣息還是身為冥戰將軍時特有的。怎麽可能忘了……”

“那麽……這次可以告訴我了吧,你的願望究竟是什麽?數百年一直都獨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直視著那雙已經由赤紅轉為幽藍的雙瞳,羅蘭希望這次他能坦城的告訴自己。

如果是身在未來,沒有毀滅的安尼西亞,那一切都不再是秘密,也沒必要繼續隱瞞下去。

“原來你一直在思考這個……”拉法走上前,伸出雙手,當觸摸到羅蘭的臉頰時,她赫然發現,這雙手竟然是溫熱的。

實體?!

一直以來,她所接觸的,全是幻影。

無論冥獄或地上界,隻有在把自己召喚回安尼西亞的那段時間裏使用過他的實體。

難道封印全解開了?!

“為什麽要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在扶持伊紮克那小子登上皇帝之位以後,你不是準備要解除其餘七個散落在地上界的封印嗎?”

“是……”好奇怪,這態度和語氣,根本就不像拉法,那個暴怒的神祗怎麽可能這麽溫和。

還是說,在封印完全解除之後,連帶性情也會一並改變?

不,這不可能。

羅蘭凝視在近在咫尺的拉法,心裏充滿了疑惑。

“原來我在你心中隻是個易怒且脾氣暴躁的神靈……”拉法的語氣不免有些自嘲,一把攬過毫無防備的羅蘭,緊緊的抱住那具冰涼的軀體,他在她耳邊低語;“原諒他吧……一直以來都漠視了你內心的想法。原諒那個不懂得如何信任和感情的家夥。”

“拉法……”

“靜靜的聽我說,時間不多了,過去的我正在召喚,你很快就會被拉回到正確的時空。”阻斷羅蘭即將開口的詢問,壓下她所有的反抗。

諸神之首從為展現過的一麵也讓羅蘭驚諤得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封印解除的時間必須要快,星幽界正在探尋你在地上界的位置。不要再見德菲克與伊紮克,脫離人群,獨自行動才你需要做的。和安德烈保持聯係,他雖然是個巫妖,但對你有很大的幫助。隻要封印完全解開,莫亞也就可以重新回到西斯塔爾身邊,那正是你一直希望的。

還有,別再與深淵魔域有任何瓜葛,他們的時空回廊容易引發時間縫隙,你要是再進入我可不一定有辦法再把你召喚回去……肉體與靈魂長時間分離,這讓我變得異常虛弱,必須依靠長時間的休眠才能恢複。

羅蘭……記住,不要輕易放棄。在最後時刻來臨前,你都不可以放棄自己堅守了數百年的諾言。”

“拉法……”感覺到身體一點點變得透明,羅蘭知道這是來自原本位麵的力量在召喚自己,無論眼前的這個拉法有多怪異,可她還是惦記著心底的困惑;“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這是怎麽回事?”

偷聽的夏爾見羅蘭在一團光芒的包圍中消失,立刻從藏身處跑出來。

“你所看見的,隻不過是個幻影,屬於過去的她……”看著空空的雙手,拉法陷入到沉寂之中。

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麽,夏爾轉身離開。

不告訴我是吧,總有一天,我會自己找到答案的。

※※※

“拉法!!”

被這段獨白震驚的羅蘭伸出手,想要問個究竟,一陣強光閃過,她本能的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站在一間低矮昏暗的地下室,四周全是熟悉的麵空。

鬆了一口氣的安德烈、欣喜的伊紮克、麵無表情的西斯塔爾,如獲大赦的亞德爾,還有……神色怪異的拉法。

“總算把你從時間縫隙裏拖回來了。”安德烈渾身虛脫,撲倒在地。

他的力量幾乎耗盡,沒法像大精靈與諸神之首那般輕鬆自如的站著。

“你還好吧?”伊紮克上前把癱倒的巫妖扶起,在場的諸人也隻有他才有這份心思。

“事情辦完,我回去了。”從不多說話的暗夜精靈王一甩衣袖,轉個身,就再也尋不到蹤影。

亞德爾站在拉法身後表情古怪,看他的樣子,應該被懲罰過了。臉上還有靈魂之火的痕跡,羅蘭不由感到好笑。

這頭魔龍也會有這麽一天,平時都是他在旁邊說風涼話,今天終於自己嚐試了一次靈魂之火的滋味。

“拉……”張口欲言,可拉法卻先一步潛回身體。

再次感覺到那股熟悉的力量,羅蘭一時呆滯在原地,腦海中不停回想在未來所聽到的話。

[我的願望……一直都隻有個一個……不想你離開……在最後時刻來臨前,你都不可以放棄自己堅守了數百年的諾言。]我的諾言……是訂立血盟時的誓言吧。

隻要這身軀還存在的一天,就絕不背叛。

你話裏的意思,到底是什麽呢,拉法。

第十三章 神之後裔·王朝交替(一)

“你能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

伊紮克不知何時站到身後,語氣中難掩的關懷之情讓羅蘭會心一笑。

“雖然那邊挺讓我憧憬的,但……還是這邊的世界好啊,有這麽多熟悉的人。”

“那邊?”正當伊紮克奇怪羅蘭用詞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亞德爾走上前來,擋在他與羅蘭之間,表情很是猙獰,一副敢再靠近你試試的樣子。

能把西斯塔爾找來,恐怕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十天。由於德姆城出現深淵魔獸一事,帝國派出由幾名大貴族組成的巡視團。表麵上說是來視察,實際上是來監視羅連的。

皇帝現在病重,國內有勢力的幾個大貴族都在暗自爭奪皇位,羅連作為帝國重要的軍事附屬國,理所當然的是第一個要爭取的對象。”有了台階下,伊紮克自然輕鬆不少,邊回答邊打量依舊是目光凶狠的亞德爾。

不明白自己什麽地方得罪到這頭魔龍。

“恩……這話有道理。”伊紮克的分析羅蘭也明白,僅是黃金樹和皇家騎士團的兩個兵力就足夠那些貴族垂涎的。

“事實上,大公還沒有把事情的嚴重性說明白。”緩過氣來的安德烈指出了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幕後原凶來了,艾恩之女曼沙,就是你認為與死亡之領關係密切的那個純血統。她是這次到羅連的大貴族之一。”

“她來了……那這下問題就變得容易得多。”略微沉思了片刻,羅蘭決定直接找上這所有事件的罪魁禍首;“伊紮克和黃金樹可以控製羅連所有的兵力是吧。”

“大致上是這樣,羅連與其他王國不同,所有的軍隊都是由皇家騎士團與黃金樹操控。”

“那麽,你馬上與澤塔長老聯係,讓他們務必要封鎖住整個城市,以戒備深淵魔獸為由,堵住每個通往城外的道路,一個人都不許放出去。城防軍不可靠,可以的話,把他們全都禁閉起來,換上我們自己的軍隊。

西斯塔爾這時候肯定沒走遠,我聯係他回來對付隱藏在艾恩之女背後的陰影。這麽好的機會,不可以輕易放過。”計劃已經想好,羅蘭決定讓伊紮克盡快登上皇位,因為她很在意從未來的拉法那裏聽到的話。

如果星幽界的諸神真的在尋找自己,那麽她勢必不可以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

“這樣……我召喚出死亡騎士團來完成封鎖的任務,你率領皇家與黃金樹兩個騎士團著即趕往王城。愛沙尼那邊法皇會壓製住,沒他的命令聖龍騎士團是不會出動的。

帝國都城不會有太多的駐兵,不出三天時間,你們可以抵達艾苦,到時候那些大貴族肯定無法在段時間內把在前線的部隊召回,等大軍回來,你已經是新皇了。”

“可是,艾恩之女已經是公主頭銜,她擁有目前帝國最純的血統,貴族們還是偏向還是她繼承皇位的。”這是伊紮克最為擔心的地方,他雖然貴為羅連大公,可一個混血……根本沒可能成為皇帝。

“血統,那算什麽,開國皇帝也不是什麽純血統,他不過是一個農民的兒子,連貴族都算不上,他的血統又有多高貴。伊紮克,你記住,稱帝稱王最重要不是血統,是武力。你已經擁有這個王國一半的軍隊,即便你不奪權,日後那些貴族也會以種種名義削弱你的權職。

隻要你不違背自己的成為騎士時所發下的誓言,能在獲得至極權利後能仍為百姓著想,那麽要想做好一個帝王並不難。我相信心地善良又富有騎士精神的你一定可以完成這個艱難的任務,這也是我為什麽會選擇你來繼承皇帝之位的主要原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啊……”

“羅蘭閣下……”伊紮克欲言又止,目光在安德烈與亞德爾之間來回掃視,終還是沒能說出。

“說幹就幹,那些貴族這幾天在城裏橫行跋扈,攪得魔法評議會都怨聲載道。”安德烈倒是挺支持羅蘭的這一決定,不過他自己想搞破壞和借此機會擴大自己的勢力的成分更大一些。

“那麽,把艾倫召來。順便打開與黃金樹長老們的魔法通訊,直接見麵會可能引起貴族的懷疑。稍後再與法皇上商議一下,關於帝國那邊的事。我讓亞德爾去找西斯塔爾……”話沒說完,就見暗夜精靈王臉色陰沉的從角落裏走出來,原來他壓根就沒走,躲在牆角偷聽羅蘭等人的對話。

“精靈王做這種事是不是不太符合身份,西斯塔爾。”這時候,連羅蘭也忍不住要嘲諷他一番。

“閉嘴。”一直都是用冷漠做表情的西斯塔爾自從莫亞離開後,眉頭從未舒展過。

若不是看著羅蘭一直在幫助自己的份上,他才不想趟這混水。

人類王國的皇位紛爭,與他何幹。

順應著羅蘭的話,安德烈開啟了他隱藏在牆壁上的巨型水晶石,首先連接上的是黃金樹。

“什麽,現在就發動政變?!”對於這麽倉促的決定,長老們有些猶豫。

“沒時間了,若不乘著曼沙還在羅連的時候擒下她,若是就這麽讓她回到艾苦,到時候支持她的那些貴族更不可能同意讓伊紮克登上皇位。”必須搶在任何人都沒有防備的時候出擊,這是羅蘭的想法。

澤塔與幾位長老竊竊私語,都在商量到底要不要出兵,畢竟如果現在出兵就直接昭示黃金樹謀反,倘若不成功,那麽這個伴隨著帝國近四千年的輝煌騎士團也將從此成為曆史。

“放心吧,這次我和暗夜精靈王聯手,無論對方是多厲害的巫妖都不會有任何勝算。”羅蘭的話讓長老們表情稍微緩和,可身側射來的淩厲目光讓她不得不在心裏歎息。

這個西斯塔爾,果然是一點虧都不肯吃啊。

“好吧,我們出兵。”反正都上賊船了,現在也已經沒有退路,長老們一直決定由伊紮克帶領黃金樹的騎士團前往神聖帝國的首都艾苦,去奪取這個帝國已經搖搖欲墜的王冠。

當黃金樹與皇家騎士團的主力精銳全都開始按照計劃那般前往帝國王城,羅蘭也完成了對塔拉夏內部的部署。

“艾倫,你帶領血翼去守東門。安德烈,西門就交給你和你手下的群遵從者了。”步出安德烈的個人法師塔,羅蘭開始召喚夢魘。

赤紅的獨角獸在夜晚的街道上依然吸引了諸多人的目光,拔出魔劍嗜魂,以它為引,召喚沉眠在冥獄裏的軍隊。

“以將軍的名義,集結吧。沉睡在冥獄裏的戰士們,不死的往生者,以羅蘭之名,召喚你們。”隨著羅蘭的低喃,她坐下的陰影裏緩緩裂開一道縫隙,借由君王的力量,冥獄之中最強的軍團——死亡之劍再次蘇醒。

一匹匹踏夢者隨著主人的現身而從幻影變為實體,夢魘與死亡騎士這麽明顯的亡靈立刻讓大街上的人們驚慌失措。

一旁的西斯塔爾沒有說話,隻是舉起了左手,微微發亮的指間也不知是什麽東西閃了一下,德姆的天空立刻陰暗下來,巨大陰影籠罩在城市上空。

前火龍王斯卡斯爾張開巨大的雙翼在空中翱翔,無需噴吐龍息,僅是那小山一樣的軀體就足夠威懾住所有人。

“貴族們滯留在城外的軍隊交給它就行了。”簡單明了的對話,暗夜精靈王在麵對莫亞之外的人從不多說。

“有什麽吩咐,將軍。”死亡騎士中站出一騎,等待羅蘭給他們下達指令。

“封鎖住這座城市,不要放跑任何一個出入者,無論是有生之物或是亡靈,若警告無用……殺無赦!!”

“哼……將軍閣下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冷酷了?”有些驚詫羅蘭的轉變,西斯塔爾也一反常態,破例的詢問起別人的私事。

“在這種關係到整個神聖同盟與大陸生死存亡關鍵時刻,仁慈無用。錯殺,誤殺的罪孽由我來承擔。即使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也在所不惜。”

“怪人……”對於羅蘭,西斯塔爾的理解一直如此,他取出了魔導弓“德立克的煩惱”而不是一向隨身的王權雙劍,使用漂浮術尾隨著羅蘭直奔貴族們居住的驛館。

而亡靈騎士在得到命令後,都開始分散,在他們的驅趕下,人們紛紛躲進自己家中,諾大的黃金之城在頃刻間變得寂靜無聲。

※※※

“公主殿下,我認為不該再繼續放縱羅連大公,他手裏可是握著帝國三份之一的兵力啊,再加上黃金樹……那就是整整一半的軍隊,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就隻有法皇麾下的聖龍騎士團,可他們同樣隸屬光明教會,若是集體叛變,隻怕我們會在武力上吃大虧!!”

驛館裏,幾個擁戴艾恩之女的大貴族在口沫橫飛的提出自己的見解。

他們最畏懼羅連擁有的軍事勢力,若不能控製,那必定是芒刺在背。

“可是……”為難的看向身後,曼沙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根本就不懂得這些政治,她隻想獲得自由,與菲裏艾斯在一起,什麽皇位,什麽血統,她都不在乎。

“這點不用擔心,我們來就是為了解決伊紮克的問題……等等。”法師裝束的菲裏艾斯剛一開口,從窗戶飛近的一隻使魔就匆匆進來報信。

“發生什麽事了?!”看他臉色很不好,曼沙有些擔憂。

“黃金樹在與皇家騎士團的精銳在下午集結與北方哨卡,現在已經開往王城艾苦。”

“什麽!!”貴族們紛紛嚇了一跳。

“他、他們這是要造反啊,叛逆,絕對是叛逆!!”

“塔拉夏下手真狠,就不知道這幕後的主使會是誰……”菲裏艾斯似沒有聽到貴族的抱怨與恐慌,獨自一人自言自語。

“大人們,不好了,德姆上空出現了一頭龍!!”衛兵驚慌失措地跑來報告,顯然已經被嚇壞了,臉色十分的蒼白。

“龍?!”法師走到窗邊,伸頭一看,蔚藍色的雙眼立刻散發出了惡毒的目光。

“斯卡斯爾!!原來暗夜精靈已經同羅連大公聯手了。我說怎麽突然搞一個停戰協議,原來都是為了奪取皇位。好你個伊紮克,好你個安德烈……背地裏搞這麽些小動作。”

這席話更是讓一屋子的貴族惶恐不安,雖然與暗夜精靈打了五年的戰,可他們從沒有膽量親自上戰場,更不想直接麵對古龍的龍息。

“恩……”眯起眼,看著街道上來回穿梭的死亡騎士,菲裏艾斯發出令人恐懼的冷笑;“羅蘭……你果然回來了,否則伊紮克那個死腦筋的騎士有怎麽有膽玩叛變,若不是你,又怎麽可能說動西斯塔爾這個癡情種放棄為伴侶複仇的戰爭,從一開始我就該懷疑的……”

西斯塔爾……暗夜精靈王……

他來了,來抓我了。都是因為我的緣故……讓暗夜女神升上了星幽界……

曼沙腦海著的恐懼隨著她熟悉的一聲低喝而崩潰。

“出來,曼沙,我知道你在這。”暗夜精靈王冷漠的口氣一如即往。

騎乘著夢魔的羅蘭對此也沒有發表任何言論,畢竟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在背離了父親,走出了莫亞為她設立的安全牢籠的時候,就該有的覺悟。

“陛下……”步履蹣跚的走下樓,推開沉重的大門,曼沙的雙眼在看到那個身影的時候不由模糊起來。

舉起手裏的魔導弓,對準淚流滿麵的少女,西斯塔爾沒有絲毫的憐惜,這個引起一切的元凶,早知會有今日,當初就該殺了她。

若不是因為她,莫亞又怎麽會……

“久違了,二位。沒想到你們會同時聯手,看來暗夜大祭司的離去,對你們都是個不小的打擊。”菲裏艾斯出現在曼沙身後,卻絲毫不見有任何袒護這個由他親自帶到神聖帝國來的少女的意思。

第十五章 神之後裔·王朝交替(三)

“拉克西斯?!”

西斯塔爾森冷的目光掃向外表完全是一副人類麵孔的黑暗法師。

他可是很清楚的記得這位前黑魔導師在與莫亞相遇之前就已經是半巫妖了。成為死神大祭祀之後,更不可能還保留著人類的軀殼。

而且,也沒察覺到一絲屬於亡靈的氣息,怎麽看都隻是個人類。

“沒錯,雖然不知道他使用了什麽方法獲得了如今的軀體,可他確實是拉克西斯。用靈魂控製的方法操控著這名人類的軀體,也正是如此,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完全沒有認出來。”羅蘭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在對麵那名男子的背後有一個深黑色的影子,那道靈魂之火的所有者,正是拉克西斯。

雖然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可以看到這些。可自從沉默之森蘇醒後,她就隱約感到自己似乎擁有了某些奇異的能力,尤其是在對亡靈方麵。

雖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力量變得越來強。

“喔……你已經擁有看破靈魂之焰的能力了。卡雷茲·阿爾文,他的計謀是不會得逞的。星幽界的諸神也不會允許的,摩拉更不會允許!!”

就在拉克西斯舉起手中法杖準備施法的一瞬間,一束銀紫色的光芒從羅蘭的身上閃現,將拉克西斯連同他身後的曼沙射了個對穿。

“你還沒有強大到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巫妖。”緩緩浮現的,是拉法的本來軀體。他的出現令空氣變得異常凝重,時間也似乎被凝固了一般。

幾乎是同一時刻,整座城市的人都發現到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除了自身異常劇烈心跳聲,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動靜。

就連在大街上巡邏的亡靈騎士,也遲鈍得有如蝸牛爬行。

“諸神之首……”被操縱的人類法師艱難的垂下頭,看著胸前巨大的血洞,感覺到自己失算了。

他原本以為這個神靈是不敢在地上界隨意使用那種過於強大的力量。沒想到,他卻真的出手了,還是如此迅捷,快的沒有一絲征兆。

“摩拉都不敢如此和我說話,你不過是他的祭祀就如此猖狂,拉克西斯,你以為操縱一個人類的軀殼就真的無法傷害到你嗎。”瞪著因大量鮮血流失而變得麵色蒼白的黑暗法師,拉法臉上的表情殘忍多過理智。

“我是造物主,這個世界幾乎都是由我創造的,無論是生命或靈魂,就算遺失了大部分力量,要想毀滅一個未達到準神級的靈魂對我來說,完全是輕而易舉。”

隨著附著在盔甲上的頭顱張開口,一道比之前更為耀眼的強光開始匯集。

“轟!!”

而拉法也再度陷入沉睡,氣息全無。

貴族的屍體散落一地,唯有曼沙還有些氣息。羅蘭走上前,扶起這個喃喃自語的少女,聆聽她最後的遺言。

“我……做了一個夢……黑夜的女神啊……明知這是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夢可是……我依然憧憬……”

伸出帶血的雙手,艱難的移向不遠處站立著的暗夜精靈王,曼沙的雙眼開始模糊,把羅蘭與莫亞重疊在一起。

“我知道精靈一生隻會選擇一位伴侶,可是……在看到他的那天,我就知道,我這一生也隻會喜歡一個……雖然明知道永遠無法實現,可我依然做了這種愚蠢而遙不可及的夢。拋棄了父親,離開了庇護之所……即便是死亡,也不後悔……”

胸前被貫穿的血洞讓曼沙的身體逐漸冰涼,她的生命力在一點一點的流失,羅蘭握住她幾乎沒有知覺的手,在她耳邊低語;“就算沒有權選擇自己生存的方式,但依然有做夢的權利。曼沙,放下你所有的遺憾,跟隨著指引你的那道光芒去吧,放下仇恨,不甘和情感,去獲得新生吧。下次,你會降生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裏。”

“真的嗎……會有那麽一個世界嗎……”

“是的,會有。盡管依然有戰爭、貧窮、饑餓,依然無法根除悲傷、絕望、痛苦,但在那個新生的世界,你會獲得重新選擇的權利。”

“謝謝……你……”繼承了二十一世法皇與黑暗特魯克人血統的艾因之女在祥和的表情中逝去,她眼角的淚光不知道是死亡的解脫還是對生的留戀。

“拉克西斯和這些貴族一除,城市裏的其他反叛者也再沒有精力和實力有什麽作為,我也要離開這裏了。拉法的封印早一日揭開,莫亞也能早一天返回。”把曼沙平放在地上,羅蘭起身騎上夢魘,決心現在就離開德姆。

既然拉法已經使用過力量,她就不能再繼續在這裏逗留下去,要趕在星幽界諸神發現前,消隱。

“北方的戰事結束了,我也會返回梅裏。據東大陸傳來的消息,死亡之領的那些巫師非常不老實,似乎有偷偷南下的舉動,我必須回去監視他們。”收起魔導弓,躍上飛低的斯卡斯爾,一向沉默寡言西斯塔爾再次破例,交代了自己今後的打算。

“西斯塔爾……”喊住正要飛離的暗夜精靈王,羅蘭猶豫再三,終還是決定說出事情真相。

“莫亞她這次不是有心要瞞你,我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了當年那場刺殺的真相。

由於莫亞異常堅決的抗拒召喚,身體十分的虛弱,可就在刺殺的那一瞬,拉法利用自己的力量,成功的侵入到她的精神領域,控製了她的身體,才使得你們被迫分離。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要莫亞答應為自己守護一部分被諸神帶上星幽界的封印,那是他的軀體,若被諸神完全控製了,那我們這邊就沒有任何希望可言,他若是被再度被封印,我們沒有一個可以逃脫諸神的反擊。”

會的,無論花什麽樣的代價,我都會讓她回來的。

看著西斯塔爾遠去的背影,羅蘭在心中默念。

卷四 七個封印

第一章 光明之印·世界樹(一)

聖都愛沙尼與王都艾苦並稱神聖帝國兩大王城,一個是教會聖地,一個是帝國中樞,自建國起就分別由法皇與神聖皇帝統治。

在收到伊紮克決心率兵奪權的通訊後,法皇德菲克就把自己封閉在位於大聖堂的世界樹之廳。不但拒絕了王都的求援,甚至連他的心腹聖光祈願師烏西娜也不見。

“這可怎麽辦?王都那邊都來幾道急令催促了……”幾位樞機主教聚集在大聖堂,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世界樹之廳是隻有曆代法皇才能進入的神聖之所,擁有從龍島上帶回的世界樹嫩枝,也是大聖堂賴以維持的重要能源之一,即便是身份僅次光明大祭祀的他們也沒有資格靠近。

“陛下……聖都來急令,讓你馬上發兵救援。”烏西娜焦急的在緊閉的大門外等候,卻久久不見裏麵傳來任何回應。

“陛下!!”烏西娜不死心的大喊,她已經在這裏待了三天,可法皇無論如何都不肯出來。

“現在是教會的生死存亡時刻,我不會離開這裏的……帝都那邊……革新不是很好嗎,除去那些腐朽的貴族,讓真正能帶給百姓和平的人繼承王位,總比讓隻想戰爭和剝削的貴族繼續把持帝國強多了。”

過了很久,法皇的聲音才飄了出來。

“生死存亡?!”聖光祈願師還沒明白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就聽到大聖堂之外傳來了激烈的交戰聲。

“怎麽回事?!”

烏西娜剛邁出大聖堂,就見德雷西爾氣急敗壞的率領著聖龍騎士團最精銳的隊長驅策著地龍奔來。

“城門那邊報告有人強行闖入,我擔心這邊的情況,特地趕過來。”

“什麽?強行闖城……”該不會是伊紮克吧,他現在正忙著與帝都的守城軍作戰。

烏西娜正在思考到底會是誰在這個時候跑到聖都來,寬闊筆直的大道盡頭,赤紅的夢魘猶如一團燃燒的火焰,暮色中尤為顯目。

“是你!!”德雷西爾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夢魘之上的正是曾與他交過手的塔拉夏會長。

“德菲克在哪兒?”未見法皇,羅蘭開口詢問。

“你找陛下有什麽事,冥戰將軍……”瞪著眼前的羅蘭,烏西娜從為想過五年前她曾在奧克蘭樹林遇到的那名懵懂少女,竟然會變得如此具有壓迫力。

冥戰將軍,這可是隻有教會高層與帝國大貴族才知道的隱秘。

“退下,我不想做無意義的爭鬥。”

眼看德雷西爾的躍躍欲試和烏西娜的緊張防備,羅蘭一扯韁繩,坐下的夢魔立時發出淒厲的嘶鳴,震得那些想靠攏上前的騎士們紛紛捂住耳朵。

“聖光護盾!!”

聖騎士特有的神聖防護消解了恐懼怒吼代來的痛苦。

“潔淨之環!!”

聖光祈願師特有的光明法術也讓亡靈的陰影有所減弱。

“這裏是聖都。”烏西娜同樣不想和一個與暗夜女神齊名的高階騎士戰鬥,比法皇還要高的位階根本不是他們可以對付的。

可以的話,她想利用地形上的優勢打消對方的意圖。

“冥戰將軍雖然是亡靈,可卻不畏懼任何光明法術,就連蒂麗安的生命之光也無法奈何我,聖都的光明法陣就更不可能對我有什麽侵害。”拔出聖·熾光,讓四周的人看清楚這把教會熟知的祭祀聖劍;“聖·熾光是你們除生命之杖外,對付亡靈最有用的武器吧,我已經用它斬殺過三名巫妖,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認為自己占有地利嗎?不要做無謂的爭鬥,我要找的隻是德菲克,無關者退下!!”

不行,無論如何要試一試,絕不能讓她接近法皇陛下……

烏西娜咬咬牙,揮起手中的淨化法杖。

“生命之光,萬物生生不息之力,賜下光明的耀動。聖光,湧動吧!!”最高級的聖光術以無比強勁之勢襲向羅蘭,卻在咫尺的範圍內消散得一幹二淨。

“這……不可能……”驚恐而絕望的看著羅蘭四周出現如霧氣般的防護結界,烏西娜因魔力虛脫而跪倒在地。

“不……別去了,德雷西爾,你不會是她的對手,看那結界,神之庇護。那是身為神祗特有的自身防護,也是區別凡人與神族的唯一方法。”

喊住了原本想上前的聖騎士,烏西娜痛苦的勸阻。

麵對已經跨越神族定下“十七”這一象征性位階的冥戰將軍,就算是法皇陛下也不是對手,無論她想做什麽,這聖都之中,再沒有人可以阻攔。

解除了夢魘的召喚,羅蘭獨自步上大聖堂光潔的台階,在眾目睽睽中徑直走入這座光明教會的聖地。

※※※

推開扇沉重的大門,在散發著晶瑩透亮的世界樹之廳,羅蘭找到了立在巨大世界樹下的法皇德菲克。

“你還是來了……”手持生命之杖,兼顧法皇與神使雙重職責的德菲克目光沉重的凝視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羅蘭。

“我來取回自己血盟的東西,有什麽不對。”目光迅速在這間建立在大聖堂底部的巨大廳室裏掃視一番,最後定格在那顆散發著濃鬱生命氣息與光明之力的世界樹上。

“不想與那棵同帝國一樣腐朽的老樹一塊死去就把封印交出來,德菲克。”

“這是我的職責,作為法皇、神使和光明特魯克一族不可推卸的職責。”微亮的熒光中,法皇的臉上顯露著前所未有的堅毅與強硬。

第二章 光明之印·世界樹(二)

“我一向認為,你比曆代法皇都更具有人情味和憐憫之心,德菲克。如今的神聖帝國根本不值得維護,你既然能讚同伊紮克的叛變,為何不能讓我取走封印?!”

“蒂麗安把世界樹安置在大聖堂,教會把聖都定在愛沙尼,都隻是為了看守這顆光明之印。法皇終身不得離開,也隻為了守護這由女神交付的重任。”

對峙的雙方,誰都不肯退讓。

“這個世界悲傷的事已經經曆了太多,這顆平凡的心,已經承受了太多無法承受的傷痛,我不想連你也死去,德菲克……”一步步逼近,羅蘭握劍的手在顫抖。

她不想親自殺死這個善良的半精靈,對教會、同盟,乃至暗夜精靈,他為了維持和平已經付出的太多。

“盡管不是你的對手,但我仍不會選擇放棄自己的職責。”默念禱詞,在身體四周張開了最為堅固的光明結界,德菲克已經做好了死守的準備。

“是因為……莫亞的關係嗎?!她……”急切的想要告知對方,莫亞其實並沒有真正失去原本的靈魂,可法皇卻搖搖。

“早在五百年前,我就已經斷念了。自己選擇的苦果,由自己吞下。我之所以要監守自己的職責,不是因為我不信任你。

冥戰將軍,即便在墜入絕望的冥獄,你依然擁有一顆憐憫的心,那讓你的靈魂無論在多麽黑暗的地方都發出無比耀眼的光彩,讓身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喜歡和傾慕,伊紮克那孩子從小就聽我說你的故事,他一直希望能成為像你那樣為了信念而戰鬥的騎士。

但是……我無法信任你身體裏寄居的那位神靈,他過於暴戾和憤怒,由於失去了諸神之首的王座,讓這為已經淪落冥獄之王的主神失去了理智,他瘋狂的隻想毀滅這個世界,這樣的他,與死神大祭祀拉克西斯有何區別。相比之下,更危險,更具破壞力。”

德菲克的話讓羅蘭無法辯解。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拉法想要清洗整個安尼西亞,想要把這個世界重新創造,把諸神和那些他所不喜歡,不是由自己創造的物種統統毀滅。

正是因為他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在這種扭曲而可悲的觀念左右下,變得越來越狂暴,沒有理智。

可是……我願意相信他。

時光縫隙彼端,拉法不曾有過的溫柔,讓羅蘭倍感欣慰。

這個暴戾的神祗從不曾有過如此溫和的一麵,不再是瘋狂和毀滅的執念,那才應該是一位主神所該擁有的真正姿態,才該是被古龍與元素精靈所崇敬的造物主。

“我拒絕。”德菲克麵容平靜,雖然在聽了羅蘭的話後,雙眼裏閃過一絲猶豫,可終還是沒有答應。

“不要逼我……一旦拉法蘇醒,那你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羅蘭萬分焦急,她正是要趕在沉睡的拉法蘇醒前取到封印。

在神的眼中,凡人的生命就如同灰塵,根本無足輕重。

[殺了他,羅蘭。]腦海中忽然響起的命令讓羅蘭麵色一僵。

終於……還是醒了嗎。

德菲克,為何你要如此固執。

為什麽一點也不珍惜自己的不生命,這個封印,根本就不值得你去保護啊。

法皇的地位就那麽重要嗎?

為什麽要如此舍命保護?

“還記得自己的誓言嗎,我的騎士。你所效忠的對象是我,而不是星幽界的那群神族。”幻影浮現,拉法漂浮到羅蘭身邊,提醒她不要忘記自己的職責。

“身為誓約騎士,你優先保護的應該是我。諸神正在想辦法再次封印,不把他們施加在我身上的禁輊解除,你也要受到波及。羅蘭,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德菲克!!”

絕望的最後呼喊,換來的隻是更為堅固的魔法防壁,羅蘭舉起手中之刃,痛苦的揮擊出致命的一擊。

轟然倒塌的世界樹連帶著破損的結界一塊坍塌,最後一瞬撤離所有防護的德菲克躺在冰冷的地上,雙眼凝視著空氣中飛散的點點熒光,沒有死亡的憤怒,隻有解脫的平靜。

“為什麽……為什麽不抵抗?!”急奔過去,羅蘭蹲下身,看著即將死去的德菲克,不解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放棄了身為光明女神地上代理者的最強結界,那簡直就是自殺。

“光明之印,是每一世法皇在繼任的時候最為重要的傳承。它的力量來源雖然是世界樹,可最後的防壁,卻是每位法皇的心髒,隻有死亡才能得到開啟封印的鑰匙……”久久,失神的德菲克才轉過頭,望向身旁的羅蘭。

“所以你一開始就準備尋死,是嗎,德菲克。為什麽不說明?”

“嗬嗬……要是說明了,你就更下不了手,羅蘭。”第一次,拋開煩瑣的禮節,德菲克第一次喚了羅蘭的本名,而不是冥戰將軍冰冷的稱號;“不要為我的死亡而傷感,這是必然的結果。很早以前就已經注定的。早在我為了家族和皇室的利益放棄了莫亞的那一刻,這顆心就已經死去,伴隨著她的善良與天真一同死在了幽暗的地下監獄。

嫉妒之火一直在焚燒我的心,想到我也變得像白玲那般可悲,就忍不住恥笑自己。因為……我在很久以前,就把嫉妒的權利都丟棄了。

原本以為可以借助著半精靈血統和法皇之位,遠遠的注視著她,即便隻能透過這身份有簡單的聯係,也好過音訊全無。可她卻走的那麽突然,快得令我無法接受。

莫亞,為什麽你總是讓我痛苦……”聲音漸漸微弱下去,最終斷絕。

“德菲克……”一向正派的法皇獨白讓聆聽的羅蘭幾欲落淚。

在她的印象中,德菲克比曆代法皇都謙和仁慈,卻不曾料到,在他的背後,也有一個絕望的夢。

為什麽,每個都要讓她這麽傷感。

伊利森的巫妖,艾恩之女曼沙,就連德菲克也是如此。

第三章 光明之印·世界樹(三)

“陛下……”

一直不放心的烏西娜猶豫再三,還是不顧禁忌闖入隻有法皇才允許進入的世界樹之廳。

她看不到倒塌的世界樹,看不到正在解除封印的羅蘭,聖光祈禱師的眼中,隻有那個靜靜的躺在地上的男人。

“這不是真的……”步履蹣跚的走上前,輕輕的撫上那張已經停止呼吸的麵龐,烏西娜眼中的淚水終於還是滴落。

回想起十多年相處的點滴,堅強而倔強的她怎麽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還是孩童時期,因為仰慕才特地進入教會,花了十年的時間成為頂尖的聖光祈願師,為的隻是能更接近他,哪怕隻是那麽一點點。哪怕他的心裏永遠都隻有那個女神,哪怕是……永遠都不可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隻要能這樣靜靜的待在他身邊,慢慢的老去,烏西娜也覺得已經是種奢侈的幸福。

可現在,一切都完結了。

再也看不他溫柔的笑容,再也看不到他寧靜的背影,還有政務結束後的小憩的安詳。

自己這小小的幸福,都隨著冥戰將軍的攻擊化為泡影。

憤恨的站起身,顫抖的雙手緊握法杖,烏西娜眼中放射出仇恨的光芒,死死的瞪著不遠處的羅蘭。

“為什麽要殺德菲克,你們不是盟友嗎!!”

從世界樹根部取出晶瑩透亮的封印水晶,敲碎它,並任由那股強大的力量回複到安然沉睡在胸前的頭顱之中。

麵對烏西娜的質問,羅蘭隻有沉默以對。

“為什麽不說話,你為什麽要殺他?!你們要叛變、要改變什麽都無所謂,為什麽要殺了德菲克,他到底哪裏阻礙到你這個冥戰將軍了?!”

“烏西娜?陛下?!”大門處,伊紮克一臉震驚的站在那兒,表情驚諤和難以置信。

親如父親的德菲克被殺,凶手卻是自己最為仰慕的羅蘭,伊紮克萬般痛苦。

皇帝特赦了數萬帝都的苦役和死囚,讓他們成為臨時抵抗的主力,加上各大貴族的私軍和城裏的傭兵團,他所率領的騎士團遭到了強烈的抵抗。

黃金樹與皇家騎士團雖然精銳,可由於數量上的差距,遲遲未能攻下帝都。為了趕在邊境回防的正規軍隊返回前占領艾苦城,伊紮克馬不停蹄的趕到愛沙尼,想請法皇出動教會的所擁有的另一支騎士團“聖龍”。卻不料,剛到大聖堂就得知羅蘭的強行闖入。

“這是我的罪,無法饒恕的孽。無論別人如何仇視,都必須完成。”回收結束,羅蘭將嗜魂收起,目光平靜的回望著怒視自己的烏西娜與悲痛的伊紮克,無論他們如何仇視自己,甚至是攻擊自己,她都不打算還手。

既然是殺戮種下的因,就必須償還,雖然……這具軀體不會因為他們的攻擊而死亡或徹底損毀,但發泄若能平複他們心中仇恨,那就讓他們發泄吧。

“你這個混蛋……竟然還能說得如此輕鬆……”凝聚了仇恨的光明之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耀眼,明知這可能傷不到對方一絲一毫,烏西娜還是憤而出手。

庇護之盾猛然張開,護住了毫無防備的羅蘭,伊紮克麵色難看的擋在她身前,阻攔下了烏西娜的攻擊。

“你在幹什麽,伊紮克,躺在地上的是你的至親,死去的,是把你撫養長大的德菲克啊?你卻袒護那個凶手!!”怒目而視,烏西娜怎麽也想不到伊紮克竟然會保護那個亡靈,他應該站在自己這一邊才對。

“抱歉,烏西娜。正如你複仇的理由,我也隻是遵從自己心意的選擇。一如你戀慕法皇陛下,我也一直憧憬著冥戰將軍。在我心裏,隻有她才是唯一的騎士王,才是我最敬重的對象,所以……我不可能放任你傷害她。”

“混帳,她是亡靈,是敵人!!”

“可她救過這個世界,若不是她,安尼西亞早完了,你和我根本不可能出生,陛下也早該在五百年前就隨著諸神之亂而死去!!”

“讓開!!”

仇恨染紅的雙眼,因為戰友的倒戈而更加憤恨。烏西娜仇視的目光有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直刺被伊紮克護在身後的羅蘭。

“你無法戰勝一個十七階的亡靈,烏西娜。不要做無謂的戰鬥。”

“這是身為聖騎士該說的話嗎,伊紮克,你在庇護自己的敵人,這行為會令所有人類不齒和痛恨。就算你奪取了帝都,也無法獲得人民的原諒,因為你保護了殺死法皇的凶手!!”跟隨著伊紮克一道近來的德雷西爾至此才開口說話,他沒有烏西娜那般瘋狂,卻也同樣痛恨殺了德菲克的羅蘭。

“王位和冥戰將軍,我選擇後者。”

“你!!”就在氣氛僵持到一觸即發的時刻,吸收完力量的拉法的幻影再度出現,他讓人戰栗的力量立刻引起了在場人的不安。

“我的冥戰將軍根本就不需要你的保護。”帶著敵意的目光,掃向了回轉過身的伊紮克,不宵和蔑視著眼前的半精靈。

“離開吧,羅蘭,別在這地方繼續逗留下去。”

“可是……”見拉法沒有返回自己體內,羅蘭隱約有種不安,難道他想對這裏的幾個人出手?

“這是命令。”羅蘭站在原地不肯離去,拉法的眉頭皺得更深,表情也更不悅。

怕自己的舉動讓拉法容易脫控的情緒激化,羅蘭隻好離去,臨走前的擔憂讓留下的諸神之首眼中的殺意更甚。

“羅蘭……”剛想追上去,伊紮克就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再看身旁,烏西娜與德雷西爾表情呆滯,似一點也沒發現羅蘭的離去,僵硬的維持著站立姿態。

“她是我的!從來到這個世界,從她墜入冥獄的那一刻起,就是屬於我的東西。沒人可以把她從我這裏搶走。你明白嗎,半精靈。”惡狠恨的瞪著伊紮克,幻影姿態的拉法語帶威脅。

“就算你是她的血盟者,也不可以隨意操控羅蘭的意誌。她是獨立的個體,而不是你的附屬品。”雖然被強大的魔力壓迫得呼吸困難,可伊紮克還是堅持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笑話!我給了她不會腐化的軀體,給了她不會毀滅的靈魂,給了她半神的身份,你能給予什麽……不過是個半精靈……無論作為契約騎士或血盟,她都不會違背自己發下的誓言。”

“我所認知的冥戰將軍可不像你說的那般平凡,她不會在乎不滅的肉體和靈魂,也不在乎衰竭的壽命,更不會在乎那些虛浮的地位和名聲……”伊紮克話尚未說完,就感到喉嚨被猛然扼住,再無法再說出一個詞句。

“從被打落神座的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一切,唯有她沒有背離。這是我唯一擁有和可以抓住的東西,你或任何人要從我這裏奪走我僅剩的東西,那麽你就要有死亡的覺悟,哪怕你是我的眷族,我也絕不會手軟。”

森冷的目光裏釋放出的殺意讓在戰場上麵對過千軍萬馬的伊紮克都覺得膽寒,他困難的張了張口,卻還是說不出話。

“這是最後的警告,不再有任何再擾亂她的意誌想法。”幻影淡去,伊紮克撫上脖頸,那兒的皮膚已經凹陷,被外力勒出了一道深深印記。

為什麽不殺了自己?

他明明已經動了這念頭的……

伊紮克疑惑的站在原地,思考為什麽還活著。

有那麽一瞬,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去。

德雷西爾與烏西娜緩過神來,卻發現羅蘭已然離去,這間世界樹之廳隻有表情深沉的伊紮克。

“她去哪兒了?!”烏西娜大聲喝問,向曾阻攔過自己的伊紮克要人。

“你以為我有能力把時間定格嗎,烏西娜。”如同被風刃割傷的皮膚滲出鮮血,染紅了伊紮克的撫上脖頸的雙手。

“……”看著莫名受傷的伊紮克,德雷西爾沒有說話,他也隱約察覺到了某種異常。

在自己和烏西娜呆滯的這段時間裏,羅蘭走了,伊紮克受傷,若不是時間曾被靜止過,幾乎是不可能的。

“羅蘭是十七階的亡靈,她的血盟所擁有的力量尤在她之上,你們根本沒機會贏,所以我才要阻止你們動手。看到了吧……”伊紮克攤開染血的手掌,那是他曾被攻擊過的證明。

“在你們反應過來之前,對方就已經把你們都幹掉了,不要做傻事……德菲克陛下也不會希望你們因他而喪命的。”施展聖光術為自己治療,伊紮克步出大聖堂,街道上早沒有那道黑色的身影,整個聖都,再沒有半點亡靈的氣息。

第四章 光明之印·世界樹(四)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擔心那小子,甚至為了他不惜違背我的命令。”返回羅蘭身邊,拉法對於她在先前曾有過反抗的意念甚為惱怒。

“拉法……伊紮克是控製帝都重要的一環,尤其是在德菲克死後。我們需要他抑製教會和帝國,讓同盟與塔拉夏保持平衡,你不能殺他。”察覺到拉法異常暴怒的情緒,羅蘭也隻可能盡其所能的安撫。

這般小心翼翼的解釋依然未能讓諸神之首滿意。

“羅蘭,你知道我最痛恨什麽,你知道的……”

“是,我知道。你最痛恨遭到背叛。事到如今,你還在懷疑什麽。”駕禦著飛馳的夢魔在曠野著一路狂奔,羅蘭知道拉法那可怕的猜忌心又開始抬頭;“從墜入冥獄,從相遇的時候,從我發下試驗的時刻,你就在耳邊時刻提醒著我……”

這個可憐的神靈啊,雖然擁有強大得無人匹敵的力量,可他的內心卻脆弱得不堪一擊。

遭到親自創造出來的神族背叛,不但力量被封印,就連軀體也被切割,僅剩的靈魂也被流放到虛無的冥獄之中。

加上元素精靈的覆滅,還有龍皇假意迎合諸神所製造的叛離假象,都讓他一次又一次的遭受到了從未承受過的痛苦。

“相處了這麽久……你還不明白我的性格嗎。”站在世界樹之廳外聽到了拉法從未在自己麵前,甚至是別人麵前表現出的恐慌,羅蘭隻感到滿心的酸楚。

除去強大的力量與的暴戾,他宛如一個內心脆弱的孩子。

雖然空有強大的力量,可過早沉睡的創世父神與混沌母神都隻給了他至強的力量,卻從未給予時間讓他成長。

出乎預料的是,這次拉法沒有再反駁和蔑視羅蘭的提議。

他靜靜的沉默著,似在思考羅蘭所說的話。

“一個暴戾的神祗永遠都無法創造出真正的理想鄉,如今的安尼西亞就是個最好的例子。諸神醜陋的靈魂不也是你一手創造的嗎,為何你親手製造的親族為如此失敗,那是因為……你的心不夠強,你的意誌不足駕禦役這些新生的神族,已至於讓他們有了反叛之心。

混沌母神為何能借摩拉之口散播對你不利的遙遠,為何那些神族會這般輕易的就相信了,拉法你有沒有考慮過。不,你沒有,你滿腦子思考的都是自己遭到背叛,無論用多少時間你都要洗刷這個恥辱。

正是因為你的心沒有強大到同你所擁有的力量平齊的地步,才為自己惹來了這萬年的囚禁之苦。一個總想著如何毀滅世界的造物主,又怎麽能被接受。這世上,沒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也沒有誰,願意被人左右自己的命運。”

“你想說什麽,想說我錯了嗎?”對於羅蘭話中的指控,拉法越聽越憤恨。

他有什麽錯,錯的是蒂麗安他們,竟然妄圖背叛,他們可都是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

“是,你錯了,錯得離譜。可現在還來得及,取回封印,找回自己的力量,然後……向諸神展示你身為造物主真正該擁有的力量。你該想的是如何修正錯誤,而不毀滅,隻要你打消毀滅的念頭,那群星幽界的諸神又怎麽會再起封印你的念頭。”見拉法陷入沉默,久久都不再開口,羅蘭低歎著停止了她的規勸。

他需要時間,我也需要時間,這個世界同樣需要時間。

※※※

街道上,再也搜尋不到那黑色的身影,伊紮克落寞的返回世界樹之廳。

飛散的熒光之中,法皇臉上充滿了安詳和寧靜的表情,絲毫沒有死亡的恐懼與痛苦。

歎息著在他身邊跪下,伊紮克這才放任自己傾瀉出所有的悲傷。

因為是聯姻,來自迷霧之森的母親在生下自己之後,就返回了波裏維亞,遠離這個喧囂而醜陋的人類王國。

記憶之中,母親就隻是位金發碧眼的白精靈,甚至連她的容貌都早已淡忘。

父親……擁有光明特魯克血統的貴族,卻因為這一身份而一直遭受帝國監視和排擠,最終鬱鬱而終。

在親族無休止的需求中,唯一讓他感到親情的隻有德菲克,是他親手養育自己成人,也是他栽培自己當上了聖騎士。

相比父母,他更像親人。

烏西娜在一旁低泣,德雷西爾沉默不語。

悲痛過後,留下的隻有無盡的傷感,時光仿佛也因為死亡而停止。

忽然,大廳裏飛散的熒光開始匯集,終於凝結為一道人形。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白精靈王伊默沉痛的看著已然失去生命的德菲克,心裏有說不出的痛楚。

作為元素精靈的分支,精靈人擁有數千年壽命,古代神寵兒的精靈本不該這麽早就斷絕生命,即便是半精靈也能可以存活千年。

這個倔強的孩子啊,因為他的固執,早早的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伊默王?!

留在世界樹大廳的三人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白精靈王為什麽會突然位臨。

第五章 光明之印·世界樹(五)

“德菲克的性格過於倔強,在知道了自己與暗夜女神不會再有任何結果後,他毅然接下了法皇一職。雖然我勸說過他,可德菲克依然一意孤行。可以說,這樣的結果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經注定。”

白精靈王從熒光中現身,烏西娜連忙向他行禮,一旁的德雷西爾表情十分難看,在烏西娜的催促下,才不得不鞠躬。

看了一眼滿臉憤恨表情的德雷西爾,伊默暗暗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對不住這孩子。

各族的族長們都期望能誕生更多大精靈,由於西斯塔爾明顯偏向暗夜精靈部族,白精靈這邊隻好期望借由混血產生新的大精靈,可結果卻讓人失望。

新的混血非但沒有製造出大精靈,反而添增了不少怪異的混血,既擁有白精靈的外貌,卻也有暗夜精靈的黑暗之力。

最終這項實驗還是中斷了,畢竟已經出了幾個叛變的例子,大多數新生的混血精靈在白精靈中沒有同等地位,他們隻好投奔到暗夜精靈一方。

唯一僅存的,也隻有德雷西爾。

若不是把他托付給德菲克,隻怕連這最後一名新生精靈也要投靠暗夜一族。

“伊默王,為什麽冥戰將軍要執意殺死法皇陛下,他們可是才剛結盟的盟友啊,為什麽……”因為德菲克的死,而陷入到痛苦之中的伊紮克猶如在黑暗中看到一盞明燈。

“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什麽。一切都要從比精靈更為古老的混沌時期說起……”略微遲疑了片刻,白精靈王還是決定說出事情的內幕。

畢竟在德菲克去世後,新的法皇還沒遴選出來的這段空缺時間裏,整個神聖同盟都得依靠在這裏的三人維持。若不告訴他們,隻怕會引發更大的麻煩。

“就是那個外表像精靈一樣的家夥嗎?!”德雷西爾不止一次見過,但是……從內心來說,他對那個精靈有著無法言喻的恐懼感。

“注意你的用詞,德雷西爾!”伊默略微皺眉,提示德雷西爾無論是精靈或聖騎士都不該用這種詞匯去形容他人。

“他到底是什麽?精靈嗎?可似乎有略有不同……”身為半精靈,伊紮克和德雷西爾有著同樣的想法,隻不過同樣混血的他感受略低於純精靈的德雷西爾。

“準確來說……應該是我們精靈像他才對。卡雷茲·阿爾文,這是正名,對於神族、龍族、精靈,乃至整個安尼西亞來說,他才是真正的統治者,不可或缺的存在。”

阿爾文……這不是精靈王的稱號嗎?

聽了伊默王的解釋,伊紮克等人均同時聯想到了白精靈與暗夜精靈最高統治者所擁有的稱號,從大精靈以及元素精靈那裏繼承到的權位。

“你們都察覺到了吧,那種可怕而令人恐懼的力量……我們通常都稱他為諸神之首。沒錯,就是星幽界群神的首領。是創世父神與混沌母神親自創造出的古神,正是他創造了元素精靈和古龍,包括現在的三十主神。

在遙遠的混沌時期,不知道什麽原因,這位統治所有神族的神王被以蒂麗安為首的諸神打下王座,奪取了他力量來源的兩件神器,把軀體分割為九部份,分別由九位主神看管,封在地上界的九大神殿之中。

五百年前,夜影與命運兩位主神所看守的封印被開啟,使得一直被封禁在冥獄之中的諸神之首得已逃脫。他原本要召喚出混沌母神毀滅整個世界,後來被羅蘭所阻攔。這點你們該略有所知。”

“是……陛下曾對我說過,冥戰將軍在五百年前的諸神之亂時阻止了世界被毀滅。”被告知的並不多,伊紮克也隻是知道羅蘭有功於挽救這個世界,至於具體的內幕,德菲克總是笑而不答,從不肯輕易說出。一概用機密搪塞自己,如今看來確實不能說的秘密。

大精靈王……難怪他用“眷族”來稱呼自己。

想到剛才那個驚險時刻,伊紮克不得不感慨。

確如羅蘭所說的那般,神族擁有的力量,僅憑這裏的三人根本無法對抗。

隻是……為什麽羅蘭會稱他為“拉法”,不是卡雷茲·阿爾文嗎?龍神與大精靈王,按照古語是這樣的意思。

拉法……在神語中昭示毀滅與新生,又可以暗示為時間。

難道,這位神靈還有別的力量。

想起他曾靜止過時間,伊紮克連忙詢問伊默王。

“除了時間之神,還有別的主神可以靜止時間嗎?”

“不,每位主神的力量都是相對的。你還沒發現嗎,伊紮克,這個世界的力量都是相對的。前夜影之神哈斯所相對的力量是太陽女神蒂麗安,暗月女神的相對神是邪神沙西利。所有的神都是根據各自陣營和力量來劃分的,夜影和暗月雖然是雙生神,卻各有對立之神。同理,戰神的龍皇對應的不是魔法之神法弟姆埃,而是精靈之神安瑟斯。

“伊默王,按照你所說的羅蘭就是敵人了?!”一心想要為德菲克報仇的烏西娜大致聽出了些端倪。

羅蘭既不是光明,也不隸屬黑暗。相反,兩係的主神都要緝捕她,有了這條法可依,她更可以放心去追捕這個殺害法皇的凶手。

“你若是想殺了她替德菲克報仇,那我隻能遺憾告訴你,這是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奢想。”看出烏西娜表現在臉上的恨意,伊默再度歎氣。

“為什麽?!”烏西娜見連白精靈王都阻止自己,剛壓下的憤怒再度抬頭。

伊紮克也就算了,他承認自己傾慕著冥戰將軍那還情有可原,為什麽連同樣身為德菲克親族的伊默王都不允許自己複仇。

這太奇怪了!!

“難道,伊默王也像伊紮克那般……”

“烏西娜!!”話說到一半,就被伊紮克阻止了,他可不想被伊默王知道這事。

“怎麽,有膽子承認,沒膽子讓我說嗎?!”冷笑著嘲諷,烏西娜還在記恨剛才伊紮克阻止自己的事。

“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從伊紮克焦急的神情上看出他極力想隱瞞的事,白精靈王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之前我就說過,羅蘭的血盟非比尋常。你若想殺她,隻有先殺了掌握著她靈魂的諸神之首。但……這是不可能的。就連蒂麗安都未能尋找到不毀滅世界就殺死卡雷茲·阿爾文的方法,更何況一介凡人。

創造了這個世界的神靈,你認為,他擁有多大的力量,不要再想複仇的事了……還有你也是,伊紮克,我不希望你變成第二個德菲克。”伊默王的警告讓伊紮克臉色瞬間慘白。

是的,正如那位神祗所說的。

我不該說出來的……

這份傾慕為什麽不埋得更深一點,為什麽不掩飾得更好一點。

羅蘭,就這樣遠離吧。

不要再回神聖同盟,不要再回這片土地。

殺了德菲克,殺了那個唯一能保全你安然待在帝國的法皇,從今往後,再也無法找回你可以立足的理由。

第六章 火焰之印·保鏢(一)

火神庫卡斯是一位暴躁的神靈,由於人類生活上的需求,使得他的神殿遍布整個南大陸,其興盛度尤勝過其他三位元素之神。

高岩矮人以鍛造出名,他們與這位脾氣不好的神靈更是密不可分。

位於矮人王城高岩的博卡薩拉神殿曆史超過人類任何一個王國,以通紅的火焰石休憩的主建築體更是在所有神殿中獨樹一幟,再配上迥異的造型,遠遠望去仿佛一團燃燒的火焰,因而博卡薩拉又被稱為火焰之殿。

太陽曆555年赤月11日炎熱的夏季即將結束,可熾熱的高溫依然籠罩著整個大陸。

在通向高岩城的路上,一支由南向北前進的商隊正在緩慢的前行著。

過於炎熱的天氣不止是人受不了,就連托運貨物的維尼獸也放緩了腳步。

“還沒到嗎?”

商隊之中,一名衣著華麗的貴族男子詢問商隊首領,究竟何時才能抵達矮人之都。

羅薩爾·薩巴斯遠本是神聖帝國的大貴族,因為伊紮克率三大騎士團攻占了王都,一直都站在艾因之女一方的他不得不帶著家眷出逃。

他的目的是矮人國高岩,因為祖先曾救過高岩國王的命,所以他的一族都獲得了特赦,無論將來犯了什麽罪,高岩王都會收留並給予庇護。

擔心受到清剿的奧克爾帶著妻子與年幼的女兒一同踏上了北上的逃亡之路,途中也曾遭遇過一些地方貴族的阻撓。雖然坎坷,但也總算到了臨近高岩城的邊境,想到這裏,他不由將稍感欣慰。

“前麵有個樹林,我們進去休息下吧。”商隊首領奧比指著路邊一座麵積不小樹林,示意該給托運的馬匹和維尼獸適當休息,他們已經在炎熱的太陽下行走了一整天。

“好吧……”回頭看了看氣色不佳的妻子與女兒,羅薩爾點頭同意,能混入商人朋友的隊伍裏脫身,他感謝很女神可以離開紛亂不堪的帝國,哪還再敢提什麽要求。

休憩的過程中,見奧比不時慌張的看向大道,羅薩爾不禁有些擔憂。

一路上他的這位商人朋友都是這般慌張,難道……有什麽事隱瞞著自己?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就見森林之中冒出了一支裝備整齊的傭兵,全都目光凶惡的看著商隊。

惡狼!!

在傭兵的胸口發現了雙頭狼的徽章,羅薩爾不禁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惡狼是南大陸出名的和黑暗傭兵,專門從事殺人搶掠的勾當,也曾在不少大貴族手下辦過事。

作為貴族,羅薩爾很清楚這支傭兵的勢力和來曆。

一定是某個想要向新皇邀功的貴族花重金雇傭了這支惡名昭著的傭兵,而且還是和自己十分熟識的貴族。否則他們怎麽會知道知道他要北上前往高岩城,還特地趕在進入矮人領地前堵住了去路。

“羅薩爾公爵,新皇陛下有些事要向您請教,跟我們回去吧。”傭兵中走出一身著法師袍的男子,不算年輕的臉孔上有一雙散發著惡意的細小瞳孔。

“新皇?他已經占據了整個王國,為什麽不放過我們這些前朝舊部?”在整個樹林中來回掃視,無奈的發現,所有的退路均已被封死。羅薩爾護住自己的妻女,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隻好先殺了她們,再選擇自盡。

死在親人劍下,總強過落到惡狼手中,可以免去一番皮肉之苦折磨。

猥瑣的目光掃過一臉戒備的公爵,惡狼首領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

命令上隻說要毫發無傷的帶回羅薩爾公爵,並沒有提到怎麽處理他的家眷,那兩個漂亮的金發美女可以在賣掉以前享用一段時間了。

“父親……”感受到侵略性的目光在掃視自己,年輕的愛妮婭畏懼的抓緊了羅薩爾的衣袖,恐懼占據了她的麵容和心靈。

“呼……總算來了。”表情同樣焦急的奧比在又一次把實現投向身後的時候,臉上終於露出了放鬆的表情。

順著他的目光,羅薩爾一家都把目光轉向來時之路,原本空無一人的大道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個頭不高的年輕人,一身黑色的著裝,在翠綠的森林裏尤為顯眼。

“援兵嗎,隻有一個能有什麽作為?!”傭兵首領嗤笑著,撥了幾名手下,讓他們直接把那個出現在自己視線裏的小角色幹掉。

“小子,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傲慢的傭兵們絲毫不把這個一身黑色裝扮的年輕人放在眼裏,沒有一個人相信對方如此瘦弱的身軀會輕易的將他們打敗,就算是轉瞬間躺在地上,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發生什麽事了?!”羅薩爾攬住家人,同樣不相信自己親眼看到事實。他連忙看向身旁的奧比,詢問這個忽然出現的神秘人的身份;“他是誰,你認識嗎?”

“算是我暫時為你們找的保鏢吧,這是我的熟人,會保護你們安全抵達高岩城的。”

“老大……”惡狼傭兵紛紛轉向自己的首領,等待他拿主意,剛才瞬間發生的事他們沒一個人看清楚,隻覺得眼前一花,幾個同伴就躺地上了。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可以確定是,這個看起來瘦弱且不堪一擊的矮個人年輕人絕對是個棘手貨。

“我就不信一整隊人都奈何不了他。”召來兩個心腹,小聲交代了幾句,惡狼傭兵首領讓他們分別從兩邊偷襲,自己則在前麵拉住敵人的注意力,務必要將這個有可能壞事的家夥除掉,無論他什麽來曆。

第七章 火焰之印·保鏢(二)

四等傭兵……

從團徽外的銘文上看出傭兵特有的級別區分,羅蘭輕輕解下自己身上的暗色鬥篷,讓血翼傭兵和塔拉夏的紋式完整的暴露出來。

雖然換下了會長圖章和高階騎士特有的圖章,但僅是血翼的名字,就足夠震懾那些低級的傭兵。

若他們夠聰明,就該知道不要輕易對抗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

貴族們或許分辨不出普通傭兵與血翼的區別,但傭兵們自己卻清楚。

由墮落騎士、暗夜精靈,半獸人、亡靈組成的血翼在實力上和人類有著天壤之別,簡而精一向是這個傭兵團的座右銘,他們可以單獨完成各種委托,也可出動整支團隊勝任高難度的攻城或護送任務。

就在半年前,傭兵團就曾挫敗在一名血翼暗夜精靈手中。

丟了任務,被迫從三等傭兵降級為最低一階的四等傭兵。

戰與不戰,這個問題困擾著惡狼首領阿德加。

先前大意,沒仔細觀察,現在他才注意到這個庇護了公爵出境的商隊竟然掛有塔拉夏的徽記。

他的目的隻是帶走公爵,並不想惹上這個邪惡的黑暗組織。表麵上他們是商會,實際上世人都知道,塔拉夏是靠著黑暗法師和亡靈傭兵起家的。

但……若帶不回公爵,別說是麵子和酬勞,卡尼亞爾伯爵可能讓他們這支專門依附與各大貴族的私人傭兵從此消失。

拚了!!

明知危險,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殺了他!!”取下腰間的法杖,邊吟唱法術,阿德加邊指使已經走到一半的手下,不要給敵人喘息的機會。

“閃電之雷,迅捷之風,無堅不催的力量,匯集為無堅不摧的利刃。”施展出自己最得意的法術,阿德加自信滿滿的可以用這招殺死對手。

上次若不是那名暗夜精靈起手偷襲了自己,誰勝誰敗還說不清。血翼的實力是按照亡靈、暗夜精靈、墮落騎士、獸人來劃分等級的。

看外表,頂多算做一名墮落騎士。阿德加可不會認為眼前個頭不高,身材也不強壯的年輕傭兵會比一名暗夜精靈更厲害。

“戰栗吧,凡人。以死亡之名,散布恐懼和痛楚,斷絕生息和希望。”低吟著駭人的語句,羅蘭拔出漆黑無光的嗜魂,劍刃裏散發出的亡靈蜂擁而出,把一幹傭兵嚇得臉色慘白,同時他們也驚恐的發現自己非但呼吸困難,而且全身無力,根本無法動彈。

這項認知讓所有惡狼傭兵不由同時意識到危險。

“亡靈……”阿德加麵孔扭曲的看著自己施展出的複合法術在接近對手的瞬間就被輕鬆化解,連反彈都沒有產生。

超過十階了,這個傭兵。

身為法師,阿德加知道要想不反彈就直接化解或吸收法術能量,必須具備超越施法者三階以上的位階才行。

這次真要玩完了……

一瞬間,惡狼首領腦海閃過這樣的想法。

可接下來的事卻出乎他的預料,血翼傭兵站在原地不動,絲毫沒有上前宰殺已經動彈不了的一幹手下。

“若你們能就此罷手,我可以放你們離去。”羅蘭知道這群傭兵已經沒有任何反抗之心,他們既然知道自己的實力,就不會再生出什麽歪腦筋,關鍵是那個法師。

若他執意要下令戰鬥,隻怕傭兵再如何不情願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作為一名首領,多年培養出的威信可以控製手下賣命,這對於傭兵而言,尤為明顯。

知道對方不下殺手,阿德加也不敢多逗留,率著一群手下灰溜溜的逃了。

“你來的太晚了。”奧比有些抱怨,羅蘭要是再不出現,惡狼傭兵為了封鎖消息,絕對會把這裏除公爵外的所有人都殺掉。

“恩……路上有點事。”原本安德列安排以護送為名,尾隨這名逃出帝國的貴族前往高岩城,可羅蘭卻提前去了聖都愛沙尼。因為她知道,若不乘著帝國混亂的這個時間去,以後就再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原本隻是想取得光明之印,沒想到為了解除封印,會讓德菲克死在自己手上。

安德烈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好在有伊紮克的規勸和安撫,教會那邊才沒有泄露羅蘭殺死法皇一事。

也正是因為這個,作為“保鏢”的羅蘭遲遲未跟上商隊。

“羅薩爾,這就是我給你找的保鏢,她可以保護你獲得高岩城永久居住權之前的安全。”奧比向老朋友介紹了羅蘭,兩人算得上是多年深交,就算各自屬於不同陣營,這份幾十年的交情依然沒斷。

“亡靈?!難道這位就是……”想起最近在帝國裏的傳聞,公爵立刻意識到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名戴著麵具的傭兵有可能就是塔拉夏那位神秘的會長。

“沒錯……她作為你的保鏢夠格吧。”其實奧比也不明白,為什麽安德烈非得推掉原本安排的人,指定讓羅蘭來當任羅薩爾的保鏢。

作為公爵,羅薩爾握有一些大貴族和門閥的機密。

作為熟識,他們曾是把酒言歡的朋友。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坐視羅薩爾因為權利交替而被殺。羅蘭願意擔任保鏢他是喜而樂見的,至少沒人可以在她的保護下殺掉羅薩爾一家。

說話間,一陣急噪的馬蹄聲響起。

眾人回頭一看,隻見遠遠的奔來一群騎乘著迅捷獸馬的矮人,他們用猜疑的目光打量著這支停在高岩城不遠處的商隊,尤其是在看到商隊懸掛著塔拉夏的旗幟後,領頭的矮人隊長上前一步,指名道姓的要找羅薩爾。

由於安德烈事先已經向高岩王通報過羅薩爾會去投奔他,由塔拉夏的商隊負責護送。

是以,矮人巡邏隊被特地派遣出城,在附近區域等待即將到來的公爵一家。

第八章 火焰之印·保鏢(三)

高岩城位於山顛之上,可算做是南大陸最高的城市。

上城與下城落差達一千卡林,用奇觀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下城也稱為外城,是貿易區。由於高岩矮人的領地連接西、南兩大陸,又和尼奧以及古裏耶夫毗鄰,大量的商人和貨物均由此經手,轉道波裏維亞或神聖同盟。

雖然人們都習慣叫它鍛造之城,但它的確是南大陸北方地區的三大重要貿易城之一。

在矮人巡邏隊的護送下,商隊安全的抵達了被矮人稱位“熔爐”的齊爾格山脈主峰,這裏地勢險峻,丘陵地形的山野裏隨處可見高山獸馬與犀角羊。

相對保守的神聖帝國,這裏隨處可見來自西、北大陸的商人,甚至還可以看到穿著東大陸服飾的異族。

不過,當身著血翼服飾的羅蘭從大門走入時,城內的人們還是紛紛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血翼在高岩並非稀客,不少商人或貴族都曾雇傭價格不扉的血翼傭兵作為私人保鏢或護衛。

不過,讓人們這般好奇的關鍵原因,是羅蘭身上毫不掩飾的靈魂之焰。這是亡靈獨有的標識,依靠燃燒靈魂存在的亡靈最為顯著特征。

“看呐,一個亡靈!!”

“暗月還沒升起呢……”

“沒聽說嗎,血翼自己發明了某種藥劑,使用後可以暫時出現在陽光下,而不必擔心灰飛煙滅。”

一路上,道路兩旁的行人都在竊竊私語,討論從未在高岩城出現過的亡靈。

也正是有了“塔拉夏”這一畸形的存在,使得原本憎惡亡靈與黑暗一族的矮人竟然也能接受他們的成員進入王城。

畢竟,作為北方最大的商貿行會,塔拉夏所擁有的資金,以及財力足已讓附近的鄰國漠視它本身潛藏的威脅。

高岩矮人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安德烈在這些大胡子身上投入了巨額資金,為的就是矮人引以為傲的鍛造技藝,所有血翼的盔甲和武器均從高岩購買。

因而,沒有穿著專門為血翼特地打造的盔甲的羅蘭也引起了一些矮人的側目。

在來到被稱位天梯的魔法移動門時,奧比與羅蘭被衛兵阻攔了下來,隻允許羅薩爾公爵一家進入上城。

對此,奧比倒是頗有些意見。

“嘖,這些隻知道挖礦的矮子,也不想想是誰捐助他們剛把老舊的外城大門重新翻修一遍。”

“別太相信矮人,他們連自己的盟友白精靈都會算計。”羅蘭領教過矮人的善變,他們幾乎可以同生活在地下的矮精相提並論,狡猾且善變,憨厚的外表並不能演示這一種族在長期惡劣環境中演變出的惡習。

“是……”奧比點點頭,不再發牢騷。

他的恭敬也讓一直尾隨在後的矮人巡邏隊長對羅蘭重新了一番評估。

“商人”是塔拉夏三位首領之一,專門負責運營商會,也是外界接觸最多的一位。

其次就是“教官”拉維特,他與三大公會關係稍密切一些。

至於“導師”安德烈,完全就是個神秘人,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

不過自從傳說中的會長現身後,這位操控著整個塔拉夏的法師也逐漸由幕後走到台前,盡管身份依然不明,但已經可以知道他是位黑暗法師。

審視的目光在羅蘭身上仔細打量,矮人隊長卡廉還是沒找到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

按理說,那種體型的人多半隻會是弱不經風的法師,而不該是擅長搏擊的近戰。

“喲,這不是卡廉嗎,怎麽今天正裝出席了?”臨街的酒館裏走出一名步履蹣跚的矮人,看到皺眉沉思的卡廉,這個酒鬼連忙走上前,邊打著酒嗝邊問。

“伯恩王讓我接待從神聖帝國前來尋求庇護的羅薩爾公爵一家。”瞥了一眼身旁滿身酒氣的同胞,卡廉十分無;“塞勒,你該控製一下自己酒量,要是再這麽喝下去,遲早有一天連鍛錘也舉不起來。”

“哈哈!!身為矮人怎麽不喝酒。卡廉,你在北方神殿待太久,被他們那種迂腐的思想腐蝕了。”被稱位塞勒的矮人哈哈大笑,絲毫不把老朋友的警告放在心上。

當他的目光移到卡廉關注的焦點上時,原本朦朧的雙眼一下瞪的老大。

“那是誰?!”

“塔拉夏的奧比,你不是見過很多次嗎。”

“不是,他身邊那個,就是一副傭兵裝束的那個。”

“不清楚來曆,從未見過,不過奧比對他很恭敬。”三位首領各司其職,沒有誰高誰低的說法,即便是教官本人,奧比也沒有必要在外人麵前也擺出這副態度。

再則,教官是名身材魁梧的騎士,已經見過本人的卡廉當然不會把這個個頭比矮人高不了多少的傭兵當成拉維特。

“神器啊……”兩眼放光的塞勒已經聽不進卡廉接下來的話,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羅蘭的佩劍嗜魂上。

就算收斂起隱藏在劍刃之上的亡魂,這把本身就散發著無窮黑暗之氣的魔劍絲毫不比主人遜色。尤其是那一張四下張望的獨眼,更是讓原本外型就猙獰的劍身更具恐怖感。

“神器?”卡廉被塞勒的話搞得有些莫名奇妙,不過隨即也明白過來。他指的,是那柄黑暗武器。

說實話,他首先關注到那名亡靈,也是因為這把詭異的大劍。

“這劍真不錯……”

不顧卡廉的阻止,塞勒興奮的衝上前,頗不急待的想要親手摸一摸這柄在他眼中已經與神器無異的武器。

第九章 火焰之印·天空之刃(一)

“這武器真不錯……”

塞勒將熏染了酒氣的雙手伸向渾身散發出陣陣黑暗氣息的魔劍,完全忘記了它的主人是個亡靈。

“你不可以碰它!”察覺到眼前的矮人試圖碰觸自己的佩劍,羅蘭側過身,閃開了對方不禮貌的行為。

“我又不要你的劍,就摸一下也不行?!”身為鍛造師的脾氣上來了,塞勒吹胡子瞪眼也沒能讓羅蘭改變主意。

嗜魂並非普通的武器,它所具有的黑暗能量不但會讓所有看到它的人產生混亂和恐懼,其本身具有的腐蝕力也會侵蝕所有接觸過它的生物。

“這柄劍具有凶性,我不想讓它傷人。”

“嘿嘿……我可是鍛造師,我知道怎麽避免附著有各種元素之力的武器傷害。”不死心的塞勒還是想親手摸一摸那被黑霧包圍住的劍刃,確定躲藏在邪惡力量下的真正刀刃。

“噝……”具有魔龍羅法安靈魂的嗜魂感覺到了塞勒的靠近,發出了充滿危險的警告。

和亞德爾同為魔龍的羅法安既不會說話,也沒有心靈感應,可這並不代表它不具備自己的意識。

矮人的想法已經表現得很清楚,更名嗜魂的羅法安發出了憤怒的咆哮,包含著死亡的恐怖之意襲向高岩城最偉大的鍛造大師。

“以神之名,黑暗啊,退下!!”一道清亮的嗓音吟著驅除黑暗的咒文,將嗜魂聚成一束的黑色霧氣消退。

羅蘭尋聲望去,隻見十多名半精靈牧師擁戴一名年輕女性由遠而近。她身著隻有祭祀才可以穿戴的服飾,手握一把閃耀著光明的權柄,年輕的臉上滿是神職者特有的冷漠與傲慢。

“米麗蒂婭祭祀……”兩旁圍觀的人們紛紛退讓出一條道路讓牧師們通過。

“充滿光明的高岩城為何允許汙穢的亡靈進入?!”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女祭祀的責難已經指向巡邏隊長卡廉。

“神聖帝國的羅薩爾公爵前來尋求庇護,根據以前的承諾伯恩王允許他入城,現在正在上城接見之中。這位……是他的隨從,據說是公爵私人雇傭的保鏢,所以也獲得了特別準許。”

“胡說,隻是因為它披掛著血翼的徽章,你們就允許亡靈進入,難道矮人都忘記了四千年前的大黑暗戰爭,忘記了五百年前的亡靈入侵嗎?黑暗一族和亡靈給北方大陸造成的災難難道矮人也想重蹈覆撤嗎?”對於卡廉的回答。祭祀給予了嚴厲的反駁,這讓矮人隊長皺起了眉頭,可他依然保持著最基本的禮貌。

米麗蒂婭雖說是半精靈,但她卻是伊默王的近親,身份高貴且不說,還是火焰神殿的大祭祀。無論哪個身份都不能得罪,對於她傲慢的指責卡廉也隻好忍氣吞聲。

“就算是公爵私人護衛,可在高岩有足夠的衛兵可以保護他,沒必要繼續讓這個邪惡的亡靈繼續逗留在城裏。”不依不饒的女祭祀依然不肯就此罷休,她痛恨所有亡靈和黑暗一族。

以前塔拉夏的商隊經常出入高岩也就罷了,這次居然連亡靈都放進來。長此這般鬆懈,如果有死亡之領的巫妖以此為掩護混入城內,後果將不堪設想。

“騎士們,把這個邪惡的亡靈趕出去!!”未等卡廉想出對策,女祭祀就對圍在她身旁的三名騎士下令,大有把羅蘭以及整個商隊驅逐出城的架勢。

輕柔得有如微風的一聲低喚,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轉向發聲之處。

金發碧眼的白精靈不知何時出現在街道上,一身簡樸的銀白色長袍沒有任何裝飾,襯托著白素的麵容,顯得莊重而文雅。

“艾歌大人!!”女祭祀十分驚訝,連忙走上前行禮。

顯然沒有料到平日都隱居的最高祭祀居然會出現在下城,他可是隻有每年的祭典才會出席短短數日。

“不要過於責難別人,忘記了神靈的教導了嗎?平和、自然才是我們該遵守的。”在人們尊敬的目光中,白精靈將視線由女祭祀轉移到商隊,當他看到引起矛盾的羅蘭之時,一雙碧綠的眼瞳不由劇烈的收縮。

“大祭祀?”米麗蒂婭驚奇的發現原本一身平和氣息的最高祭祀身上忽然散發出了極其淩厲的殺意。

這是她當任火焰神殿的祭祀……不,應該是說從她見識到這位同為伊默王遠親的最高祭祀起就不曾見過的一麵。

“他們是什麽人?!”最高祭祀的質疑卡廉用同樣的話解釋了一遍。

“塔拉夏的商隊,以及前來避難的羅薩爾公爵的私人護衛。”

“護衛?羅薩爾又是誰?!”不同已往的艾歌,這位總是微笑示人的最高祭祀此刻表情冷漠,銳利目光直射商隊之中的羅蘭。

“他隻是光明帝國的一個公爵,因為先祖曾救過伯恩王一命,國王答應給予他的後人庇護,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可以來高岩城尋求避難。神聖同盟內部似乎發生了些權利糾紛。這位公爵帶著家人投奔伯恩王,要求履行過去的承諾。所以……才讓他的這名亡靈護衛也入城了。”對於最高祭祀艾歌,卡廉倒是滿懷尊敬。

這位精靈祭祀在高岩城待了一千年,沒有一個高岩矮人不認識他。

在人們的驚歎聲中,艾歌拔出了他腰上斜跨著的細劍扔向羅蘭,祭祀象征性的短劍穩穩的插進了平滑的石板,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五天後,我在鑄熔大廳等你。”頭也不回的白精靈身影逐漸淡化,最終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

他的行為和留下的這兩句話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決鬥,一名祭祀竟然向一名戰士要求決鬥!!

第十章 火焰之印·天空之刃(二)

“伯恩王要召見他們。”

魔法階梯之上,穿來一個淡漠而帶有命令嗓音,讓卡廉把塔拉夏商隊首領以及公爵的護衛帶到上城。

在疑惑之中,奧比與羅蘭踏上了隻允許少數外族貴客和矮人進入的高岩上城。

使用精靈的法術製造的魔法之梯並非從外麵看上去那麽高,有迷幻作用的法術遮蔽了視線,使得原本近在咫尺的道路看起來有極遠的距離。

在幾名衛兵的監視下,卡廉帶領著羅蘭與奧比抵達了上城的榮耀廳,這裏是國王處理政務以及接見外賓轉用之所。

“聽說艾歌向你提出了決鬥,是嗎?來自東大陸的黑暗一族。”大殿正中,有著番紅須發的高岩矮人王伯恩一雙銳利的目光把羅蘭上下打量了一番。

“是。”麵對國王的詢問,羅蘭避重就輕的回答。

“陛下……”王座之旁的宰相孔塔臉上滿是擔憂的表情,他正打算說點什麽,就被伯恩王用眼神製止了。

“原本這城是不允許亡靈進入的,既然你是塔拉夏的傭兵,而艾歌祭祀又想你提出了決鬥的要求,那我也隻好破例允許你留下。

但是……待在高岩城的這五天直到決鬥結束前,你都不可以在我的管轄之地鬧事,否則到時候可別怪我不給塔拉夏麵子。”說著這話的時候,伯恩王將目光轉向了奧比,其中的暗示十分明顯。

“我會遵守規則的。”額首同意矮人王定下的要求,羅蘭表示願意遵從這個條規。

“那好……卡廉,帶他們去塔拉夏的專屬區休息吧,別讓神殿的那群總喜歡吵嚷的牧師去侵擾我們的客人。”揮揮手,伯恩王示意接見結束。他召來身邊的侍衛長,小聲的吩咐著什麽。明銳有如鷹眼的雙瞳卻一直沒有從羅蘭身上離開過,這道一直尾隨到羅蘭離開的目光多少也有些讓她在意。

等羅薩爾也尾隨著羅蘭等人一同退下後,宰相這才開口詢問;“陛下,您為何要讓那個亡靈繼續逗留在城內?艾歌並非普通的祭祀,之所以會擔任火焰之殿的最高祭祀,完全是受到前任祭祀以及伊默王的委托,他可是精靈一族最有名的戰士啊。

若是塔拉夏的那名亡靈出了什麽意外……我們可能就此與塔拉夏結束長達五年的合作關係。”

正是擔心支持著整個王國的主要財力來源的塔拉夏可能會因為這事而鬧翻,孔塔才想讓國王立刻將那名亡靈驅逐出城,好阻止事態惡化,沒想到伯恩王非但沒有阻止,甚至還將其留了下來。

“天空之刃確實是白精靈族最強的戰士,也有可能是地上界除龍族外最強的戰士,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是無敵的。死亡之劍對天空之刃……這兩把鋒利之劍到底最後誰回折斷呢……我對這個比較有興趣。”撫著胡須,矮人王凝視著穹頂上精美的壁畫出神。

“陛下?!”孔塔的擔憂更甚了,早在數日前,光明教會就傳來消息,說冥戰將軍有可能奪取由高岩城鎮守的古代封印。

可伯恩王明知這個隨著前來尋求庇護的公爵所謂的私人護衛就是那位著名的冥戰將軍,他卻一意孤行的做了決定。

天空之刃艾歌是白精靈一族中血脈最為古老的精靈之一,誕生於大黑暗末期,也是七英雄中英雄王的導師。

冥戰將軍雖然也是強者,可……它現在所待的地方是地上界,有諸神的禁桎在,不可能像在冥獄裏那般發揮出正常的力量。

這二者若是對上,無論誰勝誰負,都勢必引發新一輪的光暗之爭。

“孔塔啊……現在是決定的關鍵時期,我們需要看清楚到底誰更具有優勢,是星幽界的群神,還是從冥獄之中逃脫的諸神之首。

這不僅僅是天空之刃與死亡之劍二者的決鬥,也是他們各自代表的勢力的比拚,也將決定我們高岩矮人一族,最終將跟隨的方向。一旦選錯……等待著我們的,隻有毀滅。

我是王,肩負著保護整個族群的重任。我不能以個人喜好來決定整個族群的將來。如果統治了安尼西亞萬年之久的群神沒有力量對抗神王,那我們也隻能放棄過去所信仰和追隨過的一切。”

“是……”聽到伯王說出這番沉重的感慨,宰相隻能默默應允。

五天之後,將是決定整個高岩矮人的命運時刻。

如果可以,他寧願將現在這種曖昧不明的關係繼續保持下去。

矮人沒有庇護自己眷族的神祗,源自古代巨人一脈的矮人族和精靈一樣,都是脫離自太古起源物種的分支。

和精靈不同的是,古代巨人早在大黑暗時期就已經消亡,尷尬的夾在各族之中幾千年,是該尋找足已尋找庇護的神靈的時刻了。

若是來自冥獄反撲群神的神王能再次奪取屬於自己的地位與力量,那麽作為最早追隨他的高岩矮人也能找到一個真正可以依靠的堅強後盾,如若不然,選錯了陣營的高岩矮人也將像祖先那般化為曆史,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閣下,那名祭祀為何要向你提出決鬥?!”離開榮耀大廳,掃視了一眼身旁的衛兵,奧比湊近羅蘭,小聲的詢問出自己的疑惑。

按理說,身為祭祀是不可能像法師一樣隨意與人決鬥。

畢竟是侍神者,要摒棄一切常人的喜怒哀樂,丟棄常人的情感。

再則,身為操法者,無論如何也不該與一名近身戰士提出決鬥,這根本是無法相比的決鬥。

隻要其中一方過於強大,那隻會以壓到性的勝利作為終結。

“他不是祭祀,雖然一身祭祀的裝扮,可那眼神是屬於戰士的。”在眼神的交匯的那一刹,羅蘭就已經明白。

她所看到的精靈是真正的戰士,是擁有強大靈魂的勇者,而非過去那些普通的軟腳蝦——一位真正能與自己匹敵的強大存在。

第十一章 火焰之印·天空之刃(三)

在矮人巡邏隊長的帶領下,羅蘭一行人抵達了高岩下城特地塔拉夏撥出的一小塊專屬區域。

這裏是商會的暫居區,裏麵全是往來各地的塔拉夏商會成員。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皺著眉,羅蘭簡直無法理解眼前和無聊沒什麽區別的矮人,他居然賴著不走了。

“這樣吧,我用天空之刃的消息和你交換查看你武器的權利。”塞勒無論如何也想親手摸一摸那柄渾身散發出強烈黑暗氣息的魔劍,他還從為見過如此具有靈性的武器,仿佛擁有自己的意誌。

“天空之刃?”對於這個名字,羅蘭似乎有所耳聞,卻怎麽也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聽過。

“對,就是剛才對你提出決鬥的那個精靈。”塞勒對嗜魂的狂熱已經讓他不顧自己的身份,把屬於矮人以及整個火焰神殿的機密泄露給羅蘭。

“我認為知道即將自己即將麵對的決鬥者的資料並不是一件壞事,你何不滿足一下這個矮人的要求。等他見識過羅法安的厲害,就再也不死纏著不放了。”亞德爾覺得有必要了解一下那名白精靈的來曆,雖然羅蘭對此並不以為然。

“也好,我也被纏的心煩,幹脆就讓他就此放棄好了。”對於矮人的糾纏和執著,羅蘭也有些受不了。

“既然你這樣堅持,那我也隻能答應你的要求了。為了方便,你還是先告訴我那名白精靈的資料吧,我怕你看完嗜魂再沒精力和我說話。”

得到了羅蘭的許可,塞勒興奮的談起了在高岩城隻有極少數人知道的秘密。

“艾歌當任火焰神殿的最高祭祀已經有一千多年,除了國王和少數的重臣,沒人知道這位溫和的祭祀實際地身份卻是一名戰士。

在四千年前的大黑暗戰中,被譽為天空之刃的他可是與當時的暗夜精靈王並駕齊驅的強者,也是神聖皇帝艾苦的導師。自從大戰結束後就隱姓埋名,千年前出現在高岩城,從當時病逝的最高祭祀那裏接下了祭祀一職。

他持有的名劍星痕也是他稱號的由來,是來自龍族寶物,傳說以龍骨鑄造而成,擁有劈開大地,割裂天空的力量。”喜滋滋的搓著手,塞勒滿懷期望的等待著羅蘭解下嗜魂。

“隻有這些嗎?”語句中絕大部分都是傳說之類的詞句,可信度並不高,羅蘭懷疑自己是否上了這酒鬼的當。

“怎麽,不相信我說的話?”看羅蘭的表情帶著遲疑,塞勒又怕她反悔,連忙補上一句;“如果你能潛到熔爐山的最頂端,就可以看到被他封在那裏的星痕,我十年前上去過,那把劍還在。”

“若真是如此,你這個武器癡又怎麽可能沒對那把傳說之劍下手?!”

“嘿嘿,上麵有三重封印,我沒那本事解開……”塞勒老實交代了自己其實也很垂涎那柄名劍,可劍身上的封印著實讓他吃不消。

取下佩在腰間的嗜魂,將它遞給了興奮的矮人鑄造大師,羅蘭絲毫不擔心他把自己的武器帶走。

這柄由魔龍幻化而成的魔劍擁有比誰都驕傲的靈魂,隻怕那個自稱鑄造大師的矮人要吃苦頭了。

“啊!!”

聽到羅蘭的寢室裏發出一聲慘叫,奧比和尚未離去的卡廉連忙趕過去。

隻見先前見過的那名矮人渾身顫抖的躺在地上,兩眼翻白,口中不停念叨著什麽。

“怎麽回事?!”

“這家夥非得看我的佩劍,結果就是這樣了。亡靈之劍並非尋常武器,隨意碰觸的下場就是如此。”

避重就輕的解釋了塞勒為何如此,所幸卡廉相信了羅蘭的話,讓兩名衛兵抬走了已經失去意識的塞勒。

不過對於塞勒的話,羅蘭卻沒有當作兒戲。

大黑暗至魔導時期的傳奇人物,並非不可能存活到現在。

當時的精靈與魔族遠比現在強大,壽命也遠勝過現在的後裔。

若真是擁有完整元素之力的白精靈,那麽……五天後的戰鬥就是一場惡戰。

對於自己的實力,羅蘭很清楚。

她所倚靠的,多半是由血盟而獲得的強大肉體。

除去魔龍亞德爾,魔劍嗜魂,魔靈鎧以及夢魔瑟西爾,她僅剩的,也就隻有一顆堅韌的心。

“天空之刃嗎……看來有必要去確認一下。”想到這,羅蘭推開窗戶。

這是一間臨崖的建築,下方是深不見底的幽暗,羅蘭翻身躍出,如貓一般輕巧的穿梭在附近的建築屋頂上。

幾起幾落,就來到了全是棱角的堅硬崖壁旁。

查看四下無人,她順著山壁往上攀爬,不一會就消失在被霧氣之中。

至於奧比,在應付走了巡邏隊長之後再返回羅蘭的寢室,卻已尋不到她的蹤影。

偷溜出去了嗎?

走到敞開的窗戶旁,奧比探出腦袋,左右巡視一圈也沒發現羅蘭的蹤跡,不由暗歎安德烈的這個托付過於麻煩。

羅蘭是名義上的會長,本身也是高階亡靈,無論哪個身份都不會安分的聽自己的囑托,也隻能由著她去了。

想到那名祭祀提出的決鬥,奧比決定聯係安德烈,看看他對此有什麽看法。

剛結束了一輪會議的安德烈才返回自己的法師塔,就見左手的傳音戒指閃爍起特殊的光芒。

“出什麽事了,奧比?是教會的追兵嗎?伊紮克那小子真笨,這麽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擔心是不是羅蘭那邊被教會的激進份子派出的追兵纏上,安德烈連忙開啟魔法通訊。

“不是教會的追兵,我們已經抵達高岩城,隻是……”

“什麽,一名祭祀向羅蘭提出決鬥?!”聽到這個消息,安德烈也傻眼了。

“是的,羅蘭說那名白精靈並非祭祀,而是一名真正的戰士,我不了解她這話的意思。矮人王居然也沒有反對,反而讓羅蘭以亡靈之身駐進了高岩城,我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內幕。”奧比一直很在意伯恩王那雙銳利如鷹的雙眼中所表現出的期待,那實在不該出現在這位以吝嗇和古板出名的矮人王的身上。

聽到“艾歌”一名的時候,他心裏閃過一種不祥的預感。

總覺得似乎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過與漫長的壽命以及亡靈轉化讓他的記憶也隨之模糊。

第十二章 火焰之印·旋渦(一)

“艾歌……艾歌……”這名字太耳熟了,究竟在哪兒聽過?

在擺滿了各類典籍的書房裏來回走動,安德烈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聽到或看到過這個名字。

記憶中有著強烈的憎恨和厭惡感,應該不是他所喜歡的角色。

“安德烈導師,您在找什麽呢?”聽到他的自言自語,剛步入書房的半精靈維麗亞恩急忙走了過來。

“你來的正好,維麗亞恩。”看到剛拜入自己門下的年輕學徒,安德烈如釋重負的長舒了口氣;“你快幫我查找一下有關‘艾歌’這個名字的所有資料。”

“艾歌?!那不是天空之刃嗎,大黑暗戰中著名的龍騎士,也是最後一任龍騎士。”半精靈對不久前才看過的資料記憶猶新。

隨著維麗亞恩的話,安德烈封在漫長時間之中的記憶的閘門開啟了。

依稀記得年少時期,負責傳授曆史的導師曾多次提到過這個名字。

天空之刃艾歌,大黑暗戰役中聯盟一方著名的戰士,也是白精靈中唯一能與暗夜精靈王格薩匹敵的強者。

持有和神器般力量的名劍星痕,斬殺了無數黑暗一族,艾歌這個名字在被聯盟一方傳唱的時候,黑暗同盟一方也對他恨之入骨。

“就是那個被詛咒的精靈嗎,原來他還活著……”記得曆史導師說過,天空之刃在大黑暗戰最後一役中與黑暗陣營一方的某個戰士的對決中落敗,被種下了無法消解的詛咒,傳說在戰鬥結束前就已經死了。

沒想到,居然一直活到現在。

白精靈那邊可從未提到過,人類的不少學者和曆史學家都猜測那個沒有留下姓名的戰士應該就是當時最為著名的反叛者,暗夜精靈王格薩。

他本是白精靈貴族,作為精靈神殿的聖騎士,有著極其尊崇的身份與地位。

卻不知為了什麽原因自甘叛變到了暗夜精靈一邊。被他帶走的魔導弓“德力克的煩惱”在後來的戰役中射殺了無數同胞。

因為戰績傲人,這位暗夜精靈曆史上第一位擁有白精靈血統的王也格外的受到夜神哈斯的眷寵。

直到他壽命終結,一直都統治著整個暗夜精靈帝國長達千年之久。

真的是會是那個天空之刃嗎?

古代白精靈雖然有可能存活四千年的時間,可為什麽一直隱匿在高岩城,而且,一點風聲都沒有走漏,他可是真正的龍騎士,擁有一頭古龍作為血盟的龍騎士……

羅蘭固然夠強,可若是沒有拉法的幫忙,她的實力對上了古代的強者,恐怕依然是要落敗。

得想辦法阻止他們的決鬥才行。

“你去安排一下,我要立刻起程趕往高岩城。”魔法評議會和神聖帝國的事都得往推,安德烈披上魔法鬥篷打算直接去找已經成為新皇的伊紮克。

隻有向他說明這事,才好有個正當的名義以帝國魔法評議會元老的身份前往高岩國去阻止羅蘭與艾歌地決鬥。

如矮人所說地那般,高高的山崖頂上確實有強力封印,隻是羅蘭不太確定那個被封的物體真是把劍,或許該說它連武器本身的外型都不具備。

遠遠望去,隻有一顆蔚藍色的水晶石在封印締結的結界之中漂浮著。

這就是“星痕”?

看不出它具有任何力量。實在難以將這個東西與矮人鍛造師口中的名劍聯係到一起。

會是封印的關係嗎……

羅蘭上前幾步。伸手試圖去碰觸最外層的結界,不料整顆寶石散發出異常絢目的光芒。

“嗡……”

鳴響聲震懾著高岩城,人們紛紛走上街道,搜尋著這道不停回響在整個熔爐山上回**的聲音。

果然是你,羅蘭。

也隻有你才能解除自己所下的封禁。

在火焰神殿中冥思的艾歌聽到回聲後走出神殿,凝視著隱沒在霧氣之中的熔爐峰頂,發出了凝重而無奈的歎息。

刺眼的光芒漸漸褪散,羅蘭連忙望四周看去,卻發現自己還在熔爐山上。

怎麽回事……

帶著疑惑,羅蘭按著原路返回,卻在攀爬回崖壁後發現,整個高岩城都消失了。

高高的山崖上連一個村落都沒有,更別提巨型城市。

不再是來到高岩城所見到的那番光禿禿的景象,蔥翠的灌木以及蒼天大樹隨處可見。

“瞧啊,羅法安,這裏居然有一個人類。”

不遠處的灌木叢裏傳來龐然大物走動的震動聲,在大地顫抖中,長著兩個頭顱地黑色古龍出現在羅蘭身後。

這嗓音是那麽的熟悉,熟悉到羅蘭不禁脫口喊出了它的名字。

“亞德爾?!”

“恩?這渺小的人類居然知道我的本名……你說是不是有點奇怪呢,羅法安?”

伴隨著雙頭龍的詢問,另一頭體型同樣巨大的黑龍也出現在羅蘭的視線之中。

“你是笨蛋嗎,她身上一點人類的氣息都沒有,不過是擁有類人的外形。”稍後出現的黑龍眯起在陽光下隻有一條縫的瞳孔注視著羅蘭:“有趣,一個亡靈。看納,亞德爾,一個高階亡靈。就不知她是哪個神靈的眷族,啊……我忘了被打落冥獄的神已經不能再稱位神了。”

兩頭古龍嬉笑著,完全不把羅蘭放在眼裏。

羅法安……

這次,羅蘭再沒念出她同樣熟悉的名字。

到底在那個黑暗歲月發生了什麽事,她根本無從得知,而亞德爾本身也不遠提及此事,從拉法那裏得不到任何回答的羅蘭隻能把這些疑惑埋在心底。

眼下,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又一次穿越了時光縫隙。

隻是這次略有不同,不是去到未來,而是返回了四千年前。

那個戰火不斷的歲月,那個被譽為大黑暗戰的紛亂年代。

第十三章 火焰之印·旋渦(二)

“盟軍來了,我們暫時撤退吧。”感應到大氣中流動的氣暖緊屬於己方陣營,亞德爾舒展雙翅,借助著山頂上的氣流升上天空,盤旋了一圈後離去。

羅法安在山顛上久久盤旋,直到趕來的盟軍發現它才飛走。

“阿米緹絲將軍,這有個人類!!”一隊白精靈巡邏遊俠發現了矗立在山顛之上的羅蘭,立刻將這一消息告訴給了他們的頂頭上司。

遊俠將軍阿米緹絲乘騎著白色的獅鷲,居住高臨下的望著站立在地麵上的羅蘭,眼中滿是困惑。

這座擁有岩晶礦的齊爾格山是南大的晶礦產地,也是黑暗一族與盟軍的必爭之所,山下駐紮著萬名之多的精銳獅鷲飛騎,這個從外表判斷該是人類的女子又是怎麽上來的。

“你什麽人?!”在帶有遲疑的疑惑中,女精靈將軍開口問話。

“時光海彼端的旅行者。”依稀記得那些穿越時光海的法師是這般稱呼自己的,羅蘭不想過多的卷入過去的曆史之中,早早的表明了身份。

“時光海……你穿越了時光縫隙?”阿米緹絲作為古代的高等白精靈,當然知道“時光海”一詞所代表的意義,也明白羅蘭話語中的暗示。

“是。”簡潔的回答了精靈女子的提問,羅蘭知道在這裏她召喚不出還是獨角獸王的瑟西爾,也無法命令羅法安和亞德爾這兩頭黑暗係魔龍,她隻是個時光的過客,無法支配過去或未來。

還是不要太多與過去的人或物牽扯太多,這有可能改變曆史。

“抱歉,我無法確定你的身份,還是請你和我走一趟盟軍基地。在那裏,精靈王伊瑟拉瑞恩會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阿米緹絲不會因為羅蘭的自我介紹就這麽輕易放過這個可疑份子,她一揮手,身邊的精靈遊俠立刻拉滿了手中的精靈弓。

無奈,羅蘭隻得乖乖按照這群精靈的意思,與他們一道返回位於山下地密蘇恩之池——光明同盟中白精靈在南方最大的營地。

精靈是優雅的一族,即便是戰爭也無法改變他們的天性。

宛如寶石鑲嵌在大地上的湖泊旁,簡單的修建著一處如同村落般的建築群。

金發碧眼的白精靈是這裏地主角,偶而能見到幾位已經脫離人類身份的大法師,除此之外,整個營地幾乎見不到人類的身影。

這位已經超脫人類身份的法師早已轉換為另一種存在,和精靈類似的長壽體可以讓他們存活數百,甚至千年以上。

“讓她進來吧。”大賢者威克茲額首示意,他知道那位女將軍不會貿然打斷會議,必定是有什麽緊急的事。

“陛下,我們的巡邏隊在山頂上發現了兩頭魔龍的蹤跡,上去查看的時候卻意外找到了這名人類。”帶著羅蘭進入隻有高等精靈貴族和大法師才有資格踏入的禁區,遊俠將軍阿米緹絲輪流向座上諸位賢者以及精靈王行禮。

“這……這是……”威克茲驚訝地站起身,在羅蘭身上,看到了許多讓他驚訝的訊息。

龍族的氣息,從未如此濃烈過。

作為一名正在幫助龍族的賢者,他很清楚這氣息隻有長時間的相處才會融合到這個地步。

高傲的龍族可不會輕易放棄身段和人類接觸,即便是自己為龍族做了這麽多,龍皇依然沒有接見自己。

而且……這名有著人類外表的少女無論她的容貌如何年輕,那股與龍族氣息同樣濃烈的死亡氣息早已昭示著她並非人類。

“陛下,她自稱來自時光海彼端,可兩頭魔龍與她同時出現在山頂,屬下不太相信這個……亡靈的話。”大黑暗戰時期,亡靈尚沒有後來被描述的那般邪惡,也正是因為那時候地亡靈既不是光明一派,也不是黑暗一係,所以阿米緹絲才沒有命令部下當場發動進攻。

“時光海……是這樣嗎。”威克茲沉思片刻,湊到白精靈王耳邊小聲嘀咕;“想必你也感應到了。她身上有極其濃烈的龍族氣息,或許,我們可以從這裏突破,找到尋求龍族幫助的辦法。黑暗一族的力量正在不斷增強,僅靠我們目前的力量,根本無法對抗。再這樣下去,盟軍的潰敗隻是時間的問題。”

“那……大賢者的意思是?”白精靈王當然感應到了那股強烈的氣息,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麽一介亡靈會和龍族扯上關係。

這個亡靈怎麽看都是人類,而非龍族變化。

“把她交給我。我會想辦法和她溝通,看能不能從她那裏問出關於龍族或黑暗一族的訊息。新一輪的會戰迫在眉睫,我們可再沒多餘的戰力和黑暗一族周旋了。”威克茲有太多的問題,想要詢問羅蘭。隻是這人是白精靈抓到的,他不好要人。若精靈王不同意,他也拉不下臉在這裏詢問他心裏那些小秘密。

“好吧……”斟酌了一番,精靈王最終還是同意了大賢者的要求,雖然他也有很多疑問。

這個才進行了一半的軍事會議也隻能就此終止。

“你跟我來。”

經過羅蘭身邊的時候,威克茲用古代特魯克語對羅蘭低語。

同樣有些疑惑的羅蘭把目光從精靈王身上挪開,轉投向威克茲,這個褐發的老頭給她一種熟悉感。

似乎在哪兒曾感受過,一種讓她覺得很安心的感覺。

我並不認識這個老頭,難道我和他的後裔熟識?

克魯威克茲……好熟悉的名字,在哪聽過。

羅蘭反複在腦海中搜尋,終於想起這個法師是誰。

亞裏沙的先祖,那位被龍族賜予“友人之戒”的大賢者。

第十四章 火焰之印·旋渦(三)

尾隨著威克茲走入他在營地的臨時居所,羅蘭環視這間不大的小木屋,入眼的全是隨意堆放的各類法術書籍,和一些煉金材料。

“你是誰?”才一進屋,威克茲就迫不急待的問起羅蘭的身份;“從哪兒來,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很抱歉,我並非那些有意穿越時光海探詢過去或未來的法師。這隻是一次意外之旅,並不是我本人的意願。”

在古代,擁有足夠強大的元素之力的法師們經常不顧白精靈的反對穿梭時光縫隙,從某種角度來說,有著非常嚴重的後果。

任何一個小舉動,都足已改變曆史。

羅蘭當然明白眼前有著大賢者之稱的威克茲話裏的意思。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身為數百歲的高齡賢者,威克茲理不知道該用什麽來稱呼羅蘭。

亡靈與精靈、龍族都不同,時間對它們來說從死亡的那一刻就已定格。

像眼前這個外邊不過二十的女子有可能已經存在千年以上。

“我的名字,是羅蘭,死靈之王的契約騎士,冥獄的四將軍之一。來自四千年後的時空,隻是因為碰觸了某個封印才來到這裏。”簡潔的自我介紹一番,羅蘭並沒有掩飾她的身份,隻不過沒提到拉法的真實身份。

對於這個時期的人,不說出諸神之首的名字或許比較好。

畢竟大黑暗戰的發起原因就是因為邪神沙西利,他在拉法被封印後起了貪念,妄圖通過操縱黑暗一族來達到戰勝光明諸神。

“死靈之王?冥獄的君王嗎……”即便是博學的威克茲也沒有聽過這個稱號,因為冥獄在這個時候還是個完全的禁地,是諸神的流放之所。

在那裏的靈魂多半都是神族,是以他對羅蘭的話也信了幾分。

雖然有著人類的外表,但他感覺出了羅蘭身上過與強大的力量,那不該是人類能擁有的。

來自未來嗎……或許她可以解開我心裏的疑惑。

“我有個疑問想要想你證實……時光海彼端的旅行者。”放棄了亡靈一詞,威克茲用了比較婉轉的稱呼。

“早在一百年前,我就做過一個預知夢,我夢見自己站在雲端,俯視大地,身邊圍聚著無數古龍,它們紛紛向我膜拜,似乎我就是龍族之皇。這個夢一直困擾著我,因為我知道古龍是自尊傲慢的一族,絕不可能向龍皇之外生物低頭,即便是神也不能扭曲它們的意誌。”略微有些遲疑,威克茲知道自己的夢過與荒誕,可他確實作了這樣一個夢;“我知道我的話或許有些瘋狂,我已經幫助龍族多年,可奧菲裏克卻依然不願接見我,更不可能有夢中的場景。”

“這並不是夢,大賢者,你所做的確實未來的景象。”羅蘭低歎,知道為威克茲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夢。

在遙遠而無法確知的未來。威克茲的後裔亞裏沙的血盟沙達斯就是接替奧菲裏克的新一任龍皇。

這點已經從上次穿越時光海的時候確認了。威克茲的夢境,或許是透過亞裏沙看到的,畢竟因為有血緣這不可分割的因素存在。

“你的意思是……”聽到羅蘭的話,威克茲有些興奮,他用有些顫抖的嗓音提問;“難道……”

“你血脈中四千年後的子孫中,確實有一人能與下任龍皇血盟,你所看到的夢境多半是因為她的緣故。”

“子孫……隻是子孫嗎……”即便是已經超脫了人類的軀體,可對於權利和力量的追求依然讓已擁有大賢者稱號的威克茲臉色一黯。

“瑪魯,威克茲,盡管你已經跨越了神為人類設下的原有軀體和力量,可你必須切記自己無論如何改變,本體的靈魂已經是屬於人類,屬於神所創造的物種,還不足已強大到妄想不屬於自己的地位。我的警告或許有些犀利和過分,但我隻是想提醒你,別太過於追求虛無飄渺的事物。”麵無表情的提示已經神遊的大賢者,羅蘭不想讓後世尊崇的大賢者因為自己所透露的訊息而走上另外一條追求力量的道路,那她的這次時光之行就有可能改變曆史。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不悅的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威克茲瞪著羅蘭,為她的出言不遜而惱怒。

“神是絕對不會再允許有新的主神誕生,作為一名人類,不……作為一名超脫人類的存在者,你該明白力之本源的真正涵義。以及它背後所代表的力量。星幽界的諸神是不會讓新的神再次誕生,古代高等特魯克人所引發的叛變隻是一次,就已經完全抹殺了新神存在的可能。”這是古代的隱秘,在大黑暗時期還眾所周知的流傳,到了英雄時期,卻作為傳說塵封在古老的書籍中,再沒有人記得。

羅蘭知道自己的話是不中聽的,但,她必須得給予已經有了念頭的威克茲警告。

“有……龍族之皇奧菲裏克在結束大黑暗戰之後,會擔任戰神一職,夜影之神哈斯以及暗夜女神會被他們的眷族,雙黑血統的後裔所取代。在漫長的四千年歲月裏,在我所知道的曆史裏,就隻有這兩位新神誕生。”

威克茲臉色蒼白,表情在興奮、焦急、失望和黯然轉換著。

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這位古代知名的大賢者跌坐在靠椅上,顫抖的雙手幾乎握不住手裏的法杖。

“我這些年的努力都是為了什麽……為了什麽……”

第十五章 火焰之印·旋渦(四)

聽到羅蘭的講述,威克茲跌坐在靠椅上,心中滿是失落。

他沒料到,自己處心積慮的努力竟然都是泡影。

為了成為繼法弟姆埃之後第二位由特魯克上升的神族,威克茲這一百多年來,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卻怎麽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如果你所有的努力僅隻是為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那你現在就可以放棄了。”知道自己再沒必要繼續留下,羅蘭轉身離開。

她必須去尋找天空之刃艾歌,因為星痕的封印而穿梭了時光縫隙,那回去的方法必然也和此有所關聯。

“站住,你要去哪兒?!”

意識到羅蘭即將離去,威克茲急忙站起身阻攔。

“這裏沒有我尋找的東西,而我本身,也不屬於這裏。”

“不行,你不能走!!”舉起手中的法杖,威克茲施展了一道禁錮法術在木門之上。

想要離開,就隻能打到施放者。

在沉默中轉身,羅蘭銳利的目光讓這位大賢者也不禁感到渾身一顫。

在那雙漆黑的眼中,他看到了堅毅和決絕,還有憐憫。

憐憫?

這個亡靈竟然憐憫我?!

這項發現讓威克茲十分惱怒,一個沒有生命的亡靈憐憫居然也敢對身為大賢者的他有憐憫之心。

“強者為神,因為他們掌握了足夠毀滅世界和控製其他生物的力量。這是安尼西亞不變的定律,你有超越人類想成神,這種念頭也無可厚非,但是……你確定自己有足夠強大到阻斷其他神族的壓製而成為新神的地步嗎?”羅蘭知道自己無權阻攔威克茲產生這樣的想法,隻是,星幽界的諸神是不會允許有越來越多的神誕生。

“我是當世的大賢者,若我也不能,那這世上還有誰可以?就連精靈王都對我禮遇三分,這世上還有誰更有資格成為新神?”多年地受人崇敬。讓這為法師喪失了理智,產生不屬於自己,也不該有的妄想。

她竟然能突破我的禁錮……

威克茲有些難以相信,這時木屋外響起了一陣歡呼聲。

天空中刮起了帶著寒意的風,羅蘭抬頭仰望,營地上空盤旋著一頭成年古龍,淡藍的鱗片在陽光下發出水晶般的光澤。

“是艾歌大人。天空之刃……”白精靈們歡欣雀躍的相互傳遞著這一訊息。

羅蘭直直的盯著天空中那看不真切的精靈,在他身上,並沒有自己所追尋的那股力量。

“那個人在哪,與兩頭魔龍一起出現的人類?”剛一降地,艾歌就抓住身旁一名衛兵,急切的詢問。

不過,他的目光也掃視到了整個營地中唯一的特例。

黑發黑眼地羅蘭是那麽地顯眼,很輕易的聚集了四周的目光。

“就是你嗎,與魔龍一同出現的人類。”艾歌拔出腰上佩帶的細長利劍,直指羅蘭。

“你這是幹什麽。艾歌?!”聽到聲響走出居所的白精靈王不悅的瞪著剛一返回營地就鬧事的弟弟。

“兄長。我不相信她,一個雙黑的黑暗一族怎麽可能與黑暗聯軍沒有一點關係。隻是隨口說了自己是來自未來,你們就輕易相信。”

“關於這個已經經過大賢者的肯定。不用你擅自揣摩。”見艾歌的麵色十分難看,伊瑟拉瑞恩連忙又補上幾句關心的話語,同時目光也瞄了下立在一旁不說話的威克茲。

“王!”轉換了稱呼,艾歌始終是一副劍拔弩張地樣子,他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羅蘭不是敵人派來奸細。

“你要和一個沒有武器的人決鬥嗎,天空之刃。”一直沉默的威克茲發話了,不過他有意在引導艾歌,想要他同羅蘭正麵一戰。

既然用說的留不下,那就隻好靠武力了。

這個來自時光海彼此端的女子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有太多他想要知道的,絕不能讓她輕易離開。

“衛兵,給她武器。”

在艾歌的示意下,一旁的白精靈解下了自己的武器,遞給了麵無表情的羅蘭。

“這一戰,無可避免嗎。”拒絕了精靈族特有的細劍,羅蘭沉著聲問。

“當然,若你勝了,可以自由離去,沒人會阻攔你。若你敗了,當然就得老老實實當個囚徒。”帶著自信的笑容,白精靈一族中最強的戰士做出承諾。

“你的挑戰,我接受。”舉起雙手,羅蘭開始輕聲念著屬於亡靈的低語;“衰敗!痛苦!黯淡的種子,生發苦楚,衰竭一切生命。”

同樣是亡靈的詛咒,可在羅蘭口中卻有了不同的威力。

無數青紫色的怨魂在羅蘭腳下匯集,她的身體尤如一個黑洞,散發著無窮的死亡氣息,召來了來自冥獄的亡靈。

“這就是亡靈的力量嗎……”白精靈王退開幾步,擔憂的注視著一臉興奮的弟弟。

“死!!”

亡靈騎士特有的技能發動,帶著詛咒的語言化作無法抵禦的力量,直撲從未與亡靈交過手的天空之刃。

“滋……”耀眼的白芒突然閃現,圍觀的眾人紛紛舉手遮擋。

“你大意了,艾歌。”

溫和的女聲響起,羅蘭眯著眼,看著場中突然出現的女子,知道她就是那頭藍龍的化身。

“她不是普通的黑暗一族,而是擁有強大力量的高階亡靈。”溫迪莉兒擔憂的注視著幾步外的羅蘭,她不但從這名亡靈身上感應到了龍族的氣息,還感受到了神族的力量。

“高階?”艾歌有些疑惑,他對羅蘭的感受不及自己血盟那般敏銳。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高階亡靈的定義就是被放逐的神族。

眼前有著人類外表的亡靈,竟然是個神族?!

第十六章 火焰之印·旋渦(五)

“神族?!”

白精靈王以及大賢者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羅蘭,有些不敢相信藍龍的話。

可是,作為最接近神的生物下的定言,卻又讓他們不得不信。

冥獄是諸神的流放所,位於安尼西亞之外的斷層空間,傳說中的虛無之地。

那裏的住民隻要與高階沾染上關係的,全都是被流放的神族。

“拿出你的武器,無論你是不是神族,這場決鬥都無可避免。”感到有些被小看了,艾歌大聲嗬斥著。

他就不信,憑借他多年對付魔族以及暗夜精靈還有黑暗特魯克一族的戰鬥經驗,會敗給這個柔弱的女人。

“我的心,就是我的劍。”把手伸向身體四周蔓延的黑暗之霧,凝聚出一把漆黑的長劍,羅蘭把它牢牢握在手中。

隻要不是像聖熾光那種加入元素之力所鍛造的名劍,用這種以純黑暗之力幻化的武器就可以應對。

“鏘!!”

兩把武器狠狠地撞擊在一起,代表光明與黑暗的兩位決鬥者都表情凝重的緊盯著自己的對手。

沒有魔法,沒有技巧。

這是純力量與速度的比拚。

論力量,作為亡靈的羅蘭更勝一酬。

論速度,艾歌身為精靈速度是所有生物中最快的。

幾個來回,雙方的身體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

但,也從受傷的那一刻起,勝負的天平也開始傾斜。

威克茲與藍龍都同時察覺到了。

羅蘭是亡靈,亡靈除了毀滅靈魂的那一刹,是不會有任何疼痛感。而且,他們對身體的創傷毫無知覺。

可艾歌就不同了,他是有生之物,會流血,也會死。更會因為受傷而影響速度。

這從他開始微喘的情況就已經很明顯的顯示出來,時間拖得越久,這場決鬥的勝負也就越明顯。

精靈王一聲大喝,阻止了營地廣場上鬥得難解難分的兩個決鬥者。

“艾歌,你輸了,別再做無謂地流血。”沉聲命令弟弟別再繼續堅持,伊瑟拉瑞恩將目光轉向羅蘭;“你可以走了。”

“兄長!!”艾歌慌忙轉頭,不相信精靈王會如此斷然做出決定。

他該知道的……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那樣焦急的詢問結果。

羅安娜還在那兩頭魔龍手上呢,他怎麽能……那可是他的未婚妻啊。

“夠了,艾歌。早在她被抓走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放棄了。”精靈王眼中閃過難以察覺的傷痛,短暫的停頓後他再一次下令;“你同她的決鬥已經有結果了,別再做無謂的掙紮。放棄羅安娜吧,落入黑暗一族手中的白精靈是沒有生存可能的。”

整個營地也因這簡短的幾句話而陷入到悲哀的氣氛中,敏感的察覺到這一點,羅蘭原本想開口詢問的,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也隻能收回她散發出的力量,在艾歌憤恨的目光中走出這座白精靈的軍事營地。

“您不該放走那個亡靈的。她知道許多我們必須的秘密,無論是關於神族的,還是黑暗一族的。”威克茲有些懊惱,伊瑟拉瑞恩自作主張的放羅蘭離去,這讓他失去了繼續盤問的機會。

“大賢者,未來是什麽,我們根本無法幹預,別做出有失身份的事。”白精靈王淡然轉身,留下氣惱的艾歌與啞然的威克茲,獨自返回營帳。

“你怎麽看那個亡靈,溫迪莉兒……”轉過身,正要詢問自己的血盟早對羅蘭有何看法,卻發現,藍龍早在不知不覺間離開了。

感覺氣息是尾隨著羅蘭的方向去的,艾歌站在原地,不解為何連從溫迪莉兒也對那個亡靈如此感興趣。

一路穿過茂密的森林,來到廣闊無邊的草原,羅蘭停止繼續前進。

“你究竟想跟蹤我到什麽時候。”

身後的天空中,碧藍色的成龍幽雅的煽動翅膀,目光寧靜的注視著羅蘭。

“因為您身上有它的氣息,所以……”有些不確定,可溫迪莉兒依然想弄明白,那股令它感到敬畏和害怕的氣息。

是否真的來自那一位。

“氣息?你是指卡雷茲阿爾文?”知道對於龍族來說,龍神依然是無可取代的,羅蘭也不想隱瞞。

和已經被星幽界諸身神分化的精靈不同,古龍一族一直都保留著它們的信仰。

“果然是龍神陛下嗎……”溫迪莉兒化身為人型,降落在羅蘭身前,低垂下龍族即便是麵對龍皇也不肯放下的頭顱。

“風之藍龍溫迪莉兒,我們一直在等待著陛下的回歸。”這是龍族數千年的夙願,被諸神監視和壓製的古龍們一直希望可以重新奪回屬於混沌時期的榮耀。

不忍打破這頭年輕藍龍的幻想,羅蘭隻能沉默以對。

“陛下他……”

“請你記住,我隻是個來自時光海彼端的過客,並不屬於這個時空,我不能輕易透露出我所知道的任何信息,更不能隨意幫助這個世界裏的任何一方陣營,那將會扭曲我所存在的空間。”嚴肅的警告藍龍,別抱存著什麽幻想,羅蘭的話讓溫迪莉兒臉色一黯。

“是的,我的言辭太放肆了。但是……作為眷族,您能否透露一下,在您所在的時空,我和艾歌會怎樣。他的性格太過急噪,龍皇說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我擔心……擔心他……”

“天空之刃一直存活到了大黑暗戰結束後四千年,那也是我所處的正常時空。但是……在見麵的時候我卻不曾聽說過你的名字,更沒有見到過給予了他存活如此長時間血盟。”

第十七章 火焰之印·曆史的道標(一)

“您是說……我會死嗎?”聽了羅蘭的話,藍龍的目米比之前更加黯淡。

龍是所有生物中最長壽的一族,除了自願放棄生命外,很少會有死亡的情況。

這也是神族最為忌憚的原因之一。

高智商,長壽,能操縱元素之力,還有什麽比龍族更能與神一爭高下。

隻有那些伴侶死亡或覺得繼續生存下去無聊的龍族會放棄自己幾乎無窮無盡的生命。

當羅蘭說到並沒有在未來見到自己,溫迪莉兒已經明白了。

血盟是交換生命誓約的盟友,除了死亡,沒有什麽可以分割這無法切斷的聯係。

既然自己沒有在艾歌身邊,那就意味著,它活不過這場已經持續了三百年的黑暗之戰。

“回去吧,那個精靈會擔心的。”看著一臉了然的藍龍,羅蘭搖搖頭。

悲傷的事,已經看得太多了。

心裏累積的沉痛,也超出了自己所能負擔的範圍。

戰亂的大黑暗年代,一定還有更多的悲劇和無奈。

她不想再經曆更多,隻想快點找到那個讓自己脫離時空的因素,返回原本屬於的正確位置。

帶著不舍的目光,藍龍變回原型,緩緩升上天空,在羅蘭的注視下離去。

“它已經走了,你們也該現身了吧,魔龍亞德爾與羅法安。”當藍龍優雅的身姿在天空中化為黑點,最終消散後,羅蘭收起惆悵的表情,轉身看向身後不遠處那座小森林,裏麵散發著她極為熟悉的氣息。

盡管隱藏得十分完美,可已經相處了這麽多年,她還是很輕易的就分出來。

伴隨著羅蘭的話音,人型的兩頭魔龍緩緩走出,身後跟著一名白精靈女性。

她的出現讓羅蘭聯想起在營地時艾歌所說的話。

“羅安娜……”白精靈王的未婚妻,那個被魔龍俘虜地精靈貴族?

“我剛從密蘇恩營地離開……”羅蘭話還沒說完,就見魔龍之一的羅法安攔在羅安娜身前,臉上滿是戒備之情。

“亞德爾,我早說過不可以信任這個亡靈的,她居然和光明一係有勾結。”

“嘖……”表情同樣為之一變的亞德爾也換上了不悅和反感。

“等等,不要傷害她。”精靈開始求情,可兩頭魔龍早已做出攻擊。兩道黑色的火焰直撲近在咫尺的羅蘭。

可就在火焰即將觸到羅蘭身體的一瞬,一道亮眼卻有若實質的光芒卻將兩股龍息隔絕開。

魔龍們都清楚的知道,那是擁有龍之力的龍族血盟所具備的特殊護盾。

這個亡靈竟然是龍族的血盟,她可是亡靈啊,失去了生命,血盟的價值也就變得毫無意義。

也就在這時,天空降下了四頭古龍,把羅蘭和魔龍團團圍住。

“龍皇召見你們。”為首的一頭有著如火般耀眼地鱗片,看到它的身影,羅蘭在心裏暗歎。

果然是戰火紛飛的年代,在這裏,過去那些著名的英雄都一一亮相了。

火龍之王沙達斯比她所見到的任何一個時刻更具攻擊性,鮮紅雙瞳充滿挑釁的凝視著自己和魔龍,若稍有抵抗,隻怕它立刻會采取攻擊吧。

顯出原型的魔龍在四位同胞的包圍中低吼著,退縮著,羅蘭知道它們無論有多強,也不可能同時抵抗四位龍王的聯手。

“正好,我也要去見奧菲裏克,帶吧,龍王們。”羅蘭的話打破了這僵持的場麵,兩頭魔龍相互對視了一番,終還是決定放棄抵抗。

“你會捏死她的,羅法安。”看了一眼被魔龍隻一緊緊拽在龍爪之中的精靈,羅蘭不得不提醒;“精靈的軀體不足已承受你的力量。”

“多事。”對羅蘭發出低沉咆哮,羅法安卻真的鬆開了爪子,讓麵色蒼白的羅安娜有了些許的喘息機會。

看著那頭對精靈關心過頭的魔龍,羅蘭隻能苦笑。

精靈與龍同樣是神不願見到的結合,他們的都是拉法的製造的生命,作為打壓諸神之首曾存在過的痕跡與力量的神族來說,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亞德爾與羅法安之所以會被放逐到冥獄,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原由吧,否則龍皇又怎麽會漠視同族有如此下場。

而後。在冥獄深邃廣闊的空間裏,它們遇到了沉睡的拉法,試圖侵占它力量的兩頭魔反被壓製,奪取了君王的頭銜。

當然,這也隻是羅蘭單方麵的猜測,魔龍們為什麽會被錄奪了君王的稱號,羅法安又為什麽會被煉化為魔劍嗜魂,還有他們被放逐的原因,拉法以及他們自己從不肯提起。

位於內海的龍島埃寧多緹亞是座巨大的漂浮島,若是沒有龍族帶路,根本無法找到正確的位置。

也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塊龍族的聚集地,由四大龍王護送而來的羅蘭一行引起了古龍們的關注。

位於島中心的巨大宮殿之中,金色的三頭龍靜臥在主廳之上,威嚴而肅穆的氣氛籠罩著這間殿堂,唯一格格不入的,恐怕就隻有兩頭黑色的魔龍,以及同樣桀驁的紅龍沙達斯。

“終於見麵了,時光海的旅行者。”龍皇起身,將它那巨大的頭顱伸了過來,淺金的眸子定定的凝視著羅蘭,久久才吐露出下一句。

“陛下他……還好嗎?”

也是這一句,讓所有在場的龍族都為之驚歎。

對於龍族而言,雖然也尊龍皇為陛下,可連龍皇也這麽喊的,那隻有一位。

已被打落冥獄的龍神,那位太古神祗,曾經的諸神之首。

“還是那麽我行我素,脾氣依然暴躁。”帶著些許玩笑的口氣,羅蘭的話讓龍皇也由衷的發出低沉的笑聲。

“那能否告訴我,你所處的時空……又是什麽年代?”

終於來了嗎?

羅蘭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龍皇奧菲裏克在知道段期無望救出拉法,於是假意投靠諸神,使得原本將所有希望押在它身上的拉法再一次陷入到了絕望之中。

終於,也到了那個轉折的時刻了……

第十八章 火焰之印·曆史的道標(二)

“我不屬於這個時空,知道著不屬於這個時空的秘密。睿智的龍族之皇啊,你該明白不應向我提及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因為我是不會告訴你的,雖然我已經知道你想要詢問的是什麽。

遵從你內心早已下的決定吧,按照你所認為最好的那條路去走吧。那是必然,也是曆史。若我插手,將會扭曲未來,甚至……會產生足已抹殺我存在的可能。”回視著三頭黃金龍,羅蘭給出了她的答案。

與大賢者不同,他有屬於自己的野心,這份不該有的奢望有可能因她的到來而改變曆史,所以羅蘭不得不警告,並告訴他未來的結果,試圖阻斷威克茲腦海中已然成型的貪念。

而龍皇則不同,作為除巨人之王以及諸神外的最強者,奧菲裏克擁有與它力量相等的智慧,該明白什麽可為,什麽不可為。

“是嗎,原來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是,我也隻能作為一個旁觀者,注視著即將發生的悲哀與戰爭。”

奧菲裏克與羅蘭的對話讓後方的沙達斯十分不悅,它可是一直在盼望龍神能早日擺脫冥獄的禁錮。

“難道身為臣民和血盟的你們一點也沒有解救陛下逃脫那個虛無空間的念頭嗎?!”

“退下,沙達斯,這裏沒有你插足的餘地。”

“可惡,你這個老不死的混帳,虧陛下當初那麽信任你。”惱怒的紅龍發出震耳的怒吼,撞破關閉的宮殿大門,飛離出羅蘭的視線。

重返四千年前,羅蘭弄明白了很多以前一直疑惑的事。

也對這個世界所發生、經曆的故事更加的感慨。

每個戰爭的背後,總有陰謀、權利野心在作祟。

而每個背叛的後麵,卻也有無奈、痛苦和絕望。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龍皇將視線由沙達斯消失的身影上收回,詢問羅蘭是否需要它的幫助。

“不,我會來到這裏必然一定的原因。而且,還是和我自己有關……時間到了,自然就會返回屬於我自己的時空。”拒絕了奧菲裏克地好意,羅蘭知道自己還有使命。

或許用使命一詞過與誇張了,但……她會出現在過去的時空裏,就一定有必然的因素。在沒解決之前,她不能回去。

點點頭,龍皇縮回它那巨大的三個腦袋,重新返回之前沉睡的姿態。

至此,羅蘭也明白接見結束了。

她不能在這片和時空交接的土地上停留太多時間。

一是可能會被星幽界的諸神發現,二則容易被卷入時空的縫隙。

在即將沉睡之前,龍皇仍是撥出時間教訓仍隸屬龍族的兩頭魔龍。

“白精靈王已經向傳達了精靈族的抗議,羅法安,我不是已經專門撥給了一塊領地給你和亞德爾嗎,為何要插手地上界地紛爭?

既然身為龍族,就該遵守第二法則。無論你們的身份有多特殊。終還是屬於古龍一脈。”

羅法安低著頭,不願看詢問自己的龍皇。

“古龍一脈?別開玩笑了,你們從來都看不起我們兄弟倆。總認為我們是異類,甚至有很多年輕的龍族背後稱我們為怪物。這樣你們也敢把同胞一詞掛在嘴邊,不覺得可笑嗎,龍皇?!”亞德爾厲聲喝問,對於自己和羅法安所遭遇到地不平等對待早已經深惡痛絕。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阻止你們。隻是……放縱的結果必將由你們自己承擔。”龍皇知道勸解也是無用,唯有沉痛的閉上眼;“去吧,去過你們想要的生活。”

“走!我一刻都不想繼續待在這個惡心的地方。”率先飛出龍皇的殿堂,亞德爾並沒有將奧菲裏克的警告放在心上。

羅法安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隻得追隨著亞德爾一道離開。

羅蘭一路奔跑,終於在龍島的邊緣追上它。

“羅法安!!”

這是她並不熟悉的名字,一直以來,嗜魂才是羅蘭最為熟悉的稱呼。

“你也想對我說教嗎,龍神的契約者?!”對於龍族曾經的統治者,羅法安並不熟悉,也沒有什麽敬意。

“就算明知沒有結果,就算知道等待著自己的是永恒的痛楚,你也要跨越神加諸在龍與精靈之見的鴻溝嗎?”充滿怨恨的嗜魂,那無盡的痛苦和呐喊作為持有者的羅蘭。是最為清楚不過的。

“等等……”羅蘭急切的呼喚,並沒有讓鐵了心的羅法安回頭,看著它也化做天空中無法辨別的黑點,羅蘭隻能站在龍島邊緣歎息。

想起了拉法也有過同樣的類似的話,羅蘭陷入沉思。

它們都……太過寂寞了。

※※※

“放我回去吧,羅法安。伊瑟拉瑞恩已經向龍皇提出抗議,這事遲早會被安瑟斯察覺。一旦星幽界的諸神知道了,如同龍皇與那名亡靈所說,等待你的隻有來自神族無情的懲罰。”白精靈的地語讓羅法安幾欲發狂,它從空中急速下墜,激烈移動的差點讓龍爪中的羅安娜差點暈過去。

“你後悔了嗎?後悔了嗎!!”化身為人型,魔龍暴躁的怒吼。

“可我不想你死,不想失去你,哪怕從此不再相見,也勝過永遠失去你……”悲痛的注視著焦躁而憤怒的羅法安,白精靈女子淚流滿麵。

天上的諸神啊,為何要定下這樣的禁令。

看著哭泣的羅安娜,羅法安漸漸平息了自己的怒火。

尾隨而來的亞德爾臉色黯然的注視弟弟和那個白精靈女子,同樣也在擔心。

龍皇不會無故的警告,專程召見自己和羅法安,必定是星幽界的諸神已經起疑了。

你們還能這樣相處多久?

羅法安,和我一樣被視為異類的弟弟啊,為什麽不決然斬斷一切情感?

那樣你也可以不必承受這有如焚燒靈魂的痛楚。

第十九章 火焰之印·北上(一)

離開了龍島,羅蘭的目標直指北方。

冰晶大陸這時是黑暗聯軍的占領地,據說在太古時候四季如春,是元素精靈的聚集地。

在那場足已毀滅世界的黑暗戰爭結束後,才化為冰天雪地的凍土。

邪神沙西利持有九封印之一,對他毫無了解的羅蘭希望能借著這個機會探察一下。或許在未來,她能破解邪神的封禁,找到那枚傳說被封在魔島上的封印。

亡靈的身份在這時候也終於有點用處了,若掩飾得好,沙西利應該不會察覺到我和拉法之間的關係。

冥獄之中封禁著被流放的神族,隻憑借著這一點,野心勃勃的黑暗神靈就不會放棄這個拉攏其他勢力的機會。

帶著這樣的想法,羅蘭踏上了北行的旅途。

然,橫跨無人的大草海布拉格就是她目前麵對的第一個難題。

布拉格,意為廣闊。

之所以被稱為大草海,是因為這片草原如同海洋一般無邊無際。

在傳說中,古代的大草海可是連精靈也會迷失其中。

手上沒有地圖,也沒有什麽方向感的羅蘭停滯在草原的邊緣,猶豫是不是要進去試一試。

突然,身後傳來嘈雜的聲響,還混著說話聲。

拉起兜帽遮擋住容貌,她知道即便是在大黑暗時期也不該把自己的容貌輕易暴露。

戰亂的年代,光明與黑暗雙方彼此爭鬥著,她這麽明顯的雙黑,是很容易被人誤會的。

片刻之後,地平線上緩緩的出現了一支隊伍。

看樣子似乎是個商隊。裏麵夾雜著矮人和人類。

騎乘著專門用馱運貨物的昆西角馬,一搖一晃的從她剛經過的大道走來。

看到了坐在路旁大石上的羅蘭,商隊停了下來,為首的一個黝黑的矮個子人類向她伸出手。

“二十五個盧比安。”

羅蘭略微一呆,沒弄明白這突然向自己要錢的商人是何用意。

這時,又從商隊中竄出一個瘦子,他走到羅蘭身邊仔細觀察,然後湊近小聲的說;“搭便車的錢啦。你如果不想搭乘順路的商隊,就不要把坐在這塊專門用來搭便車的順路石上。”

經瘦子這麽一說,羅蘭才注意到她隨意坐下的石頭居然銘刻有一行小得幾乎看不清的字,長時間的日曬雨淋已經風化得十分嚴重。

摸了摸腰間幾乎用不上的空間袋,羅蘭從裏麵掏出一快暗紅色的小石子拋給商人。

“先用這個做抵押吧,我手頭沒什麽零碎貨幣,等到了下一個大城市再兌換給你。”

商人縮回手,眼睛在手裏的石子與羅蘭之間來回掃視,想了許久才揮手示意;“上來吧。”

一名商隊成員從後方牽來了一批無人乘坐的角馬。

首領清了清嗓子,對羅蘭嚴肅地說;“我是商隊首領霍安。既然你進了我的商隊那就要遵守規矩。不得惹事,也不許給商隊帶來麻煩。”

點了點頭,羅蘭表示願意遵從。

首領這才重新下令前進。

人們的交談聲再度恢複。在最初的注視結束後,隊伍中依然有幾個人的目光集中在羅蘭身上。

除去帶著猜疑的商隊首領,另一人就是曾提醒過羅蘭的高瘦男子,他一雙淺灰色的眼睛裏透著好奇。

最後一人是名有著棕紅色大胡子的矮人,他的目光顯然是戒備多於好奇。

同樣的,羅蘭也在這個商隊裏察覺到了黑暗氣息,隊伍的最後方,有兩名黑暗一族。

從氣息上判斷,應該是特魯克人。

這一時期的黑暗特魯克人被人類和白精靈的盟軍趕出了自己的城池,正向北方逃亡。

黑色,是他們特有的標識,幾乎如烙印一樣打印在這一族身上。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誰沒有點小秘密,又有誰會分出多餘的精力去管別人的閑事。

在商隊的帶領下,羅蘭脫離了大草海的外圍地區,正式進入荒野地域。

已經習慣了夢魔飛奔地她,一時間有點難以接受普通商隊的速度。

按照這種速度,她知道自己要抵達北方大陸諾伊拉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幸運的是。整整五天,他們都沒有遭到任何野獸的襲擊。

在一個小湖邊,商隊停下休整。

“父親,你怎麽那麽在意那個矮子。”牽角馬給羅蘭的年輕人湊到首領身邊小聲詢問著。一路上,他發現父親的目光幾乎沒有從那個個頭高的搭車人身上離開過。

“你懂什麽,你看他的那身服飾和麵料,顯然是出自精靈族之手。你見過穿哪個人類穿著精靈的服飾四處走動的嗎?!”霍安忍不住敲了敲兒子的腦袋。

古代的人類還處於極低的地位,是特魯克人的眷族。大黑暗戰中,因黑暗一係被白精靈以及那些脫離了人類身份的法師們逐步擊敗而獲得了自己的王國和領地。

但相對來說,身份還沒有像後世那般與精靈對等。

加上精靈的各種工藝還未流傳到人類手中,故羅蘭身上塔拉夏的服飾自然也被誤認是精靈的手工。

“難道和那兩個一樣,也是……”

“噓……別多嘴。”意識到兒子正在談論自己商隊中另外兩名神秘人,霍安連忙阻止了他這一危險的行為。

那兩個人是特魯克人,在見到的那一瞬間,霍安就明白了,當然也不會拒絕讓他們搭乘。

隻要路上不出什麽岔子就行。

帶著這種想法,他收下了對方開出昂貴的路費。

“今天就在這裏紮營吧。”

環視四周,霍安覺得還算安全,就命商隊紮營休息。

第二十章 火焰之印·北上(二)

考慮到野外荒僻,霍安讓與商隊隨行的傭兵們輪流守夜。

旅途的疲憊,讓大部分人在夜幕降臨後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羅蘭是亡靈,不需要吃東西,更不用睡覺休息。

不過,此刻的她並沒有像以往幾天那般靜靜的靠坐在隊伍一角,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不遠處那兩名黑暗一族身上。

五天來,他們一直在觀察羅蘭。

不同與盜賊赫森的好奇和矮人弗蘭肯的戒備以及霍安的擔憂,他們的敵視與不滿在逐漸升級。

雖然羅蘭不明白自己是哪兒讓這兩位黑暗一族看得不爽,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已經漸漸有了攻擊的傾向,尤其是今晚。

蓄勢待發的緊張氣氛籠罩著商隊,大部分人對此絲毫沒有察覺,隻有盜賊和矮人感應到了其中的微妙變化,連商隊首領霍安都沒有感覺到這三個半途搭便車的黑暗一族之間有可能爆發的爭鬥。

午夜,正當大家睡得正熟,羅蘭睜開一直緊閉的雙眼,黑曜石般的雙瞳在夜晚裏透著暗紅。

比黑暗一族還要看得透徹的亡靈之眼輕易的找到了在鮮嫩草地上遊走的黑暗之蛇。

這些帶著詛咒與巨毒的黑暗生物正朝自己的方向快速爬行,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盜賊與矮人瞪大雙眼,一直在裝睡的他們此刻卻精力十足的觀看著即將發生的殘局。

黑暗之蛇雖然不是上位魔獸,可它本身帶有的毒與詛咒卻足已對付普通人,甚至是低階的菜鳥法師。

起手就用上召喚術,對於他們的身份,羅蘭也大致明白了。

不是神官,便是祭祀。

在大黑暗時代,法師與牧師的領域區分得十分嚴格。還沒有四千年後那麽混亂。

召喚術這時候還是神術的領域,是各自領域地神靈賜予自己神職者們的最初技藝。

不過,用黑暗之蛇來對付亡靈顯然是行不通的。

因為亡靈沒有生命,既然軀體已死,那毒自然也就派不上什麽用場。對詛咒更是有極高的抵抗,甚至可以無視。

數條黑暗之蛇穿越過堆積的貨物,躁動不安的馬匹,已經熟睡人群抵達羅蘭周圍時,全都停止前進。

它們十分困惑,對於自己接到攻擊有些猶豫。再加上屬於亡靈特有的氣息,也讓這些徘徊在深淵魔域中的魔獸們感到畏懼。

“怎麽回事,安薩?”

兩名特魯克人低語著,用隻屬於他們特有的語言交流。

個頭稍小的一人見放出的黑暗之蛇久久沒有動靜,急忙詢問同伴,從聲音可以分辨出這是名女性。

“埃麗西恩,黑暗之蛇表現得很猶豫,難道是對方的位階高於我們?”另一人操控著他所召喚的黑暗之蛇,可無論他下令幾次進攻,那些來自黑暗的蛇始終沒有遵從的意向。

“不可能……巴瑞托亞不可能這麽快就培養出新的祭祀。我們……等等!!”被稱為安薩的男性特魯克祭祀忽然察覺到他所控製的黑暗之蛇開始退卻了。

“我來!!”等不急地女祭祀取出揣在懷裏的一把短杖,急促而低沉的咒語驚醒了淺眠的商隊首領霍安。

“混亂之種,征戰之影,邪惡之心,嗜血之軀,來自黑暗的邪物,躁亂的魔獸,降臨吧,吞噬撕碎你的祭品。”

微弱的晚風中飄出一股甜膩的氣息,帶著迷惑的味道,讓逐漸蘇醒過來的人們為這忽然而至的幻化感到困惑。

雖然感到皮膚有些許的刺痛,也察覺到了寒冷,可那股如花的香氣卻掩蓋了危險,讓人們降低了警覺。

盜賊悄悄地後退了幾步。找了一個結實的木箱隱藏身型。

矮人抽出了一直掛在腰間有如裝飾的釘錘,同樣找了一個相對隱蔽的地方躲藏。

霍安還沒來得急招呼他的兒子以及幾個心腹,一道黑影就在他眼前凝聚為形。

完全不把四周的人類放在眼裏,這個被兩名特魯克人召喚出現的魔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羅蘭身上。

“亡骨……不,是死靈騎士吧。”表情有些興奮的魔獸用人們聽不懂語言詢問。

羅蘭沉默以對,這股氣息似曾相識,她努力尋找著腦海中可以與之對號入坐的角色。

“不回答……算是默認嗎?”魔獸隨意轉動蒼白的手指,空氣中立刻有幾道無形的風刃襲向羅蘭。

“咦……”看到風刃未近身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這頭人形魔獸收起了自大的表情。

揮動著雙手,召來一輪連續的黑暗之雷,一波接一波劈向羅蘭。

好在她所處的位置位於商隊邊緣,除了幾箱貨物,沒有馬匹或人類。

當那些結實的木箱在雷擊中化為焦末的時候,魔獸卻把一雙紫色的細瞳轉向召喚它的兩名特魯克人,因為它已經看清楚了抵擋住自己法術攻擊的是一曾若有若無的防護結界。

那既不是法師的以魔力鑄就的魔法防壁,也不是神職者來自信仰的庇護之盾,而是屬於更高一曾的防護結界,隻有跨足“神”的領域才可以擁有的元素之障。

“無知的蠢貨……就你們這種實力也敢挑戰比自己位階高的半神。”

“什麽……”兩名黑暗一族還未來得及消化這一信息,就見他們所依仗的魔獸帶著那股膩人的香氣再度化為陰影,融合到夜色之中。

“身為哈斯的眷族,卻召喚來自深淵魔域的邪影,這就是你們身為祭祀卻不得不逃離自己族群的秘密嗎?”沒有用通用語發問,而是改為特魯克一族的語言,羅蘭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仇視和攻擊了。

夜影之神哈斯和邪神沙西利在封印了拉法之後就意見不合,原因都是為了那柄威力強大的浩劫權柄。

因為不滿哈斯獨占,惱羞成怒的沙西利曾教唆獸人與暗夜精靈發生爭鬥,這事被哈斯知曉後兩位神祗更是在星幽界大打出手,結果就是沙西利落敗,被放逐到虛無的外域。

而哈斯從此下令,凡眷族不得與邪神有任何關聯,犯者一律誅殺。

也許正是因為自己身上的黑暗氣息,讓他們誤會了,認為是來自族人的追兵。

得出這一結果後,羅蘭也稍微放鬆了警惕。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新的意外再次讓整個商隊陷入新的危機之中。

第二十一章 火焰之印·北上(三)

無數匹野生犀角馬在不知不覺中將整個百人商隊包圍。

在更遠的外圍,是一些草原上常見的動物,基本上都是素食類。

它們沒有騷亂,沒有狂奔,隻是靜靜的聚集在一起。

犀角馬屬於高山地區的動物,雖然這裏臨近丘陵,但……一下出現數量如此之多,太奇怪了。

而且,犀角馬雖然體型較大,卻屬於溫和型生物,應該不會主動攻擊人類才是。

霍安緊張得滿頭大汗,他帶領商隊穿越大草海這麽多次,還是第一眼見到這種詭異的景象。

是什麽驅使這些動物主動攻擊人類?

答案很快揭曉了。

在夜晚的映襯下,渾身散發著淡金色光芒的獨角獸映入人們的視野。

在它麵前,所有的動物都低下頭,自動退讓出一條通道。

所有人的目光再也無法從那閃閃生輝的野獸身上離開。

“這裏是安度那因,精靈最初也是最後的領地。”

有如春風吹過,溫和、柔軟的嗓音在每個人的耳邊回響。

“特魯克的眷族們,為何要帶來死亡與混亂。”

金色的獨角獸屹立在群獸之前,高貴且耀眼,那生命之光刺得每一個人雙目生痛。

“獨角獸王……瑟西爾……”女祭祀艱難的吐出心中早已了然的名字。

注視著全身籠罩在光芒之中的獨角獸,羅蘭不由惋惜。

那就是瑟西爾原本的模樣嗎……真是……耀眼絕倫。

難怪沙達斯每次看見夢魔都低歎。

“離開吧,邪神的膜拜者。安度那因的國度並不歡迎陰謀之神的信徒。”依然是那溫和的嗓音,可裏麵透露出的嚴厲卻讓每一個聽到的人不但無法動彈,連說話的力氣都喪失了。

“埃麗西恩,我們快離開吧。上古之獸根本不是祭祀的位階可以對抗的。”輕扯著女祭祀的衣袖,名為安薩的男性特魯克人請求同伴就此離去,可他的期望並沒有如願。

“不行!!我們必須得通過大草海,這是快速抵達北方大陸的最佳捷徑。”

埃麗西恩固執的搖搖頭。她也知道瑟西爾不是好惹的,與龍皇齊名上古之獸可不像它外表那麽柔弱。

但……沒時間了,必須趕在冬季到來之前與黑暗聯軍接頭。

否則……哈斯必將會察覺他們的目的,到時候,不隻是他們兩個會死,就連其他幫助過他們的族人也會喪命於夜影之神的震怒之下。

見特魯克人拒絕了自己的請求,金色的獨角獸王緩步上前,頭上的銀色長角開始發光。

一股強大的力量開始匯集。羅蘭臉色一變,急忙朝發呆地霍安大喊。

“你在幹什麽,快帶他們離開這裏!!”

“什麽?!”商隊首領從迷惑中轉過頭,不知道羅蘭為什麽要這樣說。

兩名祭祀急忙張開各自的防護,半透明的能量之壁讓被獨角獸美麗身姿迷惑的商隊首領突然頓悟。

瑟西爾皮毛上美麗的金光消失了,全都匯集到頭頂那支銳利的尖角上。

來不及跑了……

羅蘭閃到眾人之前,舉起雙手猛朝地上按去。

大地的精靈,元素之王盧米安,若你能聽到我的呼喚,就請給予最為堅實的保護。

拉法從不教予魔法,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我並不是屬於魔法世界的生物,也不具備可以操縱這個世界元素的能力。

可是,血盟之誓卻給予了我更為強大的力量。

拉法的契約者。

隻憑借這個身份,我就可以呼喚那些隻聽命於他的元素精靈。

轟!!

金色閃光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推了過來,掃**了一路上途經的所有障礙。

首當其衝的兩名特魯克祭祀覺得自己地防護就快瓦解的時候,身後衝上一道黑影。

然後,所有的壓力瞬間消失與無形。

在那個瘦弱的身影背後,仿佛築起一道無形之牆,阻隔了來自獨角獸王的元素攻擊。

“大地之盾?!”

瑟西爾略微一怔,這是屬於元素精靈的力量,而且力量來源者是精靈王。

很明顯的上位召喚,那個亡靈哪來的力量?!

不過,草原上生物們的哀鳴讓它失去了冷靜的分析。

帶著死亡氣息的黑暗力量在侵蝕著大地,它不得不保衛這片最後的淨土。

“汙穢的往生者,這裏不是冥獄。收起你腐敗的足跡,退回那個虛無的死亡之界!!”瑟西爾發出了憤怒的咆哮,那些圍觀的動物紛紛逃離,整個荒野之中,就隻剩下金色的獨角獸王。

“我向往平靜的輪回,可諸神卻沒有給予我公平與祥和的死亡,更沒有賜下他們應有的仁慈。擁有鮮活生命的獨角之王。沒有經曆過死,亡的你,沒有資格發表這種傲慢與自大的偏見!!”羅蘭平靜的看著瑟西爾,她不謙卑的態度明顯讓這頭上古之獸更為憤怒。

新一輪的力量在匯集,瑟西爾準備好了發動下一輪的元素衝擊。

可力量才匯集了一半,它腳下的大地卻突然發光。

一名人型的元素精靈在光芒中緩緩凝聚成形。

“不要再對她出手了,瑟西爾。”

大地之王盧米安的現身讓獨角獸王也始料未及。

“為何阻攔我?”瑟西爾的憤怒立刻轉嫁到元素精靈王身上。

“難道你感應不到她身上的力量嗎……”盧米安的幻影投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結界,將羅蘭以及她身後的人類都保護得滴水不漏。

“你說什麽?!我才要問你,為何要庇護這個亡靈?她可是……”似感應到了什麽,瑟西爾呆滯的看著羅蘭。

“居然是陛下的……契約者……”

第二十二章 火焰之印·北上(四)

“居然是陛下的……契約者……”

連大地之王都親自現身給予庇護,這個來曆不名的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明白的話,就不要再發難了。”盧米安若有所思的看了羅蘭一眼,隻留下幾不可聞的歎息後,一如他來的時候那般,從眾人眼前消失。

瑟西爾猶豫不絕的瞪著羅蘭,內心在激烈的爭鬥著。

最終,選擇了退卻。

“得救了嗎?”看到獨角獸王離開,霍安兩腿一軟,癱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暫時……應該是沒事了。”羅蘭轉過身,目光迎上兩名祭祀。

“還要一戰嗎,你們該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對手。”

祭祀埃麗西恩沉著臉,她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對手。

連瑟西爾都在她麵前自願退走,再聯想到召喚魔獸所說的話,已經大致上可以確定。

這個看似人類的女子絕非凡人,雖然一身亡靈的氣息,可從力量上來定義的話,已經跨入神的領域。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些在精靈時期諸神內戰而被放逐的神族。

特魯克一族雖然號稱神之後裔,可與真正的神仍有差距,硬碰硬的話,吃虧的隻會是自己。

曲起雙手,放置於胸前交叉著,埃麗西恩微微低頭。

“夜影祭祀埃麗西恩。”

見同伴有所軟化,一旁緊張的安薩這才鬆了口氣。

“夜影祭祀安薩。”

他們都報上了自己的姓名,讓那些圍觀的人都吃驚的張大了嘴。

尤其是盜賊和矮人,他們深知,特魯克一族自秉神眷一族,從不向神族之外的人低頭,就連麵對古龍一族和精靈亦然。

這個半路搭便車的人,竟然……是神?!

羅蘭微微額首。算是接受了兩名祭祀的請降。

她沉默的看著逐漸發白地天。

經過這麽一鬧,這個商隊,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你說什麽,羅蘭失蹤了?!”

安德烈風風火火的趕到高岩城,得到的,卻隻有奧比告知這的麽一個意外。

“到底是怎麽回事?說清楚!!”

“說起來,都怪那個精靈祭祀,他要與羅蘭決鬥,為了調查他的身份。她攀爬上了高岩之頂,那裏據說曾是古戰場,遺留著大量古代魔法衝擊後殘餘的魔力,就連矮人們也從不踏足。”在發現羅蘭一天沒有蹤影後,焦急的奧比找到了那個曾糾纏著她要看那柄魔劍的矮人鍛造師。

從他口中,得知羅蘭多半是攀上懸崖頂端,那裏有精靈祭自己祀封印的武器。

“星痕嗎……”安德烈略微沉思,最後決定親自去見一見這位大黑暗戰的傳奇人物——天空之劍。

“你要去見那個祭祀?”奧比可不認為這是什麽好主意。

無論信奉的主神是誰,祭祀們都一致的厭惡代表死亡的亡靈。

“不,如果他真的是那位傳說中艾歌,那他就不會如此膚淺的看待我。”

帶著這樣的自信,巫妖找到了艾歌與火焰神殿恰好相反的隱居所。

“巫妖竟然也敢踏足這片神聖之所。是矮人們太鬆懈了,還是該說……是你太大膽。”

開門後見到安德烈,艾歌一眼就看穿了他虛偽的掩飾。

“天空之劍該不會和我這個小角色計較這些吧。”安德烈麵帶微笑地回答。

微微皺眉,精靈注視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巫妖。久久才開口問;“你想知道羅蘭去哪了嗎?”

“不虧是天空之劍,我的目的你很清楚嘛。”

“她去了哪,你作為她的同伴不是更清楚嗎。”

“拐彎抹角的話就不用再繼續了,艾歌大人。我來的目的並不是追問她的去向,而是想問你……為何如此執意的要與她一戰。

若你清楚他的身份,當知道自己毫無勝算的,若你曾在遠古的過去與她結識,就更該明白,那個笨蛋雖然空有強大的力量卻從不會為了自己去使用,她就是那種頭腦發熱而且天真過頭,又具有無聊正義感的大好人。若你們之間真的有什麽過結,我相信,那也隻會是你的錯。”清楚羅蘭的為人與脾性,無論安德烈如何不屑她的性格,但還是堅信,若她真的與誰有過節,犯錯的一定不是這個滿腦子天正想法的衛道者。

“哼……你這算是包庇同伴嗎,巫妖。”環抱雙手,艾歌靠著門框,目光深沉地看著在白天站在陽光下地安德烈。

“我與羅蘭的一戰無可避免,早在四千年前,早在她奪走我血盟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回去吧,巫妖,若你想阻止我們的決鬥,那你隻有先打敗我。”

“對於你的回答我萬分遺憾……先告退了。”甩動寬大的鬥篷將自己罩住,施展移動法術從精靈祭祀眼前消失,安德烈返回塔拉夏的駐地。

凝視著蔚藍的天空,艾歌握緊雙拳。

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呼喚那個再也不會出現的身影。

溫迪莉兒……

快了,四千年漫長而枯燥的等待即將結束。

我很快就能再見到你……

“可惡!!”

怒氣衝衝的返回駐地,安德烈惱怒異常。

雖然已經晉升巫妖之列,可他很清楚,若對方真是那個四千年前著名的天空之劍,在這片大陸上,除了羅蘭真的沒有人可以與之匹敵。

他當然也不會因為一時的氣憤為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結果怎麽樣?

這種話奧比自然也會問,看到安德烈怒火高漲的樣子就大致明白了。

“羅蘭呢?”

“她……應該不用擔心,艾歌當初既然那麽肯定的決定五天後決鬥,那她也該出現了。”安德烈多半也猜出羅蘭一定是又穿越了時光縫隙,對此已經見怪不怪。

這老頭在打在打什麽主意呢?

一向睿智的巫妖陷入沉思,最近的局勢變化太快,遠遠超出了他的掌控。

或許……該去見見高岩王。

第二十三章 火焰之印·星痕

雖然待在商隊甲對羅蘭來說有此痛苦,但宗倉不知道前進方向的她也隻能選擇繼續與商隊同行。

終於,在草海裏的第二十七天抵達了飛行都市艾蘭。

這是一座自由、開放的精靈城,裏麵匯集了人類、特魯克人以及精靈,甚至還可以見到年輕的龍族。

在這個時代,龍還與地上界各族保持密切的聯係,自然也沒有後世所認為的那般神秘。

與霍安等人分道揚鑣的羅蘭赫然發現,自己不單被盜賊跟蹤了,就連那個矮人也在尾隨她。

“你們兩個到底有什麽目的?!”

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羅蘭特意截住兩名尾隨者。

“失禮了,我是盜賊赫森薩丁,跟隨閣下也隻是想弄明白一件事。”脫下兜帽,盜賊行了個曲膝禮。

不知道羅蘭真實身份的他,也隻能用比較含糊的稱呼來代替。

指著羅蘭腰間不太起眼的一個掛墜,盜賊目光犀利的詢問;“那枚徽記不知道您是從哪兒得來的?”

低頭一看腰上幾乎快遺忘的東西,羅蘭這才想起,因為身處盜賊之城,又是塔拉夏的名譽會長,盜賊王世家給了這麽一個可以無條件調動其家族三次的特殊徽章。

赫森薩丁……是盜賊王家族的人吧,所以才那麽在意。

“一個朋友送的。”

“不可能,這東西除了族長,無人可以擁有!!”盜賊低啞的嗓音中透著不信,隻是礙於羅蘭的身份不敢使用太激烈的言辭。

注意到盜賊腰上同樣掛有一塊徽記,羅蘭忽然明白了他為何這麽在意。

“這樣解釋吧,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本身並不屬於這個時空,所以你也不用在意為什麽我會擁有你家族中象征權利的徽章。但是……你也不得隨意泄露關於我的任何秘密。”羅蘭伸手指著盜賊,在氣勢上徹底壓倒了這個原本膽子就不大的人類。讓他除了點頭再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若說盜賊是因為家族跟蹤我,那你呢,矮人。”將目光轉向矮人,羅蘭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與矮人有這麽多瓜葛了。

“你的力量。”

矮人地話讓羅蘭有些困惑,她的力量?!

“是的,我是一名鍛造師,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好的鍛造師。我得到了一塊罕見的星幽界晶石,裏麵蘊涵著極其強大的力量。雖然是鍛造的極佳材料,可隻憑我個人的力量無法切割它。”自稱為鍛造師的弗蘭肯一席話大大出乎羅蘭的預料,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矮人竟然要求她幫助鍛造武器。

轉身準備離去,不料身後卻傳來了她極其熟悉的力量。

羅蘭回過頭,隻見矮人手中托著一塊散發著幽暗光澤的透明水晶,那形態正是在攀爬上高岩之頂後所見到的傳說之劍——星痕。

“這是從星幽掉落的水晶,黑暗一族無不垂涎於它的力量。身為神族的你,難道不想知道它鍛造成的武器會有什麽樣的力量嗎?”

“你說動我了……”停止即將離去的腳步,羅蘭緩緩回過身,定定地注視著那塊散發著璀璨光芒的水晶。

原來一切都早已注定。時光的穿梭也並非偶然。

冥冥之中,早已定下結果。

這也是你的安排嗎,父神。

很早就奇怪時光的縫隙為何如此神奇,連數千年之後的我都可以召喚。

你早已預料到拉法會被諸神叛變,早已透視到他會有那麽的磨難,所以才布置下種種,為的……隻是想改變在未來有可能發生的毀滅。

伊達爾,創始之父,你的力量讓我深深戰栗。

莫亞與我,都是你為了救拉法而布下的棋子。無論哪一方失去了。都有回旋的餘地。

那些曾經讓我悲痛的經曆,早已在萬年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安排,我現在甚至不敢相信,這個世界到底還有什麽是真實地……

向熟識的精靈朋友索要了一間鍛造房,矮人弗蘭肯帶著羅蘭一頭紮進了高溫的工作室。

執意要目睹所謂傳說武器誕生的盜賊死活不肯離開。

沒有辦法的弗蘭肯隻得任由他留下,反正有羅蘭在,他並不擔心這個現任盜賊王有本事把最後完成的武器偷走。

水晶的表麵堅硬無比,羅蘭也是用足了力量花了數天才把它切割成弗蘭肯想要的形態。

貪婪的盜賊可沒有放過那些掉落在地上地水晶碎屑,他一塊一塊的收集著。不過羅蘭與矮人都忙與切割與鍛造水晶,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著個乘機揩油的家夥。

初步完成了切割後,在矮人一再的要求下,羅蘭使用足以媲美龍息的熾焰對水晶做一下步冶煉。

在近乎一個月的鍛造後,這顆來自星幽界的水晶轉化為誰都形象不到的形態。

漆黑得有如星空般深邃,沒有實質的劍刃若有若無的閃爍著點點熒光,仿佛劃過天際的流星。

僅用美麗是不足已形容它的絕色。

“星痕……”低喃著這把著名武器的名字,羅蘭終於知道它與自己的聯係了,又是為什麽會被吸引到四千年前。

不是由神族鍛造的神器,正好印證了傳說。

這其中的曲折沒有經曆過,她是絕對不會相信。

隻是……顏色與傳說著有些許不吻合。

而且,這把武器的持有者是天空之劍艾歌,自己鍛造的武器最後又是因為什麽會落到那個精靈手中。

同樣,她身旁的矮人也完沉浸在喜悅與瘋狂裏。

“它真美……無暇的力量與姿態……”弗蘭肯癡迷的看著自己所鍛造的絕世之作,內心激動無比。

除了那些被諸神持有的神器,這世界再也找不出比它還要完美的武器。

“星痕……星星的痕跡,沒錯,就叫它星痕!!”

在矮人的狂笑聲中,漆黑如夜的未來名劍被定下了隻屬於它的名字。

第二十四章 火焰之印·再會與訣別(上)

就在矮人大笑著自己的傑作終於完成的時候,一個月來一直封閉的門被開啟了。

借鍛造屋給弗蘭肯的精靈推門而入,而他身後,居然是天空之劍艾歌。

他麵無表情的站著,目光在掃過羅蘭之後再度聚回那把散發著無窮力量的水晶之劍上。

“艾歌大人,您要的東西終於鍛造好了。”弗蘭肯興奮將手中武器遞給艾歌。

“不錯……就是它,雷石埃文索。”接過劍的精靈嘴角勾起一個不屬於他的邪笑,那表情讓羅蘭很是在意。

一個月前見到他的時候,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而且……沒見到藍龍。

血盟是極少分離的。

這種種信息讓羅蘭對艾歌的戒備開始升級。

哧!!

在場之人無不震驚地看著艾歌用手中武器切斷了弗蘭肯的喉嚨,飽飲了鮮血的劍發出一陣陣鳴動。

“艾歌大人,您……”帶路的白精靈還沒來得及說完質問之詞,就成為了下一個血祭者。

數道青紫色的雷電擊中他的軀體,血肉在瞬間就被蒸發為焦黑的肉塊。

“哈哈!!不愧是雷石。沒有枉費我把你從星幽界弄來,這樣不使用神力的話,蒂麗安他們也不可能找得到我的隱身之所了……”表情狂亂的精靈大笑著,似乎已經將羅蘭和看情勢不妙想溜的盜賊遺忘。

“想逃嗎,下賤的螻蟻。”沉重的鐵門“碰”的一聲被關上,已經摸到門旁的盜賊驚恐地轉身。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威克茲的眼線嗎,那個法師不過是剛脫離了人類的形態,就這麽自大妄想成為新神。他大概是忘記了,神也有位階之份。不過是神的後裔創造的低賤物種,也妄想跨越自己的領域成為神……”手持星痕,艾歌目光中透著殘忍,一步一步逼近滿臉絕望的盜賊。

“可笑。同樣身為被創造的生物,你不也背叛了自己的造物主。沙西利,你又有什麽資格去教訓和嘲笑威克茲。他雖然心存妄想,卻還沒自大到你的地步。”

羅蘭冷冷的嗓音阻斷了艾歌即將落下的一劍。

扭過頭,精靈瞪著身後一直被他忽視了的羅蘭,有些疑惑,又有些驚訝。

“大賢者,艾歌他……是否還有救?”伊瑟拉瑞恩沉痛的開口。

他已經被魔龍奪走了羅安娜,不想連艾歌也再失去。

“我們現在隻侵占艾歌身體是個魔族祭祀,還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若隻是普通祭祀的話,當然不會損到艾歌的靈魂本體。可如果是被高階祭祀以神臨的方式召喚神族的話……那他的靈魂極可能受到嚴重的損壞,甚至是消亡。由於軀體尚在,利用龍之力的神族可以一直寄居在他的肉體之中。”威克茲很早就反對龍族對同胞以外地物種使用龍之力。

這項由他所創造的契約本身就是用於救助那些在戰爭中瀕臨死亡的古龍。

由於龍族都十分愛惜彼此同族,是以不會因為靈魂與肉體地共生而有任何不悅,可若對同族以外的生物使用這力量,那麽龍族那強大的生命力以及肉體將會破壞物種間的平衡。

龍皇雖然讚許這個強大契約的出現救助了它的子民。卻不樂見於這個契約本身帶有的瑕疵。

是以,大賢者禁止龍族對其他生物使用龍之力。

可沒想到第一個犯戒的,竟然就是白精靈王的弟弟。

天空之劍艾歌與藍龍溫迪莉兒相識數百年,為了挽救上次戰爭中受重創的艾歌。藍龍不顧威克茲的阻攔,執意分與了自己的一半心髒給瀕死的艾歌。

這才造就了現在被魔族有機可乘的局麵。

“那個魔族……也許在上次戰爭的時候就已經潛伏在艾歌體內,原本他不過是想借助著精靈的肉體多活一段時間,可你們……”伊瑟拉瑞恩當然不希望弟弟死去,可是……若真的無法晚會,那占據了艾歌力量的魔族隻要召喚出邪神,那位因為被放逐而散失了身體的主神會利用艾歌那具擁有古龍力量的軀體做出什麽事,沒人能知道。

邪神所散播的陰影還未從這片大陸上消失,三百年前的黑暗之戰就是因他而起。

白精靈王憂心忡忡的話語讓藍龍更加痛苦。

艾歌,我又要失去你了嗎。

腦海中回放著羅蘭離去後,他忽然發狂的片段,溫迪莉兒不禁悲痛萬分。

“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若事情真的無可挽回,我會親自終結這由我一手導致的悲劇。”

聽到藍龍的承諾,威克茲與伊瑟拉瑞恩都沉默了。

飛行都市艾蘭近在咫尺,那是盜賊王赫森傳來消息的地方,擁有星幽界水晶的矮人鍛造大師就落腳於次,鍛造由艾歌……不,該說是由占據了艾歌身體的魔族從光明之殿裏竊取來被稱做雷石的神秘水晶。

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用雷石打造武器。可現在唯一能確定的,隻有合力打敗艾歌,看是否能驅除盤踞著他肉體的魔族。

羅蘭,那名自稱來自時光海另一端的亡靈漂浮在半空中,一手持冒著黑氣的大劍,一手提著盜賊王赫森,目光森然的注視著屹立在已經被轟成滿地碎石的鍛造屋遺址中上的艾歌。

“啊,主角們都到齊了呢。”扭頭看向天空中的藍龍,以及它背上表情凝重的威克茲與伊瑟拉瑞恩,白精靈邪邪一笑,舉起手中之劍;“今天就一並解決了你們這些小麻煩吧。”

第二十五章 火焰之印·再會與訣別(下)

“艾歌……”磐龍急切的呼喚著自己的血盟,可那投來的一瞥中隻有冷漠與殘忍,在不是以往溫和的目光。

或許,那個精靈的靈魂已經永遠消亡了。

這項認知讓藍龍發出絕望的悲鳴。

“他已不再是天空之劍,邪神沙西利通過貪婪古魔占據了那具軀體。”羅蘭的話讓威克茲與伊瑟拉瑞恩均麵色一變。

“沙西利!!”

這是最壞的局麵。

神臨的主神有多強的力量,他們十分清楚。

而且……還是黑暗神族中,力量僅次於夜神哈斯的邪神沙西利。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誰呢。明明是個亡靈,可冥獄中囚禁的神族我都知道,就是沒有你這樣一個……”眯著眼,侵占了艾歌軀體的沙西利在腦海中仔細搜尋了一番,終沒有找到與羅蘭類似的存在。

被放逐的下級神族雖多,可力量能達到眼前這名女子所擁有的,可以說絕無僅有。

忽然,一個已經被他遺忘的名字一閃而過。

沙西利有些不確定,他的目光更為深沉,甚至帶著恐懼。

“卡雷茲……”

“哦,你這個叛徒還記得那個被流放之神的名諱嗎。叛逆者。”羅蘭簡短的回答讓沙西利忘記了自己的目的,他不顧一旁虎視耽耽的大賢者與精靈王,揮舞著手中之劍撲向羅蘭。

將盜賊丟下,羅蘭舉起手中以純黑暗之力凝聚而成的長劍迎擊。

轟!!

巨大的聲響響徹整個城市上空。

被倒擊飛的沙西利紅著眼,惡狠狠的瞪著羅蘭。

是的,不會錯,這個若隱若現的力量確實屬於那個神靈,那個早在萬年之前就已經被放逐的諸神之首。

埋藏於骨髓的恐懼和敬畏讓邪神也不禁戰栗。

回想起封印地那個時刻,神王眼中的憤怒與仇恨,讓身為黑暗神的沙西利也深深畏懼。

若被他脫逃了,不隻是神。隻怕這個世界都要在他的怒火之中灰飛湮滅吧。

“怎麽可以……耗費了那麽多鮮血與生命才把那家夥封住,怎麽可以把他放出來。”輕視早已消退,嗜血已然解除,邪惡之神嚴肅的神情讓圍觀的大賢者等人都為之驚歎。

竟然連神都如此忌諱……

想到這裏,威克茲不由回想起羅蘭一個月前曾說過的話。

“我的名字,是羅蘭,死靈之王的契約騎士,冥獄的四將軍之一。”

猶記得那少女是這麽介紹自己的。

死靈之王,四君主之一。

冥獄的一切都是那麽神秘。

因為神族的關係,冥獄的一切對於地上界而言一直都是迷。

君王是什麽,被流放的古神?

既然是神,為什麽身為主神的沙西利會如此顧忌?

“我能封住他第一次,就能封住第二次。”帶著些許瘋狂,沙西利周身凝聚起濃濃的黑暗氣息,屬於神的力量開始凝聚。

見狀,威克茲與伊瑟拉瑞恩都合力張開巨大的魔法護壁,試圖抵禦來自神的憤怒一擊。

“無用的,邪惡之神。你的力量無法洞穿我的軀體,你的強大無法消亡我的靈魂。”甚至不用開啟庇護,看到被對方持在手中的星痕散發出她熟悉的能量,羅蘭沉痛的將目光轉向藍龍溫迪莉兒。

既然她即將離去,那麽……這頭優雅的古龍生命也即將終結。

時光的旅途即將抵達盡頭,她這個不屬於這一時空的旅人也將再次回歸到正確地軌跡。

數道威力強勁的黑色光柱有如雷霆一般猛然釋放,沙西利強大的黑暗之能在空劃出一個棱形的軌道,直擊距離他最近的羅蘭。

沒有預料中的爆炸,也沒有應有的能量衝擊。

那些威力強大的黑暗之能穿過羅蘭的軀體,擊中了遠方的一座山陵,瞬間將它化為塵土。

不!

這不可能!!

沙西利眼中寫滿震驚,他無法置信的看到羅蘭的軀體逐漸透明。

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這其中的原由。

是時間的力量,這名契約者並不屬於這個時空。

收回不斷外泄的力量,沙西利目光掃過下方保護城市的大賢者、精靈王,還有藍龍,最後移回羅蘭身上。

“既然他已經為自己找到了重新突破封印的辦法,我若再同哈斯爭奪地上界就是和自己過不去,想必蒂麗安也會對這一消息感興趣的……”

那股黑暗而邪惡的氣息開始從精靈身上消退。

神臨,已經結束。

喪失了沙西利控製的艾歌從空中一頭載倒,藍龍急忙上前接住自己的血盟。

“艾歌……”溫迪莉兒悲傷的低歎。

邪神的力量已經腐蝕了他的靈魂,而大量使用的神力更是幾乎消耗了他所有的壽命。

就算現在沙西利已然離去,可給艾歌留下的,卻隻有死亡。

艾歌……

我們所擁有的時間,僅隻是一百年而已。

雖然惋惜,可我卻一點都不後悔。

“你想做什麽,溫迪莉兒?”察覺到藍龍的生命力猛然膨脹,大賢者腦海中猛然產生了一個不祥的念頭。

“住手!!”意識到藍龍準備犧牲自己,白精靈王也開口阻攔,可這依然無法讓早已決意的溫迪莉兒改變決定。

生命之光包圍著兩具軀體,當轉換完成的時候,藍龍那優雅而散發著淡淡藍光的軀體也消散在空中。

艾歌手裏緊握著的星痕似乎也被這飛散在天地間的湛藍光暈所渲染,由深黑化為碧藍。

剛好蘇醒的艾歌怔怔的看著天空中飛散的藍色光點,痛楚地跪倒在地。

“溫迪莉兒……”

“好好保留星痕吧,上麵寄托著它最後的思念。”即將完全從這世界消失,羅蘭不忍,終還是開口了。

猛然抬頭,注視著羅蘭,白精靈臉上泛起了從未有過的憎恨。

“都是因為你,這一切的作俑者!!如果沒有你,潛伏在我體內的那個魔族祭祀也不會突然蘇醒,溫迪莉兒也不會自我犧牲!!”絕望而憤怒的艾歌將所有情緒轉嫁到羅蘭身上,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發泄失去血盟的悲傷。

“你若這樣想會好受些,那就憎恨我吧。四千年後的高岩城,我們還會再見,到那時候,我會很欣然的接受你的決鬥。”低歎久久在空中傳遞著,失去了羅蘭的蹤跡,艾歌凝視手中湛藍的利刃,流下了悲痛的淚水。

這到底是誰的錯呢。

是自己,是溫迪莉兒,還是邪神,抑或是那個亡靈。

是在那個陽光燦爛的夏天,是那個開滿鮮花的精靈之庭中的初見。

又或是那雙眼眸凝視的瞬間,目光交接的一刹。

溫迪莉兒……

悲歎聲回**著,卻再也喚不回那優雅的身影,還有那道溫柔的問候。

第二十六章 火焰之印·如果,我可以

隨著日期的一天天臨近,羅蘭遲遲未歸,即便是自信滿滿的安德烈也不再那麽確定羅蘭是否會如期返回。

尤記得上次魔龍亞德爾說過,下次,連拉法都不一定可以再把遺失在時光縫隙裏的羅蘭尋回。

晨曦照撫照著高岩城,預示約定的第五日來臨。

就在安德烈惶惶不安的決定去找艾歌延遲決鬥的時候,羅蘭的寢室裏閃耀起了一陣微弱的光亮,還有奧比欣喜的呼喊。

“大旅行家,你終於回來了。”推開木門,安德烈被羅蘭臉上悲痛的表情怔住。

這張帶著哀愁與痛苦的表情他見過很多次,可是……這次與以往不同,那種深入骨髓的哀愁深深的刺痛了他早已腐爛的心。

讓已經到嘴邊的刻薄話語再無法說出。

“羅蘭……”看在那個拖著自己疲憊身軀移動的女子,奧比張口欲言,卻說不出除了她名字外的任何話語。

他不是亡靈,卻在同亡靈相處了這十年裏看過這群往生者太多的悲哀。

穿過站滿各國商人的街道,在前來迎接的矮人巡邏隊長卡廉的帶領下,羅蘭步入從不允許外人踏足的矮人城重地。

鑄熔大廳,表麵上聽起來像是鍛造冶煉的地方,其實是外表類似競技場的巨大環型墓地。

這裏確實是過去的矮人鍛造之所,早期的高岩矮人就在這裏鑄造武器對抗大黑暗戰時期的魔族。

當戰爭結束後,高岩之王宣布這裏成為聖地,用於供奉和懷念那些在戰爭中死去的同伴。

於是巨大的工廠被改造成了墓地,無數冰冷的白英石墓碑取代了火熱地熔爐,每一個在戰爭中犧牲的矮人以及盟友,都被厚葬在這象征著光榮的山崖上。

晴朗的天空碧藍得沒有一絲浮雲,和煦的陽光溫柔的灑在白色的鑄熔大廳。

在所有的墓碑裏。最為顯眼地是一塊年代久遠的龍型石碑,四千年的時光把石質的白英石侵蝕得班駁而蒼老,一如它的年歲。

輕撫石碑上幾乎無法辨認的刻痕,金發碧眼的白精靈低喃著已經隻有他記得的名字。

溫迪莉兒……

“來了。”艾歌身旁的宰相忽然側過頭,向伯恩王低語。

聽到他的話,艾歌轉過頭,和天空一樣碧藍地雙眼中映如了羅蘭黑色地身影。

“許久不見了,羅蘭。”那個急躁而年輕的白精靈已經在痛苦中蛻變;“雖然我們才剛告別。可是……誰又曾想到再見,這其中會相隔近五千年的時光。”

沉默地看著眼前的精靈,即便他絕口不提藍龍,可羅蘭依然感受到了從他身上穿來的名為思念的情感。

那雙曾經熾熱而耀動著生命光彩的雙眸中隻剩下遲暮與絕望。

這是誰的錯呢。

若不是穿越時光縫隙返回了四千年前,龍皇斷然不會決定假意背叛拉法,一直潛伏在艾歌體內的魔族祭祀也不會急於召喚沙西利而使藍龍自我犧牲。

可若不是因為她返回了過去,現在所發生的種種又怎麽可能存在。

沙西利不會告訴蒂麗安,要小心雙黑如特魯克的女子,光明教會也不會一直遵循女神的吩咐,捕殺因大黑暗地終結而被黑暗諸神舍棄的黑暗特魯克一族。

莫亞更不會因為哈斯的陰謀而被送離父母身邊,英雄騎士不會被拉霍德背叛。而她……這個不屬於安尼西亞的異界人也不會遇上拉法。隻會待在某個小山村中平靜度過一生。

不……時光與命運交織得太深,太深。

彼此糾葛得無法分離。

不知道是先有的預見,還是先有的際遇。

父神伊達爾,是什麽樣的未來讓你不惜製造出這一出出悲劇,也要執意改變命運。

我們這些平凡而又弱小的生命在強大如神地你們眼中,究竟是什麽。

螻蟻?

棋子?

玩具?

“來做了結吧,把我們之間隔閡了四千年的恩怨。”攤開雙手,脫下祭祀外袍,白精靈表情平靜的提示;“你承諾過的,四千年後,在高岩城,我們繼續那場未完的決鬥。”

“為什麽不珍惜得來不易的生命,那是溫迪莉爾用生命換取的。”隻要閉上眼,藍龍優雅的身姿就浮現在腦海中。

僅見過幾麵而已,可那頭犧牲自己救血盟的藍龍卻永遠的嵌在羅蘭的記憶深處。

看著出現在精靈手中的那柄絕世而美麗的名劍,羅蘭眼中忽然閃過了悟,她的表情也從不忍逐漸變為決絕:“如果這是你的希望,那我會成全你。”

“他們在說什麽?”站在羅蘭身後的奧比湊進安德烈,卻發現他也是一臉的費解。

“我怎麽知道。”安德烈知道羅蘭隻不過在安尼西亞待了八百年,絕對不可能與天空之劍結識,唯一的可能……就隻有五日前羅蘭進入時光縫隙。

可是,他們之間又有著什麽樣的仇恨,必須以終結彼此的存在來解決。

就連羅蘭這個從不忍心痛下殺手對付自己敵人的亡靈都是一臉決絕的表情。

四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羅蘭喚出嗜魂,劍上的亡靈淒厲的鳴叫著,撲向眼前鮮活的生命。

艾歌舉起手中湛藍如天空的長劍,麵無懼色的迎了上去,如流星的點點光暈劃出璀璨的痕跡。

觀者無不讚歎,兩位劍術高手的交鋒不僅僅是他們終生難忘,也是絕響。

力量與速度的對絕,沒有魔法,沒有使用彼此來自血盟的力量,僅隻是心與心的較量。

終於,期翼戰勝了絕望。

艾歌在羅蘭連續猛擊中倒飛出去,瞬間被染紅的白衣讓原本就臉色蒼白的他看起來猶如亡靈。

星痕在鳴動,整個劍身都在顫抖,為了他的受傷與鮮血。

艾歌……

從劍身裏,傳出了藍龍的悲痛。

無聲的呼喊遏止住艾歌前進的腳步,他難以置信的看向手中之劍。

“為何不肯看看你的四周,艾歌,溫迪莉爾從未離去,她一直在你的身邊,可你卻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把殘留著她思念與最後神識的星痕封在山顛之上。”

看著一臉震驚的艾歌,羅蘭道出了他所不知道的內情,目睹了藍龍的消逝,她當然知道這頭古龍把自己最後的力量寄托在了艾歌身邊的那塊水晶之中,隻是,完全沉浸在悲傷中的精靈全然不知。

兩個相互思念的靈魂在漫長的四千年中錯過了彼此。

“是你嗎,溫迪莉爾。”輕撫著劍刃,感受著那熟悉的力量,艾歌露出苦澀的笑容。

是我太愚蠢,四千年來竟然從未察覺。

卻在你即將耗盡力量的時候才發現……

溫迪莉爾,我們終就還是錯過了嗎。

不!

這次一定不會了。

再次舉起手中光華逐漸散去的星痕,艾歌表情由悲傷到解脫。

“艾歌大人!!”

火焰之殿的女祭祀米麗蒂婭以及伯恩王等人同時瞪大雙眼,看著天空之劍將那柄與他齊名的名劍紮進了自己胸口。

心髒破裂的瞬間,維持著艾歌生命的龍之力頓時衰竭,連帶由他保管的火之印一同瓦解。

看著自己的身體逐漸風化,白精靈表情沒有痛苦,反而是麵帶欣喜的望向天空。

這次……我們再不會分開。

星痕中湛藍的光,與艾歌風化後的灰白一同消散,從高岩之顛飄向遠方。

伸手拔出已經全無色澤的星痕,羅蘭目光堅定的握緊手中已經沒有任何能量的雷石之劍。

如果我可以,我不會漠視生命的消逝。

如果我可以,我不會坐視悲劇的發生。

如果我可以,我願意耗盡全部力量,阻止那些悲痛降臨。

如果……我可以……

拉法啊,你所賜予的這無窮之力,我終於為它找到了一個正確的使用方法。

“羅蘭……”奧比呆呆的看著羅蘭手中原本已經枯竭了所有力量的星痕再度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比起在天空之劍持有時還要絢爛。

與她手中另一把散發著濃重死氣的嗜魂不同,星痕所彰顯的,是生的氣息。

“回來吧,艾歌!溫迪莉爾!”向著那隨風飄散的灰燼與光華,羅蘭舉起手中的星痕。

原本已經散落的灰燼與光華中飛出兩道流光,注入到光芒四射的劍刃之中。

“你這是做什麽?!”伯恩王上前一步,沉聲質問。

召回已經死去的兩個靈魂,這個亡靈究竟目的何在?

為什麽要禁錮那兩個好不容易獲得解脫的戀人。

轉身回望著高岩之王,羅蘭一字一句的話語讓在場的人無不震撼。

“終有一天,我會讓他們複活,以全新的姿態,不再有身份和種族上的隔閡。”

帶著褪去黑色,轉化為白芒的星痕。羅蘭縱身躍下高高的山崖,赤紅如火的夢魘承載著她如流星般奔向遠方。

風中,傳來了最後的低語。

“從今起,你不再是背負著哀傷的星痕,以創始之力,贈予你遺忘之名。”

第二十七章 風之印·竊蛋者(一)

迷霧森林,西大陸最大的森林,也是白精靈的國度波裏維亞的所在地。

這座蒼翠蔥鬱的森林因為被精靈們施展了魔法,使得王國邊界的籠罩著茫茫白霧而得名。

自古就棲息在這裏的生物比人類還要古老,邊緣地區古代王國的遺跡多如牛毛,這些都吸引著無數冒險者一次次踏足精靈領地。

而在這些眾多的冒險者之中,白精靈最討厭的,當數他們的鄰居,尼奧王城希太因的薩丁家族。

盜賊王的後裔們總是一次次從精靈族的保護下,竊取那些安居在森林裏的亞龍後裔,再以高價賣給各國貴族。

這一行為觸怒了白精靈王。

自古便與龍族交好的精靈在大黑暗戰後宣布,所有薩丁家族之人不得進入迷霧之森,一經發現,必給予嚴懲。

雖然過去盜賊王世家因為有七英雄之一的先祖赫森薩丁而暫時風光了一把,但他們終歸是賊,骨頭裏改不了的天性,使得他們也成為了七英雄後裔中沒落最早的一支。

“用雙腳在地上走路的滋味真不錯。”

寬敞的大道上,亞裏沙邊走邊蹦,享受這難得的清閑。

自從與紅龍結識後,她就很少有用雙腳自己走路的機會。

三天前,待在希太恩的亞裏沙從奧丁克叔叔那裏得知了有人冒用薩丁家的名義,從定居於波裏維亞的綠龍那裏盜走了珍貴的龍蛋。

這可不是過去偷竊亞龍蛋那麽容易糊弄的,被盜的是一枚古龍蛋,古代龍族極其珍貴的後裔。

剛被迫答應了第三法則,就遭到了莫名的誣陷,盜賊王當家宗主十分震怒,一邊派手下心腹調查,一邊,他把主意打到了亞裏沙身上。

因為紅龍的緣故,已經算是和盜賊脫離了關係的亞裏沙比任何薩丁家的人都適合進入迷霧之森,至少白精靈和古龍們不會為難她。

見紅龍不知道又逛去哪裏,剛好閑得無聊的亞裏沙答應了奧丁克的委托,前往迷霧之森探個究竟。

眼下好不容易有擺脫沙達斯的機會,亞裏沙當然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她完全忘記了那位脾氣暴躁地血盟回來尋不到自己,又將會怎樣責難盜賊之城以及她的族人。

快樂的哼著走調的歌曲,亞裏沙沒有使用任何坐騎,因為尼奧與迷霧之森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三天的時間足夠她從首都希太因步行到迷霧之森的外圍城鎮亞蘭帝特。

就在已經可以看到近城市輪廓的時候,幾批快馬從她身邊飛馳而過,帶起一陣塵土的同時,也帶來了一大批追兵。

連亞蘭帝特都陷入混亂了嗎……

注意到逃跑的都是幾名盜賊裝扮,亞裏沙下意識地拉高鬥篷。

雖然在沙達斯的強製下沒有再穿著盜賊的服飾,也沒有把薩丁家族的徽章顯路出來,可多年的習慣讓她忘記了自己現在完全是一副冒險者的裝扮,背上還背著一張幾乎有她身體長的大弓。

還是因為沙達斯,這頭以脾氣暴躁出名的火龍之王比其他三位龍王更有威懾力。災厄之劍的稱號加上諸神之亂中得到的威名,使得世人連帶對他的血盟者也一並畏懼起來。

雖然亞裏沙不像莫亞那般每到一地幾乎就破壞幾座城市,可她的到來引來紅龍,這就是亞裏沙上黑名單的主要原因。

隻是……一向樂天派的亞裏沙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本身所攜帶的危險。

“聽說了嗎,因為白精靈這次非常震怒,連帶邊境的幾個領主都不約而同的驅逐了自己城中所有盜賊。”

“薩丁家膽子也太大了,龍族剛與神聖帝國簽署了第三法則,他們就盜走了一枚龍蛋。”

城市的街道上,到處都是人們談論這次竊蛋的話題。

使用家族偽造的冒險者證明,亞裏沙成功混入亞蘭帝特城,這裏果然一個賊也看不到。

就連盜賊公會也給封了,無處打聽消息的她隻好推開了城中最大一間酒館的大門。

人們的視線在她身上隨意掃過後,又重新沉浸在原先的話題中。

除了靠窗角落的一桌外,沒有人在意這個二十不到的少女,不……或許該說是少年裝扮的亞裏沙。

“西塔,我怎麽不知道安卡利與沃德裏裏克兩個家族有新生的後裔誕生。”衣著樸素,卻給人極其優雅感的青年男子低聲詢問身邊的同伴,那是一名同樣年輕,外表卻更引人注目的少年。

即便穿著厚厚的鬥篷。依然無法掩蓋那張不亞於精靈的精致五官。

“最近一個新生的龍族就是奧圖家族剛失竊的孩子,這個我壓根就沒見過。”少年淡金的眼掃過亞裏沙,略微驚訝後,是森冷的寒冰。

這樣濃重的龍族氣息,出現在一個人類身上隻有一個可能,她身上懷有龍族之物。

恩……有人在看我!

亞裏沙在進入酒館後立刻就察覺到了,隻是她沒找到那一直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感受由猜疑到厭惡,亞裏沙本能的退出了這間嘈雜的屋子。

剛摸進旁邊的小巷,隻見一名氣質高雅的青年堵住了去路。

急忙轉身,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名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金發少年,一雙泛著金光的細瞳冷冷的看著自己。

龍族!!

這是亞裏沙最後的意識。

她還來得及呼喊出保命符的沙達斯的名字,就被擊暈在地。

翻出了薩丁家族的徽章後,綠龍帕斯托將詢問的目光掃向同伴。

“薩丁家的人……就算她沒有盜走龍蛋,至少也脫不了關聯,帶回去審問吧,我們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進入希太因。”黃金龍西塔做了決定,他們剛一離開,尾隨著亞裏沙氣息追來的沙達斯就趕到了。

奧菲裏克嗎……

不,老家夥待在龍島上,應該不會離開。

他成為戰神的唯一製約就是不得離開龍島。

那會是誰呢……

龍族之中,隻有黃金龍才擁有完全隱藏住氣息的能力。

除了奧菲裏克,以及陛下,這世間沒人可以阻斷亞裏沙與我的聯係。

難道……是羅蘭?

不,她不會這樣做。

亞裏沙,你這個總是不安分的小鬼。

難道你不知道脫離了我的保護,就連普通的人類都可以輕易殺死你這個沒有任何自我防護能力的笨蛋嗎。

紅龍焦急的離開,遍尋散播在空氣中微弱的氣息追去。

第二十八章 風之印·竊蛋者(二)

亞蘭帝特城外,兩頭龍族尚未走遠。

他們挾持著亞裏沙以人形從大門離開,為的是想引出她“可能”有的其他同夥。

為此,他們還特地選擇了漆黑的森林。

隻是,讓兩頭古龍不會明白的是,盜賊王家族的人沒引來,出現的卻是一個他們怎麽也沒料到的角色。

森林裏死寂一片,沒有半點聲響。

綠龍帕斯托停下腳步,他已經感覺到危險。

黑暗和死亡的氣息悄然而至,將這個不大的森林重重包圍。

“你們想對這個孩子做什麽。”將自己全身都包裹在鬥篷與夜色中的羅蘭緩步而出,阻斷了兩頭古龍的氣息。

“亡靈……”不,這家夥龍族的氣息更甚手中的盜賊,帕斯托將目光轉向身邊的黃金龍。

“你又是誰!!”過去死亡的又不少墜入冥獄,被黑暗腐蝕後墮落為亡靈的也不少,西塔因可不會因為對方有龍族的氣息就放棄防備。

“龍族的事我不想多關內,但……隻有這個孩子我不會坐視不管。放開她!若有半點損傷,不隻是我,沙達斯更不會放過你們。”羅蘭上前幾步,嗜魂尚為出鞘,如刀的戰意已讓兩頭古龍如臨大敵。

“沙達斯?”

驚訝之聲還在回**,熾熱的火焰之球便狠狠的砸落。

“轟!!”

燃燒的林木映照著火龍之王寫滿憤怒的麵龐。

“你們想對她做什麽?!”

“火龍王!!”帕斯托與西塔驚訝的看向亞裏沙,當然明白為何一個人類盜賊身上為何會有如此濃重的龍族氣息。

幾百年前就聽說過,脾性怪異的沙達斯與人類定下血盟,雖是大賢者威克茲的後裔,但作為盜賊王家族的成員,還是讓龍族有些惱怒。

即便如此,帕斯托還是放下亞裏沙。

降下森林,沙達斯一把攬過依然昏迷的小盜賊,一雙帶著戒備的紅瞳在兩名同胞身上來回掃視。

“西塔因。奧菲裏克什麽時候給予了你這種權利,可以隨意俘走同胞的血盟?”

“我們隻是想追查盜走奧圖家族龍蛋的竊賊,隻是沒料到她會是你的血盟。”見氣氛不對,綠龍帕斯托連忙解釋。

“哼……”檢查亞裏沙隻是昏迷,沙達斯的則難之心也漸漸消退。

看到紅龍出現,羅蘭垂下已經摸向嗜魂的手掌。

既然沙達斯在,亞裏沙已然無礙。

就在她打算就此離去的時候,卻不料那頭怒視同胞紅龍卻將目光轉向自己。

“站住,羅蘭!!”

這一喊,兩頭古龍地目光“嗖”地射向正打算悄然而退的羅蘭。

羅蘭,亡靈的冥戰將軍。

除去那個被世人熟知的身份,對於龍族而言,也是龍神的血盟契約者。

有了這項認知,兩頭古龍的態度也有了截然不同的轉變,一改之前的敵視。

平靜的轉身,羅蘭知道沙達斯喊住自己的目的。

即便他不開口,她也知道。

“為何不讓溫迪莉兒與艾歌就此沉睡?”

重歸輪回遺忘悲痛不是很好嗎,為什麽要強留那兩個錯失了彼此的靈魂。

沙達斯目光沉重的凝視著羅蘭,剛從伯恩王那裏知道這個消息,紅龍怎麽也沒料到,羅蘭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根本就與她的性格不符。

“你不覺得這個世界過與殘酷了嗎。沙達斯。”羅蘭撫上腰間的另一柄武器,在更為遺忘的長劍裏,沉睡著兩個靈魂。

“命運給予了太多的悲痛,那些已經淹沒在曆史裏的,被人遺忘的,無法更改的……在時光海裏歎息的又豈隻是你一人。”

“就算這樣……”紅龍張口欲言,卻再也不法繼續。

那滋味並不好受,他深知。

在痛失亞裏沙的歲月裏,一向無所畏懼的沙達斯終於明白,原來思念比任何一個神靈還要強大,那來自心中的失落讓這具不滅的肉體第一次感受到了時間的痛苦。

“如果,能改變,能扭轉那些痛苦,我願意背負因此而引發的一切責難。既然拉法給予了這種能力,那我也就毫不客氣的將它發揮到最有用的地方。”

“諸神不會答應的。”看著麵容平靜的羅蘭,沙達斯領悟了她眼中的堅毅因何而生;“摩拉更不會允許。”

八百年來,他看著這個異界人類經曆了數次蛻變。

從憤恨到悲哀,從迷惑到決絕。

如果說莫亞的性格是不羈,智慧與自信並存。那羅蘭就是堅韌,有著超人的忍耐與包容。

也許,就是這股傻傻的包容心折服了陛下。

讓那個因為被自己的子民打下王座的古代神靈也平服了心中的憤恨。

不是不知道羅蘭身上逐漸清晰的力量代表著什麽。

沙達斯最初也曾疑惑過。

讓一個異界的普通人擁有神的力量,這真的好嗎。

作為身兼破壞與創造的身祗,一旦分離了這力量,那封住肉體已然無法解決大壓神王。

雙生神隻要有一方還存在,就永遠無法封印。

隱匿在冥獄之中的死神更不會允許自己的神權領域被侵犯。

“我很欣賞莫亞麵對命運時那種勇氣,不想再繼續退讓下去,因為我不願再看到更多的悲傷與痛苦。既然無法逃避,那隻有去麵對,去改變。沙達斯,你該明白的,隻要是經曆過痛苦,你該明白的……”略微頓了頓,羅蘭話鋒一轉,不再談及自身;“對了,你們說的龍蛋是怎麽回事?我可不希望好不容易簽定的停戰協議因為這事再起波瀾。”

“這個……還是由我來說明吧”

不知何時轉醒的亞裏沙微弱的嗓音一出,立刻把所有視線集中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三天前,我從奧丁克叔叔那裏得知波裏維亞的綠龍被盜走了一枚龍蛋,他又驚又怒。薩丁家已經被迫簽定遵守第三法則的條約,才一個月,就有人冒用盜賊王家族的名義挑起事端。相信我,這事絕對不是薩丁一族所為。”

“我知道,亞裏沙,盜賊王世家不會這麽傻。”安撫著顯得有些慌張的亞裏沙,羅蘭心中已有了答案。

會做這種事的,不是魔族,便是亡靈。

西斯塔爾已經答應停戰,那就不會再起事端,而且因為拉克西斯的消亡,死亡之領又那邊被暗夜精靈夾攻,應該沒有什麽精力再挑撥。

唯一的可能……就隻有魔族。

第二十九章 風之印·竊蛋者(三)

魔族一詞剛出口,幾頭古龍同時皺眉。

它們都知道這一猜測的可能性有多高。

邪神沙西利是直接引起大黑暗戰的元凶,在那場曠日持久的戰鬥中,也死去了不少同胞。

“沙達斯,我也有話要問你。”既然提到魔族,羅蘭就不得不問她一直堵在心裏那些早已經猜到,卻不敢麵對的結果。

“我離開之後,羅安娜和羅法安又是怎麽被拆散的,還有伊瑟拉瑞恩……為何曆史上沒有留下他的名字。”

沙達斯略微一驚,隨既了然。

回望著迫切知道答案的羅蘭,紅龍第一次在她麵前移開自己的目光。

“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回答我!既然我曾參與,那我就有權利知道。”為什麽,為什麽那些在四千年前結識的,在她所熟知的曆史中卻渺無蹤跡。

羅蘭憤然的質問,最終還是由黃金龍西塔因解答。

“白精靈王伊瑟拉瑞恩自甘墮落,背棄族群被除名後,帶著德力克的煩惱投入暗夜精靈,成為了白薔薇帝國曆史上第一位擁有白精靈血統的精靈王。”

什麽……

“你走之後,魔龍羅法安與亞德爾就因為幫魔族與黑暗一族而被龍族流放。羅安娜為救被打落冥獄的羅法安與魔族聯手,試圖開啟冥獄之門,最終湮滅在蒂麗安親創的諸神之怒下,頭顱被製成那把著名的大地之鑰。悲憤的伊瑟拉瑞恩在得知這一切都是光明神族早已知曉卻故意放縱而發生的結局後,反叛加入了暗夜精靈,從此淪為哈斯最得力的傀,儡。雖然和曆史有些出入,但……這就是真實。

羅安娜並非完全的白精靈,她是特魯克與白精靈的後裔,是第一個繼承了大精靈血統混血。所以她地死也成了必然。神是不會允許她與魔龍的結合,這必然會誕生新的主神,關於這一點,你該比我更明白。”

在第一眼見到闖入自己巢穴中的羅蘭與莫亞,沙達斯就已然明白。

命運的齒輪已經悄然轉到了正確的位置,轉到了那個在恒古之前就已經定下的軌跡上。

那些悲傷的、沉痛的、被遺忘的過往,又將再一次被揭開。

伊瑟拉瑞恩就是格薩,那個使用魔導弓射殺了無數白精靈以及魔法師的……暗夜精靈王?!

羅蘭久久未能接受這個事實。

時光海之旅,白精靈王的音容還留在腦海中,怎麽轉瞬之間,就人事已非。

“怎麽會……”把身體靠在一旁的樹幹上,羅蘭頓覺身體的所有力量被全數抽幹。

就算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就算早已覺悟,可一想到這種種悲劇的皆因自己而起,那沉重的罪孽感頓時把已經背負了太多悲傷的她壓得難以喘息。

“已經……過去了四千年,羅蘭。時間已經沉澱了四千年,你不過是按照早已定下的命運,履行了那些早在更久遠的年代就悄然定下的命運而已。”

轉過頭,震驚地看著沙達斯。羅蘭從沒有見過脾氣暴躁的紅龍有過這麽睿智的一麵。

似乎……有什麽偷偷地改變了。在不知不覺中。

“命運給我安排了一個刻骨的邂逅,雖然悲哀,可我經曆過了,體驗過了,即便有遺憾,也不會後悔。”赤紅的細瞳注視著懷中一頭霧水的亞裏沙,沙達斯笑著揉亂她原本就亂糟糟的褐發。

定定的看著語調深沉而帶著悲哀的紅龍,羅蘭如遭雷擊般猛然一震,她想起那個同樣也有著一頭紅發赤眸的夏爾。

隴皇沙達斯是追隨創世之神拉法的六十一柱神之首,自創始日起就沒離開過聖山,我認識它,它卻未必認識我。

依稀記得有著和亞裏沙一樣笑容的夏爾是這樣說的。

亞裏沙……

難道,沙達斯在經曆了這麽多之後。最終,還是失去你了嗎?

“沙達斯……”話音才起,就被她所熟悉的粗暴打斷。

“是……我失禮了。”悻然轉頭,羅蘭為自己的印證悲傷。

雖然莫亞隻是短暫離去。可見到西斯塔爾,就已經可以遇見沙達斯將來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自傲的紅龍啊,你這副自信又能維持多久。

在時間的研磨和碾壓之下,思念會變成附骨之毒,啃食你的靈魂。

可為什麽他又會知道自己將來的際遇……

腦海中黃金三頭龍威嚴的身姿一閃而逝。

羅蘭不由苦笑,原來如此。

當那場顛覆的混沌大戰結束後,諸神將拉法的身軀與力量分別封在九個封印裏。

蒂麗安的生命。

哈斯的精神。

亞潔爾的肉體。

加上四元素之神的水、火、地、風。

除去沙西利所擁有的“權之印”,我一直不明白那最後也是最重要“時之印”的下落。

卻不未料想,就藏在這麽近卻不曾發現,甚至是從為想過的地方。

原來當真是什麽都早已注定。

黃金的龍族之皇,既然你早已有了決定,為何要一再的向我尋求印證。

那雙黃金之瞳裏除去平靜之外,深深隱藏著的……究竟是眷戀這個世界,還是因為……不忍離開。

“你叫……西塔因吧。”望向和自己年紀相仿的黃金幼龍,羅蘭不由將它和龍族之皇聯係到了一起。

“你可以稱我為西塔,但請別使用全名。”表情有些倔強的黃金龍猶豫了片刻說出了他不喜歡自己名字的理由;“父親竟然為我取了和盜賊之城相同的名字,真是莫大的羞辱。”

希太因……盜賊之城的名字。

想到那個已然消逝的傳說,羅蘭再一次了悟。

原來,沙達斯並非第一個與外族混血的古龍。

希太因……七英雄中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一個戰死於魔導戰的英雄。

第三十章 風之印·竊蛋者(四)

誅霧森林南端連接著西大陸最高的齊格爾山脈,蒼鬱森林的盡頭,是一大片地勢險峻的峽穀。

自古,這裏就被稱做龍穀,當然,裏麵真的有龍。

作為西大陸唯一古龍的定居點,這片蜿蜒的峽穀被從大黑暗結束後就一直是綠龍領地,也是最常被冒險者們光顧的地區。

雖然畏懼綠龍,可傭兵和魔法學徒可不會錯過提升自己位階的機會,每當冬季來臨,龍族都開始休眠的時候,大批的人類就會湧入龍穀,去探詢那些已經在古代湮滅的古城,捕捉亞龍,甚至是……竊取古龍的財寶。

初冬的清晨下著淺霧,使得身處在原本就籠罩著一層灰色結界的迷霧之森裏的人更難以分辨方向。

他們兩個奉命前往綠龍峽穀,調查有關龍蛋被盜的事,卻不料想在森林的邊境上迷了路。

當然,被困的不止他們兩人。

前些天進入森林的幾名魔法學徒以及一隊傭兵偶然遇到後就結伴而行,共同找可以離開的方法。

殊不知這漫天的大霧正是綠龍所設,為的是困住有可能還沒逃走的竊蛋者。

“不行……”學徒中姿容秀麗的女法師搖搖頭,手中用於傳訊的戒指黯淡無光,根本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

“麗維亞恩,現在怎麽辦,我們是不是……”學徒中另一名女性急切的拉扯同伴的衣袍,從意晃動的兜帽裏,一直留意她們的萊恩看到了一對隻屬於精靈地尖耳。

暗夜精靈的……混血。

萊恩身手拉了下身邊的克魯。

“那兩個學徒都是暗夜精靈的混血……”

“什麽?!”騎士轉過身,迅速掃了一眼同樣在小聲交談的兩名魔法學徒。

半精靈達西幾日前就因為龍蛋的事離開了,沒了這位精靈朋友,他們在森林邊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雖然暗夜精靈已經簽定了停戰協議,可是,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盜走龍蛋。

而傭兵想的就沒這麽麻煩,腦子裏隻有如何離開這個困了他們數日的迷霧之森。

忽然,一股難以察覺的黑暗之力,驚動了正在思考的麗維亞恩。

下意識的把目光掃過去。幽暗的灌木叢裏什麽都沒有,可直覺告訴她,那裏藏著什麽,靜得沒有任何聲響。

因為擁有一半的黑暗血統,使得她比其他人還容易感覺到這若有似無的力量。

“麗維亞恩……”同為混血的羅伊娜也察覺到了,她剛開口,就被同伴用眼神製止了。

“呼!”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熾熱的火球就已經發了出去。

火焰將茂密的灌木叢點然,那裏藏著幾名身著綠色鬥篷地外來者。

“魔族!?”

精靈特有的視力讓麗維亞恩大吃一驚,那**在鬥篷和衣服外的皮膚呈暗紫色。

這是魔族獨一無二的標識,她從導師安德烈那裏聽說過。

魔族為什麽會跑到精靈地領地來?!

幾個可能在腦海中一轉,答案自然也就呼之欲出。

原來他們就是竊蛋者!

萊恩與克魯交換了一個眼神,均知道魔族出現在這裏準沒好事。就算他們參與盜竊龍蛋,那也一定有所關聯。

“散播的元素之力,遵從我的意願,化為流動的利刃。”麗維亞恩平舉雙手,她四周的霧氣逐漸凝結,在咒文完結的一刹形成一支支晶瑩的冰槍。

隨著施法者手指之初,成百上千的冰槍朝魔族射去,就在眾人都已經這聲勢浩大的一擊可以解決那些好戰地黑暗一族之時,一道漆黑的結界悄然綻開,抵擋住了來自麗維亞恩的魔法攻擊。

“這個法術威力比它外表所看起來要強得多,當它被敵人抵抗或完全消解,那你就該做好逃跑的準備了,麗維亞恩,十二階以上的強者是不會給予你再一次施展其他法術地機會。”

導師安德烈的話語尤如一道驚雷,讓因為法術被抵抗而呆滯的麗維亞恩迅速清醒過來。

拉起身邊的羅伊娜,麗維亞恩轉身就跑,全然不顧兩個教會成員以及那一群傭兵的反應。

“嘖……你的反應很不錯,難道教給你這招的人沒有告訴。逃跑對於能對付晶瑩之陣的敵人來說,是無用的。”伸出左手,魔族首領淩空一抓,麗維亞恩立時頓在原地。

喉嚨似被人緊緊捏住,肺裏的空氣也一點點被擠壓出來。

麗維亞恩雙手環上自己的脖項,試圖扳開那看不見的力量,可換來的,隻有更進一步的縮緊。

“麗維亞恩!你怎麽了?”羅伊娜焦急地看著同伴的臉色逐漸慘白,不知道該怎麽解救她。

“殺了他們。”魔族首領冷酷的揮手,他身邊那群沉默的手下目露凶光,朝著不知所措的一群人類圍了上去。

慌亂之中,萊恩締結了他的權能所能允許施展的最高防護。

金色的結界才完結,就被黑色的利刃無情敲碎。

首領冷漠而殘忍的嗓音在萊恩耳中猶如死神的低語。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神官,就算是生命大祭祀親自締結的生命之境也無法抗拒我的力量,既然你們發現了我的行蹤,那就死在這裏吧。”

比結界更為黑暗的陰影從魔族首領身上散出,化為有型的巨蛇,同幾名魔族一道撲向無力抵抗的人類。

“在別人的地盤上,最好不要這麽囂張,魔族祭祀。”溫和如風的話音讓麗維亞恩已然絕望的雙眼重燃生的希望。

“你……”看著擋在眾人之前的黑色身影,魔族首領略微遲疑,隨即想起了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

“我說是誰呢,將軍閣下果然不改作風,還是那麽喜歡憐憫弱者。”

“大祭祀又何嚐不是如此,依然喜歡偷偷跑進別人的領地鬧事。”

森林裏死寂無聲,僥幸得救的人類與幾名在首領召喚下急急退回的魔族都望向尚未交手,便已然在言語上針鋒相對的二者。

“把龍蛋留下。”羅蘭目光森然,直視魔族祭祀。

“你有本事把我留下嗎。”塞那目光一轉,掃向羅蘭身後的一群人類。

暗示十分明顯,羅蘭雖是十七階的強者,可依她的性格,必定會去維護那些比魔族戰力弱了很多的人類,這樣一來,要想戰勝本身就不弱的貪婪古魔幾乎是不可能的完全,它可是與龍族同等強大的古代魔族。

卷五 時之沙

第一章 逆流(上)

“龍王又如何,……”塞那的慌亂一閃而逝,狹長的細瞳再度充滿自信。

羅蘭略微一怔,下一刻便想起自己在何處見過這熟悉的表情。

“為何這般執著於那永遠不屬於自己的王座,沙西利。”

“你又是為什麽拚命維護這個早該被破壞的世界,羅蘭。”

邪神沙西利?!

三頭古龍都因這忽然的神臨而緊張,它們是古龍,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但仍不是神。

“帶他們離開,麗維亞恩。”淡然的告訴因神臨的力量被壓製跪倒在地的半精靈,羅蘭在無聲無息中消除了她的恐懼。

帶著一群人類急忙脫離那塊是非之地,麗維亞恩知道他們在那裏隻會成為累贅。

“龍蛋……你拿回去吧,我原本就沒打算要這東西,即便是黃金龍的後裔也早已染上他族之血。”沙西利輕蔑的目光掃過西塔因,幼龍憤怒的顯出本來麵目,正要上前,卻被沙達斯製止了。

“不要接受無聊的挑寡,西塔因,記住自己是龍皇之子,別給你父親丟臉。”

強忍著怒火,西塔因退回沙達斯身旁,它自己自己的力量尚不足已同主神對抗,何況還有龍神的契約者在,這場戰鬥沒有它出手的餘地。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沙西利。”直覺告訴自己,沙西利作為主神可不會隻是為了挑撥新簽定的停戰協議而特地跑到地上界,羅蘭總有一絲不安,自從進入迷霧森林後,她一直有種隱隱的不安……這感覺太熟悉了,以前也曾經曆過。

在哪?

究竟在哪體會過。

記憶殘缺的她根本無法找到答案,真正屬於她的記憶也隻有蘇醒後,之前的,屬於那個被稱做冥戰將軍的羅蘭,那個她所不知道的羅蘭,屬於那個……是她,也不是她的羅蘭。

“給你龍蛋。”拋起手中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地布塊,神臨在貪婪古魔身上的沙西利看著羅蘭下意識的去接自己扔出的東西,嘴角帶著另沙達斯也暗呼不好的笑容。

接過根本不可能是龍蛋,卻散發著龍族氣息的包裹,羅蘭忽然覺得身體一陣巨痛。

低頭一看,卻見已然死去的軀體留出了漆黑的血液。

以前就曾驚奇過,為何死去的肉體還有鮮血,亡靈雖有肉體,可已經停止時間的軀體不該……不該還有流動的血液。

這世界除了拉法,還有誰能掌控如此強的力量,竟然可以硬生生的,把我的靈魂與軀體分割開。

拉法……

意識殘留的最後一瞬,隻看到貪婪古魔的肉體被白色龍息炸成碎片,邪神沙西利的幻影從血肉之中緩緩浮現,以及……拉法帶著怒意和焦急地回眸。

“爺爺,你看前有人!”

伊蓮指著商隊不遠處的沙地,黃色的沙礫上臥躺著醒目的黑色人型,大風吹得破爛的黑色衣服“劈啪”做響,但靜臥地麵的主人卻沒有絲毫動靜,讓人猜不透究竟是死是活。

“小心點,或許有陰謀,亡靈和強盜最常襲擊的就是我們這種人數不多的小隊伍!!”商旅領隊格魯安試圖阻止孫女冒失的行徑,可她卻已策馬奔至那個臥倒在地的人類身旁。

才將那人翻轉過來,伊蓮便發出一聲驚呼,嚇得老人連忙詢問是否出事。

“伊蓮,你怎麽了?”

“爺爺我沒事,隻是被嚇到了而已……”揮手示意自己並沒有受傷,待格魯安與保護商隊的傭兵走上前,這才發現那名黑衣人是個樣貌清秀,甚至有些稚氣未脫的十五、六歲少女。

幹裂的皮膚上布滿了無數觸目驚心的傷痕,許多傷口至盡仍有未幹的暗紅色血跡。要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說明她還有救,光看那些恐怖的傷口就知道她傷得多重,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奇跡。

“爺爺……”,伊蓮抬起頭,看著格魯安,眼中滿是企求,如果不管這個少女的話,她一定會死。

“迪亞老爺,怎麽辦。”

傭兵和整個商隊都在等待領隊的決定,帶著這麽一個血人,不但會拖累隊伍的速度,她身上的血腥味也會引來亡靈,確實很不方便。

“伊蓮,帶著她上路會很危險,這小姑娘傷太重,說不定挨不到梅裏就會死。”格魯安上前勸說孫女,要她放棄救助一個毫無關係的人。

“不,爺爺你怎麽能見死不救,她還活著。”

“你!唉……算了。”拗不過孫女,格魯安隻得帶著已經奄奄一息的少女上路,幸好平安地抵達了附近最大的商業城市梅裏。

少女的傷勢逐漸好轉,連醫師也對她頑強的生命力感到驚訝,按理說這麽重的傷,別說是一名女子,就是一個常年遊走於死亡邊緣的傭兵也未必可以存活,而這個小姑娘竟然在缺少治療的情況下硬挺了三天,除了奇跡之外,再沒什麽可以解釋。

感覺似乎有人在耳朵旁低語,清醒過來時四周全是嘈雜的人聲,就像是待在擁擠而喧鬧的城市廣場上。

吃力地張開沉重如鉛塊的眼皮,映入眼簾的並不是記憶最後的森林。

身體異常的虛弱乏力無法轉頭,羅蘭隻有從帶有鹹味微風略微知道自己的位置。

迷霧之森應該離大海很遠啊,沙西利的力量竟然可以將她送到這麽遠的地方?

“爺爺,那個人醒了!”

正無聊的伊芙發現想要坐起身的羅蘭,她興奮的喚來了正與醫師對話的格魯安。

“你剛醒過來,還是躺著比較好。”

“什麽……”

羅蘭試圖移動身體,忽然而至的渾身刺痛讓她麵色一白,她驚訝的發現,除了被拉法傷到外,自己竟然還能感覺到疼痛。

氣質高雅的老人拉過一張藤條編製的椅子在床鋪旁坐下,他身著一件鏽著藍色條紋的白袍,配上滿頭的銀發和長長的胡須給人予十分祥和的感覺,似能看透人心般清澈的睿智雙眼說明他絕對不是個普通的老人。

而老者身旁的可愛少女就簡單的多,藏不心事的臉龐說明她的確隻是個年幼的天真小孩。

“你受傷了,有什麽疑問,等傷好些再說吧,病人隻需要躺著就好。”老人和藹的安撫呆滯的羅蘭,並沒有察覺出什麽異樣。

不對,有什麽地方不對!!

祥和的氣息並沒有讓羅蘭安心,不顧身體的疼痛掙紮著走下床,猛地掀開厚厚的帳篷,刺眼的陽光褪去之後,呈現在眼前是讓她又一次震驚的現實。

這城市她再熟悉不過,自由之城,榮耀王城……

有太多的稱號加諸在它身上,東大陸最大,也是最繁華的商業之都——梅裏。

隻是,眼前的這個梅裏城中看不到一個暗夜精靈,更別提後來在莫亞成為女神後又休戚的那些豪華奢侈的建築。

與記憶中與莫亞一同抵達的那個梅裏也有所出入。

“這……到底是哪兒?”羅蘭將視線轉回到自稱為格魯安的老人身上,希望他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這裏是東大陸賀因維加,自由之城梅裏,我是從死亡大沙海將你救回的。”

第二章 逆流(中)

安尼西亞英雄曆2932年……

噩夢,這一定是噩夢。

羅蘭靠在躺椅上,輕撫著身體上剛結疤的傷口,從格魯安口中得知這一消息已經月餘,可她還是無法相信這一已然成為現實的事實。

這不是意識的錯亂,也不是夢境。

是真實的。

那無法抗拒的力量,竟然將她的靈魂分離出那具由拉法所創造的軀體,投入到八百年前自己本來的身體內。

靈魂裏不再有拉法的契約,再也沒有如影隨形的亞德爾與嗜魂,就連那把由借拉法之力創造的遺忘也沒了蹤影。

是誰……

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竟然可以阻斷拉法與自己的靈魂連接。

其實,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母神曼沙爾。

這世界唯一力量能與父神抗衡的強大存在,是連拉法都無法對付的最強神靈之一。

作為安尼西亞最早,也是最初的造物主之一,混沌母神究竟是因何發狂,又是為什麽非得毀滅她一手創造的世界,就連拉法都不清楚。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這是羅蘭最無法理解的地方。

邪神沙西利現在與死神摩拉一個鼻孔同氣,自然也站到了混沌母神那邊,可是……他們又是為什麽要這樣做。

既然母神的力量可以直接斷開拉法與我的靈魂契約,那又為什麽不直接將他封印,這樣一來,諸神以及安尼西亞不就完全瓦解了。

再不會有生命,也沒有權勢之爭,整個世界都變成虛無,根本沒有必要把我和拉法的契約斷開……還是說,母神的力量終無法控製逐漸恢複的拉法。

連連搖頭,羅蘭為自己想太多而苦笑。

這裏是八百年前。她還沒有成為亡靈,也不是冥戰將軍,再沒有那些強大到她想逃避的力量。

現在的她,隻是個普通人,普通而平凡的人類。

和其他人一樣,會死。

“身體好些了嗎?”格魯安來探望羅蘭,看到她又一如既往的發呆,不禁歎息。

這個自稱喪失記憶的少女雖然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可他很清楚,那再明顯不過的雙黑特征正是通緝令上明令抓捕的黑暗一族。

由神聖帝國發起的禁令,隨著光明教會傳播到各大陸,各國都在抓捕自己境內黑暗一族,如此明顯的特魯克人特征,要想在商隊裏待下去,是十分困難的。

幸好那日找治療師的時候事先遮蓋住了沒有受傷的頭部,要不自己藏匿黑暗一族的消息早傳出去了。

“嗯……我很好。”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羅蘭向身旁帶著關懷之情的老人歉然一笑。

從那張蒼老的臉上,已經可以看出他不安和隱忍,羅蘭知道,是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格魯安爺爺,姑且就這麽稱呼吧……謝謝你的收留。”掀開身上的薄被,羅蘭站到老人身前,恭敬的鞠了一躬。

無論是過去,或現在,這個老人都救了她兩次。

雖然隻是模糊的記憶,但那嵌在腦海最深處,屬於人類時期的記憶已然提醒,他是自己的救名恩人。

“啊……”格魯安當場呆滯,還沒想到說些什麽,羅蘭在一次搶在他之前發言。

“我知道現在的局勢,你不能再留我在商隊裏,作最後的無禮的要求……請給我一把可以防身的武器,還有五十個銀幣,你的恩情,若我能平安活過一年,他日必定百倍奉還。”

“……”看著眼前彎下腰向自己討要財物的少女,格魯安諸多話在嘴邊轉了幾圈,終還是化為一聲長歎。

他解下腰間的口袋,裏麵裝滿了十多枚波爾金,又遞上了好友贈予的鋒利匕首。

一個月來,他也快把這個年紀與自己孫女差不多的孩子當做自己的親人般照顧。雖然明知她的外表會為商隊和家族惹來危險,但……這個孩子臉上那痛入骨髓的哀傷讓他不忍將之逐離。

“替我向伊蓮道別……感謝你們這一月來的照顧。”扯過掛在椅子上的白色長衫和寬大的鬥篷,羅蘭從格魯安手中接過錢袋,本想再說些感謝的話,可一看到老人眼中的不舍,隻能翻身從陽台上跳下。

隻是二樓地高度,就讓身體尚未完全恢複的羅蘭因腳底傳來的疼痛冒了一身的冷汗。

看來……我真的太過依賴拉法了。

缺了他,竟然脆弱至如此程度。

靠著冰冷的牆壁喘息,羅蘭左右巡視後鑽入最狹窄的一條小巷。

小巷盡頭連接著陰暗潮濕的黑街,這裏是流民、盜賊、黑暗法師的聚集所,匯集了潛伏在這個城市中半數以上的黑暗一族。

目光在隱藏在危險的街道上快速掃過,羅蘭快步走入一間掛著煉金牌子的老舊屋子。

對於推門而入的羅蘭,端坐在店鋪裏的老頭甚至連頭也不抬一下,隻是津津有味的吃著他的午飯。

拿了自己需要的材料,羅蘭扔下一個金幣離開。

從離開格魯安的商隊起,她就感到有人在跟蹤自己,是誰已經無從計較了,現在唯一能做的是改變惹眼的雙黑容貌,否則等待她的,隻有死。

依照記憶中所學的煉金法,羅蘭躲在無人的角落裏配置出變形藥水。

隻是沒了不死的軀體,她不知道這瓶冒著可怕綠煙的東西喝進去會不會對身體有損傷。

拚了……

不去管惡心的氣味,羅蘭硬著頭皮喝下莫亞曾告訴自己如何配置並使用的藥水。

惡……

感覺到一陣頭眩目暈,羅蘭連忙扶住牆壁。

不好!這藥水竟然有如此強的副作用。

以前吃的時候因為亡靈之身一點感覺都沒有,現在人類的軀體當然承受不住。

察覺到那股跟蹤自己的氣息越來越近,羅蘭咬著牙摸進了酒氣熏天的小酒館,也隻有在那種嘈雜髒亂的環境裏,才能擺脫身後影子一樣的跟蹤者。

第三章 逆流(下)

酒館的光線異常昏暗,沒了亡靈之眼,羅蘭隻能依稀辨認出靠門的幾桌都坐滿了傭兵,再往裏就無法看清了。

察覺到追蹤者已經到了大門之外,羅蘭貓著腰閃到了角落裏。

門無聲無息的被推開,那站著一個身著鬥篷的騎士。

和羅蘭進來時不同,這人一出現,就引起了酒館內所有人的注意,原因還是因為不經意泄露的黃金樹徽章。

屏住呼吸,隱藏在人群中的羅蘭小心翼翼的打量這個一直綴在自己身後的神秘人。

難道是那些專門抓捕黑暗特魯克人的教會騎士?

探詢的視線過人群,沒有找到自己的目標,追蹤者退了出去。

“聽說了嗎,今年黑暗一族格外的猖獗。”

“教會那邊還特別發了通緝令,似乎是因為一個月前出現在外海的災變。”

“連亡靈都擴大了活動範圍,就連黃金騎士都跑到東大陸這麽偏遠的地方……”

在人們的談論聲中,羅蘭把視線轉回自己身邊牆壁上不起眼的告示。

“傭兵招募——要求有一技之長或身體健壯者,不征用女性、病人和幼童。”

或許該去這裏試試,在這個世界不會任何生產技能的我,也就隻有靈魂裏長久保留的戰鬥經驗勉強可以稱為一技之長了。

盯著這份發黃的招募表,羅蘭思索了片刻,決定去碰碰運氣。

剛睡醒的卡普緹爾邊打哈欠邊從自己的寢室走出,看到負責篩選新人的安科雷皺著眉頭看向門口站著的那一群應征者,連忙上前拍了拍老朋友的肩。

“有人來應征不是很好嗎,怎麽還苦著一張臉?”

“少來消遣我,你好好看到這些應征者,佝僂著腰的老人!沒成年的孩子!啊,還有個女人!!”指著那些一連茫然的人,安科雷破口大罵;“走開!走開!我們這裏是招傭兵,不是免費旅館。”

因為傭兵在招募的第一個月有免費食宿,不少乞丐和流民都打著混飯的主意,這讓不少傭兵團都很無奈。

見門口的那群人依然無動於衷,安科雷大手一揮,指院中的一排訓練假人;“既然要應征,那就做出點成績讓我看看,合格者才能留下。”

陸續有幾個身體健壯的年輕人從安科雷手中接過普通的鋼製短劍,可真的砍下時他們才發現。看似木頭的假人竟然堅硬如鐵,不但紋絲不動,武器甚至隻留下了極小的劃痕。

“出局!”

指著呆滯的應征者,安科雷不留情麵的話才說完,就被下一秒被走到自己跟前的人給怔住。

瘦弱是他的第一印象,纖細的胳膊,還有那張蒼白的臉,再加上個頭,他幾乎是馬上就把這個站在自己麵前的少年否決了。

默默的接過上一位應征者遞還的短劍,少年走上前,雙手握緊劍柄,把劍身指向那讓數名身強力壯地應征者都敗落的訓練假人。

唔……

“這小子,有點架勢。”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帶著調侃的嗓音,卡普緹爾回頭一看,正是團長莫克。

“出……”等得不耐煩的安科雷正打算直接把這少年出局,卻見他睜開自站定後就閉上的雙眼。

“碰!!”

隻聽一聲脆響,訓練假人攔腰而斷。

“假的吧……”卡普緹爾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少年。

這可是正宗的冰晶鐵木,用永久凍土被冰封了數千年的古木作為原料的,他那副弱不經風的身體哪來著麽大的力氣。

上前抓起少年的手掌,白皙而柔軟,根本不像是個常期經過訓練,一看就知道生活優越。

事情的進行出乎羅蘭的預料。

英雄騎士團,莫克,卡普緹爾,這些熟悉的名字出現後,羅蘭這才恍然想起,記憶之初羅蘭便是在東大陸遇上英雄騎士團,繼而加入,然後……才因為拉霍得國王的背叛而墜進冥獄。

“格魯安拜托我照顧的原來是這麽一個毛頭小子。”

應征者剛散去,羅蘭一顆剛放鬆的心卻因團長的話而再度懸起。

“你什麽意思?”

“頭發是染的吧……”不顧羅蘭戒備的眼神,莫克伸出長滿老繭的手,揉了揉羅蘭使用變形藥水後的褐發。

“格魯安是我的多年好友,他拜托我照顧你的。”扯下身上的鬥篷,那亮眼的黃金樹徽章赫然映入眼簾。

似乎看出羅蘭疑惑為什麽能認出自己,莫客指了指她腰上由格魯安所贈的那把匕首;“那東西我才送出去不到半天。”

羅蘭眯起眼,注視著鎧甲上閃閃生輝的世界樹。

這就符合曆史了……

故人介紹進入騎士團,原來那些已經湮滅在記憶深處的過往還有這樣的由來。

商人格魯安擔心羅蘭一個人在外麵,於是拜托剛好來來東大陸做任務的莫克代為照顧。

黃金騎士出身,又是羅連大公唯一子嗣的他當然可以庇護雙黑的羅蘭。

感謝的話尚來不及說,那個被過去的自己稱為老爹的團長露出一口白牙。

“跟我去北冰晶吧,抗擊魔族或許會讓你早早丟掉性命,但也總好過現在這樣被人追捕的日子。”

看著笑得一臉坦然的騎士,羅蘭豁然釋懷。

這一月的擔心,恐懼,不安……通通都在這個笑容中瓦解,消散。

終於明白為什麽過去的羅蘭有那麽強毅力和包容,初到安尼西亞所處的環境造就了那顆即便是逆境也不屈的心。

莫克團長,英雄騎士團,還有人類在對抗魔族時所體現出超越生命的勇敢,讓那個原本平凡的少女在一次次經曆了生死戰鬥後涅磐為冥戰將軍。

第四章 英雄之城·預言

北大陸冰晶,過去的精靈之地,因大黑暗戰的緣故而化成常年冰封的大陸。

對這片土地,羅蘭傾注了太多的眷戀和哀愁。

記憶之中,最無法忘懷的,便是那蒼茫的大地,隱暗的天空和從為停止過的雪。

一想到要回到悲劇的發生地,羅蘭的心情怎麽也無法歡快起來。

經由安杜內斯走廊穿越大雪山,羅蘭尾隨著英雄騎士團來到了她心中的夢魘之地——哈霍德爾。

特別是看到那座熟識的建築,羅蘭的臉上逐漸浮起痛苦的表情。

一直關注羅蘭的莫克終於忍不住發問。

“你到底怎麽了,從進入安杜內斯起,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還是說……你不想到哈霍德爾來。”

“我知道哈霍德爾是抗擊魔族的前線,我作為保護者卻帶你到這種地方來……”莫克沒明白羅蘭的意思,他以為她不願意到戰地前線去受苦。

“你誤會了。”羅蘭沉默片刻,將右手緩緩置於胸前。

光明與黑暗一係都有以各自陣營作為發誓的習慣,表示自己所說的話絕無半句虛言。

原本她習慣了冥戰將軍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就以黑暗一族的身份作為表示,而莫克等人卻以為她是特魯克人,倒也沒對這手勢起疑。

“我就得到過預言,這一身將因此座城而威名遠播,也會因此城而化身奪人性命無數的惡靈。它是我成名之地,也是我罪孽之所。”

“現在打著預言師名號的騙子不少,你又何必太過在意。”卡普緹爾上前拍了拍羅蘭的肩膀,他可是很喜歡剛入團的這個新成員。

“你從哪兒得到的預言?”團長莫克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嚴肅。

“亞潔兒的……神殿。”黑暗之子的傳說歲是教會散播地,但源頭卻是命運女神亞潔兒。

神殿隻是幌子,這是比較容易讓人信服的說法。

“今晚會舉行簡單的歡迎議事,記得別把你那惹眼的外貌泄露了。”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羅蘭,莫克率先策馬離去。

“諉,他這是怎麽了?”同樣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卡普緹爾連忙問身旁的安科雷。

“你不知道嗎,莫克在少年時期也得到過一個預言,當時的光明大主祭在看到他之後,突出驚人之語,說莫克將會成為人人仰慕的英雄。最後卻是因黑一族的女子而死。”

“這個確有耳聞,不過……”懷疑的目光掃向羅蘭,卡普緹爾欲言又止。

原先隻當是發育期的少年,現在聽安科雷一說,也不由起疑。

這身姿,還有說話的語氣,怎麽看都該是個女子啊。

我是不是該就此離去……

正當羅蘭興起這念頭的時候,莫克卻又去而複返。

“還楞在這裏幹什麽,隨我進城。”

在那雙帶著關懷的眼神注視下,羅蘭到嘴邊的話一字也未能吐出。

歡迎新人的儀式十分簡單,就是團長自掏腰包,去城裏最好的酒館狂歡。

幾個隊長喝得爛醉,東倒西歪的相互揭短。

普通的騎士團成員也一掃平時地嚴謹,都在這難得的機會中放鬆自己。

羅蘭深知自己沒有酒量,早早的就遁到角落,看著眼前平凡而溫情的一幕陷入自己的沉思。

“別太在意安科雷的話。”頭上忽然覆上了一支溫暖的大手,羅蘭不用回頭也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可是……”

“我隻相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莫克在羅蘭身邊坐下。

若不是剛好擁有這個世界忌諱的雙黑,若不是掉落冥與拉法想遇,誰又知道,我會不會隻成為一個普通的亡靈,充滿怨恨與痛苦的燃燒完所有靈魂。

也許這才是母神的目的吧,拉法會選我也隻是一時的興起,又或者是一個偶然。

若重頭再來,也許曆史就有了截然不同的轉變。

那麽——將不會有冥戰將軍,以及兩次亡靈入侵。

莫亞或許會終老在格裏格監獄,暗夜精靈一族依舊衰落。

西斯塔爾或許將會成為法皇,永遠與大精靈無緣。

德菲克不會死,艾歌不會自盡。

發根處傳來巨痛,羅蘭瞪向大力拉自己頭發的團長。

“人生在世,當敢愛敢恨,畢竟生命隻有一次。”頗是自豪的拍著胸脯,莫克說著自己的人生理念;“我可不管命運和預言,我隻知道隻要按照自己的意願而活,就是死了也無憾。”

蔚藍的雙眼中透露出一股羅蘭極為熟悉的堅定。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會死,會死在北方,可那又如何,我結識這麽多朋友,手下,我們一起抗擊來自外海的魔族,這就夠了。百歲人生,了無遺憾,所以你不必有什麽負擔。”

“是的……團長……”低下頭,任由淚水奪眶而出,羅蘭知道自己再也走脫不了。

命運,這就是命運的力量。

哪怕再重複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

她依然會選擇最艱險的那一條,不僅僅是因為一切早已注定,更因為這些活生生的人。

是他們給了自己力量,也是他們幫助了一個孤苦的靈魂堅定了往後的信念。

“你明白就好,我還擔心你想太多。”莫克的笑未達眼角,便被急促響起的鍾聲驚得站起身來。

金屬的敲擊聲在深夜傳播開,淒厲而悲涼。

“是魔族!”幾位隊長同時驚醒。

“魔族渡海進攻了!!”

第五章 英雄之城·向左,向右(上)

聖歌堡,由傭兵王修建的城堡,是抵禦魔族的最前線,也是哈霍德爾最後的防線。

入冬的夜晚十分寒冷,尤其在北冰晶。

這塊大陸一點也沒辜負它的盛名,夜風寒冷刺骨,吹落漫天的雪花。

身著厚厚的皮裘,羅蘭站在團長莫克身邊,止不住的顫抖。

並不是因為內心的恐懼,而是來自身體上麵。

屬於人類的軀體無法適應這似乎要寒凍天地的冷,讓意誌堅定的她也無法抗拒。

“……”看了一眼身邊的羅蘭,莫克沒有說什麽。

這孩子倔強的,說什麽也不肯留在城裏,執意要前往一同抗敵。

“來了。”

卡普緹爾在低語中,地平線上出現一支軍隊。

體型巨大的摩羅巨獸一點也不笨重,在魔族鞭子的催促下,以極快的速度想前推進。

“巨石炮準備!!”莫克估算了大概位置,便下令準備發射那一排架設在幾名少女石雕雙手上的巨型拋石機。

“安德雷,隨我一道去。卡普緹爾你留下照顧後方。”握緊手中黃金之劍,團長沒給羅蘭請求一道出征的機會,率領著傭兵團衝出了城堡。

“你沒有上戰場的經驗,還是留在後方看著吧。”看出羅蘭的焦急,卡普緹爾作出了解釋。

“我知道……”清楚莫克也是為了自己好,羅蘭隻能站著城牆上觀望。

自來到這個世界,自從有了冥站將軍的記憶,她還未這樣在別人的羽翼下接受過保護。

她知道自己屬於人類的軀體根本無法敵過魔族的力量,可是……身體的血液在叫囂著要上戰場。

她是將軍,是戰士,是騎士。

手臂粗的繩索被割斷,“噗!噗!”聲帶著巨大的石塊呼嘯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之後,狠狠地砸落在魔族的軍隊中。

凹陷的地麵噴湧出的鮮血將漆黑的地麵浸染為鮮紅。

在刺鼻的血腥味中,兩股先鋒軍撞到了一塊。

騎白馬,手持騎士長槍的英雄騎士團邊大聲呼喊著那句著名的禱詞,邊迎了上去。

沒有退縮,沒有畏懼,所有人眼中,心中隻有擊退敵人這一個信念。

黃金騎士出身的莫克在所有騎士中最為耀眼,他那身黃金甲胄,以及手起刀落後必有一個魔族跌下坐騎的英勇鼓舞著身邊的每一個下屬,每一個戰友。

“女神啊,降下仁慈的撫慰吧,消除那些光榮的戰士身軀中的疲憊。”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光明牧師低聲吟唱,齊聲祈禱,神態莊嚴肅穆,讓羅蘭也不禁看癡了。

猛然回頭,庭院中人們在沉默中穿戴盔甲,拿好各自的武器。一個接一個的走向緊閉的城門。

在那些人中,羅蘭赫然認出了幾個她雖然隻見過一麵,卻已記住身份的人。

酒館的店主,鐵匠鋪的老矮人,傍晚時分進門時送花給團長的花店老板,甚至……她還見到了幾名身材健壯的女性。

這些人……都是平民,為了保護家園,他們親上戰場。

記憶中的空白,被一點點喚醒。

尤記得那些夾道歡迎的群眾,依稀還記得那些送花給自己的小姑娘。

也想起了莫克老爹他們在得知自己性別時的吃驚,以及釋懷。

拉霍德的野心,讓這個原本該是壁壘的邊境之城、英雄之地化為了夢魘。

忽然,魔族之中,經常出現了羅蘭最為恐懼的事物。

“不!”羅蘭驚恐地瞪大雙眼,這怎麽可能。

雖然寧格爾的諸神之怒是由魔族研發和提供的,可魔族因顧忌神族,遲遲未敢使用。

在記憶之中,魔族可是從未使用過的,為何……

“團長……”

在撕心裂肺的呼喊著,莫克被呼嘯而來的魔法炮擊中,他難以置信的望向魔族營地,最後又將目光轉回城堡……伸出帶血的手。似說了什麽,可寒風掩蓋了他的話。

看著團長墜地,四周的騎士發出了複仇的怒吼,可他們的血肉之軀又怎麽可敵諸神之怒的鋒芒。

不顧卡普緹爾的阻攔,羅蘭提著武器衝了出去,可還未等她跑到那血腥的戰場。

身邊的影象猛然模糊,急急停下腳步,羅蘭轉了個身,卻驚覺自己竟然身處無邊黑暗。

團長!卡普緹爾!安德雷!

急切的呼喚聲傳遞開,在黑暗中一直延伸。

突地,身體猛然傳來巨痛,人也跌到在柔軟的沙地上。

低頭一看,卻發現身體爬滿了骷髏,食屍鬼。

它們正在啃食自己的軀體,來不及驅除這些瘋狂的掠食者,羅蘭的目光立刻被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顆頭顱吸引了。

是他,最初遇見的拉法。

那個比莫亞更桀驁,比西斯塔爾更冷酷,比火龍王還要暴躁,也比亞裏沙更像個孩子的諸神之首。

“想不到,這冥獄之中竟然還會有活人。”比冰晶大陸還要寒凍的言語中不帶一絲感情。

“你哀鳴我聽到了,那充滿怨恨的詛咒,將我從萬年的沉眠中喚醒。”似驚奇於羅蘭的雙黑,金發的頭顱無感情的眼眸裏忽然閃過鄙夷和蔑視。

“這就是原因嗎,雙黑的神子。因為這個緣故,我才被打落王座……”圍著羅蘭轉了一圈,拉法目光閃過幾道不明的光,羅蘭感覺到了她最為熟悉的殺意。

母神曼沙爾,這才是你的目的嗎?

轉換時光,把我的靈魂投入八百年前,放到那轉變曆史、命運的一刻。

你原本就要改寫曆史,卻為了讓我放鬆防備,故意扭曲時光,在不經意之間再把三年的時間猛然抽走,這措不及防確實讓我著道了。

“有趣,我偏要看看,若預言中的黑暗神子死去,亞潔兒那該死的預言是不是還會繼續按照它的軌跡進行下去。”赤紅的雙目中映著羅蘭同樣熟悉的殘忍,她慘然一笑。

第六章 英雄之城·向左,向右(下)

“沙西利,你這個背叛者!!”怒視著從貪婪古魔碎片中現身的邪神,拉法沒有以幻影姿態出現,而顯出他極少在與羅蘭獨處外展露的真實軀體。

看著那張熟悉而尊榮的麵容,沙西利從內心裏感到恐懼。

一如他才被創造時所感受到的那樣。

帶著無法忽視的尊貴與強大,深深震撼著初生的他。

那份敬畏與恐懼,至今仍在。

一想到命運即將扭轉,沙西利的恐懼也慢慢壓了下去。

他張開了全部的魔力,巨型的魔法傳訊閃耀整個天空,將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重演了一遍。

接過羅蘭頹然倒下的軀體,感受到她那溫和的靈魂已然渺無蹤影,拉法的怒火幾欲將整個森林點燃。

“你們……在讓我散失了所有的榮耀後,連這最後能擁有的都要奪去嗎!!”

大地在顫抖,萬物在悲鳴,因這驟然聚集的悲痛和憤怒。

率先趕到的,是白精靈王伊默。

他驚懼的目光定在拉法沉寂的麵容上,久久未說一字。

天空中的影象他看到了,在羅蘭遭到重創的時候,他就幾乎可以預見拉法的出現。

邪神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他們要的,是毀滅,是拉法呼喚被封禁的混沌母神,所以,一心阻止拉法召喚母神的羅蘭也就成了必然的絆腳石。

可是……沙西利啊,你又怎會知道,失去了那個異界血盟,暴怒的諸神之首會給這世界帶來怎樣的苦難。

“咦……”

天空中的影象再次了變動,就連沙西利也充滿驚奇的抬頭仰望。

順應著羅蘭在過去時空中的蘇醒,她如夜的雙瞳睜開地那一刹,伊默明顯感受到拉法身體猛然一震。

畫麵飛速流轉,當羅蘭墜入冥獄,拉法赫然明白了邪神的用意。

他盯著笑得猖狂的沙西利,雙目中射從前所未有的仇恨。

若由過去的自己動手,若由過去的自己選擇。

如果羅蘭並沒有獲得那偶然起念的選擇,那她將像其他亡靈一樣,在怨恨中燃燒怠盡。

這從根本的扭曲、改變曆史,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當然都將不複存在。

“隻要時光倒流,我再不會輸給哈斯,而您,尊貴的大精靈王、龍神陛下,萬能的造物主,您將依然繼續沉睡在冥獄,依然做著你重獲自由的美夢。”

看著羅蘭被亡靈啃食時露出的痛苦,看著過去的自己果然沒有按照曆史那般做出選擇,拉法匯集已久的力量猛然爆開,首先受到衝擊的,便是距離他最近的魔族。

就在伊默痛苦的閉上眼,準備迎接本該在五百年前就該來臨的末日之際,由羅蘭的軀體傳導自天空的魔法影象再度有了變化。

拉法啊,拉法。

擁有最終決定權的人是你,從來不是我。

母神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要特地設下陷阱。讓沙西利故意盜走龍蛋,為的也隻是引我現身。

睿智如你,也不會料到混沌女神會用這麽一招來解決所有問題吧。

倘若當初你沒有選擇我成為血盟,那也不會有亡靈侵襲。

看著那雙距離自己如此之近的眼眸是那樣殘忍而帶著殺意。

羅蘭艱難地伸出手,伸向飄浮在自己上方的那顆頭顱。

怎麽能……怎麽能讓悲劇重演。

“死的不甘心嗎,沒辦法,本來我想過讓你解除這另人討厭的封印,可我又怎麽能讓預言實現。”看到羅蘭伸出手,拉法眼裏的厭惡又加深了一分。

“不甘心的人,是你吧。”肉體上的痛楚並未減少羅蘭內心逐漸爬升地悲傷。

“你說什麽!”拉法目光一黯,這個螻蟻竟然敢這樣說話。

“被打落神座很不甘吧,他們都是你創造的,竟然忤逆和背叛你這個造物主。”

傾刻間,所有的食屍鬼和骷髏都被暴成碎片,拉法降至羅蘭麵前,暗紅的雙瞳散發著濃烈而可怕的仇恨。

“你不是普通人類,是蒂麗安派來的!還是哈斯?”

“悲哀的拉法啊……父神隻給予了你創造的能力,並沒有告訴你如何對待那些因你而獲得生命的生靈。母神隻賦予了你破壞之力,卻沒有教給你,如何控製。

雖然集千萬榮耀與尊崇於一身,可你就像個孩子。隻依自己喜好行事,隨心所欲、我行我素。這樣自然會讓那些仰望你地諸神害怕,生命對於你而言,不過是個遊戲,創造與毀滅,隻在一瞬間。他們為了存活下去,當然隻有選擇背棄你這個神王。”輕撫上那張因自己的話而震驚的麵龐,羅蘭把她隱藏在內心許久的話一一輕訴。

“你到底……是誰……”明明是人類的軀體,卻知道那千萬年前的辛秘,明明是雙黑,卻沒有絲毫的魔力。

拉法惱怒地瞪著這雙手,雖然染血,可那淡淡的暖意中並沒有包含他所熟悉的畏懼和仰慕,隻有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關懷與憐憫。

那是……他不曾擁有過的情感,無論是王座還是冥獄,從沒有一個神或亡靈敢對自己抱著這樣的感情。

這個人類,竟然憐憫我!!

憤怒之詞尚未出口,卻被抱近一個與雙手同樣溫暖的壞抱之中。

“三次時光之旅,我恍然明白為什麽父神會安排下種種悲劇,也明白為什麽你要遭受這萬年的冥獄之苦。

你承襲了兩個最強的力量,參與了這個世界的創造,然而……你卻沒有感情。

伊達爾與曼沙爾並未教予你如何麵對自己的心,所以你在命運的軌跡上越走越遠,終於為自己埋下受難的苦果。

可是,你又是有情的。

遭到諸神的背叛,你不甘、怨恨,卻無法掩飾那包含在背後的痛苦,因為你愛他們,愛那些由你親手創造並賦予了力量的神祗。”

“不……”從恍惚中猛然清醒,拉法怒視在眼前神秘的少女。

咬牙切齒的發動力量,誓要把這個將他內心瘡疤又一次揭開的人碾壓成粉末。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三次時光之旅途。直到再次與你相遇我才知道所有的源由,竟然是你……”羅蘭沉痛的看著暴怒的拉法,三次時光穿梭,那一幕幕悲傷,隻因為他……和自己。

張開雙手,一道柔和的白光在手中匯集成形。

遺忘,這柄由羅蘭以星痕改造的長劍散發著祥合的氣息,讓已經準備發動攻擊的拉法怔住。

那力量……竟然是他自己的。

“蒂麗安也好,哈斯也罷,他們都隻看到了你創造與毀滅的一麵,卻早已遺忘你真正的權能,是時間。”握緊遺忘,羅蘭低喃;“那三對臂膀擁有的,不是破壞與創造,是過去、未來和現在。

被封和陷入沉睡的父神、母神又怎麽可能發動時光縫隙,一切……都是依靠你的力量來傳達他們的意願。

無論是重新創造的未來世界,還是四千年前悲痛的大黑暗戰,又或者……是現在這個與曆史不符的命運之刻,皆因為你心靈與靈魂深處那無法彌補和愈合的裂痕。”

“閉嘴……”盡管隻有一顆頭顱,可凝聚的力量卻遠遠勝過軀體完整的羅蘭。

看著要以毀滅之力碾壓自己的拉法,羅蘭舉起了她手中之劍。

“我所希望的,是沒有饑餓、貧窮、戰爭的理想鄉,從此已往,世間再沒有悲傷、痛苦和絕望。雖然隻是奢念,那這仍是我心裏最純真的願望。你說過要創造一個新的世界,一如我夢想中那般美好,可是……拉法啊,若背負著這個世界時間的諸神之首都無法放棄心魔,那無論你創造了多少次新的世界,它都是殘缺的。”

柔和的白茫閃耀、升騰,將整個冥獄都覆蓋住,傳送這一影象的天空,亦變得如白晝一般刺眼。

“以遺忘之名,愈合吧……”似祈禱,又似沉吟的溫和嗓音逐漸傳開,遏止了拉法不斷升級的破壞之力。

這……這是什麽力量?!

沙西利感受到一股淩駕於自己的神力悄然出現,覆蓋住了正在開啟毀滅之門的諸神之首。

“愈合吧……”羅蘭溫和而堅定的話語在耳畔響起,拉法從呆滯著回過神,卻見原本變成空殼的軀體不知何時已經睜開雙眼。

“不!不該是這樣!!”

沙西利看著從拉法身體四周擴散出去的破壞之力逐漸衰減,發出了不甘的怒吼。

“拉法,你心底那道裂痕,該消失了。”超脫了時間的約束,羅蘭以自己的意誌返回正確的時空。

“愈合吧……”

帶著治愈之力的白光籠罩住整個森林。

被魔法焚毀的樹木,因毀滅力量而腐蝕的大地都在這低喃中逐漸恢複。

太陽曆576年,西大陸,迷霧之森。

清晨,精靈國邊界小城亞蘭帝特的衛兵剛打開城門,遠遠就見到從迷霧之森的方向走來一人。

金發在晨曦中閃閃生輝,映襯著一席白衣,給人眼前豁然一亮的感覺。

兩名守衛呆滯的看著從身旁經過的身影,連詢問都忘記了。

直到那人走入街道轉角,他們才回過神來。

“精靈?”

“應該是吧,看到那尖耳了嗎。”

“可是……又有什麽地方不太像。”

這疑惑,旅店老板拉歐也感受到了。

他呆呆的注視著站在眼前的金發精靈,結巴的說不出一句話。

直到對方遞出了一塊拇指大許多寶石,他才恍然醒悟。

“客人,您……真要在我這裏住下?”拉歐也些不太確定,精靈一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尤其是亞蘭帝特,這裏聚集了太多前往迷霧森林的冒險者,是白精靈最討厭地方之一。

“找個僻靜的房間給我,沒有吩咐,別隨意靠近。”冷冷的語調中帶著命令,讓拉歐不由產生一種戰栗感。

他連忙點頭,帶著這名氣質高雅卻冷如寒冰的精靈,並按照要求把他引到自己旅店僻靜的一間屋子。

臨走,拉歐還特地瞄了一眼精靈身上那副精致的盔甲。

雖然身上披蓋著一塵不染的白色鬥篷,可不經意間,拉歐還是看到了精靈胸口處的徽章,既不是精靈崇拜的世界樹,也不是精靈之神的銘文,而是一名女性頭像。

僅用栩栩如生還不足已形容拉歐看到時的震撼,仿佛這少女隻是陷入沉眠之中。

“你在看什麽?”老板娘蒂娜看丈夫邊走邊回頭,不由上前推了推。

“剛才的客人……”拉著妻子走到牆角,拉歐把自己看到的和她說了一遍。

“我總覺得那個精靈鎧甲上的女性頭像在哪見過……真的,很眼熟。”

“是愈合之光。”忽然,背後傳來了一個讓他們嚇一跳的嗓音。

“哈蘭騎士……”見是暫住在自己店裏的騎士,拉歐的驚懼也平複下來。

他還以為,是那個僅是眼神都讓人感覺恐懼的精靈。

即便沒有親眼看到,哈蘭也可以確定拉歐所說的女性徽章就是愈合之光。

當年,以魔法影象覆蓋了整個安尼西亞天空的那一幕不少人都看到了。

雖然不太明白影象裏發生的那些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各大神殿也對此閉而不談,但那名雙黑女性還是給人們留下了極深的影響。尤其是她最後施展的治愈之術,強大得連光明教會的生命大祭祀都自愧不如。

也是從那一日起,黃金樹換下了他們曆經四千年不改的生命之樹,以那個與暗夜女神有著幾乎完全相同的雙黑少女頭像作為新的徽記。

因為不知道姓名,不少人把這個施展了新法術的女子與那道著名的治愈術取了同樣的名字。

距離“愈合之光”發生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一年。

暗夜精靈按照協議退守北方,將亡靈牢牢牽製於東大陸,神聖帝國在前羅連大公伊紮克的治理下逐漸從衰敗中複蘇。

白精靈與矮人聯盟依繼續過著他們避世的生活,甚至是連一直蠢蠢欲動的魔族也沒有南侵的跡象。

唯一有了變化的,是龍族。

一改往常不過問世事的姿態,大量龍族離開龍島下降至地上界,各大城市都可以看到那些有著特殊細瞳的龍族四處走動。

“啊……您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確實像。”猛拍手掌。拉歐這才想起為何有種熟悉感,曆年來他這裏居住的騎士的盔甲上都銘刻有同樣的徽章。

隻不過……今天這個精靈的似乎與眾不同。

那看慣了的少女徽章總透著些古怪,仿佛像活的一樣。

“白精靈嗎……”哈蘭看著那道走廊盡頭緊閉的木門,若有所思的站了一會,然後在拉歐和他妻子疑惑的目光中離開了旅店。

“這次又遇上什麽麻煩事?否則你這個滴酒不沾的虔誠騎士是不會跑到我這裏來的。”戈裏尼埃邊擦拭著那一排閃亮的劣質水晶酒杯,邊看著滿臉嚴肅的哈蘭。

這個騎士雖然認識才短短數月,可他經常上自己的店裏詢問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辛秘,時間長了倒也了朋友。

“精靈王曾下過禁令,禁止離開迷霧之森對吧?”雖然早已知曉,可哈蘭還是想再確認一遍。

“是啊,從二十一年前白精靈王伊默去世時起,新王就禁止精靈踏出迷霧之森,難道你沒發現這些年幾乎看不到在外遊**的白精靈嗎,即便有……也都是像我這樣的混血半精靈。”承襲了精靈族特有的尖耳,酒館主人的身份已經不什麽秘密。

作為少有的混血,戈裏尼埃已然習慣了那些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今天……不,是剛才,有個白精靈去了老橡木旅館,我覺得奇怪,才來找你確認。”

“你說的是真的?!”停下手裏的活計,戈裏尼埃收起他滿臉的笑。

精靈王的禁令是何等森嚴,沒有哪個真正的白精靈敢違背。

可是……哈蘭的眼力應該沒錯,至少他不會把半精靈,甚至是暗夜精靈與白精靈混淆。

“這樣……你隨我來。”掛上“今日暫停營業”的牌子,戈裏尼埃帶著哈蘭來到了位於城西的光明教會。

推開輕掩的大門,戈裏尼埃招呼都沒打就直接闖了進去。

“克魯,你在嗎?”

“他還在休息,昨天剛從聖都趕回來。”身著教會祭祀長袍的中年男子停止禱告,不悅的轉過頭。

“臭小子,說過很多次,要叫叔叔。”

目光掃到戈裏尼埃身後的哈蘭,祭祀略微一驚;“他是誰?”

“什麽!!”祭祀急忙起身,在原地轉了兩圈,似乎很焦急,最後推開了側門,進去猛搖還在睡夢中的同伴。

“克魯,快醒醒!!”

“什麽呀,萊恩,我剛睡下,你知道馬不停蹄的趕路很累的……”

“你這個笨蛋,快給我起來!!”在祭祀的怒吼聲中,名為克魯的男子滿不情願的爬起身。

當他套上擺放在床邊的盔甲時,哈蘭這才發現,那竟然是鑲嵌著十二朵薔薇的金色半身鎧。

“黃金薔薇……”教會的……聖騎士。

第八章 複蘇

哈蘭騎士離去後,旅店老板拉歐一直覺得心裏有什麽在蠱惑和唆使他,再看一眼那個精靈,還有盔甲上的徽章。

終抵不住心裏的好奇,違背了精靈的命令,拉歐靠近了那間最北的僻靜房間。

木門之後,有什麽在悄然匯集。

把臉整個貼到門縫上,拉歐努力向內往去。

本該黑暗的房間裏,彌漫著閃耀卻不刺眼的光芒,映照出那名精靈的身影,隻見他低喃著聽不懂的語言,手掌輕撫著自己盔甲上的少女徽章,將一股肉眼可見的白色光芒注如那如活人一般的頭像之內。

天呐……

拉歐瞪大雙眼,隻見被他認為是以精金鑄成的少女頭像褪去淺金色的色澤,竟然出於常人無異的皮膚和頭發。

竟然是,活人!!

拉歐捂住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少女緩緩睜開的雙眼如夜般漆黑,沒有焦點的凝視著地麵。

精靈雙手一托,竟然從那副精致的盔甲裏拖出整個人身。

“還是沒有複原……”輕撫著混身無力的少女,精靈輕聲低歎。

似發現了什麽,他將少女猛地朝懷中一按,僅是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那副淡金色的鎧甲裏,這次連頭部都未留下。

“碰!!”

結實的硬木莫名爆開,顯露出藏在後麵的拉歐。

“我說過,不許任何人靠近的,人類。”

看著精靈朝自己一步步逼近,拉歐膽怯的想後退,卻發生身體早已不能移動分毫。

“原、原諒我吧……”本能的求饒,可拉歐在那雙碧藍的雙瞳裏沒有找到絲毫的憐憫。

“不,求您饒了我吧……”呼喊之聲逐漸衰弱,拉歐悲哀的發現,自己連聲音也被奪去了。

就在精靈舉起手,燃燒的白色火焰即將舔噬拉歐的一刹,一個溫和地嗓音從他身上傳出。

“拉法。”

拉歐感覺到精靈的身體明顯一震,隨即,緩緩放下已經伸向自己的右臂。

“咳咳……”禁錮之力消失,拉歐跪倒在地,捂著喉嚨就是一陣幹嘔。

抬頭一看,映入眼的是精靈那雙如同龍族一樣的細瞳。

還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突覺得後項一痛,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在哈蘭帶領下返回老橡樹旅店的萊恩、克魯以及戈裏尼埃才一進門,就看到老板娘焦急的奔出。

“拉歐他去偷看那個精靈,我不放心,才跟上去就發現他像死人一樣躺在地上。”

在女人的啼哭聲中,眾人來到了最北的地屋子。

旅店老板拉歐姿態僵硬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麵部朝下,不知道是死是活。

萊恩走上前搬過拉歐的身體,隨即鬆了口氣。

“還活著。”

在施展了治療術後。拉歐蘇醒了過來。

“哈蘭騎士,你們……我……到底是怎麽了?”捂著額頭,拉歐努力回想,卻發現腦海中一片空白。

身旁站著城裏的祭祀。哈蘭騎士,以及焦急擔憂的妻子焦急。

出什麽事了嗎?

為什麽他們都用那種眼神看我?

“拉歐,你這個大笨蛋,我說過不要靠近那個精靈的。”

“精靈?什麽精靈?”拉歐一頭霧水,不知道為何蒂娜會提到精靈。

白精靈已經二十年沒有出現過了。

“記憶被奪去了。”溫暖的手掌撫上額頭,拉歐隨即發現這隻手來自光明教會的祭祀萊恩。

“生命氣息很強……”環視了整間屋子,克魯目光凝重。

這種強烈的氣息,他以前也曾體會過。

在二十一年前的那個命運時刻,他和萊恩曾親眼目睹。

會是他們嗎?

迷霧森林的封印還未褪去,安插在邊境上的眼線也沒有消息回報。

“你好好休息,沒事了。”安撫有些驚慌的拉歐,萊恩叮囑了他妻子要多休息,而後便走出了旅店。

“你怎麽看,克魯。”萊恩同樣也感受到了這股屬於精靈的氣息。

“上報法皇廳以及皇帝陛下。”有些無奈,克魯不得不再次踏上前往聖都的行途。

半月前,是為了報告邊境上發現了小股魔族活動跡象,這次……是為了那個監視了二十一年之久的絕世封印。

“你總算醒了。”

城門最高的塔樓上,拉法看著虛弱卻神誌清醒的羅蘭,許多想問出口的話,在接觸到她的眼睛後都化成了一聲歎息。

當時確實是想把整個世界都毀了。

當得知自己又一次失去了羅蘭的靈魂,拉法由衷的感到痛苦,超越了他無法完全複活的憤怒地悲傷將整顆心掩埋在無法超脫的困苦之中。

對神和這個世界最後的眷戀也隨著羅蘭化為空殼而倒地的軀體湮滅。

毀滅吧……全都毀滅吧。

傾瀉而出的破滅之力,再沒有任何猶豫與阻攔。

明知沙西利等待的就是這一時刻,卻無法抑製心低的悲傷。

奪走了尊容與神位,就連這最後的小小的願望都變成奢侈。

羅蘭,若失了你,就算回歸神王寶座,又有什麽意義。

我要的,那些仰慕你的騎士純淨而正直的直視,而不是隱藏在虛偽後的險惡。

“拉法……”艱難的開口,羅蘭赫然發現自己虛弱得連說話都吃力。

“別說話,你現在十分虛弱,超脫時光縫隙花費了你太多力量。”以自身的意誌打破了母神的封禁,又打破時間禁錮返回正確的時空後又施展了那麽強的法術,如果不是亡靈之軀,隻怕早已經灰飛煙滅了。

就算是血盟,也不可能無視時間的力量。

從沒有那麽一刻,為羅蘭亡靈的身份而喜悅。

“我……又沉睡了多久?”隱約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羅蘭擔心暗夜精靈,擔心伊紮克,擔心塔拉夏,還有……白精靈王伊默。

按照前幾次的慣例,持印者必死。

她不想再看到任何生命因封印的開啟而死亡。

“伊默的靈魂已經重歸輪回,他……走得很平靜。”知道羅蘭在擔心什麽,拉法略微沉寂了片刻。

“為什麽……”雙黑的眸子中透著悲傷,羅蘭閉上眼,再不敢想接下來,拉法還會告訴自己什麽。

“四千年的生命,對一個白精靈而言,已是盡頭,就算不是因為封印,他也隻有不到一百年的壽命。”不想為自己辯解,拉法低聲勸說;“別想了,你剛從沉眠中蘇醒,力量還未恢複,別再去想那些惱人的事,休息吧,我會處理接下來的一切。”

第九章 轉變

“陛下,迷霧之森傳回了些不太好的消息……”

深夜的帝都艾苦,近衛騎士長輕手輕腳地推開寢室大門,悄悄湊進已經睡下的皇帝。

“什麽?”伊紮克猛然睜眼,被這消息驚醒。

“聖都剛來的使節,說有精靈離開了迷霧之森。”

“這事確認過了?”

“是,法皇派往那裏的聖騎士親自帶回的消息,應該錯不了。”

“聯係烏西娜,我要親自和她談談。”捂著額,伊紮克起身前往皇帝專用的傳訊廳,巨大的魔精石早已按照皇帝命令,打通了與聖都愛沙尼的魔法連接。

作為半精靈,二十一年的時間並沒有給前羅連大公,現任的神聖帝國皇帝伊紮克的容貌上添加太多痕跡,可對於當年的聖光祈願師烏西娜來說,二十一年後的她,已經是個風華不在的垂暮老人。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伊紮克還沒開口,烏西娜就搶在他之前,代皇帝說出了所擔心的事;“封印從外麵來看依然完好,可因為結界的關係教會無法靠近,當然也無從得知裏麵究竟怎樣,所以……也無法確定那個走出迷霧之森的精靈究竟是不是當年那個與冥戰將軍一同陷入沉眠的古神。”

“我知道了,代我向德雷西爾問好。”知道烏西娜對自己仍是心存芥蒂,伊紮克沒有多說什麽。

腦海中,還記得二十一年前那個夜晚。

漆黑的夜空被照耀得如白晝一般,廣闊的天空裏全是放大的魔法傳訊。

羅蘭,那個心裏無法被堆積如山的國事湮滅的身影再一次出現。

在攪亂剛剛平服的心情之際,又為她的際遇而痛惜。

那個堅韌的女子啊,若不是那一顆不屈的心,這個世界。或許又一次要遭受覆滅的命運。

她的抗爭與努力,就算是痛恨她的烏西娜也為之動容。

或許是受羅蘭的感動,白精靈王為了平息古神的怒氣,自甘犧牲破除封印,算是暫時緩解了破滅的到來。

可是,羅蘭啊羅蘭。

你的付出,真的能讓那個狂暴的神靈放棄他多年來毀滅一切的決心嗎。

從暗夜精靈王裏得到的消息讓伊紮克更深一步的了解,這個世人眼中殺人如麻,二次率領亡靈大軍踐踏北冰晶的冥戰將軍究竟背負著怎樣的責任與命運。

或許……正如那天所看到的,被打落冥獄的諸神之首也正是因為羅蘭的存在,才一再的延緩了對諸神的報複,延遲了開啟破滅之門的時間。

光明女神蒂麗安,居住於天上的你們,可曾見到過這預料之外的轉折。

這或許也是二十年來,星幽界沒有再傳達任何抹殺冥戰將軍旨意的緣故吧。

看著黝黑的魔晶石上映照出自己蒼白而憂鬱的麵容,伊紮克唯有歎息。

羅蘭,你可安好……

“噓……我說不要驚動她的,你看,醒了吧。”

恍惚中,羅蘭聽到耳邊有說話聲。

她睜開眼,卻隻看到兩個散發著晶瑩光澤的球狀物在眼前飄浮。

這是……小精靈,傳說中精靈的雛形?

“過來。”身體虛弱,隻能抬手向那兩個躲到草叢裏的小家夥招招手。

羅蘭知道它們在怕什麽,拉法的氣息是如此強烈,連古龍都要為之戰栗,作為直隸於他的元素精靈,當然會畏懼。

有些猶豫,可又對羅蘭身上的氣息有莫名好感,兩個剛獲得自我意識的小精靈立刻忘了先前讓它們恐懼的強大魔力,朝那個向自己招手的女性奔去。

“知道這是哪兒嗎?”環視四周,隻有茂密蔥鬱的森林,羅蘭無法辨別出方向,不過倒是隱約知道應該還沒離開迷霧之森。

“布拉格與姆西格特交接的邊界。”身後,傳出淡然冷漠的回答,羅蘭不用回頭也知道這傲慢而帶著命令語調的熟悉嗓音出自誰。隻是為難她掌中的兩個小精靈,嚇得瑟瑟發抖。

“竟然已經到這麽遠的地方……”已經脫離了白精靈的國度,她卻還以為自己依然在迷霧之森。

“怎麽突然想到步行。”是疑問,也是困惑。

羅蘭深知拉法的個性,按照她的了解,他沒有等待的耐心,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如果北上是為了做某件事的話,隻會使用法術直奔目的地,而非像普通人一樣,步行前進。

半月,解除下一封印都綽綽有餘。

“沒什麽,隻是……想感受一下,你曾說過多次的感情,那些屬於人類的,精靈的,矮人的,龍族的,這個世界所有生物的情感。”

羅蘭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

這、這真的是拉法嗎?

那個除了自身,從不把其他事物放入眼中的諸神之首。

那個除了自己,誰也不信的可悲靈魂。

怎麽可能!

可是,眼前真真實實站立的,卻是那個別扭得不會坦直自己內心的拉法,那個不懂得如何麵對自己感情的拉法。

“你那是什麽眼神?”感受到羅蘭新奇而震驚的目光,拉法惱怒的回瞪。

“沒什麽……”笑著靠回背後的樹幹,羅蘭有些竊喜,也有些欣慰;“星幽界的諸神怎麽辦,剩餘的封印怎麽辦?還有莫亞、沙西利、摩拉?”

“剩下的,不急,封印已經解了一半,在缺失哈斯以及兩大神器的如今,蒂麗安已經沒法再度封印我,至於你的老朋友莫亞……已經讓她返回東大陸和西斯那小子團聚了,免得我這個唯一僅存的後裔又對我揮刀要人。”

清晨的森林中,晨露彌漫,剛升的陽光照射在羅蘭身上,即便是冰冷的亡靈之軀,也因拉法的話而有了暖意。

“走吧,該上路了。”

看著拉法向自己伸出的手掌,羅蘭微笑著握緊。

父神伊達爾,你所盼望的這一天終於來臨了。

雖然他還是固執、倔強,但……終歸是改變了。

命運之軌那不可逆轉的悲傷,我願用所有一切來阻擋和改寫。

第十章 回歸

梅裏的銀葉樹是五百年來,東大陸最為著名的一道風景之一。

常年不衰的璀璨銀輝映襯著金碧輝煌的夜影宮,使原本就氣勢鎊礴的王城梅裏顯得更加尊貴。

隻是,自從二十六年前暗夜女神上升星幽界後,這常年不榭的銀色之樹在一夜之間凋落,一如那位從此不願再進夜影宮的暗夜精靈王。

“陛下呢?”宰相索恩一天未見到西斯塔爾,急忙趕到神殿詢問。

“你莫非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陛下他自然隻會去那些他想遺忘卻又無法忘卻的痛苦之地追思。”結束了冥思,蘭雅思瞥了一眼宰相。

都已經二十多了,他竟然還未記得自己的君主這些年的習慣。

“這……教會那邊有使節來訪,我當然知道他去哪了,可以前都不隻是呆在神殿裏的嗎。”索恩瞪大雙眼,他自然是知道西斯塔爾每當在莫亞離開的那天會把自己放逐到過去的回憶中,可現在教會和帝國特使同時來訪,說不定又發生什麽大事了。

“或許,去了地下舊城,他們……咦?!”女祭祀的目光被街道上的一個身影緊緊吸引住,再也無法移開。

“那是……怎麽可能……”

行走在綿長而狹窄的地下古道中,西斯塔爾靜靜享受著這難得的平靜。

遠離了國事的喧囂,放任自己沉浸在一年一次的回憶裏。

身後,遠遠的跟著一群帝王近侍。

雖然精靈王的身手遠比這些從各族裏挑選出的精銳強上許多,可作為一族之王該有的威儀,他還是默許了以前莫亞為自己安排的這群侍衛跟隨。

時光飛逝,五百年前,尤記得她就是從這裏與自己一道離開了夜之都,踏上不足一年的二人旅途。

輕撫著石壁上當年魔龍路奇離去時脊刺刮劃出的痕跡,西斯塔爾微彎嘴角。

腦海裏不經意的浮現起那頭由人變化的膽小魔龍,它……現在該是深淵魔域的魔龍之王了。

可無論身份有多大的變化,在莫亞麵前也總是那麽戰戰兢兢的。

還真是……有點懷念它啊。

順著蜿蜒的洞穴,來到了灰岩矮人挖鑿的古代遺跡,西斯塔爾閉眼,任由思緒泛濫。

五百年前,就在這個地方,正是在那一刻的相遇。

注定了命運的改變。

改變了她,也改變了我。

還記得當時見到那雙漆黑如夜的雙瞳時候的驚歎,這世上竟有女子的眼可以散發出這般的淩厲和堅毅。

仇恨、不甘、痛苦、困苦。

那如夜的眸子裏有著黑暗一族的狡猾與奸詐,也有著黑暗一族沒有的善良和堅韌。

也就是那一刹的對視,讓我放下心中原本的殺意。

莫亞……

今天,已經是你離開的第二十六年。

念著那個已經遙遠而不可觸及地名字,西斯塔爾覺得自己的心都在顫抖。

時間一天天流逝,心裏的期望也在一點點熄滅。

羅蘭固然不會騙我,可那個從不曾將其他生靈看在眼裏的諸神之首我卻不放心。

這顆千瘡百孔的心,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撕心之痛。

如果……如果你依然尚存隻是他的騙局……

不敢再想,不願再想。

我甚至沒有勇氣去探詢掩藏在拉法冷笑背後的真實。

我不是古龍,沒有沙達斯那種看破輪回的頓悟。

我不是神祗,沒有拉法那種強大得可以扭轉時空的力量。

撥去精靈王榮耀的外衣,和大精靈尊貴的地位。剩下的,隻有這顆在絕望和等待中慢慢死去的心。

沙……沙……

空曠的地穴裏傳來由遠至近的輕響,衣物摩擦地麵的噪音驚醒了閉眼沉思的西斯塔爾,他目光轉冷的掃向那發聲之處。

自從暗夜精靈返回地麵,夜之都已然荒廢。這地下城市基本上已經沒有生靈逗留,會出現在這裏的隻有曾經的盟友——亡靈與深淵魔獸。

“出來,我知道你在這。”

來人一聲不吭的離去,西斯塔爾怎肯就此罷休,他拔出閃著紅芒的王權飛身追去,扔下身後驚慌失措的一群侍衛。

荒廢的夜之都,五百年無人問津的古城裏,暗夜精靈王窮追不舍。

前方那道黑影總能在他即將發動致命一擊的時候避開,仿佛……像是知道他什麽時候會行動一樣。

怎麽可能。

西斯塔爾在心裏蔑笑,這世上能如此了解他的,隻有一人……隻有一人……

輕慢之心猛然一震,帶著難以置信和狂喜與期待。

咬牙以最快速度追上,王權裁決帶著灼熱襲向那道與記憶中同樣瘦弱的身軀。

就在即將碰觸的一瞬。一隻白皙而纖細的手掌輕而易舉的捏住了這把絕世名劍,並順手將之奪去。

西斯塔爾屏住呼吸,望向眼前翩然轉身的人影。

那姿容早已銘在心頭,卻因痛苦而模糊。

“我們是不是可以停止這場無意義的爭鬥?”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容顏,同樣的話語,換了的,隻是時間而已。

幻覺?錯覺?

猛然伸手,西斯塔爾抓住那困擾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身影。

也不管這究竟是不亡靈的惡意假拌,或是深淵魔獸的刻意欺瞞。

就算隻是一刹的夢境,他也寧願相信。

她,回來了。

“你變弱了,也變笨了,西斯……”

空曠的洞穴裏,回**著熟悉的低語。

是夢?還是又一次因思念而生出的錯覺。

臉龐上輕撫的微溫手掌,歎息著靠進懷中的軀體,種種的熟悉讓西斯塔爾猛然縮緊雙臂。

是你嗎?

真的是你嗎……

絕望而無助的低語一聲又一聲,讓尾隨而來的侍衛們猛然止步、跪拜。

“是的,是我,依照承諾,我回來了。”

在暗夜女神離去的第二十六年,入城的商人們感歎,那斷絕了數十年的銀葉樹再次綻放。

一如過去那般美麗、閃耀。

史書記載,暗夜女神莫亞於新太陽曆576年神臨榮耀王城,銀葉之輝再度重現梅裏。

第三部

卷一 路途

第一章 劫持

“她不會是生病了吧。”

“或許吧,你看臉色那麽蒼白……”

微弱的說話聲漸漸入耳,羅蘭努力想睜開眼,卻總覺得有什麽力量包裹著自己的意識,讓她繼續沉睡。

拉法……

是拉法的力量,可……為什麽要強製讓我沉睡呢?

羅蘭感應出這股讓她陷入沉睡的力量正是來自拉法。

“依我看,是她那主人不願意給她治療。”

“這樣吧,我們帶她去找治療師。”

“可是萬一她的主人回來……”

“現在邊界上匪徒橫行,遇劫也很正常。”

這些人想做什麽……

羅蘭努力想睜開眼,卻不敵拉法的力量,意識一點點被蠶食,陷入到黑暗之中。

我不能睡!!

這個意識支撐著羅蘭突破了封禁,她自黑暗而混沌中蘇醒過來。

首先入眼的,是褐色的皮格子,用結實的興木條做成支架連接成了她既熟悉,卻隻乘坐過兩次的商隊馱車。

“醒了!醒了!”

察覺到羅蘭的蘇醒,坐在車裏的一名中年婦女急忙靠了過來。

在這婦女的扶持下坐直身體,羅蘭目光掃視了一番,入眼的全是女性。

從透氣用的小窗縫隙裏望出,剛好看到一匹白馬,上騎乘著一名人類男性。

從身材上來看,最多隻是二十出頭的青年。

四周不見蔥鬱的森林,全是低矮的灌木叢。

羅蘭略微移動身體,大腦下達的命令傳遞到麻痹的四肢,久久才有反應。

看羅蘭抬手,扶她坐起身的婦女趕緊遞上一杯早已準備好的果奶。

“我……這是在哪兒?”話才出口,羅蘭赫然感覺到不對勁。

沒有拉法的氣息,整個商隊都沒有!!

“我的同伴……”

“你放心吧,你已經獲救了,不用害怕你的主人……”哈娜的微笑僵硬在臉上,她發現這個被自己商隊救下的少女臉色一白,手裏裝滿果奶的杯子摔落,見她不顧自己身體虛弱執意要走動連忙招呼商隊首領。

“你要去哪兒!?不行,你的身體還不適宜移動。”

“放開我……”被其他幾名女性壓回堅硬的臨時床鋪,羅蘭徒勞地掙紮著。

這些人,怎麽敢如此大膽。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從拉法手裏把自己帶走的,可無論用意是什麽。拉法必定會震怒。

想到他暴躁的脾性,以及有可能所產生的後果,羅蘭怎麽也不願這些人因自己而死。

“怎麽了?”馱車的布簾被掀起,那名從小木窗的縫隙看到的年輕男子皺著眉問。

“哈蘭騎士!!”

幾名婦女沒有再阻止羅蘭,隻因她早已沒有力氣掙紮。

“不好好休息,胡鬧什麽?!”看著那在邊境上被商隊救下的少女一臉焦急,眉宇間有種熟悉的感覺,哈蘭不由多看了兩眼。

“放我離開。”

“不行,你身體虛弱,得先送到教會去救治。”

“死不了。”

“救人是騎士的職責,等你身體恢複後想去哪兒都行。”不知道這少女為何一定要現在離開,哈蘭耐心的勸戒。

“不行……沒時間了,再不讓我離開……”話未說完,羅蘭原本就慘白的臉色猛然一變,目光轉向來時之路。

蔚藍地天空劃過一道黑影,順著羅蘭地視線,哈蘭看到那一閃而過的殘影逐漸放大,化為飛撲而至的黑色巨龍。

“被……被追上了!!”哈娜輕微顫抖著,不敢相信她們已經走了這麽遠,竟然還是被那少女的主人追上了,難道他不是貴族,而是個法師?!

鬥篷裏伸出一隻手,白皙而纖細。

“是時候把我的仆人還給我了。”低沉而沒有溫度的嗓音讓商隊的人驟感寒冷。

聚起全身的力量,羅蘭搖搖晃晃的掙紮起身,走了過去。

“拉法,不要傷害他們。”

“我知道,若不是為了擺脫那群死咬在後麵的追兵,我也不會默許他們把你帶走。”脫去兜帽,拉法展露在眾人麵前的容貌在另他們驚訝的同時,也讓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雖然掩去了尖耳,可那份屬於神的氣息依然另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戰栗。

“劫持可是重罪,看在你們這些天的照顧上,我就不追究了。”扶著羅蘭,拉法目光掃了哈蘭一眼,朝已經可見輪廓的城鎮前進。

“在哪兒見過……”看著那名應當是法師的男子,哈蘭思索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看到過這張臉。

猛然,迷霧之森的那段記憶浮現。

竟然是他!

那個白精靈!!

呆在原地,哈蘭怎麽也無法相信,那精靈盔甲上的少女頭像竟然轉化為活人。

是了,發色雖然變成了淺灰,可五官卻依然保持著,竟然是傳說中的愈合之光。

入城後,羅蘭才知道她現在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南大陸的古裏耶夫。

原本以為拉法是要繼續往北,卻不料他卻任由那支商隊把自己帶回南方。

他們僅在姆西格特的邊境上轉了個圈,又返回了南大陸。

西南兩大陸交接的古裏耶夫,擁有南大陸唯一通向東大陸的港口。

當走入這個已經屬於暗夜精靈的城市之時,羅蘭這才恍然明白其中原由。

四元素封印四塊大陸,各持其一。

地之元素最高神殿在賀因維加,那地之印也一定在東。

不過,讓羅蘭更為意外的是,脾性倔強且傲慢的拉法竟然會願意施展法術改變他們過於惹眼的外貌。

掩去了精靈特有的尖耳,和自己雙黑的外表,就算拉法的五官再怎麽出色,也不過是人類,自然不會像精靈時那樣引起太多的關注。

“要去東嗎?”試探性的開口,羅蘭知道一旦拉法下了決定,她是無法改變的。

似乎察覺到了那名騎士的跟蹤,拉法帶著羅蘭在城裏的小巷中玩起了追逐遊戲。

古老而蜿蜒的街道加上刻意的回避,不一會就把哈蘭遠遠地甩開。

“雖然蒂麗安一直無動靜,可我不相信她會任由我逐一開啟封印,去莫亞那邊解除下一個地之印可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畢竟……東大陸基本上現在已經是暗夜精靈的領土。”出乎羅蘭的預料,拉法不但回答了她的疑惑,也說明白了原由。

“我們乘船去賀因維加。”

“可是……”身為神,竟然要乘坐凡人的交通工具,羅蘭有些轉不過彎。

拉法……他這是……

“不融入到你所說的凡人之中,又如何體會你所深深眷戀的那些人類究竟好在哪……上船吧,任誰都不會知道我們會選擇坐船去東大陸。”扶著羅蘭,拉法登上了前往東大陸的遠航船——米蒂裏婭號。

第二章 遠航·東渡

米蒂甲婭號是古甲耶夫直世東大陸海森港的大型遠洋航船之一,除了配備貴族階層專用的豪華艙房,還裝有對付海盜的巨型魔法炮。

是艘即便在麵對潛伏於外海海盜都無需畏懼的武裝船隻。

雖然這艘巨輪已經貼上貴族標簽,但偶而還是會搭載一些平民。

不過,當接受國王命令前往東大陸的哈蘭騎士看到一整隊肅穆列在船畔的黃金樹騎士時,也隻能同其他人一樣吃驚而呆滯的站著。

而那名他刻意追趕卻被故意甩開的白精靈此刻卻正接受黃金騎士們敬畏而莊重的行禮。

威風凜凜的黃金騎士統一而整齊的高舉著自己的佩劍,搭成了一個隻有皇室貴族才有資格享受的儀仗隊。

“將軍。”

騎士首領上前一步,向著那名被扶持著的虛弱女子行了曲膝禮。

人們紛紛議論,這是何等尊榮的身份,竟然連黃金樹都為之跪拜。

“明達……蘇爾?”羅蘭略微遲疑,眼前這名騎士真的是當年那名與自己決鬥過的騎士教官嗎?

“是的,將軍,奉陛下之命護送你們前往賀因維加。”二十六年的歲月雖然對於擁有精靈血統的明達蘇爾並不如人類那般變化明顯,可眼眸裏透出的,是經曆過歲月的洗禮才會有的滄桑。

二十六年,對於半精靈來說隻是轉瞬即逝,可在這些年戰火紛飛的歲月裏沉澱累積的,隻有止不住的仰慕。

騎士王,她果真不負這個稱號。

從一次次魔法傳訊裏所看到的,隻有義無返顧的犧牲與堅毅,那瘦弱軀體支撐著的,竟然是整個世界。

除了歎服與敬畏,心裏的猜忌和不滿早已根除。

“我認為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聊天。”

似有些不悅,原本心情不錯的拉法改扶為拉。扯著還想說點什麽的羅蘭快步上船,一記冷眼將笑著迎上前的船長逼退。

“明達蘇爾大人……”哭喪著臉,船長格裏埃斯看向尾隨而上的騎士,不明白自己究竟哪兒得罪了這位帝國貴胄。

“沒什麽,去做你該做的事。”安撫了惶恐的船長,明達蘇爾揮揮手,示意部下上船。

看著拉法與羅蘭的身影消失在頭等艙,他走下船舷,在自己的寢室裏輕按著佩帶在食指上的魔法戒指。

柔和的白光中,神聖帝國皇帝憂鬱的影像緩緩浮現。

“她……情況怎麽樣?”伊紮克沉默了片刻,終還是忍不住詢問。

聽西斯塔爾說過,當年的封印耗盡了羅蘭的力量,所以才沉睡至今。

而拉法……那位神靈也因為羅蘭的沉睡而一直未有下一步動作。

若不是羅蘭,隻怕,五百年前的毀滅又要重演。

“將軍閣下已經上船,雖然外表有些疲憊,不過依然可以察覺到她的力量在一點點恢複。”想起拉法離開前帶有警告的一瞥,明達蘇爾心裏的疑惑還是無法繼續隱藏;“陛下。那名神祗……”

“明達蘇爾!”嚴厲而帶著警告意味地話讓已經晉升為黃金樹騎士團長的明達蘇爾心中一顫。

“你隻需要在政治上給予羅蘭保護即可,多餘的事千萬不要去嚐試,那位主神的力量……不是這世間任何生物的力量可以匹敵的。隻要羅蘭尚在,你就不用擔心。記住我交給你的任務隻是護送帝國使節前往梅裏慶賀暗夜女神的神臨,切不可亂來。”

“是……”傳訊之芒逐漸淡去,明達蘇爾暗暗歎息。

看來陛下果如前法皇一般,陷入了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可悲戀情之中。

雖然從黃金樹長老曾多次談及此事,明達蘇爾倒也未曾放在心上,直至這次親眼目睹皇帝極少顯露的擔憂之情,他才恍然。

原來思慕和仰望已經超出極限,那位前羅連大公,如今的神聖皇帝一直在傾慕著自己永遠也無法觸及的對象。

“團長。”

輕輕的叩門聲把明達蘇爾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他拉開木門。隻見自己的副官有些擔憂的站在門外。

“什麽事。”

“船上有不少其他國家的使節,您看……會不會對我們這次東大陸之行有所影響?”

“不必擔心,至少還沒有哪個王國敢正麵與帝國為敵,也沒有哪個地下勢力敢觸級神聖皇帝的權威。去,把獅心旗掛上,還有,多派人盯著那些使節。”雖然知道帝國的權勢可以讓普通人膽寒,但……也不乏一些膽大妄為者。

明達蘇爾還是吩咐部下小心為好。

畢竟他們負責護送的不是常人,而是關係到整個世界的重要角色。

“你以後少和他們套近乎。”才進特意安排的豪華船艙,拉法就不滿的下令。

雖然沒有以前那麽專斷,可語氣裏明顯的厭惡卻讓羅蘭有些好奇。

拉法似乎特別討厭黃金樹和神聖帝國,為什麽呢?

“拉法……”

感受到羅蘭的目光,拉法有些粗暴的打斷了她的問話;“閉嘴。你現在需要做的,隻是調整和恢複自己的最佳狀態。一旦抵達東大陸,蒂麗安或其他神族必定會派遣他們的信徒阻撓我們解除封印。”

這也是羅蘭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拉法明明很討厭神聖帝國、黃金樹還有教會,可又為什麽會接受伊紮克為其捏造的貴族身份,還以使節的方式前往東大陸。

這樣一來,同樣會把自己和她暴露啊。

“法皇之位自從德菲克死後就一直空置著,如今是聖光大祭祀烏西娜與聖騎士德雷西爾共同執政,你覺得那個一心要殺你的女祭祀會讓你平安東渡麽?”拉法嘴角扯出一個冷笑;“伊紮克最大的用處就是牽製教會,他皇帝的身份和政治上的庇護可以讓教會有所顧忌,否則又何必出動黃金樹與他自己最為精銳近衛騎來做掩護。”

“是嗎……”聽拉法提及前法皇,羅蘭目光一黯,靠坐在柔軟的皮毛躺椅上休息,一閉眼,腦海中立刻冒出德菲克、藍龍、艾歌,伊瑟拉瑞恩的影象。

那些刻骨銘心的悲痛讓羅蘭止不住顫抖,就算早已做好決定,可這心裏被悲傷劃出的痕跡卻永遠也法消除。

“什麽都不用再想了,羅蘭。”一如即往般冰冷的嗓音讓羅蘭睜開眼,隻見拉法蔚藍的雙瞳定定的注視著自己,裏麵寫滿了關懷與不舍。

你……真的變了呢,拉法。

“以後的事,交給我吧。”撫平羅蘭微皺的眉頭,拉法低歎著,眼神為指間冰冷的觸感而黯淡。

第三章 遠航·海盜(一)

關閉了魔法傳影,伊紮克疲憊的轉身,看向身後那名經通報卻悄然潛入皇宮多時的客人。

“還是老樣子呢,一牽扯上羅蘭,你便什麽也顧不上。不理會元老院和貴族的反對,一意孤行的派遣騎士團去給他們護航。”

寬大的黑色長衫裏伸出一隻枯瘦嶙峋的手,掀去兜帽後的容貌不再是往日的俊美精靈,完全骨化的臉即便是已經習慣這副容貌的皇帝也不禁微微皺眉。

“安德烈,派遣了遵從者暗中跟隨的你沒有資格和我說這種話。”

“哈哈……很可惜,我原本派去保護的那群法師都被神王撇在了西大陸,他明知我的用意,卻驕傲得不肯接受。

更讓我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會同意你派遣黃金樹和自己的近身騎士團護送,那麽強烈的敵意連我這個巫妖都看出來了,神王是打從心裏討厭你呢,伊紮克。”

缺了羅蘭坐鎮,塔拉夏雖然受到教會以及帝國貴族的抵觸和排斥,但有暗夜精靈暗中撐腰,二十一來倒也未曾如許多人期望的那般瓦解。

不過作為幕後操縱者的安德烈卻是極為滿意目前這種雙重身份的刺激,一點也不擔心有朝一日被人揭穿。

“不過……我有些擔心他們這次航程。”很突兀的,安德烈話題轉回到航道上。

“你是說外海的那群海盜嗎?”關於這個,伊紮克也略有耳聞,因為五百年前東大陸的那場混亂,不少流亡貴族逃到了外海,並在無名島嶼定居,成為了肆虐外海數百年的盜匪,隻不過近些年越來越猖狂,連配備有精良護衛的貴族船隻都敢襲擊。

“隻派兩個騎士團,會不會少了點,萬一真遇上海盜……”伊紮克正苦思羅蘭一行會不會遇上什麽危險,卻見安德烈哈哈大笑起來。

“我看你這二十年的皇帝白當了,我是在擔心,可我卻不擔心羅蘭他們,一個十七階的冥戰將軍,一個連主神都要畏懼的古神,若真有海盜打劫,那也隻是他們命數不好。我擔心地是,脾性古怪且不知收斂的神王會把場麵鬧得不可收拾,讓教會更加責難陛下而已。”

黑色的身影逐漸淡去,聽到笑聲的近衛騎長衝進皇帝的寢室,卻隻看到伊紮克獨自一人發呆。

“陛下?”

“下去吧,隻是和一個老友閑聊而已。”

目光左右巡視,確定房中再無第三人,忠心的近衛騎長掩上門。

“我當然知道那些海盜不會對羅蘭構成什麽威脅,隻是……安德烈,你我都清楚,若是星幽界的神族有什麽行動,縱有千萬軍隊也無法阻擋。”歎息著看向窗外盛開得正豔的雪色薔薇,在陽光下越顯光彩。

暗夜女神已經返回梅裏,即便光明女神再下追殺令,教會也不敢在她的地盤太過囂張。

這也是他的意思。

想起數日前,那名恍若精靈的古神隻身前來向自己索要護衛以及貴族身份的情況,伊紮克也不禁扯出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

或許,你的堅持是對的。

羅蘭……

不過,有些不放心的他還是接通了東大陸的魔法傳訊。

“陛下,南大陸來的魔法傳訊。”衛兵輕叩宮門,向精靈王請示。

荒廢朝議多日的西斯塔爾正與莫亞一道討論如今局勢地變化,在場的除了宰相索恩以及大祭祀蘭雅思之外,還有幾名早早就來到梅裏的教會使節。

西斯塔爾不加思索地拒絕了,他認定又是那個巫妖來催促自己繼續給教會施加壓力。

而今當著教會的麵,他斷然不會接受這份魔法傳訊。

“等等。”莫亞喊住正準備退下衛兵。

在她看來,那個狡猾的前暗夜精靈,如今的巫妖斷不會如此愚蠢的在這個時候還明目張膽的與暗夜精靈聯係。

他目前的處境已經夠危險了,怎麽可能在教會元老和帝國貴族的眼皮底下與西斯塔爾使用如此正式的聯係方式。

“原來是伊紮克大公?哦,現在該稱你為皇帝陛下了。”

看到傳送到巨大魔晶石上的影像果然是自己預料之人,莫亞擺出世人熟知的那副帶有狡詐以及算計的笑容;“怎麽,使用如此正式的聯係方式,難道繼教會之後,連神聖帝國也想派遣使節前來祝賀我重返梅裏麽?”

“是。弗洛倫西大公親率使節團已於五日前出發前往賀因維加,望精靈王不要太過遷怒,畢竟上次您升至星幽界一事純屬帝國激進份子所為……”

“我知道了,貴國使節我會關照的,畢竟他們也是我的舊友。”聽了伊紮克的話,莫亞笑著答應了他的請求。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站在教會使節中的烏西娜也吃了一驚。

帝國自從二十六年前便與暗夜精靈勢如水火,如今竟然想借著暗夜女神神臨的機會再度結盟嗎?

不……伊紮克絕對不會隻因為這個就頂著帝國貴族反對的風險強行派遣使節。

一定是因為她……

猛然,羅蘭的容貌閃入聖光大祭祀的腦海。

是了,這次的使節中一定有那個女人,那個殺了德菲克的冥戰將軍。

尤記得二十年前偷聽過伊紮克與暗夜精靈王的對話。

羅蘭因耗盡力量而沉睡。

這是多麽好的機會,沒有了那強大的力量,所謂的冥戰將軍也不過是個普通的亡靈。

烏西娜依然後悔當時為什麽沒有強行闖入尚未完全封閉的迷霧森林,徹底湮滅那個沉睡於自我封印中的亡靈。

沒錯,雖然她似乎又一次阻止了那名被諸神抹去名字的古神毀滅世界,可那又如何。

缺失了德菲克,這世間一切都不再有意義。

帝國、教會,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

她之所以存活至今,都隻為了報仇,為了被冥戰將軍殺死的前法皇。

羅蘭,你若繼續沉睡下去,或許我將孤獨而悔恨的終老死去。

可是,你卻自己出現在我麵前,看來這也是光明女神的旨意。

要讓我親手為德菲克報仇。

看著下方人群中表情猙獰的聖光大祭祀,莫亞湊近西斯塔爾;“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她很早以前就已經瘋了。”心神領會莫亞話中之意,早已從安德烈和伊紮克那裏得知烏西娜對羅蘭敵意的由來,西斯塔爾連連搖頭。

拉法絕對不會允許的,他表麵上雖然對羅蘭苛刻而嚴厲,但這個驕傲的神王有怎麽會允許自己以外的人對羅蘭有任何傷害。

那是他的血盟,是他唯一依賴和依托的精神支柱。

從二十年前的那一夜,不……或許在更早之前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羅蘭視為不可或缺的存在。

就如,莫亞對自己一般。

“弗洛倫西……古語為精靈,是神聖帝國中最為尊貴和榮耀的大公爵之一。拉法啊拉法,你竟然會這麽明目張膽的混跡在人類之中,是為了躲避蒂麗安的搜尋呢,還是……另有所圖?”凝視著已然陷入到自己仇恨之中的烏西娜,莫亞喃喃自語。

作為貴族專用的大型遠航船隻,米蒂甲婭號的配備相當齊全。

從廚子到侍叢,無一不是精挑細選。

不過,偶也會有例外的時候。

比如混跡於廚房的塔木與希克齊。

他們二人都是盜賊出身的小混混,因為依仗著救過船長一命,才有機會跑到米蒂裏婭上當船員。

兩人無所事事,沒事就偷竊搭乘米蒂裏婭號的貴族,然後變賣所盜財務去沿途的海港城市輸個精光。

雖然多次被船長警告,兩個年輕人也並未放在心上。

隻是,這次幸運並未再眷顧他們。

“瞧啊,塔木,那家夥又來了。”

在古裏耶夫的環霧港,希克奇在登船的客人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名為道倫的戴哈商人,是米蒂裏婭號的常客,經常乘坐往返於東、南兩大陸,每次都攜帶了大量的布匹和香料,雖然整日把自己全身包裹在厚厚的鬥篷縮在船艙之中,可希克奇依然認為這個某個貴族,假借商人的名義販運一些禁止貿易的貴重礦石與金銀器。

“這家夥肯定又來販運那些神聖同盟禁止的貴重物品,利潤一定很豐富……”曾偷偷窺視過道倫貨物的希克奇又手肘頂了頂正在衝洗甲板的塔木。

“要不……晚上我們去逛一次他的寢室,以前都隻偷些貨物,這次我們進艙房,說不定……能撈到好東西。”

“算了吧,希克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天都待在自己的艙房裏不出來,進去肯定會被抓包,到時候船長都保不了我們。”對於自己能在船上工作,塔木還是心存感激的。

幾年下來,他已經漸漸改掉了盜竊的陋習,隻是偶有拗不過希克奇。

塔木希望好朋友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放棄以盜竊為生的念頭。

盡管塔木多次勸戒,可希克奇終還是一再的偷竊。

“切,膽小鬼。我自己去。”雖然因為未能通過成人禮而被除名,可作為盜賊王世家的成員,希克奇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舊業。

終於,在借著送食物的機會,希克奇進入了位於貴賓層的道倫艙房。

順手摸出了一件主人隨意放置在木桌上的器物。

“塔木,快看,這是我剛才在那個可疑的家夥的屋裏發現的東西。”返回廚房,希克奇炫耀的拿出了他盜竊到手的東西。

微黃的燭光裏,塔木看到希克奇手裏地捏著一把類似秘銀的短棍。

肘長的細棍上精細的雕刻著神秘的圖騰與紋飾,頂端還鑲嵌著一刻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的暗紫色晶石。

“這東西該值多少錢呐……”貪婪的目光鎖定在那顆暗淡卻閃著黑芒的水晶上,希克奇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手中的短棍。

“希克奇,這麽貴重的東西若道倫發現了絕對會稟報船長,他肯定知道是我們所為,快還回去。”怒斥著好友,塔木不想連這最後的棲身之所也丟失了。

“塔木,我們是賊,隻要偷過東西,就注定一輩子都是賊。”希克奇搖著頭離去。並不看好塔木的想法。

“塔木,船長找你。”

正要追上去,卻被大廚喊住,塔木隻能看著希克奇的身影消失在走道上。

“塔木,你和希克奇在迷霧之森救過我一命,我也一直把你們兩個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這些年……明知你們一直有行竊的行為,卻從未把你們趕下船。”

一進船長室,塔木就被背對著自己說話的老人孤寂而蒼涼的背影震住。

“船長……”

緩緩轉過身,布圖精明的目光把站在自己麵前的年輕人上下大量了一番。

那些不忍出口的答案在那雙藏不住秘密的眼裏暴露無疑。

從道倫上船,看到希克奇放光的雙眼,布圖就知道那個不安份的年輕人絕對會去行竊。

希克奇啊,你可知道對方是什麽身份,如此膽大妄為。

道倫可不是普通商人,怎能容你盜竊他的財物。

“道倫是來自東大陸的商人,常年和暗夜精靈做生意,你和希克奇最好不要對他下手,這人能居住貴族艙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富有,明白嗎。”布圖萬萬沒想到,希克奇已然下手。

“是的,船長。”險些出口的坦白一想起希克奇剛才隱藏在話語間的悲涼,塔木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為朋友隱瞞。

“明天就要抵達環霧港,快去準備迎接那些貴族老爺吧。”布圖揮揮手,不再說什麽。

帶著歉意,塔木退出船長室。

他現在隻想快點找到希克奇,把那根價值不菲的棍子送還回去。

雖然說不出是什麽原因,可塔木一直覺得那個把容貌掩蓋在兜帽下的商人身上有種可怕的氣息,讓人止不住的戰栗、恐懼。

可塔木找遍了整艘船,都沒有再見到希克奇。

一整天,這個盜賊世家出身的朋友也沒現身。

塔木不禁為他擔憂起來。

希克奇的身手雖然不及他的族人,可也遠遠強於普通的盜賊。

一定是出事了,否則絕對不會這麽長時間都不見人影。

為了認識十年的朋友,塔木隻能壯著膽子摸進了他害怕的商人道倫所住的船艙。

豪華而寬敞的貴賓艙裏沒有點一支蠟燭,僅有的兩個窗戶也圍上了厚厚的布簾。

“希克奇……”塔木低喚著朋友的名字,可漆黑的房間裏沒有任何回應。

有些膽怯的想退出去找船長想辦法,身後的門卻忽然關上,任憑他怎麽拉都紋絲不動。

“終於來了,我都快等不急派使魔去抓人。”

黑暗中,陰森而暗啞的嗓音霍然響起,驚得塔木膽戰心驚。

第五章 遠航·海盜(三)

黑暗中,逐漸亮起兩道紅芒。

他看清了那發光的是何物。

是眼。

不屬於人類的眼睛。

在漆黑的船艙裏閃著邪惡與死亡的氣息。

掀開厚厚的鬥篷,幹癟而逐漸骨化的手掌撫上青年的脖項。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賊。”

冷笑伴隨著腐臭鑽入塔木的鼻腔,他強忍由胃部上升至喉嚨的嘔吐感,瞪大雙眼看著露出真實麵目的道倫。

這哪裏是什麽商人,分明就是傳說中的亡靈。

塔木絕望而恐懼的注視著扼住自己喉嚨的道倫,張大的嘴卻呼喊不出聲音。

“你的同伴從我這裏拿走的東西,是時候還給我了。”

塔木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映在亡靈紅芒雙眼中自己蒼白的臉。

木然的點點頭,他知道道倫說的“東西”正是希克奇盜走向自己炫耀過的那根短棍。

“把它給我,以此來換你朋友的自由。”順著枯萎的手指,塔木看到了如同被拋棄的傀儡木偶一樣躺在角落的希克奇。

他全身僵硬的靠坐著,目光呆滯。

“可是……我不知道他把東西藏哪兒了?”

“不要辯解!我隻給你一天的時間。看這沙漏……”道倫不知從哪掏出製作精巧的小沙漏,在塔木眼前晃了晃;“明天太陽下山之前,如果你沒有把那個不入流的盜賊從我這裏偷走的東西拿回來,那麽……你這位朋友就會變成我的奴隸,沒有思想和自由的下仆。而你,也將和他得到一樣下場。”

容不得塔木拒絕,道倫散發著惡臭的手指再度扼上了他剛獲得喘息沒多久的脖頸。

“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一旦你說出在這裏的任何事,我會殺光所有的知情人,包括船長布圖。”

混混沌沌中,塔木走出了道倫的艙房,連自己怎麽回到廚房都不知道。

希克奇,你怎麽會為自己惹上這樣的麻煩。

我……又該怎麽辦?!

蹲在無人的角落裏,塔木猛揪自己的頭發。

一天時間,他怎麽可能找到希克奇藏起的東西。

那小子有時候連自己也防備。

他藏的東西,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地點。

船長……

我最不願被牽連的人也被卷了進來。

希克奇,若是船長有什麽意外,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快到岸了,你怎麽還躲在這裏偷懶!!”

在大廚的催促聲中,塔木站直身體。

鳴笛聲響起,昭示即將抵達陸地,即這艘航船的下一個目的地環霧港。

現在他必須乘著船上沒人注意的時候去找,否則,等環霧港的貴族上船後,他就再也沒有機會。

“這次來的客人非同小可,塔木,去告訴希克奇那小子,讓他務必克製。”

才上甲板,船長布圖就將塔木喚到自己身邊低聲警告。

“得罪了貴族。你們有幾條命都不夠賠。”

扯出一個苦澀而扭曲的笑容,塔木轉移視線,命令自己不去看船長的眼,以防止泄露太多的情緒。

而這一看,卻也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今年的乘客比已往多了三倍,而且……幾乎都是清一色的貴族。

不但帶了大量的隨從,就連護衛數量也比往年多。

“船長,這是……”塔木疑惑的提問,他在船上幹了幾年,可從沒見過這樣的陣勢。

“所以我特地叮囑你們不要亂來。”貴族中,尤以那些黃金盔甲最為顯眼,卓爾不群。

“黃金樹……繼教會後,帝國終於也派遣自己的使節團。”布圖歎息著,黃金樹的騎士是如此耀眼,把其他國家使節的護衛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遠遠看見那被簇擁其中的俊美青年,年邁的船長在心底又歎息了一遍。

皇帝竟然派遣了自己的近衛騎士和黃金樹共同保護他,想必是地位超絕的大貴族。

塔木尚還好些,若討厭貴族的希克奇趕把主意打到這個貴族身上,下場絕對慘。

薩丁家族固然是盜賊中的佼佼者,可黃金騎士又豈是吃素的。

“黃金騎士!!”看到那著名的黃金盔甲與徽章。塔木身體抖動的更厲害了。

得抓緊時間……

否則等他們上了船,我豈不是更沒機會去搜那個不知道被希克奇藏到哪兒的短棍。

乘著船長去迎接各國使節,塔木慢慢移動,很快就從繁忙的人群中脫離。

搜遍了所有的貴賓艙,依然沒有任何著落。

塔木內心的焦急也逐漸升級。

看著整齊列隊的黃金騎士,塔木最後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那間整艘船最為豪華,也是專用於接待國王的艙房。

這裏是神聖帝國使節的專用艙,希克奇一定把東西藏在裏麵。

帶著這樣的念頭,塔木貓著腰,乘四周人不注意的時候鑽入希克奇閑來無事在甲板與幾個貴族船艙中開鑿出的秘道。

艱難的匍匐前進,仔細辨明木板後沒有絲毫人類存在的跡象後,塔木推開了他所潛伏的矮櫃。

“呃……”

還未等站直,才鑽出一半軀體的塔木尷尬而驚恐的發現,就在距離他十步距離外,純白色毛皮的華麗躺椅上靠臥著一名年紀與自己差不多的女子。

此刻,正瞪大著雙眼看著從矮櫃裏爬出的他。

這……怎麽可能?!

我明明沒有察覺到這房間裏有人……

意識到自己失敗了的塔木連忙從靴子裏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

“連武器都握不穩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殺人的勇氣。”

還未等塔木出口威脅,少女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內心恐懼。

“你……”

“原路返回吧,否則被騎士們發現你會沒命的。”

“咦……”正當塔木滿腦子混亂的時候,那名女子卻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到塔木身上。

“竟然有亡靈的氣息……”微微皺眉,少女伸出她蒼白而纖細的手臂;“過來。”

刹時,塔木覺得身體竟然不似自己一般,筆直地朝那個朝他招手的女子走去。

第六章 遠航·海盜(四)

“有亡靈的氣息……”

少女待塔木接近,伸出蒼白而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他額際。

刹時,塔木看到一團黑氣從自己身上浮出,傾刻間化成了肉眼可見淡紫色的幽魂。

尚來不及驚訝,塔木見少女握緊手掌,散發著淒厲呼喊聲的幽魂便如在炎炎夏日中蒸發的水漬,消失得無影無蹤。

“想不到在這船上也有亡靈法師。”

聽到少女這句話,塔木激動的拉住她寬大的衣袖;“太好了,你是教會的人吧,快救救我朋友!!”

“我雖然不是教會之人,但亡靈的事倒可以幫忙。”和煦如春風的笑容撫平了塔木內心的驚慌,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如此信任眼前的少女,可是,直覺告訴他。

她,沒有說謊。

揭開蓋在身上的貴重紗毯,少女赤足著地行走,在塔木的擔憂與緊張中拉開了緊閉的艙門。

“將軍!”

門外站的筆直的黃金騎士見到她,紛紛行了半跪禮。

盜賊出身的塔木驚訝的瞪大雙眼。

那可是騎士的最高禮儀,即便是見了君王也不過如此,這個外貌平凡的少女是誰,竟然能讓直隸於神聖帝國的羅連黃金騎士行以君王之禮。

“需要護衛嗎?”騎士中最有威儀的一名上前,目光嚴峻的看著塔木,讓他心生畏懼。

“不用,我隨便走走。”麵色和藹的少女不知對那騎士說了什麽,隻見他麵帶訝色的退開,十數名黃金騎士步伐整齊的讓出通路。

“跟上來。”回首,見塔木還呆立在房裏,少女笑了笑,再度招手。

行走在帶著初秋寒意的甲板上,簡潔的說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塔木注意觀察少女的表情,未見她帶有一絲驚訝或害怕。

心裏不由猜疑起來。

她,到底是什麽人?

著裝簡樸與平民無異,卻讓黃金騎士無比恭敬。

口口聲聲說自己並非教會成員,卻一出手就驅除了亡靈法師對自己施加的詛咒,那可是連普通牧師都無法做到地。

但是,她又缺少神職者應有的氣息。

類似法師卻又截然不同的魔法之力在這神秘少女身上蹤跡全無。

究竟是什麽人呢……

思索中,行走在前方的少女停下腳步。

塔木抬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廚房。

那不是……希克奇從亡靈那裏盜竊來的東西嗎?!

看到少女從腐爛的果蔬中拿出先前曾見過的那根短棍,塔木當場就呆住了。

希克奇竟然把它藏在這裏,難怪自己怎麽找也找不到。

“果然是亡靈法枝……”隻一眼,少女就斷定了它的身份。

“你朋友很聰明,發現不對勁就把法杖藏到這裏,難怪那個法師需要借助你來為他尋回。”拂去覆蓋在短棍上的菜葉,少女沉默了片刻,再抬頭時,她雙瞳的溫柔逐漸淡去。目光銳利有如一把鋒利的長劍。迫得人無法正視。

“走吧,去救你朋友。”

行至道倫的艙房外,塔木擔憂的看向身後。那個笑如春風的少女竟然隻身前往,一名黃金騎士都不曾帶來。

雖然見識過她驅除自己身上的詛咒,可塔木仍很擔憂。

道倫是亡靈,精通法術與黑魔法。

萬一打他不過……豈不是要陪上三條性命。

還未等塔木多想,艙門徑自開了,露出幽暗而漆黑的房間。

一股腐敗的氣息隨著房門地開啟撲鼻而至,幾欲將門邊的塔木熏暈。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帶人來!!”黑暗中,道倫嘶啞的嗓音緩緩傳出,緊緊尾隨的還有幾不可聞的破空之音。

“哧!”

一聲輕響,塔木驚慌的四下尋找發聲之處,卻見少女隻是抬起了她的左手,而後道倫的嗓音再度響起,低沉難辨,仿佛在吟唱法術,隻是……多了些凝重。

一道旋風夾著淩厲的殺意襲來,擊碎了阻擋在路上的矮桌與靠椅。

麵對猝然而至的法術,塔木除了能在心裏狂念完了,再沒有任何辦法。

他現在連逃跑都做不到。

就在閉目等死的時候。少女不知什麽時候由身後移到身前。

還是那隻手。

蒼白的不帶一絲血色,白的可以清晰的看到隱藏在皮膚下淡紅與淺綠。

纖細得一看便知,是不事生產和辛勤勞作的手。

可就是這支手。

輕輕一揮,仿佛驅趕蚊蟲般簡單,就隨便晃了兩下,那幾道已近身側的風刃頓時消弭無形。

“你是誰!!”

道倫的嗓音中明顯帶著驚訝,為自己勢在必的一擊失手而詫異。

不同於已往兩次攻擊,第三波法術來的又快又急。

沒有煩瑣的吟唱,更沒有念出法術名。

隻有數十條受到召喚而降臨的幽魂淒厲的呼號著撲至。

沒有教會驅除亡靈時常見的法陣和儀式,幽魂停在距離少女不足半步的地方,並沒有按照塔木與道倫所想的那般將目標殺死,而是硬生生的停下了。

半透明的身軀扭曲的、變換著,連塔木都可以感覺到它們的畏懼。

隻此一句,幽魂便散做陣陣淡紫輕煙,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呼號聲也一同消失無蹤。

“出來。”少女目光如刀的掃向漆黑的艙房,略微冷硬的嗓音裏有說不出的壓迫感,讓站在她身後的塔木都覺得呼吸困難。

隻因她身上散發出無可忽視的威儀。

當道倫的身形出現的時候,塔木在那個狂妄的亡靈臉上看到了畏懼。

一個亡靈也會害怕?

“撒瑪在南大陸的眼線嗎?”少女迫近,每走一步,道倫已然失去肌肉的骨骼就震動一次,發出難聽的咯咯聲。

尚不明白現在是什麽狀況,就見道倫發出尖銳而淒厲的呼號。

他狂亂地揮動雙手,嘴裏念著完全聽不動的語言,深黑色的霧氣在他周圍逐漸聚集、成形,最終化為一個乳黃色的骷髏騎士。

“沒有我的命令,你竟然妄自召喚。”

亡靈騎士震怒的斥責道倫,隨即,它察覺到了塔木的存在,暗紅的視線掃了過來。

那**裸的殺意讓塔木雙腿一軟,差點坐下。

雖然沒有騎乘著著名的夢魘,可那身著盔甲的姿態以及籠罩全身的血腥之氣,塔木可以肯定,眼前這個骷髏就是亡靈中除巫妖外最令人害怕的死亡騎士。

不死的亡靈,再生力最強的戰士。

“烏瑪特閣下,救我!!”

道倫如獲救星般仰望著他所召喚來的亡靈,可那名死亡騎士卻站在原地,全然沒有剛出現時的跋扈,而是與道倫一般恐懼的看著它麵前的少女。

“將軍!!”

第七章 遠航·海盜(五)

將軍?

再一次為這個稱呼而驚訝,塔木不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對少女使用這一稱號。

就在不久前,也曾聽黃金騎士恭敬的尊稱她為將軍。

神聖帝國從未出現過女將軍,這個年齡絕對不超過二十的年輕女子到底是誰?連亡靈都如此畏懼她。

疑惑一個接一個浮出,塔木又驚又恐的注視著那名被道倫召喚的亡靈騎士,卻見它緩緩跪下,姿態竟與黃金騎士如出一轍。

左膝著地,右手置於胸前,亡靈騎士低下高傲的頭顱。

就算缺了肌肉與皮膚,可由肢體間散發出的尊敬卻是不假。

“屬下鬥膽,違背了您的意誌,願接受責罰。”

這下不止是塔木,就連亡靈法師道倫都震驚的看向那個讓自己感到害怕的少女。

“我下過命令,不允許私自離開冥獄,是什麽讓你有膽違背軍團長的命令。撒瑪的花言巧語?還是摩拉的許諾?”定定的注視著被召喚而出的亡靈騎士,少女表情嚴峻的質問。

“不!!將軍……那些虛榮無法撼動屬下的誓言,死亡騎士團是您的劍,是你不屈的旗幟,是隻為了您存在而燃燒的死亡之焰。”

“那為何離開冥獄?!”這不帶絲毫獻媚的肺腑之語本沒有讓接受跪拜的少女臉色有所好轉,她反而更嚴厲的斥責。

言語中,尊敬散去,換上的,是深深的畏懼。

“拉法……”少女皺起眉,注視著眼前的亡靈騎士,但麵上的凝重已有所緩和。

她和亡靈是一夥的?!

這念頭剛在塔木腦海中閃過,就見到那隻蒼白的手掌再度撫上自己的額頭。

刹時,不僅僅是身體無法動彈,就連眼和耳也逐漸麻痹,再也無法感觸到身邊的一舉一動。

“我要知道全部,包括我沉睡之後的事。”

黑暗來臨前,隻有這一句飄入塔木的耳中。

對比塔木的懵懂與茫然,亡靈法師道倫卻是害怕至極。

在這安尼西亞,隻有一位會被亡靈尊稱為將軍。

也隻有一位,能讓四大亡靈軍團中最為勇武的亡靈騎士跪拜。

那便是亡靈中最傳奇,也是唯一僅次於君王的十七階存在。

冥戰將軍羅蘭。

四將軍中,它不是最古老的,可威名卻連深淵魔域的領主為之畏懼。

作為剛踏入亡靈殿堂的道倫不過是七階的下級法師,用仰望都無法形容位階與力量上的差距。

比起十階的亡靈騎士,它此刻所感受到的震撼是身為人類的塔木永遠無法感受到的,連亡靈唯一的存在之源“靈魂之鏈”都因恐懼而顫抖。

“自從您陷入沉睡後,王便下令,無論用什麽方法也要混入死亡之領,從內部瓦解死神在冥獄中的部署,讓它永遠也無法重返地上界。

屬下幸不辱命,得到了撒瑪的重用,專負責調度他們暗中培養打擊東大陸與南大陸海運的海盜。”

“是嗎,拉法竟然下了這樣的命令……”回應亡靈騎士的,是低沉而無奈的歎息。

羅蘭當然知道烏瑪特沒有說謊。

它是死亡騎士中最為勇武的副將,更是英雄騎士團中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卡普緹爾。

身前是不羈的豪傑,死後更反而讓那種睥睨反叛的個性彰顯無疑。

是什麽讓它放棄了死都不肯低頭的尊嚴,去假意迎合巫妖王。

又是什麽支撐著它,反叛自己堅持到死的理念。

哪怕隻是虛偽之舉,也深深刺痛著羅蘭。

她當然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為了她與拉法共同的理想,為了那個虛無而飄渺的理想鄉。

那次隨性而衝動的言論,雖然不是欺瞞之詞,可要想達到那個隻存在於幻想的誓言,所付出的,將是怎樣的困苦與艱難,她自己比任何人都明白。

騎士王。

冥戰將軍。

一個個榮耀的頭銜背後所背負的期望與壓力。是世人看到尊崇所不能比擬的。

知道這些都不是凡人可以接觸的辛秘,羅蘭讓那名盜賊陷入了昏迷。

“這麽說……那些海盜之所以如此猖獗,都是因為有死亡之領在背後撐腰?”聽烏瑪特提及海盜,羅蘭也明白了為什麽亡靈敢如此猖獗的出現在這艘載滿使節船的米蒂裏亞號上。

整船的使節,若失蹤在前往東大陸慶賀暗夜女神的途中,那將引發多少政治危機。

好不容易排除萬難搭起這重修破裂了二十六年貿易關係的伊紮克也會因此受到責難。

“是。撒瑪讓屬下殺死所有的使節,並嫁禍於暗夜精靈。”烏瑪特的話讓羅蘭心裏的沉重再度加深。

莫亞,你才剛返回地上界,尚不及與西斯塔爾多處,便又要麵對來自亡靈與人類的陰謀。

若不是有人類叛徒暗中通風和唆使,那些亡靈豈又會知道使節的出發時間與登船地點,更不會如此巧合的,都搭乘同一艘船。

“既然撒瑪想一網打盡,那我便順它的意。”走向一臉惶恐的亡靈巫師,羅蘭舉起那隻曾讓塔木昏迷的左手,一道柔和的光芒在她手中閃耀。

“安息吧,迷失而墮落的靈魂。”

“不……我不要毀滅。”道倫恐懼而無助的後退著,隻能眼看羅蘭手中的白芒越放越強,最終凝聚為一柄無形之劍。

閃耀著強過太陽光輝的淨化之劍刺中道倫的靈魂之鏈,切斷了亡靈賴以維持靈魂的根源。

道倫意識裏閃過自己往昔的一切。

出生時,父母的欣喜。

家道中落時,為了醫治唯一的妹妹而投入黑暗法師的門下當學徒。

被教會的追擊時,為了報複薄涼的世人而墮落。

舍棄人道時,為獲得強大力量的痛楚和歡喜。

此刻,手執光劍的冥戰將軍無喜怒的麵容既不是巫妖王撒瑪授予巫妖頭銜帶著狂亂的笑容,更不是接受亡靈意誌時,那灌入靈魂的死神所附帶扭曲。

而是……滲入心靈的安撫與平靜。

過去所有的一切喜、怒、哀、樂都一一遠去。

剩下的,隻有那張寧靜而安詳的麵容與耳畔的溫和低語。

“以遺忘之名,抹去你此生的罪,忘卻今生之孽,賜予……輪回之苦。”

刹時,道倫感到自己的身體燃燒起來。

絢麗如早晨初升的太陽,沒有痛苦,沒有恐懼。

第八章 遠航·幽魂島(一)

庫門,是位幹賀因維加以東,靠浙海森國的一個島群。

過去,這些島嶼棲息著大量的季節性飛龍而出名,常有不法商販偷入島上采集龍蛋。

可自從五百年前的諸神之亂,不少舊曆的貴族陸續流亡和被放逐後,海盜、黑市商人盤踞了整個庫門島群,把它變成了為第二個卡辛。

當然,既然是貴族,手段也和其他海盜有所區別。

庫門海盜搶劫的方式大不一般,並非航駛海盜船四處劫掠,而是以水手混入往來東、南兩大陸之間的船隻,把整艘船開回自己的島嶼。

這種大膽而囂張的作風自然引起了南大陸神聖同盟的不滿,隻是一直找不到庫門的正確位置,又苦於距離太遠,剿滅海盜的計劃一直擱淺。

此番強行派遣使節出使東大陸,已然被依然潛伏於帝國的貴族們通報給了死亡之領。

“弗洛倫西公爵?”

巫妖王撒瑪在得到這一消息後不由思索起來。

他知道這個封號,與霍恩、羅連、羅特萊恩同屬神聖帝國中最尊貴的大公之一。

不過,他也記得弗洛倫西一脈早早斷絕,緣由就是繼承這稱號的半精靈無後嗣。

當年隨神聖皇帝艾苦征戰沙場的精靈將軍早已化做一堆白骨,無繼承人的弗洛倫西大公自然也就成為了一個擺設。

如今,這個塵封千年的頭銜再度被加封,難道預示著波裏維亞再度與神聖帝國締結盟約?

不!

安插在西大陸的眼線並沒有回報白精靈有任何異常的動靜。

那會是誰呢?

能讓皇帝力排眾議的授封,又派遣兩個騎士團護衛到東大陸……

也曾考慮過幾個帝國新貴以及半精靈,可撒瑪又一一把他們都排除了。

弗洛倫西意味著精靈,繼承這封號的,必須是精靈一脈。人類絕對不會特地授與這個爵位。

難道……

一瞬間,安德烈這個名字在他腦中清晰起來。

是了,那個隱身於幕後的黑暗法師。

塔拉夏的實際操縱者,把冥戰將軍都架空的黑暗精靈。

作為高等精靈,即便已經脫離了暗夜精靈,可他確實有這個資格接受弗洛倫西大公的封號。

莫非皇帝是想借次機會重與暗夜精靈修好,順便吃掉庫門海盜?

想到這,撒瑪笑了。

極其得意。

好啊。伊紮克,安德烈。

你們想一石二鳥,我偏偏不讓你們如願。

在庫門等待著你們的,將是我已經拓開的冥獄通道。

無論多麽精銳的騎士團,也無法戰勝不知疲倦的地亡靈大軍。

開啟了傳影魔法石,撒瑪沙啞的嗓音中帶著難得的興奮。

“拉克西斯,神聖帝國的新皇又給你送來了新鮮的血肉。”

塔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水手休息的專用艙,身邊的椅子上靠坐著正在打盹的希克奇。

“醒了。”希克奇欣慰的笑容讓塔木猛然想起自己昏迷前所經曆地那些恐怖場景。

“希克奇……你沒事吧?”他的擔憂讓盜賊出身的希克奇深深內疚。

這個在西大陸結識的人竟然把自己看地如此之重,連性命都可以托付。

而自己,卻卑劣的隻想到如何在貴族身上大撈一筆。

“我沒事。謝謝你……塔木。”千言萬語說不出口,希克奇唯有將心中的感動化為眼角濕潤的淚光。

“說什麽呢,我們是朋友啊。”塔木的回答讓希克奇更加無地自容。

不過,感動過後的,是兩個年輕人都有的後怕與疑惑。

寒冰如北方大陸的氣息依然灌注在四肢中,讓身體麻痹而僵硬。

亡靈……

記憶中,道倫枯瘦的軀幹留下的強烈印象讓他們深知,自己遇上的,正是傳說中的亡靈法師。

同時浮上的,還有那個容貌平凡可氣質卻如劍凜然的女子。

“她是誰,塔木?”希克奇隻記得自己被道倫施展了一道法術後便沒了意識,再清醒的時候。眼前便是那個渾身散發祥和氣息地少女。

微笑的看著自己,說已經沒事了。

隨即闖入道倫艙房的,是耀眼的金色。

威武的黃金騎士的加入,讓冰冷的黑色褪去,之後被送回了自己的寢室。

當時因為被驚嚇過度,竟然沒問她的姓名。

即便不清楚事情的經過,希克奇還是知道,救了自己與塔木一命的,正是那個不知名的少女。

“不知道……”塔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人不是你找來的嗎?”

“黃金騎士和亡靈都稱她為將軍……”絕不是神聖帝國的將軍,帝國無女將,乃至整個神聖同盟都沒有。

她,到底是誰呢?

身處帝國特使的專用艙,卻不是帝國之人。

難道,是教會職員?

正思索間,緊閉的房門被打開。

兩名年輕的騎士站在門外。

“將軍要見你們。”

膽顫心驚的尾隨著黃金騎士來到了貴族的專用休息層,塔木與希克奇遠遠就看到了那道身影。

靠海的露台上,褐發的少女沐浴在陽光下,身邊是盤旋不散的海鳥。

沒有精靈絕世的姿容,可那份在亂世中幾乎無存的祥和卻讓兩個年輕人都看癡了。

“將軍,人帶到了。”猛地,一個低沉而威儀的嗓音驚醒了塔木和希克奇。

他們這才發現,身旁的過道上,靠牆立著一名高大的騎士,比人類略長的尖耳說明了他有精靈血統。

冷冷的注視帶著猜疑和審視。

被他這麽一看,兩人頓時感到不自在。

“明達蘇爾。”

柔和的女聲響起,精靈騎士立刻轉移視線,讓塔木與希克奇得已從那銳利的視線中解脫出來。

“我想和他們單獨談談。”

“是。”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精靈騎士與其他幾名黃金騎士一同退了出去,遠遠地站著。

“不必拘束,騎士的教條讓他們過於死板了。”少女微笑上前,介紹了自己的身份;“我是羅蘭,帝國特使的隨從。讓你們來沒別的意圖,隻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

第九章 遠航·幽魂島(二)

“你們對海盜了解多少?具體來說……是庫門海盜。”羅蘭的提問讓塔木和希克奇麵麵相覷,不解她為何突然問及這個。

“是嗎……”羅蘭在船長那裏得不到的消息反而由一個普通水手提供了。

為什麽帝國的海上艦隊從未遭遇過海盜船,羅蘭已經從烏瑪特那裏知道原由,隻是他也不清楚庫門島嶼的具體位置。

烏瑪特畢竟屬於高階亡靈,未經召喚是不可能自己離開冥獄。

他與死亡之領以及海盜的聯係完全依賴於亡靈法師。

一旦切斷了這層關係,地上界所發生的一切,他都不可能知道。

昨日就是通曉了這層厲害關係,羅蘭才斷然把亡靈法師道倫消滅。

她還不想讓巫妖王知道自己已經蘇醒,更不想讓烏瑪特等幾名屬下的假意叛投變的毫無意義。

在不能召喚死亡之劍的情況下,她手裏可以用調動的戰力就隻有那兩個伊紮克派遣“名義”上保護自己與拉法前往東大陸的騎士團。

“可知道庫門的具體方位?”本不期望這兩個人能告知,可羅蘭依然抱著一線希望。

或許,流傳與水手間的傳聞可以幫助她。

“這……”希克奇犯難了,庫門作為海盜中最凶殘,也是最狡猾的一群,從沒有給自己留下可以追查的蛛絲馬跡。

即便是偶有僥幸脫逃的水手,也都變的癡癡呆呆,連自己親人都不認識,又怎麽可能記得庫門島的方位。

“我讓你好好休息,你卻偏要多管閑事。”

帶著怒意的嗓音從背後襲來。讓兩個年輕人不由自主的回頭。

傾刻,他們以為自己看到了絕跡二十年的白精靈。

遠遠地,走來一名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清晨的陽光讓他一頭的長發散發著耀眼如黃金般的光彩,如同君王的寶冠晃得人眼疼。

普通人一輩子也不可能穿著的奢侈華服在這人身上沒有普通貴族那種俗氣,反而襯托出貴不可侵的氣質。

“身體已經複原得差不多了,再繼續躺下去,我可不知道你還會讓烏瑪特他們幹出什麽事來。”羅蘭毫不畏懼拉法渾身散發的怒意,相反,對於拉法讓死亡之劍那群驕傲而勇武的亡靈騎士假裝投靠死亡之領有些不滿。

英雄騎士團的諸位,她一個都不願見到折損。

那是與她一同墜入冥獄的同伴,是與她一道接受命運折磨的可憐之魂。

在舍棄了人道、榮譽之後,僅剩下的,也隻有那份死亡都不能扭曲的尊嚴。

“哼……壞我事的家夥。”知道羅蘭對於她麾下的死亡騎士分外維護,拉法把視線轉到兩個呆呆看著自己的人類身上。

刹時,希克奇與塔木覺得自己恍若掉如寒冰之窖,在那雙藍色瞳孔的注視下,身體比遭遇亡靈法師時抖動得更加厲害。

“拉法!”這一聲輕斥,破解詛咒了禁錮的詛咒。

兩人這才感到身體再度恢複知覺。

羅蘭揮揮手,讓明達蘇爾將那兩個盜賊拉走。繼續讓他們待在這裏,隻會成為拉法發泄的目標。

“找不到庫門的位置。也沒必要拿兩個人出氣。”

被點破心事,拉法也不辯解。

凝望著無邊的海洋,他嘴角再度浮現出讓羅蘭擔憂的殺意。

“我察覺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力量,如同摩拉一樣讓我厭惡的靈魂。”

“誰?”

“你我都熟悉的亡靈,拉克西斯。”拉法的話讓羅蘭吃了一驚。

死神大祭祀不是在帝都的時候已經被拉法消滅了嗎。

怎麽會……

“當時是把他的靈魂之焰打散了,可……那名法師身上確實他的氣息。雖然很微弱,但我可以確定,那就是拉克西斯。”雖然羅蘭湮滅道倫的時候,拉法不曾在場,可那種隻屬於亡靈的腐敗氣息他可是從上船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

之所以一直未行動,就是想看這個亡靈法師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卻不料,被一個盜賊給從中耽擱,他如何能不惱。

原本還指望道倫把自己帶到庫門島的,羅蘭的插足讓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也斷了。

“關於這點,你不必擔心。既然庫門海盜的目標是往來與東、南兩大陸的船隻,那我們這艘他們必不會放過。隻需安心等海盜來劫便行。”知道拉法話中之意有些埋怨自己過早出手,可羅蘭不會坐視不管,任由道倫殺死兩個盜賊。

“將軍。”

明達蘇爾去而複返,他身後,竟是船長布圖。

“船長說我們被海盜襲擊了。”

從看拉法出現的那刻,明達蘇爾就做好了隨時把兩名盜賊帶走的準備。

果然沒多久,傲慢的神王就將渾身的怒意傾泄到兩個可憐的人類身上。

見羅蘭向自己揮手示意,他急忙上前拖走這兩個距離死亡之有一步之遙的年輕人。

正打算安排兩名屬下把他們送回艙房,眼角卻不經意看到船長一臉焦急的向自己走來。

“團長。”布圖急切喚著明達蘇爾的稱號,他可是自己唯一的救星了。

“海盜……庫門海盜襲擊了我們!!”

“什麽?!”明達蘇爾雖然早有準備,可還是難免吃了一驚。

在接受皇帝調命的時候,他就已經被告知有可能會與海盜交戰的可能。

不過,放眼望去,四周一艘船隻都沒有,船長為何說遭到襲擊?

“準確的說,是他們用法術把我們困在這片海域了。”布圖知道這是讓人難以接受,可他已經親自確認過。

早先大副來報他也不信,可在自己親自監督後才知道,米蒂裏婭號已經三次經過這片海域,從昨天夜裏起就已經被困住了。

帶著布圖,黃金樹騎士團長把他帶到了剛結束爭論的羅蘭與拉法麵前。

第十章 遠航·幽魂島(三)

船長布圖帶著顫意,隨半精靈騎士團長一同來到他船上最豪華的區域。

這裏是貴族們用於休憩的地方,可以曬到陽光的露台上站立著那兩名由帝國騎士團保護前往東大陸的貴族。

早先因身體不適而一直躲於艙房中的少女此刻精神奕奕的享受著陽光的撫慰,而她身旁華服的男子可就沒有那麽和藹。

不怒而威的氣質讓布圖還沒靠近,就產生了怯意。

可奇怪的是,這二人在一起卻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和諧。

“海盜麽?”女子先開了口,言語中並無驚慌,反而像是等待獵物出現的獵人那般沉穩。

“來的正是時候,我等他們已經很久了。”

布圖原以為自己看錯了,可貴族男子一開口立刻讓他他後悔,為什麽要接下這批帝國使節。

“將軍。”看到羅蘭向自己招手,明達蘇爾走上前。

“使節們均有自己的護衛,你帶領騎士團去協助船長保護其他的普通平民,海盜這邊我自會應付。”首先要保護的,還是那些除貴族以及使節外的普通乘船者。

羅蘭當然不會讓騎士團直接與海盜有所衝突,可以說,拉法正愁無處發泄他蓄積的怒火,這個時候阻攔他,是極不明智的舉動。

既然拉克西斯出現了,那她也得小心些。

畢竟是死亡之領的首領之一,身為死神摩拉的神使所擁有的能力她已經吃過虧,自然也不能讓黃金騎士團去送死。

“可是……”明達蘇爾與兩個騎士團此番海上之行,為的就是剿滅橫行多年的庫門海盜,卻不料在敵人出現的時候被調離前線。

“庫門有死亡之領的亡靈巫師撐腰,斷不可再當普通人看待。待我和與拉法直擊他們的老巢後,這艘船還的依靠騎士團的諸位保護。”不是不知道明達蘇爾的意圖,可羅蘭又怎麽能讓他們犯險,更何況這艘船上的水手與平民。乃至貴族與使節還得仰仗騎士團保護,怎麽能讓他們一塊去庫門島。

“將軍……”明達蘇爾還想辯解什麽,立刻被羅蘭喝止。

“莫非你已然忘記騎士的教條,身為黃金騎士你首先要維護的,是百姓的生命。其次,才是身為戰士需要戰鬥的熱血之情。”

“是,屬下為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愧。”耷拉著腦袋,明達蘇爾退開,低垂地麵容上有憤恨,也有不甘,更多的,是懊惱。

在他的召喚下,騎士團很快集結起來,把尚在四處遊**的平民趕回了各自的船艙。

先前風和日麗的悠閑散去,一種不亞於暴風雨即將降臨的危險氣息開始彌漫。

原來她真的不止是貴族使節的隨從,一聲將軍,言語中包含的尊敬又豈是普通貴族所能擁有的。

而且,她的言辭更讓布圖驚訝。

普通的女子如何能在這番混亂的局麵中冷靜指揮,僅隻是兩個人,就想直搗海盜的巢穴。

意想天開的謬論?

還是……深藏不露的自信?

思索中,那總是讓人畏懼的貴族男子已然緩緩升空。

沒有念動法師施法時特有的咒語。也沒有使用任何特殊道具。

雙手負在身後,睥睨眾生的狂傲在他臉上彰顯無疑。

那種不將任何事物放在眼中的自信,即便是在地上界強大到最接近龍的暗夜精靈也不曾見過。

“這裏已經不安全,船長還是與騎士團待一塊比較安全。切記,在我們回來前,不要離開這片海域。”暗歎一聲,在布圖再一次驚訝的注視下,羅蘭尾隨著已經迫不及待要再一次把拉克西斯湮滅的拉法,一同消失在開始陰雲秘布的灰暗天空中。

“這艘船真不錯。”

“很久沒見到這麽豪華的貴族船了。”

遠遠的看著已經被困在環礁裏的米蒂裏婭號,一想到船上有可能裝載的財寶。一群海盜都笑的極為猙獰。

早已脫離先祖的貴族身份,眼下地他們隻不過是習慣了劫掠往來船隻的強盜。

正在做著瓜分財物的美夢時,兩個從船上飄來的黑點引起了這群海盜的關注。

“那是什麽……”

當黑影由遠至近時,海盜們都傻眼了。

一名外貌有如精靈的華衣貴族浮於半空之中,如履平地的急速前進。

“傻站著幹什麽,射箭!!”海盜頭子首先回過神來,他連忙招呼手下發起攻擊。

之前,亡靈巫師們就曾說過。

貴族中不乏精銳護衛,有武藝高強的騎士。也有操縱元素的法師。

“嗖!嗖!嗖!”

如雲的箭又急又密,要將那天上之人紮成刺蝟。

可尖利的箭簇尚未接近目標,就被一堵看不到的牆擋了下來,紛紛折墜於地上。

“滾開,你們這群螻蟻不配我出手,叫拉克西斯出來。”

冷冷的嗓音傳遍海島,讓那些潛伏於陰暗中的亡靈法師都為之動容。

能直呼死神大祭祀之名,當世有幾人?

敢如此狂妄的直接叫板,當世又有幾人?

亡靈法師們匯集到一起,速度絲毫不遜色於先前射出的那批箭矢。

一雙雙冒著幽暗紅芒的雙瞳注視著天空中比暗夜精靈還要傲慢的男子,無數帶著青紫殘影的法術悄然襲去。

“哼……不過是一群亡靈法師,也敢向我出手。”雙手微動,指間綻放出豔麗的淡金,轉瞬蛹化成漫天的流光。

亡靈法師們慘叫著,紛紛匍匐在地,為身上燃起的淨化之火而扭曲、痛苦。

海盜們尚未吸收完眼前這一幕變化,另一個黑影已經翩至。

皺著眉看著那群在地上哀號的亡靈法師,一襲白衣的少女微抬左臂,祥和與寧靜隨著她手中悄然出現的光劍而降臨。

法師們的呻吟逐漸淡去,隨即出現的是更為絢爛的燃燒。

隻是片刻時間,除了地上剩下的少量灰燼,原先那群在島嶼跋扈了數十年的亡靈法師便消失無影。

“湮滅即可,何必折磨他們。”淡漠的嗓音帶著指責。

“這叫神罰,蔑視我的下場就是如此。”和表情一般傲慢的嗓音,帶著不容忽視的自信與強大。

這兩個人,到底是誰?!

強如亡靈法師,都在彈指間灰飛煙滅。

海盜們忽然無比絕望,獵人轉瞬間成為了獵物。

這是半天之前,他們絕對不會料到的結局。

第十一章 遠航·幽魂島(四)

潛伏於地下的巫妖們幾乎是同一時刻感到受自己控製的法師死去。

毫無預警的,在同一時間集體大規模消逝,這無疑傳達出一個訊息——敵襲。

雖然焦急,可沒有一個膽敢去打攪休眠中的拉克西斯。

“有很強的敵人逼近……”拉克西斯從斷斷續續的沉眠中蘇醒,無形的黑色靈魂之火讓每一個靠近他的巫妖有如身臨灼熱之獄,也讓每一個受他支配的亡靈戰栗和恐懼。

“海盜有報告敵人是誰嗎?”這麽強的力量,當世沒幾能做到,拉克西斯在心裏盤算著誰的可能性比較大些。

“暫時沒有,不過……海盜基本上沒什麽傷亡,隻有遺留在地麵上的亡靈法師悉數被殲滅了。”巫妖中地位較高的一名將剛得到的消息回報。

龍皇奧菲裏克受諸神禁製,不可能親下界。

神族自然也不可能打破第二法則,剩下的……就隻有暗夜女神莫亞、大精靈西斯塔爾以及其他幾個少數隱居的大賢哲有這般強大的能力。

至於神王……他現在應該還在西大陸,守著冥戰將軍的封印,應該不會有空閑跑到東大陸來才對。

使節來自南大陸,那麽就該是那位從繼承之初就沒露過麵的新任白精靈王了。

繼承了“弗洛倫西”這一稱號的,隻會是精靈。

拉克西斯鎖定了目標,來犯他現在所通知領域的,應該是白精靈王,卻不知,真正的敵人,正是他已經排除的神王。

“讓漢諾斯送我的小寵物去會會那位新王吧……”

死神大祭祀的命令,讓巫妖都不由自主的顫抖。

暢通無阻的逼退不敢輕易進攻的海盜,羅蘭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巫妖修建在地下的秘密基地。

屍體一具接一具,密密麻麻的堆滿了堅硬的石窟,連接成龐大的地下墳場。

潛伏於陰影的死物們躲在各自地領域裏,關注著這直接轟開秘門進入的兩個闖入者。

沒有一個敢上前挑釁,那種隻屬強者的氣息足已逼退任何低階亡靈。

更何況,羅蘭身上此刻散發出的力量明顯是屬於往生者最為熟悉,也最為畏懼的上位者才擁有死亡之力。

這是警告,也是火種。

在黑暗中無聲的傳遞著。成為吸引巫妖前來的道標。

高階……

是高階!!

處於最低層的亡靈在驚恐中讓出了退路。

這時,它們早已忘記這兩名闖入者的敵人。

對於力量的臣服壓製住了巫妖殺掉入侵者的命令。

“有些奇怪……”

羅蘭已經能很好地控製自己的力量,適當的釋放出力量吸引巫妖,可這招竟然沒起作用。

本該早早出現的巫妖竟然沒有一個現身。

作為統治階層的巫妖在受自己的亡靈法師死亡時會感受到他們靈魂之焰的熄滅。

按理說,已經給予了充分的時間,為何遲遲不見一個巫妖出現。

這座巨大的地下墳場裏的巫妖至少在百名左右,自己釋放的力量還不足已讓他們畏懼到不敢現身的地步。

為什麽……

“憐憫是無用的,對於這些已經徹底背叛我的亡靈,隻有徹底湮滅。”拉法耐心用盡,雙手微舉。類似光明教會的法術在傾刻間閃耀起來。

“生命之境!!是生命之境……”

在刹那間湧現而出的翠綠與新生的泥土讓亡靈們紛紛退卻。

突然,一個巨大的陰影在黑暗中緩慢移動,從最為深邃的地底冒出。

待它接近了,羅蘭這才看清這竟是用無數亡靈軀體拚湊在一塊的巨型冥獸。

不死之軀融與破碎之魂造就出的最凶猛怪物。

是比亡靈騎士還要凶殘與瘋狂的冥獸沒有思想與理智,它們隻是殺戮的機器,永不停歇的吞噬周遭一切生物,不論是有生之物還是往生之魂。

“是多瑪魯造出的走狗之一,摩拉那混蛋竟然讓三君王中的兩名都背叛我……”咬牙切齒的瞪視著那頭不斷朝自己邁近的黑影,拉法憤怒得有如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羅蘭知道所謂的君王,便是太古被打落和放逐的神族。

六位君王,除羅法安與亞德爾最為年輕,其餘幾位一名比一名強大。

都曾是擁有強大力量的神靈,這其中由以拉法為最。

四君王餘下的,隻有立場一直飄忽不定的幽魂之主克魯利姆。

可是,她也知道,那個君王的真實麵目便是死神摩拉,由混沌之母親自創造的第二位神靈,也是唯一能與拉法抗衡的強大古神。

因為種種緣故,拉法非但沒有在冥獄中與他最大的敵人爭鬥,反而聯合起來,共同創造並維持了冥獄那個詭異的空間,已保亡靈這一新生物種得已生存。

拉法啊,能堅定站在你身邊的,依然隻有我以及死亡之劍。

龍皇的態度無從得知,諸神自是敵人,而莫亞又不可信任。

能為你披荊斬棘的,依然隻有我……

這是身為造物主的悲哀啊,所以你會如此憤恨吧。

感應到拉法不斷升級的憤怒,羅蘭斷然趕在他出手之前,召喚出魔劍嗜魂。

“你想幹什麽,莫非又要阻止我消滅這些可恥的背叛者?!”見羅蘭一副準備戰鬥的姿態,拉法不悅的喝問。

“不……隻是,履行我身為契約騎士的職責。”

揮舞那柄黑色的大劍,羅蘭朝已經發動攻擊的冥獸奔去,淩厲的死亡氣息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把一出場就讓眾亡靈懼怕的冥獸壓了下去。

第十二章 遠航·幽魂島(五)

即便是沒有思想的冥獸也因向著自隻衝來的羅蘭產生了它從未有過的情緒——恐懼。

那是身為亡靈,身為低位者對高階的本能。

呼應著主人的意誌,魔劍嗜魂發出低沉的咆哮,催動附著在劍身之上的亡魂撲向敵人。

一時間,昏暗的地下墳場充斥著無數淡紫色的幽魂,與冥獸隱隱散發著暗紅的軀體交映出青與赤的詭異畫卷。

足已切開最堅硬龍鱗的嗜魂,不負羅蘭的期望,在黑暗中劃出一條的圓弧後,斬去了冥獸的左半邊肢體。

“哇呀!!”怪叫著,冥獸揮舞著剩餘的右臂,砸向眼前對它來說激起微小的羅蘭。

碰!!

地麵發出沉悶的巨響,凹陷的深坑裏,並沒有冥戰將軍的身影。

一擊不中,冥獸四處搜尋忽然從視野中失蹤的敵人。

就這一轉身的瞬間,雙腳又被切了去。

轟然倒地的巨大軀體激起一陣煙塵,可羅蘭並未就此罷手。

她知道,對於冥獸來說,切斷肢體是沒用的。

它們不亞於亡靈騎士的再生能力,會吸收附近的亡靈,以重塑新的肢體。

果然,斷在地上的那一截軀體發出了腐爛的惡臭,還未等羅蘭繼續把它粉碎,便又重新接了回去。

歎了口氣,羅蘭將滿不甘願的嗜魂收起,開始召喚她所持有的另一柄武器。

遺忘沒有嗜魂那般絢目的外表,更缺少了嗜魂所具有的魔性。

可就這麽一把平凡的武器,所散發出的光輝卻讓嗜魂都為之失色。

淡淡的,寧靜的祥合氣息在陰暗而潮濕的地下墳場中散播開來。

越來越亮的光芒讓四周的亡靈哀號起來。

這是……生的氣息。

拉克西斯敏銳的感覺到了來自上方墳場傳達的波動。

亡靈們在騷亂與哀鳴。

這也讓一幹巫妖害怕起來。

“生命之境……不,是淨化之光,難道來的不是白精靈,而是教會的聖光導師?”

與死亡之領的魔法連接再度開啟,撒瑪突然下令撤離庫門,放棄已經運營了數十年的基地。

“這樣好嗎,不過是個聖光導師,我尚可應付。”憑著死神大祭祀的驕傲,拉克西斯斷不願就此離去。

“我可不希望你的義氣用事而使召喚摩拉的計劃失敗。”魔晶石中傳出冷漠的警告,這讓拉克西斯猛然想起自己的使命。

盡管心生疑惑,可缺失了一半力量的他也隻恩能按照撒瑪的交代撤退。

沒了這一強力後盾,巫妖們紛紛恐慌起來。

看著死神大祭祀淡化的軀體,它們也如上方的低階亡靈一般哀鳴。

受拉克西斯操控的冥獸在主人離開後突然放棄了抵抗,如同一團爛肉般癱軟在地,任由帶著淨化的光芒籠罩住自己。

腐蝕嚴重的地麵塌陷了,顯露出躲藏在下方的巫妖,他們因羅蘭手中的遺忘之劍所散發出的刺目光芒而燃燒。

光芒中若隱若現的輪廓是他們既熟悉,又陌生的麵龐。

心頭的黑暗被一掃而空,得已重入輪回,這群亡靈變的恍若嬰孩般純淨。

此生的記憶最後,便是羅蘭在光輝中的容顏。

“女神啊,寬恕這充滿罪孽的一生吧。”

回光返照的記憶了自己的生平,殺人無數的巫妖也不禁為自己留下最後的祈禱。

看著羅蘭揮劍應戰的背影,她後方的拉法卻陷入沉寂。

同樣的場麵,他已經看過太多。

從萬年的沉睡中蘇醒後,這個他一時興起而收為騎士的女子便一再的給予驚喜和感動。

無論受了多少傷,無論敵人如何強大,她都義無返顧地站在前麵,用那柔弱的軀體抵擋來自其他亡靈和深淵魔獸的襲擊。

那張沉載了太多寂寞的麵容上,寫滿了思念家鄉和朋友。

充斥著身為亡靈不該有的憐憫與善良。

也許……

就是從那時起,他便再也放不開這個脆弱卻又堅強的人吧。

習慣了有她的陪伴,即便是了無生氣的冥獄也變的沒以往那般枯燥。

不想重蹈覆撤,再次創造的新生物缺失了以往的靈性,變成了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初墜冥獄的失敗讓他心灰意冷,從此放任摩拉的胡亂改造。

而後,漢諾斯等新君王的加入,讓冥獄這塊死地再度活躍起來。雖然那時候亡靈們已不再記得他才是冥獄的創造與重塑者。

羅蘭。

為何你如此與眾不同,竟然拒絕了成為新神的**,為的……隻是回到自己的家鄉。

那個世界比我這邊更美,更好嗎?

所以你抵擋了種種**,鐵了心要回去。

如果,冥獄的荒蕪無法讓你留下。

那麽……充滿生機的地上界會怎麽樣呢?

帶著期待與憂慮,製定了重返自己親手創造卻又厭惡的世界。

從疑惑到了悟,他終於明白,為何父神總說自己是殘缺的。

力量固然是完美的,可心靈上的殘缺導致了日後被終打落王座。

在冥獄封閉而陰暗的空間裏日複一日的思索,到底是哪錯了。

他如此的愛著那些親手創造出的生靈,卻為何要遭到背叛。

直到那個光輝閃耀的靈魂因陰謀而墮入冥獄,他才恍然。

原來,這世間也會有如此為他人著想的笨蛋。

會有那般癡的傻子,為了一個虛無飄渺而永不可實現的承諾而付出一切。

二十一年前充滿星華的夜裏,那番沉痛而惋惜的話語終於打破了心頭冰封了萬年的禁錮。

父神伊達爾,我終於也找了可以和我分擔這過於強大力量的存在。

是她的話,無盡的壽命也會變的有趣。

是她的話,這個腐敗的世界也會變的更美好。

是她的話,我願意放下驕傲、尊嚴,放下身為神王的一切。

直到充滿淨化的光芒籠罩了整個地下墳場,拉法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注視著那站著光芒中麵色帶有不忍與痛楚的女子,他伸出自己的手。

“可願就此留下,挽救這個腐爛而失敗的世界。”

“拉法……”回首,身後一直沉默的諸神之首突然而發的言辭讓羅蘭頗為驚訝。

“是你,讓我願意放棄重塑世界的念頭。也是你,讓我了斷毀滅世界的想法。還是你,讓我重燃了對這個世界所有的眷戀與期望。羅蘭,留下吧,與我一同創造那個你心中的理想鄉。”

伸出的手,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與期翼。

看著那隻手,羅蘭這才發現,眼前的拉法已然撤去平日的傲慢,他臉上沒了過去的憤恨,表情竟與多年前的莫亞重疊在一起。

那般小心翼翼,那麽謹慎而期待。

思緒忽然倒回了身在帝都時陷落未來的情景,未來的拉法溫和的麵容下隱藏的痛楚,深深的刺痛了她。

世界已經得已保存,為何露出那副表情呢。

拉法,我所熟知的你永遠都傲慢而尊大,比莫亞,比紅龍都更自信,為何你的表情會那麽悲傷。

“我的期望隻有一個,有朝一日,能回到自己的故鄉。”閉上的眼,再度睜開,裏麵所散發的堅毅讓拉法覺得心如遭重擊。

僅是隻言片語,便讓他有如再度被打落冥獄。

與之相比的,是更深的痛苦,身與心都無法承受這一事實。

原來,至始至終她都還是想回去。

再怎麽美好的世界,終還是不能挽留。

“但是,那是過去的羅蘭。靈魂在父神的幫助下返回了自己的世界,如今的我才明白,那裏……已經不需要我了。

同學、親人都視我如洪水猛獸般厭惡,懼怕,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會踏上尋找自我的路途,重返改變了這一切的安尼西亞。

抓住那隻漸漸退縮的手,羅蘭坦誠的話讓拉法同樣怔住。

“你說什麽……”

“我願留下,隻為了看你想構建的新世界。我願留下,隻想這世界會變得如我所期望的那般,從此以往,再沒有悲傷、痛苦、絕望,這世界會成為一個樂土,再沒有戰爭、貧窮、饑餓。我願留下,隻因……不忍看你如此寂寞。

王座是如此的冰冷,端坐之上若沒人陪伴,再強大的力量也無法化解心中的孤獨吧。

所以,我會留下。一如我所承諾的那般,隻要這軀體存在的一日,就永不會背叛。”

相處了這麽久,羅蘭不是不知道,這個如孩童般的神王所缺乏和最需要的是什麽。

這次,她不會再讓曆史重蹈覆轍。

他心裏那道跨越了時間的裂痕,一定要完全的修補好。

既然,他這麽希望自己留下,那她就留下。

永遠的留下。

第十三章 大地之約·使節團(一)

被亡靈法師的魔法困在庫門島群附近海域的米蒂裏婭號上的人們實實在在的感受了現實中絕不可能體驗到的感受。

濤天的巨浪席卷而來,似要將整艘船都吞噬。

伴隨著驚恐而至的,是一群烏黑的亡靈。

它們爬上甲板,深入客艙,恐嚇著那些已經懼怕到極點的人類。

黃金騎士與少數懂得光明法術的牧師紛紛大聲念起禱詞,驅除因為恐懼而靠近亡靈。

就在人們絕望的時候,庫門島上忽然閃現耀眼的光芒,虛無的幽魂被這光一照射到,便如同被蒸發了一般消失無蹤。

“將軍……”

亡靈們消逝時低吟的話語入耳,明達蘇爾當然知道它們在說什麽。

對亡靈來說,能被統稱為將軍隻有一位。

而對活著生物來說,亡靈的將軍,也隻有一位。

思緒恍惚間,卻見身旁已然出現熟悉的身影。

那名永遠年輕如少女的女子在不知不覺間已從島上返回。

身旁,也依然還是那名傲慢得不將世間一切放入眼中的神祗。

“將軍,那些海盜……”

才開口的話語便被綻放出絢麗光彩的島群吸引,明達蘇爾吃驚的看著剛才還聳立在海中的一大片陸地在可怕的轟鳴聲中下沉,跋扈了幾百年的海盜們劃著小船在旋渦中打轉,並不時發出悲慘的求救與呼喊聲。

“劫掠他人所享受之福,也該由自己承擔。”

如精靈般的神靈冷眼看著海盜們被島嶼下沉而反噬的海水吞沒,沒有仁慈的眼中反射出冷漠的光芒。

這倒是有些令明達蘇爾意外。

然,他過多的測目引起了拉法的注視,被那雙眼一瞪,明達蘇爾立刻感覺周身籠罩上一層寒意,連忙低下頭。

不該的,明明知道神靈是不允許直視的。

可那女子的溫和總讓他忘記,名為羅蘭的冥戰將軍打一開始就已經位列半神。

至於船長布圖和其他人早已經完全傻眼,隻能怔怔的看著以往如鬼神般可怕的庫門海盜消失於海水之中。

“明天就能抵達賀因維加吧?”

“應該是,怎麽如此心急?我可是記得你一向都不喜歡莫亞的,就連號稱你唯一眷族西斯塔爾都總是冷眼相對。”

“有些事要交代她去辦,我不能總是每次都讓蒂麗按搶先一步。這次我絕對要來個大反攻……”

對普通人來說已屬禁忌的對話聲逐漸遠去,明達蘇爾這才抬起慌忙之中低垂的頭,看著他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一端,內心隻能感歎。

與這二位通行,此番前往東大陸注定是多災多難。

東大陸賀因維加,雖然整塊大陸基本已經淪陷為暗夜精靈的領地,但實際上,過去的那些王國依然存在。

國名,王族都得已保存。

若要說有什麽改變的,那就是由自主國成為了附屬國。

人們在最初的坎珂不安中逐漸接受了暗夜精靈的存在。

尤其是靠近榮耀王城梅裏的盧索地域,暗夜精靈變得比他們的遠親白精靈在西、南兩大陸還有地位。

相反,光明教會的處境就大不如前。

甚至連英雄時期修建的教會都被一並摧毀,改換為黑暗神殿,這讓隨同聖光禱師烏西娜一道前往東大陸慶賀暗夜女神再度返回地上界的一幹教會成員都怒不敢言。

在梅裏待了足足半月,閑暇無事的烏西娜終於接到了來自暗夜精靈王的請貼——轉為慶賀神聖帝國特使而設置的歡迎宴會。

“閣下,您要去參加暗夜精靈舉辦的宴會?”

看到十年未出席任何宴會的聖光禱師竟然身著隻有祭祀時的盛裝,跟在她身邊侍奉了十多年的女牧師麗達米婭不由萬分驚訝。

“帝國的特使到了,我又怎麽可能不參加。這不是故意刁難伊紮克嗎。”對著鏡中的自己冷笑著,烏西娜帶上了由上任神使傳承下的光明權杖,即被稱為“太陽碎片”的生命之杖。

帶著急切而有些惶恐的心情,踏上了從驛館前往皇庭的特殊通道。

富麗堂皇的皇宮裏一片輝煌,照明用的碩大水晶石被雕鑿成各種精美的塑像,把原本就美侖美煥的宮殿裝點得更加奪目。

然而,與這座宮殿的主人相比,那些色彩斑斕的寶石與剽悍的衛兵都要遜色得多。

久違的暗夜女神身上依然是她最鍾愛的黑色長袍,豔麗的五官上堆滿笑容,狹長的雙目中透著睿智的光芒。在賓客中來回掃視、穿梭。

“陛下,這麽大張旗鼓……恐怕有些不太合適吧?”宰相索恩湊近西斯塔爾,他可不敢直把自己的觀點告訴莫亞。

五百年來的相處,他知道麵無表情的精靈王比那位總是滿臉微笑的女神更容易勸說。

“此番前來的特使中有冥戰將軍,你該了解莫亞對她那為朋友的重視,現在任誰去說都沒用。”依然還是冷臉對人的西斯塔爾知道宰相話中之意,教會來時都沒受到如此高規格的禮遇,隻怕那批早已躁動的神職者會更不滿。

但他明白莫亞的固執,誰去勸都沒用。

而且,西斯塔爾更擔心的是以人類之身混雜在使節團中一道來的拉法。

這位神王的脾性比莫亞更傲慢,睥睨眾生的他會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誰也無法保證。

原本他與羅蘭的到來不隻是教會,就連死亡之領都被瞞過,若是星幽界的諸神知道了……隻怕莫亞今後的處境更為困難。

思及此,暗夜精靈王皺緊眉。

“碰!碰!碰!”

東門的禮炮放聲齊鳴,表示使節已入城。

被賓客團團圍住的莫亞期待的目光立刻掃向筆直的十字大街東路,那兒浩浩****的開來了一支隊伍。

第十四章 大地之約·使節團(二)

高舉的旗幟上印染著神茶帝國的大陽徽記,梅裏的百姓已經很久沒看到這著名的帝國標識。

使節團中,金發的貴族尤為顯眼,即便身旁都是耀目黃金甲,人們第一眼注意到的依然是這個身著華服的男子。

黃昏為他如金子一樣璀璨的長發染上了赤紅的光暈,臨近大道兩邊圍觀的民眾不時發出驚訝之聲。

已經習慣了暗夜精靈的他們也從為見過如此絕倫的人物。

那姿容竟然不輸與暗夜女神一同齊名的暗夜精靈王。

“是精靈,絕對是個精靈,使用了法術遮掩了尖耳。”

諸如此類的議論層出不窮,讓騎士團長明達蘇爾不時的回頭觀望,擔心那位脾氣暴躁的神祗會有所不滿。

果不其然,再度回首,隻見他皺起眉,蔚藍如天的眼眸中已有怒意。

正擔心著,卻見他身旁的羅蘭策馬靠近,低聲說了幾句,那易怒的神靈竟然轉怒為喜,對四周好奇的目光視而不見。

正覺得奇怪之際,皇宮方向傳來了**,人群的注意力立刻被另一名神祗吸引過去。

雙黑的暗夜女神在精靈王陪伴下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比皇帝伊紮克接見民眾時還要熱烈的歡呼讓明達蘇爾感歎,到底是傳說中人物,隻是這份讓百姓狂熱的程度就遠遠地將帝國,乃至教會比了下去。

“歡迎來自帝國的特使,為此我特地破例舉辦了盛大的宴會。”莫亞比普通女子略低卻不失明亮的嗓音響徹十字大街,讓教會眾人心頭的憤恨又添加了一分。

俊美如精靈的金發貴族她也看到了,雖然心頭浮現出一種熟悉感,卻想不起自己到底在何處見過。

那個女人呢?

冥戰將軍羅蘭,她竟然不在使節團的隊列裏!!

急切的目光左右巡視,終於在高大的騎士中看到了一名個子嬌小的女性身影。

那身高與記憶中的影象重疊在一起。

不顧教會同僚的驚訝,烏西娜快步上前,一把抓向那遮住麵容的薄沙。

“抱歉,我妻子大病剛愈,不能吹風。”一隻白皙的手在烏西娜即將挑落女子身上精美鬥篷的時候阻止了她。

驚訝於這貴族男子看似纖細卻有力的手臂,烏西娜抬頭,卻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宵與鄙視。

那種藐視一切的目光讓她渾身發冷。

“禱師什麽時候對貴族也這麽殷勤了?”身後,傳來了暗夜女神帶著嘲諷的話語,烏西娜掙脫貴族的鉗製,帶著憤恨轉身走入皇宮。

臨走帶著怒意的一瞥不僅讓拉法冷笑,也讓用鬥篷遮擋住容貌的羅蘭低歎。

“這女人遲早得除去。”看著烏西娜的背影,拉法脫口之語讓隨行的明達蘇爾直冒冷汗,那可是與聖騎士一同維持教會的聖光禱師啊,怎麽能說殺就殺。

顯然,他此刻已經忘記了拉法的身份。

對於神來說,一個人類即便身份再怎麽尊貴,也不過是螻蟻。

“這種話等你封印全解開時候在說吧。”對於拉法的話,莫亞卻並未放在心上。

因為她深知,神王比誰都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

斷不會為了一時的情緒而讓星幽界發現自己身處何方。

不過,讓她特別在意的,是拉法之前的話。

就算是掩飾身份的謊言,也頗值得研究啊。

“有意思,的確有意思……”看著拉法牽引著羅蘭步入皇宮,莫亞嘴角不由掛上有些詭異的笑。

“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麵無表情的西斯塔爾終於注意到了莫亞與平日不同的笑容。

“你沒注意到嗎,拉法對羅蘭的態度……轉變了很多呢。”以前總是視為奴隸般呼斥,態度惡劣得和現在完全截然相反。

“那又怎樣。”這些變化西斯塔爾看在眼裏,卻不以為意。

其實他早注意到了,羅蘭對於那個暴怒的神祗來說,是特別的。

無論有多惱怒,無論多少次違背了自己的意願,無論封印解開了幾個,拉法始終未撤換下這名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麽用處的契約騎士。

“從仆人變成妻子,是不是預示著我們可以不用再擔心神王陛下一時不爽又興起毀滅的念頭,因為羅蘭可是一心一意的維護這個世界延續下去,他若真的重視羅蘭,必不會再輕言毀滅。”挽著西斯塔爾的手臂,莫亞麵上有難掩的欣喜,一點也不在意別人對她與精靈王親昵耳語的注目。

對於他的隨心所欲也很清楚,世界、生命與拉法而言,不過是場創造與毀滅的遊戲。

“西斯……你是如何喚我的呢?在我們剛熟識的時候,我可是記得你最喜歡放在口上的,便是死女人。是什麽時候開始改口直呼我的名?對於拉法來說,羅蘭不再隻是個用來逃避諸神的臨時避難所,而已經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你看他的眼神,雖然依然傲慢,依然不羈,可在看向羅蘭時裏麵卻多了一份溫柔,使得這位破壞與創造的古神那種淩厲的氣息也不再如已往那般咄咄逼人。”

“咳……宴會開始了。”連忙轉移話題,西斯塔爾想要逃開變得有些怪異的氣氛,這一舉動引發了莫亞放肆的大笑。

自然,也引起了走在前麵拉法的怒視。

“怎麽了?”感覺到拉法突然爆發的怒意,羅蘭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引得他發怒。

“沒什麽,隻是某人太過得意了。”看著莫亞毫不在意自己對她的注視,拉法剛壓下的怒火又有了抬頭的趨勢。

“忍耐,拉法,你想體驗人類就必須要接受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對人類而言,忍耐也是必須。”又一次把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羅蘭不知道拉法會為了體驗人類而忍耐到什麽時候。

第十五章 大地之約·使節團(三)

宴會在歡愉的氣氛中進行著,除了來自教會一方聖光禱師那帶著恨意的注目,這個為了歡迎帝國使節而舉行的宴會充滿了喜慶。

當然,也不少引人深思的地方。

弗洛倫西大公的妻子竟與暗夜女神是舊識,二人躲在各自伴侶身後低聲交談著,不時傳出的笑語卻因那兩個擋住探詢目光的身影而被遏止。

是她。

一定是她。

否則暗夜女神怎麽會如此放任凡人接近自己。

身為神族,除了最高祭祀就隻有一國之王能接觸神軀。

哪怕是半神,也謹守這一分界。

冥戰將軍身為十七階的半神,當然不屬於凡人行列。

烏西娜注視著距離自己不遠的蒙麵女子,內心交織著痛苦與悔恨。

若是當日她抵死阻攔,德菲克或許不會死。

教會也不會因為法皇的死而凋零,甚至是伊紮克這個新皇竟然也漠視帝國一直倚賴的教會。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若不是她……

伊紮克怎會如此糊塗,把這個染滿北大陸百姓鮮血的劊子手視做英雄般仰慕。

若不是她……

黃金樹又豈會改了圖徽,把一介亡靈作為信仰的對象,甚至枉顧教會的命令。

憤恨的心不受控製。

看著那依然蒙麵的女子向自己一方投來短暫的一瞥後,又吐出的微弱歎息聲。

錯不了,果然是她。

日日夜夜也不曾忘記。

當日,就在世界樹下,也是這種帶著無奈和惋惜。

握緊權杖的手猛被壓住,烏西娜驚詫的回頭,卻見已經尾隨她十年的牧師麗達米婭用驚懼的目光凝視著自己。

“導師……求您,暗夜女神是何等厲害,她能端坐五百年的神位,不是我們普通人能輕易擊殺的。”

顯然這個女牧師誤會了烏西娜的意圖,但這樣一來,也讓聖光禱師稍微變的理智一些。

可即便目標另有其人,她又何嚐是對手。

二十一年前那短暫的對峙中,她便輸了。

就算這些年來苦苦磨練自己,烏西娜也清楚,她不過是十一階的聖光師,司治愈的大祭祀,唯一對亡靈有效的光明法術卻對冥戰將軍沒有一點威脅。

尤記得當時那個亡靈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就連光明女神蒂麗安的灼熱之光也未能傷害到那具軀體。

想到這些,烏西娜因想急切複仇而發熱的頭腦也逐漸清醒。

而另一方,羅蘭也在勸說快要按耐不住的拉法。

“拉法,不要太在意烏西娜。雖然德菲克的死是曆史的必然,亦是他自己的選擇。但我終究殺了他,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是該恨我,和你要殺的理由一致。”

“哼……”將已經勃發的殺意化去,拉法撤消已經聚集的元素之力。

幾步之遙的烏西娜哪裏知道自己剛揀回一命,若羅蘭的話再晚些,她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複仇的念頭。

“神王陛下此次親自前來,為的是大地之印吧。”即便拉法隻字未提,睿智的莫亞也知道他東大陸之行的目的——位於葉塔河上那座古老的大地之殿。

見拉法看向自己,莫亞露出她一貫的笑容。

“路途上需要打點的。我都早已為您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起程。”

“休息一晚,我們明天出發。”拉著一臉驚訝的羅蘭,拉法在眾人的驚訝目光注視下離去。

“他是隨心慣了,從不理會旁人的目光,你打算如何解釋我們神王陛下這番舉動?”極少說話的西斯塔爾提醒莫亞,別忘了拉法現在的身份是帝國貴胄,而她,是神。

“特使的妻子身體不適,先離席了,宴會繼續。”麵帶笑容的說著謊言,莫亞絲毫不覺得如何隱瞞使節在剛抵達就消失有多困難。

“你知道我從不打沒準備的仗,無需太過擔心,西斯塔爾。”

“我知道……”悄然握緊莫亞的手,西斯塔爾將自己的擔憂傳遞給了對方;“我隻是無法忍受再一次分離。”

無視宴會中的賓客因那對著名情侶擁抱而議論四起的場麵,烏西娜也悄然離席。

“麗達米婭,告訴騎士團和其他人,德雷西爾有急事商議,我先行返回聖都了。”略停下腳步,看了一眼身後這個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的牧師,烏西娜雖有不忍,但還是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滾燙地淚水滴在冰冷的石磚上,發出輕不可聞的歎息。

她知道,導師根本不是趕回聖都愛沙尼。

剛才的那勸戒的番話,也隻是焦急之下隨意編造的。

暗殺暗夜女神?

這怎麽可能。

從她被收養,記事起,她就知道,聖光禱師烏西娜一直深深愛慕著前法皇德菲克。

甚至是在他死後,也未曾動搖過這份思慕。

同時,也深深憎恨著那位刺殺了法皇的冥戰將軍。

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教會裏人盡皆知。

當神聖皇帝伊紮克未通知教會自己私自派遣了這支特使團,麗達米婭就明白,聖騎士德雷西爾臨行前那份無奈與悲哀是為了多年老友。

聖光禱師是抱著一死的念頭出使東大陸。

身後陸續有腳步聲傳來,不用回頭,也可以從熟悉的氣息辨別出來的是誰。

“她還是去了。”

同行的祭祀無奈的低歎,他們何嚐不知道她的目的。

隨行出使,也隻為給在缺失法皇的這些年裏維護教會不垮而放棄複仇的烏西娜最後一程。

“要給羅蘭警告嗎?”從巨大的落地窗內看著那群教會使節,西斯塔爾輕聲問道。

“不,拉法早已把烏西娜劃入死亡名單,這點根本不用我們擔心。他會在羅蘭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除去聖光禱師,若是說了反而會壞他的好事。”莫亞凝視著已經走遠的烏西娜,當然明白她想做什麽,先行一步到大地神殿去堵截羅蘭。

可是,這個一心複仇的女人又怎麽會知道,自己早早做了安排。更不會知道,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再見到羅蘭。

“已是深秋,馬上就該為即將到來的冬季做準備了……這次最後的戰場,依然是北冰晶,羅蘭宿命的決戰地。”

暗夜女神的話,為持續了一整晚的宴會拉下結束的帷幕,也為聖光禱師剛踏上的複仇之旅埋下殺機。

第十六章 大地之約·天梯(一)

法利恩,東大陸幾個大國之一,也是唯一擁有高速移動飛空艇的王國。

自從五百年前加入暗夜的附屬國後,暗夜女神便將再造飛艇這一技術納入了暗夜精靈手中。

由於日光平原的怪物被清剿一空,加上卡辛的匪盜與黑暗遵從者都已不複存在,從王城梅裏出發到最大的飛空港羅帝安日夜兼程也隻要十日左右。

脫離使節團的烏西娜把自己偽裝成普通的牧師,混入了一支前往戴哈的商隊,很快便按照她估算的那般抵達了羅帝安。

聖光禱師認為羅蘭是亡靈,可以不知疲倦的趕路,可她似乎已經忘記了那位不知名的神祗終究是神。隻要他願意,可以在一天之內就移動到大地神殿,而不是放任自己的血盟如過去那般隨意遊**。

不過,這些都不是烏西娜優先考慮的。

她一直有種不安的感覺,從離開梅裏的那一刻就如影隨行。

在抵達羅帝安的一刹,烏西娜腦海中猛然閃過那名與精靈相差無幾的貴族。

那雙蔚藍如天空,晶瑩如水晶的眸子裏絲毫不掩飾對自己的殺意。

尤記得當時還為這刺骨的寒而戰栗,因對羅蘭的憤恨被強壓的寒意再度席卷而來。

就在她惶恐不安之際,天空突然耀起紅光,熾熱的火球由天而墜,砸向正朝城門走去的聖光禱師。

人們慌忙逃竄,躲避這突然襲來的火焰。

烏西娜大驚,連忙舉起手中的權柄,生命之杖發出耀眼的光芒,將她牢牢護住。

那股不知由何而來的強勁的力量發現了抵抗,竟然再度變換了攻擊方法。

四周的景色猛然褪去,黑暗席卷而來。

“消失吧。”

耳畔響起的是那個似曾聽過的嗓音。

弗洛倫西公爵!

烏西娜當然記得這個聲音,二十一年前的記憶猛然決堤。

她恍惚憶起了德菲克死去的那一夜,也曾聽過這嗓音,帶著比如今更為寒冷的殺意。

“我的冥戰將軍根本不需要你保護……”

記憶中殘存的隻有這一句,下意識的,烏西娜把它與幾日前在初見時聽到的那句重疊在一起。

“我妻子大病剛愈……”

是他,那個神靈!!

墜入黑暗時,烏西娜終於記起自己究竟在何處聽過這聲音。

伊紮克說過,冥戰將軍是死靈之王的契約騎士。

冥獄最古老的君王則是太古時被諸神封禁的狂亂古神。

陣你們反應過來之前,對方就已經把你們都幹掉了,不要做傻事……德菲克陛下也不會希望你們因他而喪命的。

也還記得當時伊紮克是這般勸戒的,烏西娜慘然一笑。

就算丟了性命,我也不會後悔向神揮起複仇之劍。

隻因他們奪去了我生存下去的理由……

“拉法!!”

羅蘭的怒喝聲打斷了正在施展力量的拉法,他睜開眼,便見自己的血盟一臉怒意地站在麵前。

“我不是說過不要對烏西娜出手嗎?”羅蘭本以為聖光禱師走了,拉法便會放棄殺她。

卻不了料他竟然操縱元素之力,遠距離攻擊不知身在何方的烏西娜。

“那女人心裏充滿了對你的仇恨,放任她不管的話,也許會出現我不希望的意外。”淡然的回視羅蘭,拉法不以為意的回答。

“她隻是個凡人,你說過,凡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傷害這具軀體。”

“你要為了一介凡人再次忤逆我嗎?要為了一個想殺你的人類而與要保護你的血盟對峙嗎?”

她似乎太過得意了。

忘記了拉法傲慢尊大的個性,這些日子的改變讓她忘記了,這位神祗本身就不允許別人違背地。

“看你這麽維護她,隻是把那女人放逐進時光的夾縫裏真是太便宜她了,真該用魂體分離把這個該死的人類的存在完全抹去。”憤怒的拂袖而去,拉法離去前的話語讓羅蘭皺起眉頭。

盡管已經慢慢改變,可骨子裏仍然暴懨。

“唉……”想到了烏西娜,羅蘭不由歎了口氣。

進入時光夾縫不如立刻死去的好,烏西娜,我也不想你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歎息聲隨著南下的飛空艇飄灑在空中,漸漸淡去。

“你沒事吧?”

黑暗中,有個溫潤的嗓音傳來,將完全陷入昏迷狀態的烏西娜驚醒。

感覺身邊有個帶有溫度的物體,被投入時光夾縫的聖光禱師努力睜開眼。

伸手遮去刺眼的光芒,入眼的卻是一張過於稚嫩的臉龐。

“牧師?”

紅發紅眼的少年麵帶關切的注視著自己,在他身後有個高挑的身影,金色的長發隨風舞動,散發出璀璨的點點光暈。

“暗夜精靈王!!”脫口而出話全因那男子的容貌。可烏西娜定眼一看,卻又發現這名身著奇怪服裝的男子雖有一張與西斯塔爾十分相似的臉,卻並沒有尖耳,而且那五官中的傲慢與張狂更似另一人。

“牧師?”溫和的嗓音再度響起,烏西娜這才回過頭,看向身邊的少年。

年紀不過十二、三歲,一身普通的百姓裝束也無法掩飾他骨子散發出的尊貴氣息,眉宇間依稀散發著某種熟悉的神采,讓烏西娜一時無法記起自己究竟在何處見過。

“我……很好。”在少年的攙扶下站起身,環視四周,這才發現先前灼熱的大火球早已消失無蹤,而地麵上也沒有被絲毫痕跡顯示這裏剛被元素侵蝕過。

而城門也改變了模樣,就連周圍行走的人群穿著也是她從為見過的。

“這裏是……羅帝安?”聖光禱師有些困惑。

“這裏是飛行都市普羅斯特,羅帝安是千年前的古名。”少年麵帶笑容說出的話讓烏西娜有了再次暈倒的念頭。

第十七章 大地之約·天梯(二)

“普羅斯特?”烏西娜在震驚中消化這一讓她驚駭不已的消息。

千年之後?

這可能麽,片刻之前還遭到了元素攻擊,我怎麽轉瞬之間就來到了千年之後的世界。

然而,這些對於烏西娜來說都不重要。

思及她的複仇對象,聖光禱師迫不及待的問起羅蘭。

不管時間如何流逝,隻要那女人依然還存在,那自己便要為德菲克報仇。

“少年,你可知道冥戰將軍?”

這一次,不止是那名有著與西斯塔爾極其相似外貌的男子眼中閃著詭異的光芒,就連身旁溫和的少年也驚詫的看著自己。

聖光禱師定定的看著把自己從黑暗中喚醒的少年,確定他並非常人,而且一定與羅蘭有著某種關係。

一股強大而溫暖的氣息籠罩他全身,從額間散發出不可抗拒的威儀。

猛地伸手拂開他長長的劉海,卻不曾料想到在光潔的額頭上印著一枚深黑色的印記。

龍型圖案占據了整個頭部,猙獰而囂張。

“你……”尚未問及為何如此,卻見那名一直置身事外般的金發男子以極其詭異的速度擋在少年身前,也擋住了烏西娜探詢的目光。

“夏爾,我們該上路了。”

冷冷的語調與暗夜精靈王相差無幾,可那雙不帶任何溫度的眼裏更多的是暗夜女神算計與智慧並存的張狂。

“可是她……”

“我隻答應你十天的時間,別忘了。”

“我知道。”

簡短的三句對話,少年的猶豫便被消除,用帶著歉意的笑容向烏西娜表示他將離去。

“前麵有教會的神殿,牧師你可以在那裏尋求到幫助,我們得上路了,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見到你。”

“等等!”烏西娜想也不想的拉住了少年的衣袖,她不能讓這個可能知道羅蘭下落的人就此離開;“我必須得見羅蘭,我知道你一定認識她。”

“尤金……”少年稚氣未脫的臉上的出現了極其為難的表情。

“公爵殿下,我可不想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些瑣事上,等你處理完再來找我吧。”見狀,青年男子竟拂袖而去,任由少年如何呼喚都不加理睬,不一會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

“這下慘了……尤金生氣了。”

少年欲哭無淚的表情讓烏西娜下意識的產生了罪惡感,可他下一刻卻用明快而輕亮的嗓音報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納維亞大公,夏爾希太因弗洛倫西。”

弗洛倫西!!

這一姓氏與封號不正是使節團那名貴族所有嗎?

刹時,站在羅蘭身邊的金發貴族的影像清晰的出現在烏西娜的腦海裏。

是了,我說為什麽會覺得熟悉。

是他的氣息,這少年身上若有若無的神息原來是源自那個人。

“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麽事迫切要找羅蘭,也不想知道你和她之間有什麽過節,但……我隻想明確地告訴你,我的母親在一百五十年前就已經踏上了那天梯,從此再也沒回來。”少年麵帶哀愁的指向天空,尾隨著他的手指,烏西娜在城市上空看到了一條黑色的通路,堅硬的石柱突兀的插入天際,頂端隱沒在雲霧之中。

“母親?”無法締造新生命的亡靈也可以生育?不過,這一消息遠遠不如少年話語最後的那句更讓烏西娜震驚。

可為什麽自稱她孩子的少年會說,羅蘭已經不在這個世界?

“雖然我不明白冥戰將軍這個稱號究竟有什麽意義,但羅蘭確實是我的母親。若真有什麽必須以性命來解決的仇恨,那麽請由我來背負你心中無法化解的怨憤。”一瞬間,名叫夏爾的少年臉上的微笑竟然與烏西娜記憶中的羅蘭重疊在一起,那溫潤的感覺,確實如出一撤。

“不要以為你是個孩子我便不敢動手。我再說一遍,告訴我羅蘭的下落!!”厲聲喝問,烏西娜絕不相信那根所謂天梯的柱子與自己的仇人有什麽聯係。

一道青紫色的雷電在二人之間炸開,所激起的火花點燃了附近的草地。

火光的陰影下,烏西娜原本祥和的臉變得有些扭曲,一如她充滿憤恨的心。

為了殺死羅蘭,她不惜放下身段去學習黑魔法。

“為了支撐這個世界,為了保護這個好不容易獲救的世界,我的母親羅蘭支身前往黑德蘭爾,至今未歸。這是我父親拉法親口所說,你認為創世之神有必要欺騙他自己的孩子嗎,盡管……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火光雷電中,夏爾哀戚的神情並沒有讓聖光禱師被複仇而蒙蔽的心有所減緩。

“我不信,你們又騙我!”當年伊紮克求情的情景再度閃現,他也是這副口吻,這種語氣告訴自己,冥戰將軍為了拯救世界而陷入到沉眠之中。

不,這一次我不會再聽信你們的花言巧語。

羅蘭,隻有毀滅了她,我的靈魂才能得到平靜和解脫。

飛空艇從羅帝安上空非過,駛向南方,乘坐其上的羅蘭忽然感覺一陣心悸。

不安籠罩著她,許久不曾有過如此慌亂的感覺。

“怎麽了?”感覺到她情緒上的波動,遙望遠方的拉法轉過頭關切的詢問。

“突然有些不安,仿佛有什麽事要發生。”

“沒什麽好擔心的,隻要最後兩個元素封印解除,就算蒂麗安與摩拉聯手也不可能再次把我封印。”本以為羅蘭擔心此次南下解除大的封印,可拉法完全預料錯了。

“不……不是因為封印的事。”羅蘭搖頭,從庫門島起,她就一直有種預感,自己和拉法必然會再度分別。

在未來時見到的拉法充滿哀傷,盡管表情遠比溫和得多,可他眼裏卻埋藏著悲痛和絕望。

若是世界獲救,若是封印全解,為何他會如此傷感。

還有那個少年夏爾,為何他的體內會同時有我與拉法的力量,又為何與我如此親昵,顯然隻用是認識已不足已解釋。

種種疑惑埋在心頭,凝結成揮不去的沉重,讓羅蘭的陷入了深深的困苦之中。

對無法預知的未來,對命運的力量,羅蘭第一次產生了恐懼感。

烏西娜與一個年紀差不多可以當自己孫子的少年在城門口的對決很快就吸引了附近行人的注目。尤其,她還一身光明教會牧師的裝扮。

魔法點燃了草地,化成火圈將二人困在其中。

圍觀者隻能遠遠注視,就連城牆上的衛兵也是饒有興趣的加入到觀看的行列中,絲毫沒有任何緊張感,仿佛對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

隻因他們早已認出其中一方是納維亞大公,那個著名的少年公爵。

“拿出點真本事來,若你以為我隻是個牧師的話,今天便會死在這裏。”怒視再幾步開外的少年,卻不見他有絲毫自衛的意識,那柄懸在腰上的劍也不曾取下,烏西娜胸中的怒火逐漸爬升。

“遵從母親的囑咐,我不會對任何教會人員動武。”夏爾表情平靜,仿佛置身於火海中的不是他。

沉著臉,烏西娜沒有握權柄的右手微舉,一道黑影便從她的手心發出,迅疾如風,快如閃電。

轟!!

看不見的障壁擋住了這一記暗雷。

烏西娜一擊不中,立刻轉換了攻擊方式。

耀眼的光華凝集與指間,刹時成了一道光箭。

以魔力凝聚的魔法之箭再度飛射而至,少年微微皺眉,他一手捂住額頭,一手置於胸口,清亮的嗓音緩緩念著烏西娜熟悉的話語。

“以薩拉之名,大地賜予我不破的三角之盾。”四個圓型物體從少年手指裏飛出,其中之一置於頭頂,剩餘三個分別散落在地上,組成一個三角形。

成功的再次阻擋住了烏西娜釋放的第二個法術——煉光之箭。

不愧是羅蘭的兒子,年紀雖小,卻已可輕易的施展出中階法師才能完成的“大地之盾”。

烏西娜顯然吃驚不小,她雖然沒有下重手,卻也沒料到這個年幼的孩子竟然有些本事。

思及那個親手殺死了德菲克的女子。心頭才浮起的憐憫之心又壓了下去。

不能手軟,他是羅蘭之子,我絕不能因為他外表柔弱就心軟。

一百五十年的時間,怎麽可能還是個孩子。

“冰槍射擊!!”更強的咒文伴隨著激射的冰柱襲向手指之處,烏西娜硬下心腸。

夏爾擔憂的看著對麵的女牧師,她法術的攻擊力一再提升,若是再繼續任由她肆意施展更高的魔法,自己身後那些看熱鬧的人群肯定會有傷亡。

想到這,他猛地撤去大地之盾,轉身跑向城外茂密的樹林。

“想逃嗎?!”見少年突然脫離自己的法術範圍,烏西娜想也不想,急忙停止施展法術追了上去。

陰森潮濕的森林裏,借著昏暗的光線,夏爾把不太適應這種環境的烏西娜遠遠甩下。

本以為就此可以擺脫,卻不料自己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好奇怪,我明明是從這個方向進來的,怎麽變成死角了……

“嘶……”輕不可聞的響聲在空氣中傳遞著。

回過頭,身後隻有一片黑暗。

夏爾不由提高了警惕,這片看似平淡無奇的森林有古怪!

每走一步,印在柔軟沙地的腳印就消失一個。

夏爾站在原地,再不敢輕舉妄動。

在他眼中,樹幹開始扭曲、變形,仿佛長著觸須的怪獸。

“我聞到了人的氣味……”異常沙啞的嗓音打破了死寂,夏爾身後那顆大樹突然移動起來,卷曲的樹幹如同繩索一般將咫尺距離的他牢牢捆住。

此時此刻,少年腦海中忽然閃現尤金不久前說過的話。

“不要輕易進入普羅斯特城外的森林。”

尤記得自己當時還好奇為什麽那個冷血冷心的邪惡商人會好心的告戒自己。

“因為你欠我很多錢,公爵大人。就算要死,也請先把您自己所欠下的債務還清。”

不好!

難道是傳說中的食人樹。

等夏爾反應過來為時已晚,身體被逐漸麻痹,他越掙紮,就被纏得越緊。

我,會死在這裏嗎……

想起自己離家遠赴東大陸的目的,他不甘。

母親,還沒等到你回來,我怎可就此死去。

在這危急時刻想起的,卻是封在腦海中最深處的記憶。

那日,母親絕然離去的背影,還有……父親的憤怒與哀傷。

通天的石柱擋住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侵蝕,卻也帶走了母親,隻留下這以鮮血鋪出的道路。

哭喊著,想追上那越升越高,也越發光亮的身影,可瘦小的身軀卻怎麽也擋不住逐漸包圍母親的禁錮。

被父親一把揪住,在他那雙蔚藍卻冰冷的雙瞳注視下陷入昏迷,夏爾還記得他最後的話語。

“廢物就是廢物,就算是沙達斯的後裔終是混了凡人的血。”

創世之神啊,為何說我是龍皇沙達斯的後裔,難道……我真的並非您與死神羅蘭的後嗣。

“這是……許久沒有遇到過的大餐,雖然混了血,依然是龍族。”

身體上的鉗製越來越緊,夏爾隻能聽到耳邊響來自黑暗中那個嘶啞難聽的嗓音,也感覺到了鮮血從身體裏流出。

“讓你這個汙穢的東西待在這裏可不是讓你對他出手。”

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夏爾隻覺得有一個強大力量翩然而至。

這聲音的主人是誰,為何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路德維西……你竟然不守承諾,這是我的獵物!”

“蠢貨,這小鬼早在兩百年前就已經是我的獵物。礙眼的家夥,我忍你很久了。我才不管你和我母親有什麽協議,隻要是阻礙了我計劃的,都要死。”

“啊亦……你們不守信用。暗夜女神,你的子嗣……邪神路德維西……你們……”嘈雜聲逐漸淡去,在耀眼如太陽的光芒照射下,昏暗被逐一驅散。

溫暖如春的感覺,依稀與記憶中那個溫和的女子重疊,夏爾不覺依附在一把托起自己的物體身上。

“起來!”怒喝聲帶著斥責與厭惡,與記憶中另一個人重疊。

夏爾渾身無力,隻能任由對方一把將自己推開。

“父親,為何你總是這般冷酷,從不許我和母親多處。”對母親的依戀,和多年所受的委屈化為淚水,少年抱著頭蜷縮在冰冷的地上,竟然就這麽哭了起來,也不管自己身處何方。

沉寂再度降臨,過了好一會,夏爾才從悲傷清醒過來。

“哭夠了。”模糊的視線中,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尤金!你怎麽會在這裏?”連忙擦幹臉上的淚水,欣喜的夏爾一躍而起,沒想到尤金不但去而複返,還救了自己。

雖然不太明白他是怎麽找到自己又救了自己,可心裏還是十分高興能再見到他。

“滾!又髒又臭,別靠近我。”將撲上來的少年一把推開,金發男子皺著眉,表情深沉的看著破涕為笑的夏爾。

“那個女人呢?”

“誰?喔……你是說那個牧師嗎,我也不清楚,她和我一起進的森林,現在卻連人影都看不到。”左右環視,夏爾驚奇地發現自己還站在入口處,可那名牧師卻毫無蹤跡,隻有地上大片焦黑的痕跡。

“哼……不見了也好,省下我許多精力。”轉身走出森林,尤金眯起眼,凝視著天空中被稱為“天梯”的黑色的石柱;“走吧,你不是要上天梯嗎,我帶你去。”

第十九章 大地之約·天梯(四)

高聳入雲的石柱上有一條人工開鑿的階梯,順著僅夠一人通行的狹長通路,夏爾一路攀爬,花了一整天總算是常人無法完成的路程。

沒入雲際的天梯頂有個巨大的封印,無數亡骨匯集在一起,共同護衛著一個深邃而漆黑的時空門。

巨大而密集的魔法能量籠罩在這道已經開啟的異域通路上,牢牢的將其封死。

看著那道巨大的封印,夏爾露出一個枯澀的笑容。

當年,就是在這裏他親眼目睹了母親的離去。

無數隱居的賢者、大法師以及祭祀為了關上這讓兩個世界交匯集的空洞犧牲了。

“身為衣食無憂的公爵,何苦遠離自己的領地跑到這裏。”瞥了一眼身後因攀爬而氣喘籲籲的夏爾,尤金打破沉寂。

“我要去找母親……”反複的念叨著這一句,夏爾的失神的注視著那道封印。

“當年進入黑德蘭爾的賢者無數,卻再沒有一人活著回來?你以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可以安然穿梭這道封禁?”尤金尖銳的話語沒讓夏爾生氣,他知道,這是事實。

“尤金……她是我的親人,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她畢竟是撫養我長大的至親。”

夏爾沒有回答,隻是用哀戚的目光注視著他從小就認識的尤金。

是的,整個納維亞現在已經是屬於他一個人了,可那又有什麽用。

把自己從陰森黑暗的囚牢裏救出的,是她。

赦免並賜予了自己新生的,還是她。

那個堅毅又剛強的善良女性離去時的背影是那樣地孤寂和不舍,她不願和愛人分別,卻又為了這世界的千萬生命而甘願犧牲一切。

哪怕隻有萬份之一的機會,他願意用自己去換取。

隻要她能回來,就算自己的生命消逝在封禁之門也再所不惜。

“傻子。”從那雙澄淨的眼中讀出了無需言語也能傳遞的信息,尤金鬆開手;“你以為你死了就能救回母親嗎?龍皇的血統固然尊貴,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勝過死神的力量。連分享創世神一半力量的羅蘭都無法平安回來,你以為犧牲自己能把女神救回來嗎。若真是如此,你那位養父早把你丟進黑德蘭爾,而不是放任你如此逍遙的活到現在。”

“尤金……你如何知道的?!”瞪大雙眼,夏爾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男子。

自己的真實身份從不為人所知,在旁人看來,公爵一家不過是世襲的貴族,沒人知道那掩飾在世俗頭銜下的,是神祗的真身。

看著金色長發逐漸褪去黃色的光暈,變得如夜般深沉,夏爾遺失已久的記憶忽然一下子全記起。

是他,竟然是他!!

暗夜女神莫亞與精靈之神西斯塔爾的長子——邪神路德維西。

尤記得自己孩童時,每次母親帶去梅裏都會看到他投來厭惡的眼神,那包含其間的森冷與敵視總讓自己害怕。

這個幼時最懼怕的神族,怎麽會把他忘了……

“看來這賭局,是我贏了,偉大的神王陛下。”完全顯露出真實身份的路德維西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讓夏爾渾身一震。

這個頭銜隻屬於一個神祗。

“哼,我說過你沒有絲毫贏的機會。”

伴隨著這聲低沉不悅的嗓音響起,夏爾看到封印旁逐漸顯在出一個身影,那漠視一切的神態與傲慢的表情,不正是自己百年不見的養父嗎?

“花了兩百年的時間,找到自己滿意的答案了嗎,路德維西?”看著麵有不甘的莫亞的子嗣,拉法冷笑;“這小鬼雖然和羅蘭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可畢竟是我的眷族,是時候把還給我了。”

“神王陛下,我們的賭局還沒完呢。”化名為尤金的邪神嘴角扯出狡猾的笑;“想必您也察覺到了吧,之前闖入這時空的力量,是來自您自己的。雖然那名牧師來自千年之前,可她已然和夏爾接觸過,也算破了您自己許諾絕不親自參與的承諾。”

“荒謬,烏西娜是我在千年前投入時間縫隙的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和你我的賭局沒有任何關係。”拉法皺起眉,為這突然的變故而惱怒;“臭小子比你母親還會詭辯,胡亂找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可這就是事實,無論起因是什麽,您終究參與進來了,所以這賭局,我贏了。”路德維西堅持自己才是獲勝的一方。

“是嗎,若真要追究起來,你在普羅斯特城外偷偷放置的那頭貪婪古魔也算違反了協議,因為它差點殺死了希太因。”拉法把目光轉向他名義上的養子,難得表現出他溫和的一麵。

“到這來,希太因。”

“父親……”帶著畏懼之心靠近,夏爾仰望著比自己高出數個頭的神王。

一如兒時那般,創世之神還是那麽冷漠而疏離。

“為了羅蘭,你真的什麽都願意,包括自己的生命?”輕撫著如火般赤紅的發,拉法輕聲詢問。

“是的,父親,隻要能救回母親,我甘願獻出自己的生命,哪怕是靈魂粉碎到無以修複的地步,也再所不惜。”回視的眼中沒有一絲虛假,鏗鏘有力的回答讓身後的路德維西麵色勃然大變。

“你輸了,路德維西,希太因的話正是我兩百年前就已經預料到的結局。來吧,乖乖接受失敗一方所要承受的後果。”雙手升騰起灼熱的白光,拉法狂妄的笑聲傳遍整個天梯之頂;“成為黑德蘭爾新的餌食吧,這樣……羅蘭就可以回來了。”

第二十章 大地之約·天梯(五)

沙赫拉爾斯,位幹葉塔河上遊的大地之殿,亦是地元素的最高神殿。

在所有四元素神殿中,這座神殿的守衛最為森嚴。

“看那兒……”指著在平原地麵中突然高出一截的建築群,莫亞為從未越過日光平原以外區域的羅蘭講解;“那便是大地神殿沙赫拉爾斯,古語‘岩石’的要塞型城鎮。”

九封印中的大地之印便被封禁在最核心的內殿,當年王權試煉期間原本想順道取走的,可神殿守衛森嚴讓她始料未及,不想浪費太多時間隻好放棄,沒想到這一耽擱,就是五百年。

“就算是在如今,這座大地神殿依然未向暗夜精靈屈服,應該說從英雄王時代起,它就不屬於任何王國,也不依附於任何一方權貴。考慮到四大元素神殿的特殊性,我和西斯塔爾都沒有想過對這裏出兵。”

“賀因維加是四大陸中最古老,黑暗一族遺存最多的大陸。就連古神一族都不敢輕易在這塊大陸上挑起紛爭,你知道為什麽嗎?”莫亞這般問,可眼神卻已掃向羅蘭身後的那道身影。

“因為這裏有天梯的封禁?”這個傳聞羅蘭很早以前就聽說過。

賀因維加有通向異界的通道,被賢者們統稱為“天梯”,意為通向另一個天空的階梯。

“黑德蘭爾……”

拉法的歎息讓羅蘭詫異,這位尊大的神王的話語中竟然包含著他極少出現的無奈。

黑德蘭爾,那是什麽?

為何從未聽他說起,就連父神也不曾提及。

“這是隻屬於神族的辛秘,有些低級神靈甚至不知道黑德蘭爾的存在,我也是在這次上升星幽界後才從蒂麗拿那裏聽聞。神王陛下,可否為我以及羅蘭做一個正確而完整的解釋?”莫亞對於這個傳聞所知甚少,若是由拉法自己說,那將比光明女神解釋得更為詳細。

“黑德蘭爾……是與安尼西亞最為靠近的平行空間,當然,也比安尼西亞更為古老。

記得以前父神說過,黑德蘭爾是他與母神原本所在的世界,因某種不知明的力量而陷入了無可挽救的自我毀滅之中。

父神與母神從毀滅的短暫沉眠中蘇醒後,就憑借著自身的力量仿造黑德蘭爾造出安尼西亞,可即便是已經毀滅,可黑德蘭爾的空間依然存在。每隔千年,兩個太過相近的世界便會重疊一次,每次重疊,就會引起無可避免的災變與時光縫隙。”知道再隱瞞下去也沒用,拉法說出了他所知道的內幕。

“所謂的天梯就是指父神與母神在離開黑德蘭爾時在虛無空間裏破出的通路吧?”莫亞已經明白拉法話中的含義,反倒是羅蘭還一頭霧水。

“既然是連接與另一個世界的通路,為什麽諸神要忌諱,甚至是封死開啟的可能?”拉法說了那麽多,羅蘭隻明白黑德蘭爾原本也是個有生命的空間,隻因某些因素而自我毀滅了,原本居住在那裏的神都逃了出來,像父神與母神那樣創造出其他的世界。

“那是因為……黑德蘭爾的毀滅並沒有完全終止,它還是不斷吞噬周圍的一切。每過一千年,安尼西亞就危險一分,隻因黑德蘭爾的逼近。”代替不再開口的拉法,莫亞說出了她已經推測出的結論。

“那……如果黑德蘭爾的破滅之力侵蝕到安尼西亞怎麽辦?”想到這裏,羅蘭不禁擔憂起來。

“被吞噬,然後……毀滅。”

莫亞的回答擊碎了羅蘭的最後期望。

她知道莫亞不會騙自己,拉法正是不想回答這個結果,所以才沉默。

沉重的氣氛悄然而至,籠罩住這艘不大的飛空艇。

“不談那些破壞氣氛的話題了。羅蘭。這五百年來,我一直想感謝你。”不想看到羅蘭滿臉的擔憂,莫亞打破沉寂。

“謝我?”盡管身著華服,可在羅蘭眼裏,自己麵前的莫亞還是與記憶中那般。

依然是那個桀驁不羈、狂放果敢的女子,就算籠罩上了一層神的光芒,也依然還保持著自我。

“這個世界得已保存下來,多虧你和亞裏沙。五百年前,我就想衷心的向你道謝。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因為有你,無數生命才能繼續生存。”如夜的黑瞳裏止不住的濃濃溫情,是這位外界傳聞冷漠無情地女神所不為世人熟知的一麵。

緊緊握住羅蘭依然冰冷的雙手,莫亞滿腹的話語都遏止在羅蘭淡然的笑中。

“因為曾經活過,所以知道生命的可貴。因為遭到背叛過,所以憤怒過。因為寂寞過,所以知道悲傷的滋味。在我這個異世人看來,安尼西亞無論是神靈、龍族或是人和精靈都沒錯。都隻是為了活下去……隻是,為了自己或族群能存活,製造了太多的悲劇。”或許是受黑德蘭爾的話題影響,羅蘭無法逼自己強顏歡笑。

天梯……

若有一天,這條通路真的被重開啟,這個世界,安尼西亞會被毀滅嗎?

為什麽與父神共同創造了安尼西亞的母神會那麽急切的要毀了這個世界?

為什麽拉法也是如此,是破滅之力的侵蝕力量導致他們發狂,還是……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羅蘭過去從未想到過的可能。

“拉法,你一直想毀滅這個世界,是不是因為黑德蘭爾?是不是想去更為遙遠的地方重建一個不會遭到侵蝕的新世界?”

見拉法麵無表情的凝視著自己,卻不作出回答。

羅蘭心中的悲傷再度加劇,果然是這樣嗎……

不管是遭到侵蝕也好,是一心想逃離也好。

諸神們因為黑德蘭爾的臨近而瘋狂,也為這個世界的毀滅埋上一個又一個隱患。

第二十一章 大地之約·天梯(六)

“目的地到了,我們下去吧。沙赫拉爾斯的守備軍也巳經早早的出來迎接了。”如履平地般,莫亞離開飛空艇,從雲端漫步而下,讓地麵上仰望的人們目瞪口呆。

羅蘭猶豫再三,終還是開了口。

“拉法,可否與我做個約定。”

“我不想做無謂的承諾,更不喜歡別人對我說出無法完成的誓言。”隱約的,拉法已經知道羅蘭所要說的是什麽。

他們太過熟悉彼此,八百年不算長的相處,卻已經培養出了無需言語的靈犀。

或許,拉法正是也有同樣的感覺,才說出那番話的。

未來的景象依然殘留在腦海中,酷似沙達斯的夏爾,還有獨自一人的拉法,他的寂寞更甚過去和現在,有種讓人不安的絕望攙雜其中。

種種跡象都顯示了在未來的時空中,自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而且原因極有可能是為了阻止黑德蘭爾侵蝕剛誕生沒多久的安尼西亞。

“或許正如你所說的,這個世界和神靈都太過寂寞,所以才製造了一個又一悲劇……”歎息著躍下飛空艇,拉法欲言又止的神態深深的刺痛了羅蘭。

曾幾何時,她記憶中傲慢而獨裁的神王有了這般細膩不輸人類的情感。

或許,是自己從未了解他。

那掩藏在粗暴下的,是一顆傷的太深的心。

被賦予了自己生命的父神、母神遺棄,又被自己親自創造的神族與眷族背叛。

而今,唯一可以依靠與信賴的血盟卻又不知道何時會突然離開。

縱身由飛空艇跳下,羅蘭追上咫尺距離的拉法。

“對不起……我還是不夠堅強。”拉住與自己同樣冰冷的手,羅蘭萬分歉疚;“無論將來會發生什麽,無論黑德蘭爾的侵蝕力量有多強,我都會回來。相信我,拉法。”

帶著顫音的承諾有多蒼白,交握雙手的主人彼此都明白。

回望身後的羅蘭與拉法,莫亞也發出深深的歎息。

西斯,不止是你我……就連羅蘭他們也感受到了災難的迫近,同樣為命運的力量而戰栗。

所有的熟識中,恐怕就隻有亞裏沙那個無憂無慮的小盜賊沒有危機感。

龍皇、諸神,無一不為黑德蘭爾的逼近而憂慮。

在內戰與紛亂中掙紮……這個世界,又能堅持多久。

而我們,又還有多少相處的時間……

“父親,不要!!”

眼看拉法灌注了巨大能量的雙手逼近路德維西,夏爾想都不想就撲了上去,擋在這個曾是他最害怕的神族麵前。

“退下。”

無需作出一副惱怒的姿態,僅是一句話,就讓夏爾心身膽怯。

童年時期留下的陰影讓他同樣畏懼自己名義上的養父。

“他是暗夜女神之子,是維持這個世界的柱神之一,殺了他,母親就更沒有機會回來了。”

“你懂什麽,退下!!”再一次的嗬斥中不止是有惱怒,更有憤恨。

搖搖頭,堅定的擋在比自己高出一截的路德維西身前,夏爾故做頑強的表情讓神王有些恍惚,有那麽一瞬。他以為自己看到羅蘭。

在那張與沙達斯相差無幾的容貌上,殘留了太多羅蘭的影子。

卻沒料到,這個孩子與自己同樣掛念羅蘭。

即便已經抹去了他大部分記憶,可那顆思慕的心依然引領著他尋到了天梯。

想到了與路德維西的賭約,更想到了千年之前在飛過這片天空時,那女子親口做出的允諾,拉法手中散發著致命力量的白芒漸漸黯淡。

我一直相信你會回來,羅蘭。

一直都相信……

“父親?”感覺到拉法的殺意突然間消失無蹤,夏爾還來不及高興,卻見他的手掌猛然當頭罩下。

“你……”眼看看著夏爾昏迷倒地,路德維西有些不解,不知道神王到底有什麽企圖。

“這次算我們平手好了,邪神。”輕撫著自己名義上的養子、具有血緣的眷族後裔消瘦的麵頰,拉法若有所思的臉讓路德維西更加疑惑。

“我會消去這孩子關於這次見麵的記憶,他不曾攀上天梯,也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就連和關於自己有關諸神的所有記憶都一並封禁。以一個人類的身份,以一個貴族的身份繼續在地上界生活。”

“為什麽……”

“因為賭約啊,你該不會忘記了吧。”白皙的手指締結出新的龍神印記,拉法將往昔的種種再度封印。

醒來後的夏爾將不會再記得這天梯之頂上曾經發生的一切,甚至連現在擁有的記憶也會遺失。

“兩百年前我曾說過,若是這個由羅蘭親手撫養長大的龍皇後裔能突破你所下的封禁來到這裏,我便會放棄把你填入天梯的念頭。

這次,由我親自封印他的記憶,也絕不插手,若是他經不住你所給予的種種考驗與**放棄了營救母親的想法,那我就把他獻祭祀給黑德蘭爾的侵蝕之力。”

“神王陛下真能履行自己的承諾嗎?”鋒回路轉的變化讓路德維西有些欣喜,他原以為自己要拚死一搏,卻不料拉法竟然再次延長了他們之間的賭約。

“就這麽把你扔進黑德蘭爾,你自然是不服,所以我才提出這個賭約的,而你……以後就會知道這個世界的真正法則。有些東西,不是夠強就可以違抗的。”以指間抵住夏爾光潔的額頭,拉法輕聲在他耳旁低語,具有魔力的言語在不知不覺中就將完全昏迷的少年記憶重新改寫。

第二十二章 大地之約·沙赫拉爾斯

沙赫拉爾斯是四大元素神殿的所在地,這裏的居民也以自己的身份為榮。

作為沙赫拉爾斯的住民,他們在這片飽受戰爭與邪惡侵蝕的土地中獲得了難得的平和。

沒有任何一方勢力膽敢侵犯這座大地女神的最高神殿,即便是在遙遠的大黑暗時期亦是如此。

久而久之,人類的君主也畏懼這座聳立在阿隆索平原的要塞。

就連一向作為中立地不參與到任何爭鬥的沙赫拉爾斯也陷入了危機,由神殿最高祭祀傳下的警戒至今都未解除。

又一年深秋,當見慣了毗鄰的日光平原上各種黑暗生物的沙赫拉爾斯人看到了那艘飛空艇盤旋在領地上空時,從他們祖先就埋下的恐懼終於化為現實。

黑底的布幔上交叉著劍與權柄,中間怒放著如血鮮紅的薔薇,這旗幟世人都知道它所代表的意義。

從諸神之亂的那一刻起,從夜與月的雙生神隕落的那一刻起,戰爭祭司的專屬徽記便成為了暗夜女神特有的標識。

“日安,沙赫拉爾斯的住民們。”

雙黑如精靈般美麗的女子從天空緩緩飄落,一席繡著銀色綴紋的深黑長袍沒有任何繁雜的圖案,隻有胸前的徽章在陰霾的天空中發出一閃一閃的光芒。

莫亞融合了張揚與自信的麵孔將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吸住,以至於使後方刻意掩飾自己的拉法與羅蘭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暗夜女神!”

驚歎聲此起彼伏,在所知有限的人類世界裏,雙黑容貌隻此一位。

很輕易的,沙赫拉爾斯人就明白出現在他們麵前的,竟然就是傳聞中僅存的純血統黑暗特魯克人。

迅速掃視了一遍著陸點圍觀的人群,莫亞走向幾名身著褐黃色長袍的牧師。

“聽聞沙赫拉爾斯舉行千年一祭的聖典,我特地帶帝國特使來參觀。達鐸利不會拒絕這從南大陸來的貴客吧?”

牧師們急忙行禮,在忐忑不安的注視著這名傳聞中的女神。並焦急地等待著神殿的消息。

久久未見緊閉的沙赫拉爾斯神殿有所動靜,在外圍守護的牧師慌了。

“達鐸利依然不歡迎我呢。”狹長的眼瞥了一眼身後,見拉法絲毫沒有行動的意圖,莫亞在心裏歎了口氣。

看來這打手一職非我莫屬,真後悔沒帶西斯一道來……

緩緩舉起著已經沒有佩帶受難指環的左手,盡管兩件神器合二為一,可多年的習慣卻改不了。

映襯著她微紅的掌心一同響起的,是讓圍觀者無不恐懼地咒文。

“照耀天空的星辰,墜落吧,燃燒吧。我在星夜下祈禱,於這寂靜之時,拉開天幕,降下紅色的破滅之火。”

與暗夜女神一同聞名的“深紅之石”以極其迅捷的速度由空中墜下,熾熱的火焰染紅了灰暗的天,帶著灼灼的高溫襲向數千年未遭到過攻擊的沙赫拉爾斯。

在人們的驚慌逃竄中,巨大的撞擊聲響起,沙赫拉爾斯看不見的魔法防壁履行了自己的職責,悍然接下了由主神所施展的法術。

“還是和過去一樣堅固呢……”莫亞苦笑,拉法不打算動手,隻靠自己的話,光是洞穿外壁就會消耗掉她不少的魔力。

那解開封印的命運之子,伴隨著吾王一同降臨。

黑暗中,無聲的欣喜傳遞著。

元素之力蠢蠢欲動,古老的神殿在魔法轟擊下猛地晃動起來。

“大祭祀……”

神官們驚慌的看向須發雪白的大祭祀,都為這突然而來的襲擊不安。

自從五百年前的諸神之亂起,沉寂在沙赫拉爾斯數千年的大地精靈就開始複蘇,並逐步狂暴。

“一如預言那般……黑暗之子的到來,封印會逐一解開。”與祭祀和神官的慌張不同,大祭司顯得異常平靜;“她來了,雖然遲了五百年,終還是來了。”

“不是……我們也啟動擱置了多年封禁,把這個黑暗的神靈趕走,就像五百年前那樣。”幾名鎮定下來的祭祀連忙向大祭祀建議,沙赫拉爾斯最值得誇耀的就是足以媲美光明教會“女神之壁”的“大地之約”——由大地女神親自布下的堅盾堪稱是世上最堅固的魔法防禦之一。

“不要再做無謂的掙紮。”大祭祀看著驚慌失措的眾神職者,沉重的搖搖頭。

奇跡不會出現第二次。

五百年前那一役,便已讓大地之約受到無可修複的損傷。

暗夜女神與精靈王的聯手,所破除了神殿外壁的魔法防禦至今仍未複原,雖然因為無法攻破最終防壁而退卻了,可時隔五百年再度來襲,必然是已做好完全的準備。

“威爾利特,讓騎士團去準備準備,用最高禮儀迎接暗夜女神的親臨。”

達鐸利的話讓身後的護殿騎士麵露驚訝,他原本以為大祭祀會像聽從他祭祀的建議,再一度使用神代遺留的“大地之約”逼走二度降臨的暗夜女神。

轉身注視著自己最信任的神殿騎士,就算他不說,大祭祀也知道這位部下心裏的想法。

“大地之約固然是地上界最堅固的魔法防壁,但仍不足以抵擋兩位主神的力量。”

他已經感受到了另一股強大的力量,雖然已經抑製過,而且其力量明顯勝過暗夜女神。

無論這神靈是誰,都避免不了沙赫拉爾斯所守護的封印將遭奪取的事實。

“大祭祀……”威爾利特本還想說點什麽,卻在接觸到大祭祀的目光後遏止。

您,真的已經決定了嗎。

一旦封禁開啟,您的生命也將終結。

“這具軀體,已經活的太久……太久,是時候將這元素之力,歸還給原本的主人。”

第二十三章 大地之約·神軀

深秋的沙赫拉爾斯飄起了漫天大雪,後世的人們認為這是大祭祀達鐸利去世的預兆。

作為大地女神的地上代理者,以及最高神殿所在地,沙赫拉爾斯從未經曆過冬天。

姑且不論東大陸的地理環境,擁有“大地之約”的沙赫拉爾斯住民們第一次看到雪花,便是暗夜女神攜帝國特使到來的這一天。

將目光投向身後,卻不經意發現隻站立著裝扮做帝國貴胄的拉法,而那名總是形影不離的誓約騎士卻已沒了蹤影。

“無論再怎麽堅強的心,若是填充了太多的悲傷,終還是會破碎。神王陛下又何必一再的降下試煉,難道羅蘭還不能化解你心中的憤恨與痛苦?”那一夜,莫亞在星幽界也目睹了邪神所傳送的影像,那番肺腑之語感人至深。

麵對這樣純淨的靈魂,神王也該放下他憤恨了千萬年的怨恨之心。

越過莫亞責難的目光,拉法將視線定格在飄渺無邊的天空。

“黑德蘭爾正在迫近,你我都清楚那個破滅的世界會為安尼西亞帶來怎樣的災難。若是當初遵從我的意願讓這世界就此毀去,現在這些隨著時間的推移所誕生的生命不就可以避免死亡的厄運?”蔚藍的雙瞳裏散發著莫亞從未看透過的光彩,拉法的話並未獲得她的讚同;“沒有湮滅,何來新生。若是當初讓我毀去,而在更為遙遠的空間裏重新塑造,新生的世界也不用麵臨黑德蘭爾的威脅。要知道,以我的力量尚可保全一部分生命在新世界裏重生,可若是黑德蘭爾……它會吸取所有能量,無論是生者或亡靈。”

“她不會同意的。”莫亞知道拉法的話沒錯,甚至……還有以上位神靈以及創造者身份作出的正確判斷。

但是,羅蘭不可能坐視這麽多鮮活的生命隕落。

這點,拉法比莫亞更清楚。

“我知道……所以,她也必須正視自己所選擇的道路,為什麽我堅持要解除諸神的封印?這是她必須體會的過程,身為神所要經曆與麵對的抉擇。”

“你是真正的神,殘酷而冷漠。”這份視千萬生命於無物的狠勁莫亞自知永遠無法企及,隻是……苦了羅蘭。

那個比自己還要善良的人類怎麽可能接受得了,又怎麽能忍受。

從升到星幽界的那一刻,莫亞就明白了往昔所不知道的辛秘。

所謂的九封印早在召喚父神的那一刻便已然缺失了它原本的意義。

已經完全獲得父神力量的拉法又怎麽可能還被諸神所下的封印所困,他之所以一直沒有自己去除封印,隻是為了布置一個又個考驗。

他在等。

等羅蘭能通過自己的一次又一次試煉。

等她能成為接納母神力量的那一天。

以凡人之心,是否能承受神靈之力。

八百的光陰對於神來說,太過短暫……

“那具軀體……不是羅蘭自己的吧。”隱約地,莫亞已經感覺到了些什麽,隻是不敢確定。

在五百年前的諸神之亂中,羅蘭以自己為獻祭,召喚出父神。

“她的軀體,一直安放在夢境之地。”

拉法的話印證了莫亞的猜測。

果然是紅龍所看守的那個封禁,而且……羅蘭真正的軀體已經在拉克西斯的計謀中損毀,還是自己親眼所見。

父神的力量隻持續到將羅蘭的靈魂送回她自己的世界,此後,維係羅蘭靈魂得已保存的該是來自血盟的力量。

這念頭剛一起,莫亞不禁心生疑惑。

如果真是這樣,那如今我所看到的羅蘭究竟是什麽?

亡靈?

幽魂?

還是……精神體?

“即便是換了容器,依然還是那個充滿光輝的靈魂。哪怕有一天換進了你的軀體,隻要靈魂還在,羅蘭依然還是羅蘭。你不這樣覺得嗎,暗夜女神。”帶著詭笑,拉法話中的暗示讓莫亞心驚。

是誰?!

拉法到底抹殺了哪一位神祗,用其軀體改造為容納羅蘭靈魂的所謂“容器”。

五百年短暫的時光,這個神王到底還做了些什麽不為我所知的安排。

他話裏的含義又代表著什麽意義?

不安伴隨著對拉法力量的戰栗而生。

“正如父神與母神在我的軀體中埋藏了他們的力量,我也有能力收回自己所創造的一切事物,包括那些傲慢的主神們,因為他們都是我親自參與並創造出來的。”

看著嘴角帶笑的拉法,莫亞恍惚又回到了成神之前的日子。

她從來都猜不透,也看不清這位神王的內心。

三十位主神,到底是誰……被製成了容器?

在星幽界的那段日子裏,雖然沒有見到所有的神族,可關鍵的幾位都有接觸。

會是誰,能容納拉法的力量又不被新生的亡靈之力所侵蝕。

“您在說什麽,大祭祀?不但不抵抗。還打算以最高禮節迎接暗夜女神,就算是榮升為神,她依然是邪惡而卑鄙的黑暗一族,是所有人類以及善良生物的公敵!!”牧師與祭祀們憤怒了,在聽到大祭祀的話之後。

他們將自己內心的恐慌化為憤怒,想以此來平息對未知將來而衍生的恐懼。

可是,他們也隻能懷抱一顆充滿憤怒和恐懼的心,對於神臨的女神,沒有任何辦法可言。

身著正裝的騎士團整齊排列在大門兩側,做好了迎接即將以破門而入這種粗魯方式到來的暗夜女神。

“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急性子……”麵帶微笑,達鐸利整了自己的衣著,他知道以暗夜女神的能力,突破外壁隻是片刻的功夫,很快就會進入到這深埋地下的神殿重地。

魔法轟擊所造成的巨響還在持續,可有一股比暗夜女神還要強烈的氣息卻悄然而至。

大祭祀麵露詫異之色,這力量……他是再熟悉不過的。

身為神使這樣的高階祭祀,斷無認錯的可能。

但是……這可能嗎?

那位神祗怎麽會選擇在這種時刻降臨。

第二十四章 大地之約·背負

“大祭祀?”

護殿騎士威爾利特感覺到了達鐸利大祭祀身體明顯的僵硬,臉上浮現出了敬畏以及疑惑的表情。

命運果然是不可預測的,就連您也要參與到這紛爭之中嗎,生命與光明的女神……

“大地女神薩拉的地上使者至誠的歡迎您的到來,光輝的女神。”雙手交疊於胸前,半跪於冰冷的地麵,大祭祀的話語以及他作為最高祭祀所施行的禮儀讓在場之人無不驚訝。

這是作為神的使者所能給予的最高禮節,對於一個黑暗係的次神,已經逾製了。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緊閉的石門開始劇烈顫動,“大地之約”和某種力量發生了摩擦,並在隆隆的轟鳴聲中被強行突破。

最先出現在人們視線之中的,是曜黑的深淵魔焰,而在黑色的魔焰最中心,有名個頭不高的女性。

達鐸利驚訝的抬起頭,顯然這個出現在他眼前之人並非他所料想的現任神使烏西娜。

雖然和記憶中另一張麵孔完全一樣,可氣息卻截然不同。

在昏暗的燭火以及魔焰的映照下,雙黑的容貌變得更加顯眼,蒼白無血色的皮膚上依稀可見神秘而古老的咒文,表示這具軀體是神的本尊而非靈魂降臨。

“您……”神族以真身降臨地上界,是達鐸利怎麽也沒想到的。畢竟神也有神的法則,不預允許直接以戰鬥姿態進入下界。

可是……這副容貌分明就是成神之前的暗夜女神啊!!

為什麽她身上會有蒂麗安的神息?

疑惑一個接一個在頭腦中閃現,大祭祀陷入到深深困惑裏。

“依照預言與命運,我來取回大地之印。”

柔和的嗓音有種無形的壓力,讓所有人都無法動彈。

預言與命運?

原來是她……

達鐸利幡然醒悟,原來這個擁有神息的女子不是暗夜女神,而是傳聞中的冥戰將軍。

雖然陸續接到其他神殿傳來封印被破的噩耗,可達鐸利怎麽也沒料到,這個亡靈會放棄取道相對西大陸更近的北冰晶,專程趕到防禦最為堅固的沙赫拉爾斯。

“想要我所守護的封印嗎?”達鐸利眼中透著了然;“刺破這心髒,以其血作為封禁的大地之約便會瓦解,而您所需要的地之元素也將得到釋放。”

緩緩挺直胸膛,須發雪白的大祭祀平舉雙手,象征著最高祭祀權威的法杖頓時閃耀起萬丈光芒,將周身的人刺得睜不開眼。

“在繼承最高祭祀一職時,我便有了以生命守護這封禁的職責。命運的黑暗之子,就算最終會死在你的劍下,可我依然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我願以這罪孽的軀體與靈魂來背負一切殺戮與苦難。”看著那名身著祭祀袍的老者平靜以對,羅蘭舉起了手中與坐騎夢魔同樣出名的魔劍。

這不是她第一次解除封印,前法皇德菲克的死已經讓羅蘭深深自責。

但是……

與知道真相時的猶豫不同,同樣背負著使命的羅蘭知道自己的責任。

若是不解除封禁,拉法將無法抵禦來自星幽界的諸神威脅。

更無法戰勝同樣強大的死神,甚至……無法對抗日趨迫近的黑德蘭爾。

盡管不願再看到生命消逝,可若與其他千萬生命相比,她願意背負再次殺生,以及新的仇恨。

隻要這個世界能得救,無論付出什麽她都願意。

“大地的薩拉,請賜予您的仆從堅固的不破三角堅盾。”蒼老卻堅定的嗓音念著人們熟悉的咒文,堅固的大地之盾立刻籠罩住他全身。

“怒吼吧,嗜魂,降下死亡的道標與破滅之刻痕。”無數亡魂順應著羅蘭的召喚傾瀉而出,嘶鳴著撲向大地的祭祀。

黑色劍氣重重的撞擊著宛如堅盾的結界,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旁邊觀戰的神官及祭祀剛想幫助達鐸利,就被一股強勁的氣流卷飛。

在那扇敞開的殿門後,一股不亞於眼前雙黑女子的強大力量將所有人都壓製住。

既開不了口,也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開著大祭祀的防壁一點點龜裂。

感受到了拉法的催促,羅蘭的右手開始發光。

與嗜魂出場的聲勢浩大相比平凡得多的長劍逐漸展露全貌。

晶瑩的劍身如水晶般散發著淡淡星光,澄淨無一絲雜質。

曾一度讓達鐸利疑惑的生命氣息再度浮現,表情哀戚的女子持著這柄無刃之劍慢步到跟前。

“祭祀啊,請閉上眼,沉睡在這遺忘之劍下,從此塵世間的所有紛爭都將遠去。”光輝中,年邁的祭祀竟然越來越年輕,最後恢複為接任祭祀之印的青年姿態。

這情景讓觀者無不驚訝,達鐸利作為神使擔任最高祭祀已有數百之久。其真實年紀甚至在暗夜女神之上。

看著自己變得年輕的身體,達鐸利從驚詫到覺悟。

而他手中法杖所釋放的光芒也逐漸暗淡下來,伴隨的是大地之盾的衰減和瓦解。

神啊,我履行了自己的職責。

是時候給予這過於漫長的守護劃下終點……

“大祭祀!!”

在護殿騎士的悲呼中,閃著星輝的長劍穿胸而過,刺破了大祭祀的心髒,也洞穿了由他生命所守護的封禁。

“不……您不能死……”掙脫了精神與肉體的鉗製,威爾利特接下轟然倒下的達鐸利,看著那張比自己還要年輕的麵孔,一向不輕易表現出自己情感的他止不住從眼眶中流下的淚水。

“你究竟是誰?不是暗夜女神!也不是光明女神!”淚眼模糊的看著那名身體逐漸淡化的雙黑女子,威爾利特明知自己不該如此質問神,可他心中的悲傷卻讓他忘卻了一切規則。

可回答他的,隻有回**神殿的深深歎息,和被風吹送而來的雪花。

卷二 終焉之地

第一章 霜皇王座·冰輪之舞(一)

“你究竟是誰?不是暗夜女神,也不是光明女神!”

威爾利特淚眼模糊的質疑,可回答他的隻有漫天的雪花,片刻前與大祭祀爭鬥的雙黑女子早已湮沒在一片銀白之中,再難尋覓。

追出神殿,天空中的飛空艇已然去遠,護殿騎士隻能站在地麵上無奈瞪著黑底的白薔薇旗。

看羅蘭臉色那麽難看,必定還在為解除封印必須殺死護印者而傷感,莫亞憋在心裏的話也未能問出口,隻得詢問拉法的下一個目的地。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神王陛下?”

沙赫拉爾斯神殿已經變成小黑點,守護封印的神官和騎士也無力追上高速的飛空艇,莫亞想知道拉法今後的打算,他……該不會要是想立刻起程前往北大陸吧?

水之印作為最後一個元素封印,勢必會受到最嚴厲的保護,而權之印和時之印渺無蹤跡,難道拉法一點也不擔心?

“當然是北上冰晶,那裏有最後的三道封印。”如莫亞所想的那般,拉法果真決定北上。

可是,讓她大感意外的是拉法居然斷言最後三道封印都在北冰晶。

三道?

他怎麽如此肯定……

難道神王已經知道剩餘的封印都由哪幾位神靈持有?

若真是如此的話,他又何必轉道東大陸,直接解了那三道封印再來取相對簡單的地之印不是更好嗎。

“解開大地之印之後,隻要我前往位於大雪山的麥迪利恩神殿,奧菲裏克和沙西利都會自投羅網。”對於莫亞的想法,拉法早已了然與心。

她之所以會選擇親自出馬,不惜以女神和暗夜精靈的權勢來威逼大地神殿,為的還不是那個大精靈。

“擔心我對西斯塔爾出手嗎……”冷笑中帶嘲諷,拉法猜透一切的話讓莫亞微微一震,隨即恢複如常。

“放心好了,那小子所具有的元素之力還不足讓我對他下殺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呢……若是我的直裔神族都像你這般執著和單純便好了。”凝望著羅蘭獨自站在角落中地背影,拉法的解釋漸漸變為低喃。

除了在心裏斥責,他再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也沒有再吐露任何言語。

飛空艇帶著轟鳴聲駛向北方,沿途看到它飛過的人們無一想到,這艘飛艇上的乘客將決定整個世界的命運與未來。

位於卡納馬拉盆地附近的大雪山自古就是北冰晶元素最為活躍的區域之一。

被譽為四元素中最美的水之神殿麥迪利恩就建造在山顛之頂,這裏比其他三座神殿都要偏遠,既無朝拜者。也沒信徒。隻有那些不遠萬裏前來考核、修學魔法地法師們身影偶會出現在山間小道上。

今年的冬季特別的冷,冰晶大陸還在初冬已經變成茫茫雪原,大雪下個不停,讓靠魔晶石維持動力的飛空艇也停止了運行,隻因惡劣的氣候辯不清方向。

而這些法師們之所以要冒著風雪前往已經被大雪封鎖的麥迪利恩,為的是參加因為海盜猖獗而延遲了整整半年的魔法考核。

作為北大陸的最高的元素神殿,因作為主要評判者的麥迪利恩大祭祀不能離開封印之地,每年的魔法考核不得不搬遷到這高山之頂來完成。

由於路途遙遠,且困難重重,前往麥迪利恩也被魔法協會視做通過考核的一項重要內容。

卡納馬拉,作為大雪山附近最大,也是人口最多的城市,匯集了眾多準備前往麥迪利恩神殿的法師。

加上這座城市目前屬於暗夜帝國的領地,和一直以來都活躍著大量的黑暗一族,緊張的氣氛充斥著整個城市。

“修普,還沒好嗎?冷死我了……”年輕的學徒卡瑞羅恩站在布滿一層薄冰的街道等待同伴。

“別催,多買些魔粉應急。”被喚做修普的學徒已經被同伴催得有些不耐煩。

北大陸三大魔法學院之一的格倫霍普派出了一支由大量學徒和導師組成的隊伍,可惜這兩個笨蛋學徒在中途掉了隊,遲遲未能追上大部隊。

為了不錯過今年的魔法考核,他們隻能在沒有向導帶領下攀登大雪山。

對於他們這種不要命的行經,無論是所住宿的旅店老板或是賣魔法原料給他們的商販都持反對意見。

“年輕人,山上太冷,野獸又多,隻有兩個人絕對到不了山頂。”看著兩個青年絲毫不知大雪山的危險。另一名也來買魔法原料的老法師忍不住警告,可學徒修普與卡瑞羅恩已經顧不上別人善意的勸告。

“唉,他們會死在山裏……”看著跑遠的兩個人,老法師連連搖頭。

“說起來……早上也有三個人上山了。年紀和他們差不多,看裝扮還是貴族呢。”有些八卦商販的與法師攀談起他早上看到的怪事。

“隻有三個人,冰輪湖都到不了。”深知山路難行,老法師還未等商販說完就下了定論。

“原本我也是這麽想的,可那三個人剛出城就召喚出了一頭夢魘。”見左右無人,商販湊近法師耳邊是聲地說。

“不……確實是夢魘,那姿態和氣勢是恐懼獸馬所不具有的。”想起早上的親身經曆,商販現在還有些後怕。

那匹夾雜著紅與黑的夢魘足跡所踏之處,不但消融了冰雪,就連生長在盆地極其耐寒的植物都枯萎了。

看商販一臉認真的表情,意識到他並沒有開玩笑或說謊,老法師開始思考要不要這將這一重要信息報告給本地的魔法協會。

第二章 霜皇王座·冰輪之舞(二)

“好冷……”卡瑞羅恩打著顫,艱難的在深及膝蓋的雪地行走。

這種惡劣的天氣,對於身體單薄的法師來說原本就不好受,尤其他們現在還隻是學徒,還沒學會使用元素之力為自己驅除寒冷。

離開卡納馬拉沒多久,就已經凍得四肢僵硬。依照目前的速度,天黑前絕對不可能抵達位於半山腰的驛館。

望著高聳入雲的大雪山,卡瑞羅恩不禁有些質疑自己當初決定參與這次考試是否正確。

“別在後麵哀聲歎氣,跟緊些。”瞥了一眼身後的卡瑞羅恩,修普把注意力放在他們即將踏足的冰霜之道。

這條狹窄的山道原不是由人類修葺,在數百年前,就連麥迪利恩的牧師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因為深入霜狼的領地而得名的冰霜之道,是近些年神殿用來試煉法師的特殊地點之一。

這裏匯集了大量的九階魔獸——冰霜巨狼,若是無法平安從狼嘴下逃脫,那作為一名法師也必然是不合格的。

“噓……別出聲!”感覺到山中濃密的元素之力有些混亂,修普扯了扯還在發牢騷的卡瑞羅恩的衣袖,讓他閉上喋喋不休的嘴。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這條采踏而成的山間小道,四周高高的山崖倒掛的冰晶反射著森然冷光,令兩個學徒倍感恐懼。

突地,一抹白影闖入視線,修普與卡瑞羅恩定睛一看,竟是頭體格健壯的白色巨狼,突兀的兩根長牙如同死亡使者一般,讓人畏懼。

“冰、冰霜巨狼……”

卡瑞羅恩懼怕的後退了兩步,這才發現,四周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渾身雪白的狼群。

怎麽這麽多……

修普邊想邊吟唱起火焰之環的咒文,在自己與卡瑞羅恩身邊布下燃燒的火牆,用來阻擋冰霜巨狼。

隨後反應過來的卡瑞羅恩也念動咒語,一道快絕的風刃將左方撲躍而至的一頭霜狼擊飛。

鮮血飛灑在森白的雪地上,映襯出兩名學徒交織著恐懼與驚慌的臉。

狼群低鳴著,嘶吼著,咄咄逼人的目光中閃爍著的凶狠足已將二人撕碎。

就在這危機時刻,原本空無一人懸崖上卻傳來了讓人意想不的勸戒之語。

比普通女性略低的嗓音是典型的東大陸口音,輕慢地語調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傲慢,讓每個聽到之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想知道這嗓音的主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子。

在修普與卡瑞羅恩的期待與中驚訝中,聲音的主人出現在懸崖之顛。

一席全黑的長袍。輕盈得似乎沒有一絲重量,在風雪中鼓動、飄揚。番紅的發,碧綠的瞳,如精靈般精致地五官,雙手環胸的年輕女子飄浮在空中,不帶一絲情緒的俯視著下方。

一如她的嗓音,冷漠而張揚地麵容讓兩名學徒為之一窒,求救的希望之火瞬間熄滅。

“見死不救,不是我的性格。”

伴隨著這句話,在那紅發女子身旁出現了另一個人。

及肩的黃褐色的短發柔順的帖服在頸間,同發色的眼眸滿是柔和,與同伴相比多了幾許人情和善意。

同樣是一身黑色,可穿在她身上卻絲毫不顯冰冷與陰沉。

聽到她的話,修普就知道自己與卡瑞羅恩得救了。盡管另一女子滿是不讚同的表情,可隻要她們其中一人願意救人,那他們就不會葬身狼口。

隻是……不知這現身荒野的年輕女子要如何從冰霜巨狼的狩獵中奪下已經被視做晚餐的他們。

雖然沒有像紅發女子那般浮於空中一看遍知是法師,可褐發少女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逼人的氣勢,如劍般鋒利,銳不可擋。

隻見她輕輕一躍,就從數十卡林的山崖上落下,穩穩地站在雪地裏。與修普和卡瑞羅恩沒至膝蓋的窘境相比,絲毫不見陷落。

白皙而未執武器的手指向距離兩名學徒最近的霜狼,竟讓這頭怒視的野獸眼中閃過畏懼。

修普驚詫萬分,這個人,絕非凡人。

冰霜巨狼乃九階魔獸,桀驁而殘暴,豈會輕易顯示自己的恐懼與軟弱。

“退下。”

除了這簡短的兩個字,褐發少女沒有再說什麽,更不見有任何行動。

與之對峙的狼群“嗚嗚”低鳴,雙方就這麽對視了片刻。

終於,霜狼頭領低下頭,慢慢向退去。

圍聚的狼群也隨之一塊消失在茫茫風雪中。

帶著疑問,修普將目光轉向那個解圍的少女。

卻見她已然轉身走向自己的同伴——不知不覺間就已經來到狹窄小道上的紅發女子。

“有些懷念呢,這條當年走過的路,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了……”左右巡視一番,紅發女子有些感慨的喃喃自語。

“傷感也不是你的性格,說這番話別有目的的吧。”

“羅蘭,你和拉法相處得太久,居然被他感染了,說話這麽惡毒……”帶著調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粗暴的打斷了。

“總比你在背後說風涼話強得多,再則,你說話一向比我更惡毒。”讓人驚為天人的男子從她們剛才所在的崖壁緩緩漂落,華麗而絢目的裝束還不是讓倆學徒吃驚的主要原因,那堪比精靈的容貌才是讓二人呆滯的罪魁禍首。

“不行。”

貴族青年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修普,他目光森冷的望向褐發少女,似在指責,又似在埋怨。

“大雪山過於嚴寒,若在天黑前到不了驛館,我和同伴不是凍死,也會再次遭到野獸的襲擊。救人救到底,既然出手了,那就再幫我們一次。”厚著臉皮說出這番話,為了活命,修普可顧不上什麽麵子。

“好個救人救到底,我直接送你去……”貴族男子冷笑一聲,正要迫近,卻被他身旁的少女猛地伸手拉住。

“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拉法。”

少女嚴聲質問,貴族男子沉默以對。

就在卡瑞羅恩準備讓修普放棄的時候,男子惡狠狠地朝他們兩人瞪了一眼,這才說出自己的承諾。

“在抵達麥迪利恩前絕不遷怒於無辜之人。”

“很好,履行自己說過的話吧。”說完,少女無視貴族男子的惱怒,徑直走向兩名學徒。

“我願意帶你們二人上山,但是得有條件,在進入神殿後,不得說起曾見到過我們的事,更不得在這段路途中過問我們的目的。若是能做到,我會讓你們平安抵達麥迪利恩。”

修普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

“我叫修普,他是卡瑞羅恩,格倫霍普的魔法學徒。”

“羅蘭。”

簡潔而淡然的話語飛散在風中,隨雪飄遠。

第三章 霜皇王座·冰輪之舞(三)

傍晚,修普與卡瑞羅恩果如自稱為羅蘭的少女所說的那般,平安抵達位了於半山腰的驛館。

用漆黑的堅鋼岩所修葺的驛館為堡壘狀,與山壁完美的融為一體,雖古老卻足已防禦大部分野獸和邪惡生物,隻是深黑的色澤與雪白的山壁有些格格不入。

漸黑的山道上站滿了穿著各式法師袍的人類法師,因一年一度的法師試煉,其熱鬧狀況竟不輸山腳下的德納爾自治城。

修普左右環視,發現大部分都是中階以上的法師,甚至還有幾名著高階袍子的老者,反倒是像他們這樣的學徒少之又少。

這種詭異的現象不僅是他,就連卡瑞羅恩也注意到了。

很奇怪啊,像這種由神殿主持的魔法晉階通常都是以學徒為主,往年也沒聽說過有這麽多中階法師參加。

為什麽今年會如此反常?

修普想不通,為何會來了這麽多中階法師。

不但延遲了舉行時間,就連審核的範圍也從學徒提升到了高階。

“麥迪利恩果然與我們所預料的那般加強了防範。”

時隔數百年,莫亞再次裝扮成她當年遊曆時造型,隻是這次沒有再使用傭兵的身份,而是改成法師。

“防範也是必然的,連續丟了三座元素神殿,麥迪利恩固然會比以往謹慎,畢竟……這是最後一個還掌握在人類手中的封印。”羅蘭隨意掃視了一圈,發現四周基本上都是中階法師,很少有學徒。

想必,麥迪利恩那裏有更多的高階法師守侯著。

麥迪利恩聚集了這麽多的法師,究竟要幹什麽呢。

若是想以此來杜絕或阻止封印解除,未免太天真了。

主神的力量比古龍還要強,凡人基本上沒有絲毫抵抗的能力。

可是,上山的法師有增無減……

“上去就知道麥迪利恩在打什麽主意,何必在這裏自尋煩惱。”瞥了一眼那兩名開始關注自己與羅蘭對話的學徒,莫亞嘴角微彎;“兩位,我們也該在這裏分手了吧。”

“呃……”修普一愣,這才想起羅蘭與自己的約定。

“你們答應帶我們到神殿的。”想起後麵的關卡,卡瑞羅恩急忙叫嚷起來。

“小鬼,我可沒答應過要把你們帶到神殿,至於羅蘭……她也隻承諾過把你們平安送上山而已。”不是不知道這兩個人類盤算的是什麽,他們在擔心後麵的魔法測試吧,既然已經把考核範圍升至高階,那麽兩個學徒當然無法通過。

這恐怕也是驛館學徒如此稀少的主要原因。

“你怎麽說。”將目光轉向若有所思的拉法,莫亞在等他的決定。

羅蘭固然心軟,可若神王堅持在這裏撇下兩個人類,羅蘭當然不會反對。

“帶著他們也好,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出乎莫亞與羅蘭的預料,拉法竟然沒有反對,反而很讚成繼續帶著兩名學徒前行。

很快,莫亞就明白了為什麽拉法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盡管已經改變了容貌。可身上所散發的神息仍過於濃烈,必須依靠人類來做掩飾。

“喂,小鬼,去報名參加試練吧。我可不想在這裏過夜。”使喚呆笨的卡瑞羅恩,莫亞打算連夜上山。

乘著她力量最強的夜晚,一口氣攻進神殿。

卡瑞羅恩戰戰兢兢的走向被法師包圍著的主考官,被對方打量的目光看得頗不自在。

“你的力量還太弱,不適合去神殿參加後麵的試煉。”著中階法師袍的主考官簡潔而一針見血地反駁了卡瑞羅恩,連參加第一道魔法審核的機會都不給。

“雖然你說的都是事實,但也沒有權利錄奪這小鬼參加的資格。”對主考官的態度看不過眼,莫亞越過因四周嘲笑而有些瑟瑟發抖的卡瑞羅恩,站了出來。

刹時,人們的目光都被這名態度張狂的女子所吸引。

“是誰說過要低調的。”身後,羅蘭帶笑的嗓音傳入莫亞耳中。

“哼,這小鬼的遭遇讓她想到了自己吧。”拉法一眼就看穿了莫亞的心態。

“那就把規則說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怎麽阻止我們通過這第一道試煉。”褪下礙事的鬥篷,莫亞輕裝上陣,全黑的長袍胸口處有身為法師的醒目標識——十二星紋與蘭鈴花交織而成的圖徽。

這種特製的魔法袍可以應法師的能力自行顯示其位階和所屬法係。

主考官麵帶譏諷的用法杖指向他身後早已用魔粉劃出的場地。

“到那兒去,凡是要上山者都必須接受有神殿定下的測試。”

※※※

赤著腳,一席輕盈柔軟的長袍。僅用一條鑲有各色寶石的銀色飾帶係在腰間。

莫亞在眾法師的議論中走向試煉場,雙腳剛一踏進圈內,猛然升騰而起的火焰就將她吞噬。

“啊……”修普和卡瑞羅恩驚呼,隨即被眼前的一幕震住。

黑袍女子在熊熊烈焰中依然是那副張狂的表情,熾熱的高溫絲毫傷不了她。

“元素大師嗎?”修普保守的估算,這個與自己同行的女人在三個人之中魔法之力最為突顯。

若是作為中階的元素大師,應該可以通過所有的試煉。

“哇啊!!”

突地,人群中一名法師掩麵而倒,身上燃起了火焰,旁邊的法師連忙上前救治。

好容易熄滅了火焰,可這名考官的雙眼卻已滲出黑血。

“你!”主考官又急又怒的瞪視莫亞,氣得渾身打顫。

“學藝不精就不要強出頭嘛,對位階比自己高者動手就該有被反噬的覺悟。你是說不是,主考官大人?”站在烈焰中,莫亞依然笑得猖狂;“這就是第一道試煉嗎,太簡單了吧。”

“哼……還早呢。”向人群中再打一個手勢,主考官又揮動起法杖。

一個召喚法陣在試煉場地中閃現,一閃而逝的暗芒讓看戲的拉法不禁笑出聲來。

“愚蠢的凡人。”

“唉……”羅蘭也不禁歎息。

他們的舉動引發了修普的關注。

為什麽這兩個人絲毫不在意同伴的安危,卻一副理所當然勝利的表情。

四周的驚呼聲打斷了學徒的臆測,他急忙轉頭,就見數頭被召喚出的黑色巨蛇昂著頭立在由魔粉劃出的試煉場內。

“是黑暗之蛇!!”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尖叫起來。

黑暗之蛇,來自深淵魔域的黑暗生物,詛咒的邪惡之獸。

第四章 霜皇王座·冰輪之舞(四)

“黑暗之蛇麽……讓我說你什麽好呢,主考官大人。”

帶著調侃的語氣,黑袍女子並不把四周吐著信的邪惡生物放在眼裏。

同時,感應到她的氣息,凶惡的黑暗之蛇開始止步不前,變得極其萎靡,昂立著的頭也低垂了下來。

莫亞舉起手,好比貴族召喚下仆那般輕輕拍了拍。

“看到沒?是深淵魔域的時空門……”

“這個女人是誰?身為可以任意召喚時空門的法師竟然無人知曉她的來曆。”

法師們的議論聲更大了,紛紛猜測這個沒見過的黑袍女子的來曆。

見試煉又失敗了,主考官眼裏閃著凶狠,再次舉起了他手中的法杖。

這次試煉場裏湧現的氣息讓羅蘭微微皺眉。

布置試煉的考官中竟然有亡靈法師?!

“哦……這個倒是蠻新鮮的。”感應到了死亡的氣息,莫亞頗有興致的等待著即將出場的對手。

深沉如夜的法陣裏亮起點點紅芒,變得如噬人沼澤般粘稠的地麵裏緩緩立起一匹匹黑馬,雜亂的鬃毛如火般鮮紅。

緊接著浮現的是一具具殘破的盔甲,黑色的氣息籠罩著這些式樣古老的防具。

“亡、亡靈……”法師們吃驚的望著試煉場。

雖然早聽說這次的試煉邀請了各大陸的法師前來布陣,卻怎麽也沒想到,就連亡靈法師也有參與。

不到片刻,地麵恢複如初。而在莫亞眼前的,是整整一隊死亡騎士。

莫亞看向羅蘭,見她眼裏閃過怒意,已然明白了她此刻的想法。

但……莫亞並不想在這時候臨陣換人。

冥戰將軍是何等的禁忌,比起暗夜女神,更為地上界各神殿戰栗與厭惡。

未等羅蘭開口,莫亞已然平舉雙手,火紅的流星之熔帶著灼熱無比的高溫,砸向已經做出進攻準備的死亡騎士。

一波接一波,原本就不算結實的地麵被砸出一個個深坑,高速奔行的亡靈在僅次於光明法術的傷害下燃起熊熊火焰,可它們依然嘶鳴著衝向目標。

“輪回吧,不知疲倦的往生者。”

一聲低吟,柔和的在人群中閃耀,羅蘭拔出她從不輕易示人的遺忘之劍。

生命的頓時氣息籠罩住整個山壁,讓冰雪消融,地麵生發出了淺淺綠草。

在羅蘭拔劍的瞬間,莫亞停止施法。

她知道,無論如何,羅蘭都會出手。

因為這布陣者地身份已經彰顯無疑,連她都能猜出,羅蘭又豈會不知。

顯示蒂麗安神軀的跡象越來越明顯了,拉法,你要如何掩飾?

又打算解釋向羅蘭解釋?

明明有能力自行解開封印,甚至無需解除,卻一步步緊逼羅蘭做出種種抉擇。

她若知道了,你恐怕不會像如今這般若無其事吧。

受到莫亞眼神關注的拉法嘴角扯出嘲諷的笑。

“不要拿自己的價值觀去評價別人,她的性格和選擇從未變過。這讓我慶幸,幸好當初選的是她不是你。”

“哼……”同樣回予一個不屑的表情,莫亞何嚐不慶幸,自己沒有落入冥獄,否則又怎麽會遇上西斯塔爾。

目睹這一景象的法師表情也由驚訝轉為肅穆,與莫亞施法時的喧鬧不同,整個場地都陷入到無聲的寂靜中。

“威拉爾,你還是這般沒腦子呢。”

熟悉的語調飄入耳,莫亞與拉法同時回首,見到了他們猜測並許久未見的熟悉身影。

“果然是你這家夥……我剛才就在想能被允許進入神殿又可以施展這種召喚術的人,地上界就隻有一個。”

伴隨著莫亞的話語結束,身著黑袍的法師無聲無息飄到試煉場地中央,胸口處巨大的五芒星徽章顯示出了他的隸屬——塔拉夏,南大陸最大的黑暗法師聚集所。

兜帽中,已經骨化的臉,蒼白的骨散布著駭人的恐懼。

“夜安。”

微微一躬,巫妖安德烈的舉動讓圍觀者無不驚歎。

作為塔拉夏的實際掌權者,他可是連神聖帝國的新皇都沒有給予如此高的禮遇。

“你怎麽會在這裏?”由於羅蘭與拉法不便發言。

莫亞自然代他們把心裏的疑惑提出。

“知道你一定會來湊熱鬧,伊紮克陛下特地讓我專程來迎接。”一語雙關的做了解釋,巫妖拋給主考官一副卷軸,上麵赫然印著神聖帝國的皇帝璽印。

雖然心有不甘,可主考官隻能放行。

深知這五人中除去那兩名真正的學徒,其餘三人都有極強的力量,他可不敢再冒然動什麽手腳了。

而且,連塔拉夏的巫妖安德烈都親自前來迎接,還帶來了神聖帝國皇帝的禦命,他又怎敢不放行。

“從那個召喚法陣我就看出來了,在地上界能被神殿允許進入的,也隻有你這個變種亡靈。”依舊改不了出口嘲諷的惡習,莫亞皺著眉看向安德烈。

雖然這才是他的真實模樣,可她更習慣以前暗夜精靈的裝扮。

“上山吧,我對這次解印也很期待呢……”視線掃過化身人類的拉法,安德烈由紅芒取代的雙瞳裏閃過一絲興奮。

“這兩個是誰?”瞄到了一旁因自己的死亡氣息而打顫修普與卡瑞羅恩,安德烈不禁有些好奇。

這三個神靈身邊居然有兩名普通的人類?

“普通的學徒,羅蘭在途中善心大發救下的。”對於把兩個人類帶上山,莫亞是一直反對的。

“無關者最好不要帶上山去,對你們,對他們都好。”知道羅蘭的脾性,安德烈也做出了莫亞一樣的判斷。

隻是,現在才做這樣的決定已經太晚。

在場的法師已經認定他們是一夥的,即便現在分開也不能擺脫厄運。

第五章 霜皇王座·冰輪之舞(五)

漫天的大雪,掩蓋住了上山的小道。

北大陸嚴寒的冬季讓兩個學徒走的極為吃力,他們不時瞄走在前方的幾名同伴,由衷的後悔剛才沒有放棄與他們同行。

“修普,我們或許不該上來的。”感覺到體力逐漸透支,卡瑞羅恩艱難的移動已經被厚厚的積雪沒到膝蓋的雙腳。

“閉嘴,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修普何嚐不知道他們現在正與危險同行,稍有不慎就會死。

在巫妖安德烈出現後,他就明白自己的臨時同伴的身份比他所預料的還要來得尊貴。

安德烈——塔拉夏的掌權者,早在年幼時期就聽說過這個巫妖的傳聞。

可以說,出生在南大陸的人類幾乎沒有不知道塔拉夏的存在,更不會連這一組織的幕後操縱者都認識。

連這麽赫赫有名的角色都要給這三個詭異的同伴行帝王都沒享受過的大禮,他們的身份必然勝過神聖帝國的皇帝。

想到這,修普內心的懊悔又止不住飆升。

同學院的其他學徒隻怕是在驛館那裏就被趕回德納爾,若他和卡瑞羅恩這等剛開始學習魔法沒多久的初生之犢若是卷近神殿的紛爭,隻怕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便是麥迪利恩嗎,果然不愧是被稱做四元素中最為華美的神殿。”突地,走在前方的莫亞低歎。

低頭沉思的修普連忙向前望去,狹窄的道路走到了盡頭,在雪山之顛的赫然是一座巨大的湖泊。

冰封的冰麵上有一座白色的建築,在暗月地照射下閃耀淡藍色的冷光。

一路的沉悶剛因這豁然開朗的景色而有所舒解,卡瑞羅恩接下來的驚叫就打破了修普一直偽裝的鎮靜。

似感應到他們一行人的到來,原本寧靜的神殿突然湧出無數法師,個個如臨大敵地瞪著他們這幾名闖入者。

“終於來了……”

站在人群之首的,是一名女性長者。被歲月侵蝕過的臉龐有充滿一雙睿智的眼,而她所吐露的話語更是讓兩名學徒震驚。

“繼大地之印後,您還想繼續奪去這最後的封禁嗎,女神。”

女神?!

難以置信的目光掃向那三人外加一名巫妖,修普無法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

“你們這副架勢,是準備專程迎接我嗎?”莫亞上前一步,用來欺騙凡人的偽裝傾刻消去,恢複了她原本的雙黑容貌。

神殿一方寂靜無聲,皆在莫亞恢複真實容貌後祭起防禦結界。

雙黑……難道是傳說中的暗夜女神!!

修普瞪大眼,看著幾步開外的莫亞。

不會錯,世間唯一擁有雙黑容貌的,就隻有這一位滯留地上界的女神。

可是,女神為什麽要親自駕臨麥迪利恩。

不是說主神不允許介入地上界的紛爭嗎,暗夜女神千裏迢迢的從東大陸趕到這北方之地隻是為了一個元素神殿的所持有封印?

“作為持印者,你該比那些盲從的神官和法師更清楚這封印的原來與重要。祭祀,我不會說出讓你乖乖的交出自己的性命這樣天真的話,可這個封禁我們勢在必得。”夾雜著刺骨冰雪的寒風鼓動莫亞的長袍,她緩緩升空。浮到晶瑩地湖泊之上。

“身為艾芙麗所任命的祭祀,我不可能放棄自己的職責。”平靜的閉上眼,女祭祀舒展雙臂,大聲的念起了禱詞。

“我乃祭祀,是神佑者,是地上代理者。以神之名,漫舞的冰晶啊,擊退侵入這神聖之所的敵人吧。”

瞬時,凍結地湖泊崩裂,無數條冰結的巨龍從湖中升騰而起。

“流星啊,隕落吧。給予我所指之地灼熱的死亡,湮滅一切生的希望。”和女祭祀的高喊不同,飄浮在半空中的莫亞低聲輕喃,她的手指向了宏偉壯麗的水之神殿。

修普凝視著由天空落下的一顆顆火球,伴隨著恐懼這升騰而起,還有一絲羨慕。

末日流星,火係最強的禁忌之咒……

禁咒,是每個修學魔法之日最終的追求。

不虧是女神,這般輕易的施展出了無數法師終其一生也無法到達的境界。

在巨大的轟鳴聲中,由隕石組成的火球群傾瀉而至。砸向晶瑩美麗的神殿。

女祭祀一咬牙,揮動雙手。

刹時,冰龍紛紛掉轉方向。凝結在一起,護在神殿上方,阻擋末日流星的轟擊。

“嘖,礙事的家夥出現了。”伴隨著莫亞的這句話,神殿一方傳來了驚呼聲。

“你?!”女祭祀看著自己洞穿胸口的手臂,眼中滿是驚愕。

這支手臂的主人可是麥迪利恩祭祀的大神官啊,為何……

“隻要你死了,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為新的封印擁有者。”年輕的神官拔出染血的手,同時也捏碎了女祭祀的心髒。

“還是那麽不知廉恥呢,沙西利。總喜歡坐享其成。”莫亞冷冷的看著站立於鮮血與火焰中的男子,那熟悉的氣息早已暴露了他的真實身份。

“我也不過是找了一條捷徑而已。”褪去偽裝,邪神的姿容讓他身邊的人類法師和神殿人員紛紛急退。

相比暗夜女神,沙西利的惡名更讓人恐怕。

失去了女祭祀的支撐,魔力化身的冰龍轉瞬消失無蹤,怒吼的“末日流星”將屹立了千百年的水之神殿蒸騰為大片白色霧氣。

“既然你這個特魯克人出現在這兒,那就代表我們尊貴的陛下來了吧。”沙西利陰狠的目光掃過修普與卡瑞羅恩,最後定格在裝扮華麗的貴族男子身上。

“你就這麽迫不急待的想來送死嗎,沙西利。”低沉而微怒的嗓音中有著迫人的威壓,拉法也消除了自羅蘭蘇醒後一直保持的人類偽裝,那濃烈的神息讓距離最近的兩個人類學徒當場跪倒。

“哼……神王陛下就這麽確定星幽界的諸神都會放任你一個個開啟封禁?他們當初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的力量封住的,若是任由你解開,反叛者的下場誰都明白。”與以往幾次現身不同,沙西利這次頗為有持無恐。

第六章 霜皇王座·理想鄉

一道道暗雷從天而降,劈在覆蓋著冰雪的大雪山頂。

元素之力從未如此濃烈過,別說是山腰的驛館,就連山腳下的德納爾城都可以看到大雪山發生的巨變。

“哦,是什麽讓你這般有持無恐。”

看到沙西利截然不同的態度,拉法即便不用猜也知道結果。

與摩拉結盟了吧。

兩個同樣被驅逐的神靈,在遭到光明與黑暗兩派屏棄的後,走到了一塊。

“陛下又何必明知故問呢。”沙西利笑得詭異,麵對一敵三的局麵卻絲毫慌亂。

雖然他在力量上勝過剛成為主神沒多久的莫亞,可論實力,卻隻能與羅蘭打成平手,遠遠遜於他的創造者——拉法。

同樣,莫亞也覺得邪神這次表現太過異常。

就算是在他最為風光的時期,也未敢對拉法這般不敬,畢竟是從神代就延伸下來的畏懼。

“九大封印,陛下自行取回其六,我手中有兩個,剩餘的……您也知道在誰的手裏吧。”把玩著剛弄到手,還染滿鮮血的封印,沙西利語帶挑釁。

他還從未有一刻,像如今這般同自己的創造者對話。

伴隨著邪神話音落定,餘威尚在的末日流星被一堵看不見的結界所阻隔。

眯起眼,拉法全身怒意勃發的看著那緩緩現出身形的潛伏者。

從攀上這雪山頂,就一直隱藏著自己氣息的家夥。

“你還想再一次背叛我嗎,奧菲裏克?!”

麵對拉法的嚴詞質問,三頭的黃金龍隻有沉默以待。

感覺到拉法心緒有些不穩,羅蘭麵色一沉,在他說出下一句更為嚴厲的怒語前站到了衝突的最前線。

看到她的身影,拉法暴怒的神態有所緩和。

最後一個恢複真實姿態的羅蘭讓借著龍皇的庇護才得以從末日流星中幸免於難的人們止不住驚歎。

又一個雙黑!

在雙生神哈斯與加西亞消逝後,這世間除了暗夜女神,竟然還有純血的黑暗一族。

“冥戰將軍”,人群中。不知是誰先說出口。

二十一年前,五百年前,甚至是八百年前被隱藏在曆史中的真實並非完全無人知曉。

這張因暗夜女神而聞明天下的容貌,在往生的地域裏,更為非人族所熟知。

“這麽快就衝突起來了,最後的主角都還沒上場呢……”巫妖安德烈一直沒有任何動靜,依舊站在原地,注視著前方一觸即發的局麵。

“沒有回旋的餘地嗎。”有些沉痛的開口,羅蘭也有些無法平複自己的心態。

上一次仰望這頭巨龍在四千年前的大黑暗時代,那時她就已經感應到了它掩埋在理智下的哀傷。

“在千年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決定。”眼前,是奧菲裏克了然的平靜。

不期然的,羅蘭又想起了第一個由自己親手破除的封禁。

想到了那個站在世界樹生命熒光中的淡然男子。

更想到了因命運的捉弄而被迫分離的藍龍與艾歌。

注視著龍皇,羅蘭握緊雙拳,再鬆開時手中已然出現了兩道光刃。

第一次,她第一次將嗜魂與遺忘同時使用。

一黑一白的雙劍空中漫舞出絕美的軌跡,刺向昂首立在麥迪利恩廢墟上的龍皇,銳利的劍息與附帶的魔力讓躲避在這巨型結界中的諸法師以及神職者感到呼吸困難。

“我也想完成千年前的那場沒有結果的戰鬥呢。”見羅蘭來襲,沙西利祭出閃著黑焰的長槍,正打算接下羅蘭致命的一擊。卻不料被一個巨大的火球給阻擋了。

“你的對手是我,邪神。”莫亞召喚出自從五百年前的諸神之亂就沒再使用過的浩劫權柄,所凝聚的力量讓沙西利也不敢大意。

就在這關鍵時刻,冰湖凍結的湖水突然沸騰起來。

不是受到流星之火的高溫影響,而是來自水裏的熱度。

水裏……有什麽東西?

修普勉強抬起頭,看到前方那座巨形湖泊突然沸騰起來,散發著陣陣腥臭的黑煙。

“終於來了呢……摩拉你這個總喜歡躲在幕後操縱的家夥,比沙西利那小子更讓我討厭。”注視著變成深黑色的沸騰湖水,拉法也浮到半空中,渾身籠罩在淡淡的金光。

湖水很快就蒸發怠盡。在四陷的湖底,一群骷髏圍成了十二芒星狀,在最中央位置的赫然是在庫門臨陣逃脫的拉克西斯,以及許久未曾離開過死亡之領的巫妖王撒瑪。

“將軍,現在還來得及。”完全骨化的撒瑪依然未肯放棄遊說。

“在伊利森我就曾說過,絕不會背棄自己立下的誓言。”仗劍而立,羅蘭沒有絲毫的動搖。

“在湮滅與崩壞麵前,沒有什麽是永恒的!!”

拉克西斯與撒瑪等巫妖的軀體在禱詞中爆成碎片,從腐敗的肉塊間凝聚成形的是冥獄四君王中的幽魂之主,也是從被拉法封印起就沒離開過冥獄的死神摩拉。

回應著這聲怒吼,無數亡魂發出淒厲的哀鳴。

整個麥迪利恩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原本就陰沉的天空變得更加黑暗,那一道道暗雷有增無減,變得更加狂暴和躁動。

“與我一起創造新的世界吧,蒂麗安,放棄那個瘋狂而古老的神王。一個從頭到尾都充滿了欺騙與謊言的血盟沒什麽可留戀的。”

凝結為模糊人形的黑影向羅蘭拋出橄欖枝,這番話語不止是讓聆聽的人類驚詫,就連沙西利和龍皇也難掩震驚。

“你是什麽時候察覺的?”將疑惑轉向莫亞,安德烈看出表情她平靜的似乎早已知曉。

“羅蘭和蒂麗安原本就不是一個靈魂,更何況她在混沌時期就帶頭封印了拉法。隻不過……現在的羅蘭與五百年前我所見到的羅蘭有所不同。那時的她,就算身為異界人,依然為太陽的光芒所刺傷,亡靈之軀依然被光明之力所侵蝕,卻不像如今這般完全免疫。”

“既然如此,那又為何……等等,難道你是說……不,這怎麽可能。”猛然領悟莫亞言語中所隱藏的可能,安德烈有些難以相信。

這怎麽可能,神真地無所不能嗎?

還是說,這僅隻是造物主的能力?

“你……又什麽時候察覺到的,羅蘭。”

暗夜女神的話讓所有的焦點再度聚集在羅蘭身上。

“從第一次恢複記憶起,就已經起疑了。這身軀,不是我的……”依然記得腦海和靈魂深處關於第一次帶著拉法逃出冥獄的記憶,蒂麗安帶著耀目的金芒從天而降。

那淩厲的鋒芒刺得習慣了黑暗的雙眼無法直視,濃烈的生命氣息,也讓身為亡靈的她戰栗。

“五百年前,我以自己的靈魂許下諾言,換取父神的降臨。那時候,冥戰將軍不死的肉體就已從這世上消逝了。現在站在這裏的,不過是一個擁有羅蘭靈魂的亡靈之軀。”握劍的手輕微地顫抖著,不是不曾想過這具軀體的本來主人究竟是誰。

而是根本不敢去想。拉法啊拉法,你殘酷而美麗的笑容背後,究竟隱藏了多少我所不知的策謀與算計。

我這一次次揮劍而戰。又是否正確和值得。

你在讓我陷入一次次痛苦後,究竟想要得到什麽,又想要證明什麽。

不敢,也不願去想。

“羅蘭……”

身後傳來了帶著擔憂的呼喚,回首,那雙冷情的眼中是從不輕易示人的焦急。

羅蘭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你……早就察覺了?”

“是的。我不說,不問,並不代表我什麽都不知道。隻是不敢說,不願問。這螻蟻一般的生命在你的眼裏,又算什麽呢。”

“你和他們不同……”急切的拋下虎視眈眈的摩拉與沙西利,拉法似乎忘了自己正麵對他最大的勁敵,隻因他又想起了羅蘭曾兩度自我毀滅,以逃離無法承受的悲痛和絕望。

“哈哈,神王陛下終自食惡果了吧。”摩拉笑得極其猖狂,火光與黑電映襯得它的姿態更加可怖。

“來完成這次反封印吧,以神王為餌食,用他的力量去抵消黑德蘭爾的破滅之力。同時,也消除地上界汙穢的一切生靈,重新創造出無垢、純淨的新世界。”

仿佛,在召喚著什麽。

“這才是你們的目地嗎?”

莫亞張開全身魔力試圖阻止,可她一人勢單力薄,根本無法對抗三名主神。

天空仿佛要傾倒了似的,翻滾著如血的紅與深沉的黑。

大地在戰栗和顫抖,不停迸裂。

大雪山的冰雪也開始急劇消融,奔騰的冰流淹沒了山腰的驛館,直撲山腳下的德納爾城。

“你會後悔的,若是羅蘭知道了,她又會怎麽想。”莫亞在地之神殿所說的話在腦海中浮現。

拉法對摩拉發起的召喚視而不見,對指向自己的威脅全然不顧,他眼中隻有手持雙劍屹立在末日景象中的女子。

你最終還是要放棄我嗎……

“來吧,侵蝕萬物的黑暗,湮滅一切生靈的破滅,這裏有最強的靈魂,有最甘美的祭品。”

摩拉低沉而嘶啞的言語在大雪山之顛飄**著,頭頂上方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時空裂縫,撕裂空間的力量開始順應著呼喚一步步靠近。

“你的願望是什麽呢,拉法。”幽深冥獄中,那清亮的嗓音曾這般問過。

我真正的願望不是破除諸神的禁輊,更不是創造什麽新世界。

就算再度端坐王座之上,若是缺了你,我寧可繼續沉睡,不要蘇醒在這個沒有絲毫眷戀的世界。

“後悔過與我結下血盟嗎。”

被一點點吸向異域縫隙的拉法抬起頭,望向他再熟悉不過的那道嗓音的主人。

“羅蘭……”

你不是已經打算放棄我了嗎?

摩拉的話充滿了**,就連奧菲裏克也被這條件所吸引。再度背棄自己的創造者。

“為何不回答。”深黑的眼中,看不出一點思緒,羅蘭表情平靜的發問。

拉法知道,隻要持有自己一半力量的羅蘭加入到摩拉一方,就算身為神王的他也勢必要被流放外域,被逼近的黑德蘭爾所吞噬。

凝望著那張寧靜的容顏,他固執地不願開口。

哪怕羅蘭真的背棄了自己,他也不願承認自己曾後悔過。

“這是我自己種下的苦果。理應由我自己承受。哪怕時光倒流,我依然會這般選擇。”那個光輝的靈魂在把他從萬年沉寂中喚醒瞬間所綻放的光華,至今依然留在心中。

“羅蘭!!”感覺到了拉法難掩的悲切以及羅蘭的決絕,莫亞不禁失聲驚呼她最為要好朋友的名字。

難道,連她也要想重塑世界?

她不是一直都反對這樣做,更是從不違背自己的諾言。

羅蘭,你難道真的……

“還在猶豫嗎,蒂麗安。”遲遲未等到最後一股力量地注入,摩拉忍不住催促。

“在時間麵前,的確沒有什麽東西是永恒的。我讚成你的觀點,死神。”

他所熟悉的羅蘭不是一直都不忍見到生靈塗炭嗎。

“但是……”由沉思中緩緩抬起頭,望向已經撕出一個大口子的時空裂縫,羅蘭臉上出現了莫亞、安得烈還有拉法都最為熟悉的堅毅而安定人心的溫和笑容。

“這個世界自從誕生起,從擁有第一個生命起,就已不再是拉法一個人的世界。蒂麗安也好,沙西利也好,螻蟻般的凡人、擁有神族血統的後裔、還有長壽的各個種族,他們在降生後都擁有自己的意誌、思想、靈魂。無論是被看做美好象征的精靈,又或是人們口中邪惡的黑暗一族,都會悲傷、歡笑、痛苦、哀愁,他們都活著……而這個世界同樣活著。

在降臨到安尼西亞之初,我曾問過自己為什麽會從一個安定而平和的世界來到這裏?為什麽要來到這個亂世?又什麽要墮為亡靈?這疑問直到今日才有了答案。

因為我會遇見拉法,那個孤獨而寂寞的靈魂,那個固執而倔強的神靈,那個空有一身強大的力量,卻總不知道該如何運用在正確方向的神王。

這個世界亦然,那些依然還存活著的生命,沒人有權可以肆意錄奪,那些鮮活的生命,更沒人可以輕易決定他們的將來。”

**的雙劍迸發出耀眼的光華,讓每個注視的人都閉上雙眼。

耳旁,隻有那溫潤的嗓音依然在訴說。

“死神摩拉,我不是光明女神蒂麗安。雖然這身軀是屬於她,可寄存在這神軀內的,是名為羅蘭的靈魂。一抹來自異界的靈魂,一個早該死去,卻因為不舍、不忍而一直滯留至今的亡靈。

我曾是名譽北方的抗魔英雄,亦是手刃千萬人類的冥戰將軍。這罪孽之身葬送過無數生靈,也湮滅過無數亡魂。斷是再沒有資格說什麽拯救世界的狂言,可是……無論拉法有沒有改變自己,無論他是否還抱著毀滅的念頭,我都會不背叛。無論他是造物神,仰或隻是一介普通的亡魂。”

“你嘮叨了這麽多,就是不願意和我聯手是吧。”死神全身的力量開始向羅蘭轉移。

“這心所允下的承諾,我願以最後一絲靈魂之焰去實現。”合二為一的嗜魂與遺忘結合成閃耀的光劍。

死亡之息消去,取而代之的,是生生不息的生命之力。

空出的左手握住拉法與自己一樣冰冷的手掌,羅蘭迎著摩拉噴湧而出的混沌圓環,舉起了手中的光劍。

“一起戰鬥吧,拉法,為了這個世界,也為了你自己。”

耳畔的低語一如即往,拉法由震驚中回過神。

看著羅蘭堅毅的側臉,他呆滯的五官也逐漸恢複了原本的狂傲。

齊心協力的兩個靈魂譜出了被一分為二的力量,摩拉的混沌之力被擊潰,他帶著難以置信被拉法與羅蘭是施展出的強光淹沒、吞噬,最終散為點點黑沫。

這力量,竟然來自身旁的龍皇。

“奧菲裏克,難道你不想逃嗎?!”

“為何要逃,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你這個破滅與混亂的根源是該永久的消除了。”

“哼,你有那力量殺死我嗎,別忘記在位階上我強過你。”沙西利舉起燃著黑焰的魔魂槍,一點也不把龍皇放在眼裏。

除了神王,他從不曾懼怕過其他主神。

“陛下,這千萬年前賜予的軀體與力量,如今都還給你……”

“奧菲裏克?”羅蘭猛然回首,卻見三頭的黃金龍拽著沙西利飛上天空,朝著那越擴越大的黑色旋渦衝去。

“父親!!”帶悲鳴的呼喚,尾隨著龍皇而去的,是那曾有過一麵之緣的黃金幼龍希太因。

三個生命消逝在被摩拉召喚的時空縫隙裏,也讓這破滅的外域黑洞得以愈合。

如夜的天空在刺耳的轟鳴中逐漸恢複,顫抖而崩裂的大地也平複下來。

“它從未背叛過你,拉法。一切忍辱負重,隻為了這一刻……”望著沉默的拉法,羅蘭眼中有淚。

“這便是你苦苦追尋的情感,便是你一直缺少的東西。你所見,所聽,所感受到的,都是為生命而綻放的悲歌。如果能把這刻的感動銘記於心,從此不再輕言毀滅,這個世界就算永遠無法變成我心中所想的那般,它也是美麗而無暇的。”

向著那位眼中閃過領悟的神靈伸出自己的手,羅蘭輕聲低語;“最終,會化為你我都期翼的理想鄉。”

握緊這雙從未放開過自己的冰冷手掌,拉法閉上雙眼,把自己的淚水埋在羅蘭瘦弱的肩頭。

“我從未後悔選擇你成為我的血盟這個決定……”

遠遠的凝視著這溫馨一幕,莫亞壓在心底多年的擔憂終於卸下。

“我們會一起活到世界盡頭,是吧,西斯……”

“無論未來是什麽,我會一直陪你麵對。”輕柔的環抱住雙黑的女神,不知何時趕到的大精靈重複著他五百年前許下的承諾。

籠罩天空的陰霾終於散去,在深沉的黑夜之後,是金色的晨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