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蔑視

精致的密碼鎖緩緩打開,將那大門最後的一道束縛解開,一名女獄警略微觀察了一番,隨後快步跑向一旁的少年。

“簡未都先生,門開了,您請便。”

簡未都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從那女獄警身旁繞了過去,輕輕推開門走進其中,兩個機械警衛緩緩跟上簡未都的步伐,直至大門前端的十厘米處紛紛停住,隨後不約而同地朝兩邊走去站好,如同銀行門口的兩尊石獅一般靜靜地守在門口,隻不過,這個石獅子是真的會咬人的。

精致的大門緩緩關閉,密碼鎖重新鎖上——這是整個“守望者”監獄中,規格數一數二的牢房,至少從大門上看就知道了。其他的牢房,都是用黑漆漆的鋼鐵製成,再加上那一根根的鐵柵欄,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從上到下仿佛都在訴說著這所監獄的威嚴,而相比之下,簡未都的牢房大門卻是一道黃色的木門,除了門上的密碼鎖看起來有些冰冷以外,整體而言還算是溫馨。

再看裏邊,許煙寧和許穆熙的雙人牢房裏也不過就一張大床、兩幅桌椅、一個醫療倉而已,反觀簡未都的牢房,雖然比不上正兒八經的酒店那麽豪華,但至少牆壁上刷了漆,還有著獨立的衛生間和浴室,醫療倉的型號也比其他牢房裏的老古董要先進得多,足見監獄高層對於他這個稀有異能者的重視程度。

簡未都緩緩走進牢房的獨立浴室中,接了一捧水便往臉上撲,冰涼的自來水刺激著他的感官,讓剛經曆了一番大戰後有些疲憊的他清醒了一些。他抬起頭,看向鏡中的自己,緩緩解開了上衣的扣子。

隨著衣服慢慢被褪去,簡未都的身體也逐漸顯露出來,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僅僅上過四次擂台,強大到連許煙寧都能夠戰勝的異能者,身上竟有著如此多的傷疤——簡未都的身材還算是標準,棱角分明又不失美感的胸肌和腹肌好似一副輕甲般附著在他的身體上,可仔細一看,那一塊塊的肌肉上,竟時不時地會多出來一兩個傷疤,從傷口的大小和規格來看,應該是用煙頭燙傷的;再看他的手臂和後背,一道道皮鞭留下的長條疤痕好似一條條毒蛇一般盤在他的背上。

這些傷疤看上去都是舊傷,大概是在入獄之前留下的,而且不是異妖所致,而是人為的,唯一的一處新傷,是脖子上那一道鮮紅的傷痕,那是剛才許煙寧最後使用的殺招留下的。

雖然沒能造成致命的傷害,但畢竟是許煙寧常用的最後一擊,就算力度不夠,也多多少少能造成一些殺傷力。剛才在擂台上,簡未都完全是強裝鎮定,誰也沒看到他在下了場之後,偷偷吐在垃圾桶裏的那一口濁血。

輕輕撫摸著脖子上的傷疤,那略微凹陷的,格外粗糙的創傷,讓簡未都這個近乎無敵的家夥都忍不住讚歎。那一次次的絕地反擊,以及最後那一下險些要了他命的殺招,都讓簡未都不得不從心底佩服這個女孩。要不是因為他擁有著這個近乎bug的異能,那場擂台最後誰輸誰贏,還真是說不準。

簡未都長歎口氣,索性將衣服脫下,打開噴頭洗起了澡。

溫暖的熱水噴灑在簡未都結實的身體上,水珠順著他滿是傷痕卻不失美感的皮膚緩緩留下,滴落在地麵上,發出聲聲水響。白色的水蒸氣與水背道而馳,向上飄去,給鏡子蒙上一層厚厚的霧氣,簡未都閉上眼睛,任由溫水衝洗著他的身體和那一道道的傷疤,輕微的刺痛感仿佛又從他的傷口處傳來,把他帶回到那個年代,那個他這輩子也不願意去回憶的年代……

“艸你*的!老子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賠錢貨!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還想上學?”

“還敢瞪我?他*的,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別打了!你就讓他去上學吧,他的學費我來供著還不行嗎?”

……

耳邊好像又響起了那些聲音,父親帶著酒氣的責罵,母親的哭喊與哀求,皮鞭落在身上發出的抽打聲,曾經的一幕幕仿佛都逐漸浮現在眼前,那也是簡未都一直不願意去回憶的一段經曆。

為了忘掉這段經曆,他離家出走,接受異能改造,參與異妖戰爭,在戰場上拚盡所有對抗敵人,似乎隻有不斷地戰鬥才能讓他的內心好受一點,才能讓他不會想起這些不堪的回憶,可這好不容易忘掉的經曆,卻在剛才被許煙寧用異能喚醒了出來,這也是為什麽,他剛才會那麽憤怒的緣故。

許煙寧的異能,就好像人在做夢時一樣,對於許煙寧和周圍的人來說,那不過是幾秒鍾的時間,可對於被釋放者來說,那可能是幾分鍾甚至幾十分鍾,讓一個人盯著自己最害怕的東西那麽久,難免不會鬥誌全無,這也正是為什麽許煙寧能夠一次次依靠這個異能反敗為勝的關鍵。

而簡未都,可是看著那個畫麵足足看了將近十分鍾,若不是他那過硬的心理素質在支撐,恐怕當時已經失去戰鬥能力了。

這個女孩,果然像其他傳聞的那樣,特別又強大呢。

隨著開關被拉下,噴頭停止了噴灑熱水,不一會,簡未都便擦著頭發從浴室中走出,他緩緩坐到**,從床頭拿起今天獄警們剛剛給他換上的報紙,隨意地翻看著。

“‘雷峰塔’監獄和‘阿波羅’監獄正式加入城市建設計劃,預計半年內完成?怎麽,一個‘守望者’還不夠放了是嗎?”

簡未都無奈地聳了聳肩,他很清楚這不是“守望者”監獄放不放得下的問題,而是那些資本家想要將利益最大化,畢竟多建幾個異能者監獄,就能多增加幾個擂台,所帶來的經濟收益必然也會更高。

他倒也不在乎這些,隻要別把他調整到別的監獄,其他一切好說。

“最好也別把許煙寧調走,我還想跟她多打幾次呢。”

簡未都用帶著幾分自嘲的語氣說道。明明才和人家打過一場,居然已經如此的印象深刻了,大概是因為許煙寧是唯一一個能讓他受傷的人吧。

更何況,她還讓簡未都再次看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雖然隻是幻象,卻好似真的身臨其境一般,讓這麽多年一直在逃避的他再一次直麵這份恐懼。

雖然,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就是了。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簡未都有些不耐煩地瞟了一眼,轉頭繼續看起了報紙。片刻後,便聽見門外傳來密碼鎖被打開的聲音,一名穿著整潔的年輕男人緩緩走進,身後跟著兩個獄警,兩名獄警看上去小心翼翼,走路的姿勢都十分拘謹,足見男人的身份並不一般。

男人扶了扶眼睛,緩緩來到簡未都身前,雙手別在背後看著他,簡未都這才放下了報紙,抬起頭瞥了他一眼,可隨後卻又拿起報紙,繼續翻看著。

“簡未都,前幾天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男人淡淡地說道,盡管語氣很平靜,但相比其他獄警對囚犯說話時那趾高氣昂的態度已經算是很好了。

簡未都並沒有回答,隻是繼續翻看著報紙,這個態度不禁有些惹惱了對方,男人剛想繼續說下去,簡未都卻突然舉起一隻手擋在了他麵前,打斷了他的話。

“叫那兩個把槍卸了,你知道,那東西保護不了你。”

男人臉色頓時沉重起來,別在背後的雙手微微握拳,強忍心中的窩火。那兩個獄警一時也愣在原地,不知該做些什麽,直到那男人低下頭去扶了扶眼鏡,用餘光瞥了一眼他們,兩人這才心領神會,快步走出了房間。

男人都快要氣炸了——他是這所監獄新上任的典獄長,雖然年輕,卻有著十分豐富的治理經驗和官場頭腦,雖然早就聽上一任典獄長說過這監獄裏有個叫簡未都的家夥非常不服管教,可他還真想不到這家夥可以拽到這種程度。從他上任到現在,和簡未都見麵的次數隻有三次,卻每次都被他氣得半死,這次也不例外。

看著兩名獄警走出房間,簡未都這才放下報紙坐直了身體:“你上次跟我說的,是什麽事情來著?”

這話一出,差點沒把典獄長氣得背過氣去。也不知道這家夥是真忘記了還是故意裝傻氣他的!可沒有辦法,簡未都是被政府高層欽點的重點保護實驗對象,按理說連擂台都不應該讓他上的,他作為一個小小的典獄長又能說什麽呢?光是違反規定收錢讓簡未都上擂台這一點,就足夠他吃一輩子牢飯的了。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典獄長強裝鎮定,拉來一張椅子坐下,扶了扶眼鏡。

“關於‘鷹巢’實驗室的那場實驗,他們希望你能過去配合一下,不論實驗成功與否,我們都能得到很大的一筆錢,到時候……”

“到時候我們兩個二八分成對吧,我想起來了。”

簡未都再次打斷了典獄長的話,從**爬下來,自顧自地整理自己的東西。

“你從頭到尾都不願意告訴我到底是什麽實驗,就算真的需要異能者,監獄裏那麽多,你隨便抓一個就是,我對你們那無恥的勾當,一點興趣也沒有。”

說罷,隻一瞬間,簡未都便來到了典獄長的身旁,典獄長心頭一驚,剛撇過頭去,眼前的赫然便是對方手腕上的抑製手環,手環既沒有解開也沒有降低抑製程度,上麵的紅燈依然在閃個不停。

也就是說,簡未都剛才沒有使用異能,而是完全依靠體術,隻一瞬間便來到了他的身後——這要放到古代,也絕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俠了。

“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可以出去了,剛打完一場,現在很累。”

三番五次的羞辱讓典獄長一下子火氣就上來了,一個箭步站起身來,可當他與簡未都那淩厲的眼神對上的那一刻,整個人瞬間又軟了下來。兩人對峙了不到三秒,典獄長便已經敗下陣來,隻得灰溜溜地朝牢房大門走去……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跪下的……”

典獄長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