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這日
隨著女子怨靈魂飛魄散，那上百道怨鬼頓時皆是身形猛地一顫，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浮上他們心頭。
一道壯年男子怨鬼轉過頭，看向蘇墨，學著女子的動作，緩緩跪著一拜，然後化為一道鬼霧衝向雙魚！
呲！
鬼霧剛一觸碰到雙魚，便冒出了一股青煙。
鬼霧被削弱了大半，可他又立起身子，張大了嘴似乎在怒吼著什麽，卻沒有喊出聲來。
他重新朝著雙魚撞擊而去。
這一去，再未返回......
這便是螻蟻之怒，卑微渺小，且淒美！
被雙魚護住的幾人目瞪口呆，驚恐萬分，他們不懂為何剛才恢複了神智的凡人怨鬼此刻還有兩個敢來送死。
剩下的怨鬼卻不敢再去，許是迫於生前對仙人的恐懼，他們隻是站在那裏，茫然無措......
仙人便是仙人，凡人便是凡人。
哪怕凡人身死，化作了恐怖的怨鬼，可那與生俱來對仙人的恐懼依舊充斥著他們神魂。
仙人不可逆......
仙人不可觸......
“哈哈哈哈！”
看到那些怨鬼的驚恐，那劍修老者在這一刻笑了起來，看著陣法之外的蘇墨，滿是嘲諷：
“就憑這些凡人？你想讓他們找我複仇？即便他們變成怨鬼，他們同樣隻是卑微的螻蟻。”
“等我們破陣，便殺了你們兩個後輩。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尊重前輩，書院又如何？”
“修為才是這個世界的唯一的正途！”
蘇墨看著陣中那些怨鬼，目露悲哀之色。
身旁的顧雨見了微微一歎，拉起蘇墨說道：“走吧！等他們破陣我們就麻煩了！”
“若無陣法，元嬰不是我們能敵的！”
蘇墨被顧雨拉著轉身，緩緩而走......
他明白，自己修為確實不夠，無法直麵元嬰老怪，手中的底牌卻是不多。
除了生死簿，再沒有其他的了！
可生死簿在上次神域中砸了神域之後，除了給自己的道術施加上一些詭異的變化之外，都不能再使用。
生死簿變成了一個很單純的被動靈物。
蘇墨被顧雨拉著往遠處走去，神色低迷。
這一戰，他敗了，敗得很徹底！
那心中某一種堅持的東西，在那些怨鬼退卻時，被動搖！
那身墨色儒袍顏色緩緩褪去，變成了潔白的顏色。
此刻，蘇墨的黑衣似乎不再被需要......
於是又恢複了白衣......
儒雅平和，隨遇而安......
忽然那上百怨鬼中一道年邁的怨鬼看著那緩緩離去的蘇墨......那白衣白發的背影蕭瑟孤獨！
這年邁的怨鬼看著蘇墨魂不守舍的背影，渾身猛地一顫，朝著蘇墨離去的背影發出一聲嘶吼......
“嘰！”
怨鬼無法說話，連發出簡單的嘶吼也變得尖細！
這聲嘶吼夾雜著醒悟，攜帶著感謝，充斥著尊敬！
這聲嘶吼......似乎叫蘇墨再等等。
蘇墨離去的步伐猛地一顫，拉著顧雨停了下來，他茫然轉身......
他見到那道怨鬼朝著自己跪地，拜下，然後起身，化為鬼霧朝著那些屠殺了他們的仙人衝撞而去。
這是他此生第一次反抗仙人，也是最後一次......隻因為另一個仙人！
這一去，不論生死，世間再無那個對著仙人卑躬屈膝的凡人族長......隻有一個敢於反抗仙人的凡人怨鬼。
嗞！
青煙升起，怨鬼消散！
那雙魚在不斷的磨滅著怨鬼後，上麵的金光似乎被怨念侵蝕，也黯淡了下去。
......
暗中觀察的人中，一個紫衣少女看著那場中的淒美景色，目光露出好奇。
“上次在神域中，便覺得你獨特，這回又是如此。你修的是儒道嗎？為何如此特別呢？”
“這些怨鬼是你喚來的嗎？”紫裙少女斜著頭，似乎在思考，“你又在印證什麽呢？”
紫裙少女身旁的一個老婦人，看著少女雙目不斷的變化，翻了翻白眼，卻沒有阻止她繼續看。
見證旁人的證道，對她也有好處。
......
看著年邁的怨鬼慷慨赴死，那些剩下的怨鬼在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麽。
有的仙人視他們如螻蟻，要他們死！
卻有一個仙人想要他們死得其所，想要他們反抗，給他們反抗的資本！
他們怎麽忍心讓那個為他們抱不平的仙人，戰未敗而心死呢？
一道道怨鬼在那些劍修驚恐的目光中，紛紛對著陣法外白衣白發的少年跪了下去......
這一跪，是感謝，是懺悔，是醒悟，是祝福，同樣也是告別！
他們村莊閉塞，不知道這白衣白發的仙人是誰......
可他們知道，這白衣白發的少年在為他們而行，甚至在為他們反抗比他修為更高的仙人。
他的眼中......都是自己這些凡人啊！
蘇墨渾身顫抖，眼角泛紅，對著上百怨鬼微微作揖。
這一跪，他受得，他也必須得受下。
這便是因果！
那暗中的紫衣少女看著那一襲白衣的蘇墨，看著那些對著蘇墨跪地行禮的上百怨靈。
那於陣法內外遙遙相對的告別，忽然令她鼻子微微發堵。
這是她第一次......正視凡人！
那上百道怨鬼朝著蘇墨深深的一拜，而後起身，緩緩的看向那群被雙魚護住的劍修。
劍修老者臉色大變，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他看著那些緩緩看過來的怨鬼，立刻向著魚生盤猛地傳輸靈力，那金色的巨大雙魚立刻爆發出了金光。
百鬼起身，朝著那群修士撲了過去。
這一去，他們從未想過能夠返回......
這一去，隻為告訴那個為他們出頭的仙人，他為他們的付出......他們不敢辜負！
轟轟轟！
轟鳴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青煙一陣一陣的冒起！
蘇墨看著這些亡魂英勇赴死，笑著笑著，眼角泛起了微光，低聲呢喃道：
“師姐，這便是我堅持的東西......凡人的意誌！”
“這也是我第二道的意義，守護這些東西！”
顧雨神色迷離的看向自己的小師弟。
“嗯......師姐明白了！”
這日，百鬼夜行神域。
這日，百鬼赴死複仇。
這日，百鬼與仙同歸於盡。
這日，九天十地中蘇醒了凡人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