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西門吹雪
剛剛蘇醒的燕南天精神很好,可身體卻非常虛弱。
十七年的折磨早就讓他的元氣接近枯竭,若非嫁衣神功保住了一絲生機,他早就駕鶴西歸。
金匱要略也無法憑空生成營養物質,想要恢複巔峰,他需要花費很長一段時間。
特別是當他決定徹底散功重修烈天神功,而不是重練嫁衣神功後,這個時間更是大大延長。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若是他依照廢功重修的練法,練出來的嫁衣真氣烈性祛除,就很難凝練太陽真火,進入更高境界。
這個境界他其實之前並不知道,但當錢恒拿出烈天神功的時候,他就有所領悟,隱約明白了前方的路。
既然已經承受了不少恩惠,欠了不少人情,他也一點不矯情,沒有賭咒發誓,大大方方的練起來這本源自嫁衣神功的功法。
錢恒和他都明白,很多話並不需要說太多,男人之間的情義本就很簡單。
錢恒沒有提起鳳凰社,他知道在了結恩怨之前燕南天不會有心情摻和他的宏大敘事,所以隻字不提。
等到江楓夫婦的事情結束,以燕南天的豪氣幹雲,不需要多說就可以把他拉進組織。
燕南天要修養,暫時不合適遠行,沒有這位天下第一大俠,江楓和移花宮的恩怨就不能徹底化解。
就算是礙於錢恒不能親自出手,他的態度也會讓江小魚兩兄弟為難。
所以必須要讓他親口承認恩怨了結,這就需要帶著他一起前往移花宮。
錢恒不想在惡人穀待太多時間,本來打算給燕南天服用無極仙丹,用以節省時間,卻發現這位天下第一大俠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在這種境界中,他的功力增長幾乎駭人聽聞,一天就是一個台階,根本無需服用丹藥。
這個過程中,他的精神意誌也不斷壯大,緩緩朝著入微之上衝擊。
錢恒觀察了幾天,確定了這個過程結束後,燕南天的心神修為就會突破半神的極限,與水母陰姬一樣進入非人的境界。
不過兩者一者是以元氣係突破,一者是以心神係突破,也不知道有什麽不同。
除了前幾天,後續的變化望氣術也無法察覺燕南天的變化,他的精神已經開始完全內斂返璞歸真,表麵上沒有絲毫氣息。
穿越者依照氣息估算,燕南天的晉升大概要持續十幾天,於是錢恒決定趁這點時間去西域的幾大景點轉一轉,一邊算旅遊放鬆身心,一邊看看這些域外的獨特武學。
他看得上的地方也隻有四個,分別是AKS城的魔教,食毒教的萬毒森林,羅刹教的大光明鏡,以及塔克拉瑪幹沙漠深處的石林洞府。
算算距離,毫無疑問和惡人穀同出昆侖山脈的大光明境是最近的景點。
喊上江小魚和玉天寶,錢恒開啟了新的旅途。
……
玉羅刹失蹤的當天,羅刹教高層基本都已經知曉。
攻打惡人穀時隻有歲寒三友跟在玉羅刹身後,根本原因還是惡人穀地形太過險惡。
一般的成名高手,即使無人看守也要費盡力氣才能進入,若是有宗師或者杜殺坐鎮,就算千軍萬馬都施展不開。
惡人穀一直也控製著穀中人口,真正的高手也隻有五大惡人,隻要拿下了他們,就算摧毀了這個武林禁地。
玉羅刹自認為憑一己之力就可降服五大惡人,卻沒有料到撞上了鐵板,最終有去無回。
後續的羅刹教派遣探子想要窺視究竟發生了什麽,卻被憐星給嚇了回去,隻知道這裏突然多了一個半神強者。
不過這也已經夠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半神,加上五大惡人,出其不意的情況下,絕對有實力把玉羅刹四人留下,羅刹教高層都有了一些預感。
所有人都在等,等玉羅刹的出現,可他卻始終沒有音訊。
羅刹教內的氣氛變得非常詭異,這種情況隨著玉羅刹的失蹤愈演愈烈。
連不問世事的西門吹雪都發現不大對勁,漸漸提高了警惕。
雖然大多人都知道了他才是教主真正的兒子,可玉羅刹始終沒有正麵承認這個消息。
名義上,他隻是羅刹教的客卿。
他沒有摻和教派內部,所以也不清楚究竟出了什麽事。
他原本的親信都在萬梅山莊,當初走得匆忙,根本來不及帶走,如今在西域算是一無所知。
之前由於幾乎公開化的流言,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竭力討好,讓他不勝其煩,讓他不得不閉門謝客。
可這幾天情況卻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沒有人在試圖接近他,似乎一夜間他就成了爺爺不親姥姥不愛的邊緣人士。
直接的詢問,得到的都是搪塞,他也不好強逼他人說話。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決定看看究竟出了什麽事。
晚上,他穿上一身夜行衣,憑借著超人一等的靈覺和輕功,避過了白天踩點發現的崗哨,來到了一名長老的住處。
一直潛伏到快天亮,他終於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玉羅刹在惡人穀失蹤了。
不僅僅他自己失蹤,而且羅刹教的三大護法歲寒三友也消失不見,這一下就讓羅刹教的高端戰力化為烏有。
如今的羅刹教,除了他本人,已經沒有一個宗師級的高手坐鎮。
不算下層幫眾,現在的羅刹教,比原本被壓製到了角落食毒教還要虛弱,至少饗毒大師以下,還有掌門弟子冷一楓這位一流高手。
這幾天來,羅刹教高層基本已經達成了共識,認為玉羅刹肯定是死在了陌生的半神強者手中,不然以他的脾氣,就算受再重的傷也會回大光明境。
教主罹難,這些羅刹教高層卻生出了異心。
他們能夠看出西門吹雪的心思完全不在羅刹教上,未來就算接任,也肯定無法維持羅刹教現在的強勢。
三十年前的西域並沒有羅刹教的存在,玉羅刹單槍匹馬開創碩大基業,行事完全不留餘地,把西域其他勢力得罪的太狠,隻是礙於他無敵的實力,敵人們隻能忍氣吞聲。
可當玉羅刹倒了之後,單單西門吹雪一個劍道大宗師,在眾人眼裏肯定無法擋住其他勢力的報複和反撲。
西門吹雪實在太年輕,他雖然有戰平薛衣人的戰績,可在羅刹教高層眼中,他卻並沒有展現出足夠強勢的實力。
不提衰微的食毒教,隻說如今的魔教就有四大天王,四大公主,金銀銅鐵十二位宗師高手,大長老大歡喜菩薩的嚼鐵大法達到了震古爍今的境界,教主白小樓手持魔刀更是曾戰平水母。
羅刹教全勝時都不敢招惹魔教,玉羅刹為了和打造出一把能夠和魔刀抗衡的神兵,製造了無數殺孽也沒有徹底成功,為了維持手套的力量,時不時要殺人補充殺氣。
如今大廈將傾,沒有人願意陪著羅刹教一起滅亡。
他們甚至連為玉羅刹報仇都不提,各自暗中活動,聯係魔教和食毒教,試圖改換門庭,繼續錦衣玉食的生活。
這一切當然要瞞著西門吹雪,在其他勢力沒有派遣高手來襲之前,羅刹教內沒有人能夠擋得住他的神劍。
在得知了真相之後,西門吹雪也陷入了沉思。
從本心講,這些羅刹教的高層看人很準,他的確對教主之位絲毫不感興趣。
他這一生都已經獻給了劍道。
他誠於劍,也誠於人。
他不僅把他人的生命視作草芥,對自己的生命也看得很輕。
他永遠都在等待,等待一個揮劍的機會和理由。
也隻有在揮劍的時候,他才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他既不求仙也不求佛,人世間的成敗名利,不值他一顧,更不值他一笑。
他要的隻是那一劍揮出時的尊榮與榮耀,在他來說那一瞬間就已是永恒。
一切功名利祿和榮華富貴,對他來說遠不如月夜拭劍時的那一抹冰涼。
即使從繁華的江南來到了西域,從人人敬仰的劍道天才變成了羅刹護法,也無法改變他從小鑄就的劍心。
孫秀青無法改變他,玉羅刹也不行,這也是他這個從未見麵的父親之所以沒有公開表明他身份的原因。
玉羅刹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他的意誌和選擇。
所以在麵對這抉擇時,他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決定。
前往惡人穀,去看一看究竟是誰殺了玉羅刹。
羅刹教主不是好人,可他的確是他的父親。
沒有人為你報仇,那就由我來。
他沒有收拾行李,也沒有再回到住處,一人一劍,向著惡人穀出發。
這一次的旅行不同以往,如果是在萬梅山莊,他出行前三天就會齋戒,同時沐浴焚香,到了出發的那一天換上一件從未穿過的潔白新衣。
在他眼裏,殺人既不是一種罪惡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但卻是一件可以奉獻全部的、神聖的、必須嚴肅、尊敬地對待的事情。
可這一次,他內心無比清醒,知道自己生還的可能性幾近於零,與其說他去殺人報仇,更不如說他去找死。
他找到了值得揮劍的對手,不管不顧的揮出一劍,然後劍斷人亡,把自己作為祭品獻祭給劍道。
這就是他選擇的道路,也是他選擇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