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聚會
6月10號下午，卡薩布蘭卡。
這地方是縣裏僅有的兩家咖啡廳之一，不過真正進來消費的人，沒幾個會點咖啡，都是些花茶什麽的。
小地方的人，在向大城市看齊追求小資情調的過程中，總歸還是不願把不好喝的東西往肚子灌。
當然，主要是因為沒人會說什麽，反正大家都一樣，大哥不說二哥，誰也鄙視不了誰。
兩年前開業之後，生意一直不怎麽好，直到去年歇業兩個月，進行了升級。
這年頭KTV已經開始流行，唱K成為一種非常時髦的社交活動，這玩意兒倒是不論人，年輕人唱潮流歌曲，中年人唱老歌，老少皆宜。
老板是個聰明人，懂得與時俱進，這下算是找準了方向。
不過鑒於小縣城的消費能力有限，裏麵的包間都非常小，大多是情侶包，一個逼仄的空間，一塊沒有彩電大的屏幕，兩個人坐正合適。
情侶也是這裏的消費主力。
最貴的大包，一般有什麽特殊活動才會有人訂，堪堪能擠下七八個人。
333號大包。
開房人姓劉。
這間包廂劉潔提前半個月就訂好了，怕到時間萬一沒有。
今天無疑是一個很特殊的日子，高考昨天落下帷幕，古人雲“寒窗十載”，他們讀了足足十二載，還不算幼兒園，總算成功上岸了。
考得或好或壞，重要，又不重要。
結局已定。
能有勇氣複讀高三的狠人，不是沒有，但肯定不在他們當中。
此時此刻，他們隻想放縱，找回他們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
恰好今天，還是劉潔最好的閨蜜，江虞婉的十八歲生日。
那就更要好好張羅慶祝一番了。
這場聚會有資格參入的人不多，都是至今仍來往密切的老同學，唯獨一個人例外。
劉潔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為什麽會發出邀請，挺鬼使神差的，後麵想想，覺得還是受到了小婉的影響。
她讀高中時談過一場戀愛，但是小婉沒有，她純潔得猶如一張白紙。
人生的十八年時間裏，不知男人為何物。
早戀，或許確實不好吧，她承認，可小婉今天不就滿十八了嗎？
她很想讓小婉也體驗一下那種不濃鬱，卻沁人心脾的甜蜜，不必去追求結果，僅僅是品嚐一下滋味就好。
竊以為，這對小婉進入大學也有幫助。
她不可想毫無經驗可言的小婉，在大學被花花腸子的男生給騙了。
不用想她都知道，追小婉的男生絕對不少於一個加強連。
如同現在一樣，隻是九成九的男生不敢開口罷了。
而即使是身邊總不缺獻殷勤者，她卻隻見過小婉對一個男生臉紅過。
李丘澤。
她對李丘澤不喜歡，也不討厭，如果他能帶給小婉一個不同意義的暑假，那以後倒是可以做哥們兒。
為什麽這樣說呢？
因為他們注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他們之間就算真的能綻放出來點什麽，一個暑假，就是它的花期了。
小婉是鐵定會上985的，而李丘澤呢？
不出意外，接下來隨大流，去大城市務工，就是他的路了。
思想層次和現實生活的差距，足以使他們漸行漸遠。
所以是的，劉潔一點也不擔心會有意外發生，或者說便宜了李丘澤。
“小婉怎麽還沒來？”
包廂裏，曹成再次抬起手腕，這塊浪琴表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這是過年時，小姑從香港那邊給他買回來的，戴到學校去後，引起不小的轟動，班主任找他談了話，後麵就一直在盒子裏吃灰。
今天這個聚會，他肯定是有資格參加的。
他和活動的組織者劉潔，小學就是同學，又和今天的生日佬江虞婉，一起同學了十二年。
他認為，這就是青梅竹馬。
“曹成，你天天可以看到江虞婉，還這麽猴急啊？”有人打趣道。
曹成喜歡江虞婉，根本不算個秘密，雖然沒寫過情書什麽的，但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行不行？”曹成回應道，自從上高中後，他就不藏著掖著了。
也很確定小婉一定能感受到他的一片深情。
大學，他早就翹首以盼了，那是一個可以談戀愛的地方呀。
他為什麽這麽刻苦努力地學習？
就是想要和小婉再考入同一所大學。
從小學讀到大學，多美的一段佳話，不是嗎？
等到了大學，這朵他守候了這麽多年的花蕾，也該綻放開來，讓他一親芳澤了。
他很有信心。
上次和他爸在好客來吃飯，見到王晴阿姨，有些話雖然沒說破吧，但差也差不多。
劉潔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不喜歡曹成，甚至可以用“討厭”二字來形容。
這家夥無論是言行舉止也好，平時的做派也罷，好像他已經是小婉的誰誰了一樣。
竭力將自己打造成一個護花使者的角色。
關鍵你有問過我們女孩子，需要你的守護嗎？
如果是默默守護也還好，小婉不是笨人，說不定真會感動，可是曹成的很多行為，顯然已經影響到小婉的生活。
至於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戲，劉潔也不確定。
小婉太善良了，幾乎說不出傷人的話，她有時候會忍不住說曹成的壞話，小婉總是那句：“大家都是朋友，別這麽說了”。
重點是，王晴阿姨貌似很喜歡曹成。
而小婉又是一個正兒八經的乖乖女。
就挺麻煩的。
她現在打心眼裏希望，倆人的高考分數能拉開點，別再進同一所大學。
她覺得那對小婉來說，會是一種解脫。
包廂設計很簡潔，一個長方形的房間，進門左右各有一排墨綠色的硬皮沙發，中間有張同樣長條形的黑色玻璃桌台。
對門的牆壁中，鑲嵌進一塊三十四英寸的顯示屏，右側沙發頂頭，有一個豎立式的點歌台，帶一塊十四英寸的觸摸板。
包廂是按時收費的，一小時八十八塊，不算便宜，大家可舍不得浪費。
也不管人來沒來齊，反正歌先唱起來。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我不會，發現我難受，怎麽說出口，也不過是分手……”
一首Eason的《十年》快接近尾聲時，房門被緩緩推開一道縫隙，露出一張精致的鵝蛋臉，帶著長長睫毛的臥蠶眼，撲閃撲閃地可勁兒朝裏麵打量。
“刷卡成功了，進來吧。”
劉潔打趣著起身迎上去，包廂裏隻開了小燈，比外麵昏暗一些。
江虞婉吐了吐舌頭，她是第一次來這裏，或者說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走在過道裏各種歌聲傳進耳朵，好不好聽先不提，但都很認真很投入的樣子，生怕推錯了門打攪到人家。
“小婉。”曹成情不自禁眼前一亮。
因為感覺可能會有些鬧騰，喜歡穿裙子的江虞婉，今天特地換上了一件藍色牛仔褲，時下流行的女生牛仔褲叫“鉛筆褲”，都是偏緊身的設計。
將她修長筆直的雙腿，完美呈現出來，身後更是勾勒出一個絕妙的弧度，渾圓飽滿。
搭配上深藍色帆布鞋，修身的白色T恤，168的身高站在那裏，亭亭玉立，曲線玲瓏，說是模特都毫不為過。
再加上白皙晶瑩的皮膚，俏麗紅潤的臉蛋，重點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韻。
現在網絡中所謂的漂亮美眉，大抵可以以此作為標杆。
江虞婉笑著揮揮手，偷懶搞批發，和大家打了招呼。
“來，讓我搞一首。”曹成拿過話筒，小婉還從沒有聽他唱過歌。
以前過來這邊，他也不太敢叫，知道王晴阿姨不會高興。
“在水裏，在火裏，我的愛不偏不倚，就算時光倒回去，我也追到石器世紀……”
大家一臉竊笑，這表白來得也是夠直接的。
偏偏當事人沒什麽反應，被劉潔拉著坐下後，開始翻看茶水單。
今天的聚會，原本說是大家夥兒湊錢，不過被江虞婉拒絕了。
大家好心幫她過生日，再讓他們掏錢的話，多不好，她媽都不能答應。
之所以來晚了點，也是因為中午家裏有親戚在，同樣是過來給她慶生的。
臨出門時，老媽還塞給她五百塊錢，讓她好好玩。
她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來時的路上就一直在想，果然高考考完，十八歲一過，就是大人了呀。
沒點酒水，一壺花茶，一壺水果茶，配上幾碟幹果，桌台上還有劉潔買的一隻大蛋糕，攏共七個人，足夠了。
不對，是八個。
江虞婉下意識望向房門，他會來嗎？
這個細節剛好被劉潔捕捉到，笑著撓了一下她，湊到耳邊說：“怎麽，我們這麽多人還滿足不了你？小妞你不老實啊，身在曹營心在漢。”
這個成語是這麽用的嗎？
江虞婉反撓回去，低著頭，俏臉微紅：“還不是你叫的。”
喲，怪我嘍？
“哈哈，好啦好啦，別撓了別撓了，我投降……”
倆人打打鬧鬧，不過曹成的一首《堅持到底》，唱得過於投入，那都不能用嘶啞來形容，簡直是撕裂。
說的什麽完全被掩蓋過去，旁人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