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勸元始
多寶站在原地，看著倒飛而出的一眾上清門人，一言不發，沒有開口。
不能說了。
若是黃龍把他拉進去的話，他有自信可以說。
可現在黃龍把他給摘出去了，認為他是無辜的。
那就是真的完了！
他開口，通天會覺得他是被人蒙騙。
讓他少說點。
而如果據理力爭，你是想說什麽？
你也對玉清不滿？
你不是被他們蒙騙，而是自己想這麽做？
那就是真的要死了！
元始天尊不會放過他的。
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至於這些門人，自求多福吧。
“豈不知罵他便是罵我？”
聽到這句話，原本不悅的元始天尊臉上露出些許微笑，但卻還是看向通天道：“這便是不問根性，一味濫收的結果。”
他早就說了，隻是說了沒用，還跟他吵架。
現在好了吧，出事了吧？
跟你說，你不聽。
本就不悅的通天道君聽的心中更是不悅，但又不能朝元始天尊發泄，卻是冷著臉，同那群門人道：“自今日起，爾等都給我滾下昆侖，革出我上清一脈。”
“大老爺息怒啊！”
“我們再也不敢了！大老爺息怒啊！”
“大老爺，饒過我們一回吧！”
……
聽到通天要將他們趕下山，這些上清門人真的慌了，原以為隻是責罰，卻不想是趕走。
離開昆侖，再回洪荒，沒有道法修行，那是何等的日子？
一個個跪伏在地，不斷磕頭，鮮血流了一地，仍舊嫌不過，隻怕通天將他們真的趕走，頓時間哀聲不斷。
隻是盛怒的通天道君，這時卻不理會。
元始天尊看的大為開懷，總算都走了！
“如此怕是有些不公。”
然而這時，卻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元始天尊頓時麵色陰沉地看去，見著竟然是自己徒弟黃龍說的，頓時麵色沉下道：“何來不公？”
你個小龍崽子，好日子不想過了是嗎？
為師是不是都沒有打過你啊。
黃龍麵色冷靜，知曉自家老師必然震怒，但這時候不能退步，而是道：“老師說過，刑罰隻是為了讓人敬畏不再觸犯，懲罰不是最終目的，且刑法過重，小錯大罰，大錯重罰，則會不可挽回。這數百門人，固然有不可饒恕，應該立即趕下山的，但也有一部分，是被牽連的，因為他們若不跟隨，他們便會成為馬遂，被這般毆打，所以不敢。因為弱小而屈從，應該給個機會！”
通天道君目光微動，露出一絲意動之色。
元始天尊則暗道不好，目光望向黃龍，一道神光飛出，一道神念直入黃龍腦海，便要問罪。
就聽撲通一聲，黃龍二話不說，戰略性下跪：“弟子有錯，請師尊恕罪。”
元始天尊要問罪的話還沒有開口，就被迫卡在喉嚨裏，頓時不上不下，最後低喝一聲：“混賬。”
“是，弟子混賬，弟子知曉如此，必然違逆師尊心意，懇請師尊重罰。”黃龍不斷點頭。
事情可以照做，認錯必須積極。
“你既知曉違逆我心意，為何還要如此？”元始天尊見黃龍跪得可憐，壓下幾分火氣問道。
“因為師恩大過天。”黃龍正色道，“我知曉此舉必然會讓師尊不快，但我更知曉師尊心中最在乎的，除了證道混元之外，便是師伯，師叔，不知弟子所言可對。”
“那又如何？你師叔通天當年好好的一個仙，如今就是被這群披毛戴角的禽獸之輩，帶壞了！如今趕走了，正好。你還留下？”元始天尊道。
“師尊，我也是戴角的。”黃龍道。
“你在我昆侖，受我大道教化，自然非同一般。那些個茹毛飲血，隻知曉強弱，爭強好勇，不可教化的畜生，也配和你相提並論？”元始天尊傲然道。
“所以關鍵是誰教。師尊，弟子大膽地說一句，以師叔的性子，把這些弟子趕走了，他就會不收徒了嗎？”黃龍道。
大抵所有的父母心裏都有一個想法，自己的孩子總是好的，一旦不好，那都是別人帶壞的。
把這些別的給弄沒了，孩子就好了。
哪怕孩子一時不理解自己，以後也會理解自己的。
而元始天尊就是這麽一個典型的心理。
雖然通天不一定是壞，但是他覺得通天壞了，而通天是自己弟弟，本質一定是好的，那就一定是別的東西。
諸如這些個畜生。
眼下還好，到了後來，這就幾乎成了執念。
尤其是封神之戰的時候，通天教主竟然違逆師祖的意思，逆天而行，助紂為虐。
元始天尊就真的怒了，在當時他的心裏，通天就跟犯法了一樣，所以把西方的都拉過來了。
鐵了心要滅了截教。
也連帶著對其餘飛禽走獸，有偏見。
但要說完全歧視，倒也沒有。
因為他師尊自負，他昆侖出來的都是好的，和外麵的妖豔賤貨不一樣。
所以，未來他師兄南極仙翁敢收白鶴童子當弟子，薑子牙那個被送下山的家夥，都敢收龍須虎做弟子。
若是元始真的這麽水火不容，南極和薑子牙敢嗎？
“自然！”元始天尊傲然道。
“師尊，弟子沒有別的意思，但您想想師叔的性子，真的不會嗎？如果這麽容易就能說動，師叔還會和您吵這麽久？”黃龍弱弱道。
師尊啊，你這自信是哪來的呀？
原料是啥？能分我點不？
剛才，通天師叔固然是真的怒了，所以一氣之下，想要全趕走。
但在這些磕頭的時候，通天師叔分明心軟了！
三觀這種東西，塑造了，就基本改不了。
何況通天師叔這樣心智堅定的，要讓他不收徒，除非提前來個封神大劫，全死一波，心灰意冷。
否則不可能的。
所以遲早是還要接著收的，甚至多半還要後悔些自己對一些門人處置過重。
而到時候，通天再想起來，天知道會不會怪他。
再說，他鬧這麽大一出可不是為了趕走一批，這麽治標不治本的。
要麽不做，既然做了，就不能隻有這麽點成果。
元始天尊沉吟一陣，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黃龍說的有道理，又道：“所以，你就留著？”
“是。師父，弟子覺得固然這些飛禽走獸，遠不如弟子，但幾百個裏麵，也總有幾個有弟子一兩分的。未必沒有教化的可能。且最關鍵的，如果將這一批都趕走了，然後再來一批，依照師叔的性子，今天的事還會重演，那麽為什麽不留下一些呢？趕走一批，留下一批，收服一批，如此才能威懾，這些留下來的，才知道收斂，也才能讓後來的懂事，知道怕誰！”
“縱然這樣會讓師尊不喜，但弟子還是擅自做主了。因為無論師尊多麽希望，但師叔永遠不會是師尊，他有自己的道。若是真的都趕走了，那麽師叔必定還會收徒，到時他們不畏懼了，又或者哪一日師叔成聖了，他們就更不會畏懼，再和廣成子他們同室操戈，到時如何收拾？”
“弟子視師尊為父，太上師伯和通天師叔為尊長，自也希望三位尊長和睦，而不至於刀兵相向。”
“但確實有錯，師尊要罰，弟子願受責罰。”
黃龍說完，叩首。
元始天尊看著黃龍，沉默不語，此為黃龍識海，最能感應黃龍心思，沒有撒謊。
是敬愛。
但能把上清峰這些趕走，他是真迫切，沉吟半晌道：“你知我不喜，就不怕我將你趕下山去。”
“不怕。師尊於我如父子，這世間哪有因為兒子犯點錯，就把兒子趕出去的道理。”黃龍抬起頭，神色倒是有幾分輕鬆。
看著黃龍那表情，元始天尊眼睛瞪大，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番理論，心裏一時百感交加，竟然還有那麽些欣慰，半晌，板著臉罵道：“混賬，下不為例，再有下次，為師也把你壓在山下，壓你個幾百年。”
說完，徑直出了去，看向通天道君道：“法有輕重，根據門規而行吧，再說，不教而誅，終究不妥，虯首幾個帶頭的，全部趕下山去，其餘的，由烏雲馬遂分辨，選出趕走的和暫留的。暫且留在山中觀察的，若再犯，直接打殺！”
通天道君愣了愣，我沒聽錯吧，你勸我留下，你還是我二哥嗎？該不會被域外天魔奪舍了吧？
然後看向黃龍，露出驚歎的表情，我一輩子都沒做到的事情，你竟然做到了！
“怎麽，你執意要趕走？那都趕走吧。”元始天尊道。
“不，還是留下一些吧。”通天道君忙道，他雖然震怒，但要說一點不舍都沒有，那是假的，說完就有一些些後悔，有那麽幾十個還是不錯的。
現在元始天尊說了，那自然是最好。
元始天尊見狀，頓時對黃龍的判斷信了幾分。
沒錯了，趕走這批，還會再來一批。
那就看黃龍手段吧，若不行，就找個機會讓這群孽障犯錯，統一打殺了。
“多謝大老爺，多謝天尊大老爺，多謝黃龍老爺。”
聽到有一線生機，許多門徒連忙跪地磕頭。
他們當中不少，其實對規矩也覺得是可以接受，但人一旦在集體之中，就容易迷失自我的，大家都不遵守，他們當然也不遵守，如果遵守，那被打的就是他們了！
多寶麵色再變，感覺到人心在流失，而他沒有法子。
他原本想著是通天道君後來後悔，他再勸阻，留下一些，這些必對他感恩戴德。
若實在不行，全部再來，師尊也會再收。
可現在，不一樣。
這一刻起，昆侖二代裏，最惹不得的不再是他了。